背景
18px
字体 夜晚 (「夜晚模式」)

第59章

    宁怀衫:“?”

    天宿手还在城主脸边。

    宁怀衫:“???”

    他一句“这塔怎么了”卡在嗓子里,半晌又咕咚咽了回去。然后撑住风墙,默默往后退了两步。

    结果高塔又猛震几下,宁怀衫“啪”地一声又贴了回来。

    “我……”

    他咽下粗口,最终还是忍不住在罡风中喊了一句:“这塔是要彻底塌了吗这么颠?!”

    乌行雪起初也以为是高塔要倒、封家秘地要破。

    然而当他眼前的景象有一瞬间变得错乱时,他便猛然意识到不对!不是高塔和秘地的问题。

    「是整个过去。」萧复暄敛眉道。

    听到这句话时,乌行雪也反应过来:是这条因封家家主而起的乱线正在消失,所以场景才会错乱。

    他不知道身为邪魔的自己还有没有当年灵王拨乱回正的能力,就算有,那也很不对劲,因为他还没动手呢。

    乱线会自己崩毁吗?

    乌行雪心想,不可能的,否则要他灵王做什么。

    那便只有一个答案了

    这条乱线本身没崩,如今的异动是不同时间上的场景开始错乱。这条线“想要”驱逐他们,“想”在自己被斩断之前,让他们几个离开这里,回到现世中去。

    而线是不会“想”的,只有人才会。

    有人不想让这条线被毁,所以留了些布置和手脚,一旦被触及,就会将闯入者横扫出去,然后将自己重新藏匿起来。

    乌行雪之前还疑惑过:数百年前的自己明明来到了这条线上,出现在了落花山市和封家,为何没有直接斩断它。

    此时此刻,他总算明白了……

    恐怕当年的自己也碰到了相似的情况。

    就像在证实他的想法似的……

    诘问刚止,萧复暄的“免”字剑还在嗡然长鸣,封家家主的灵魄还在颤抖。封徽铭眼里的光正在缓缓熄灭,久存地底的万千亡魂正在尖啸中挣脱封禁,那两口黑棺也在咯咯作响。

    一切都在延续中,但乌行雪却感觉眼前骤然一花。

    那一刻,一阵难以承受的剧痛猛地袭来,就像是有两股力道牵住他,各执一边,然后猛地撕扯起来。

    这种剧痛出现的刹那,他居然有种似曾相识之感。紧接着他便意识到,那是过去和现世来回拉锯时会有的痛楚。

    他还是灵王的时候常有此感,但那时候他在乱线与现世之间往来自如,即便有不适,也是一瞬间的事,全然不用在意。

    可这次不同,这次漫长又反复,着实有些难熬了。

    他自嘲一笑,心想还不如继续五感衰退呢,那是钝刀子割肉,虽然难受却能留几分清醒。现在可好,显得他多受不了痛似的。

    好歹是一介魔头……

    他于铺天盖地袭来的痛楚中骤失意识,在陷入黑暗的瞬间,落进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第五卷

    照夜城

    第62章

    归来

    宁怀衫此生难得经历如此剧痛。

    那痛来得猝不及防,

    他只觉得头脑空白一片。等缓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跪在地上,“哇”地吐了一大口血。

    他感觉自己快要被撕成碎片,剧痛又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算是给他留了条命。

    他喘息着缓了很久,

    才勉强抬起手擦了嘴边的血,

    再抬眼发现封家没了。高塔、封家家主、封徽铭,还有棺木等等,

    全都消失不见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这里俨然是一条山道。

    宁怀衫踉跄地站起来,指尖搓了一团火,

    看着周围土石颜色。发现这不是别处,

    正是落花台。

    通往照夜城的那个落花台。

    “……这是回来了?”宁怀衫咕哝了一声,

    因为刚吐过血,

    嗓音嘶哑而虚弱,“城主,咱们好像回到照夜城了。”

    “城主?”

    宁怀衫叫了两声,

    没有听到任何回音。他猛地转头看向身后,只看到浓得化不开的雾。

    就在他以为自己又落单的时候,雾里终于出现了高高的人影。

    他抬起指尖的火团照明,

    终于看清来者……

    就见天宿上仙身上披裹着寒雾,怀里横抱着一个人。

    那是面容素白的乌行雪。他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并没有显露出丝毫疼痛难忍的狼狈模样,甚至连眉心都不是皱着的。

    就好像只要有任何人伺机靠近,他依然会眸色清明地睁开眼。

    若是以往,

    宁怀衫一定以为城主只是在小憩。可眼下不同……

    因为他还没靠近就感觉到了乌行雪身上透出来的寒气,

    冻得他打了个激灵。他还看到乌行雪指尖泛着淡淡的青,唇间抿着一抹血线。

    “怎么回事?!”宁怀衫吓一大跳,

    踉跄着迎上去,“是从封家出来太难受吗?”

    “……不对啊。”宁怀衫疑惑地看了自己一眼,哑声道:“我都还能站起来,城主不可能”

    天宿沉声打断道:“因为都落在他身上。”

    宁怀衫倏然没了音。

    怪不得……

    怪不得那剧痛忽然消失了,原来全都到了一个人身上。

    “那赶紧进城!我”他正想说我同方储住的地方能容人,先落个脚不成问题。结果刚张口就感觉劲风横扫而过!

    天宿沉着脸一言未发,已然抱着城主掠下山去。

    宁怀衫差点被风掀翻,在原地愣了片刻,爬起来就追!

    他还没说地方呢,天宿能知道他住哪儿吗?不可能的。这么掠进城,肯定是直奔雀不落去了!

    可一来雀不落自己封禁了,二来那附近满是人,要是看见了城主的脸……照夜城不得翻了天?!

    正如宁怀衫所想,雀不落附近确实有人。

    偌大一个照夜城,虽是魔窟,却俨然同人间城镇有几分相似,甚至乍看起来更热闹一些。酒池肉林销金窟,该有的不该有的,这里都有。

    曾经,整座照夜城哪里有人都不奇怪,除了雀不落。

    因为雀不落在照夜城最深处,独占一角。当初乌行雪挑中了这处地方,便再没有其他邪魔敢挨着落脚。

    当年的雀不落附近空空荡荡,没有片瓦片瓴。但凡有人出现,就会显得格外突兀,简直是明晃晃来送死的。

    可如今不同。

    自从乌行雪落入苍琅北域,所有人都觉得他必死无疑,不会再活着出现了。雀不落附近的空处便陆续填上了。

    邪魔们依然心怀忌惮,不敢把府宅修在这里,便修了其他东西酒坊、赌坊、“花”坊,什么热闹修什么。

    都知道新城主觊觎着雀不落,人人都很好奇,人人都想离这里更近一点,能窥探得更多一点。

    于是,现今的雀不落附近成了照夜城人最多的地方。

    唯有那座府宅空置了整整二十五年,寂寂寥寥。

    那座赌坊位置最为特别,北面傍着酒坊,南面朝着朝雀不落。酒坊几个大池里泡着的皆是邪物毒物,充斥着各种古怪叫声和醉后斗闹。雀不落却连飞鸟都不敢过。

    常年流连赌坊的大小魔头早已习惯北面哄闹、南面死寂的环境了。这天夜里,却忽然闻得南面扫过一阵风……

    二楼窗边的几人打了个寒惊,咕哝道:“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冷下来了?”

    他们摸着脖颈间的鸡皮疙瘩,松了松筋骨正要继续,就听有人说:“看窗框!”

    他们转头一看,就见寒风扫过的时候,窗框上结起了一层白霜。

    众人一愣。

    能让窗框结霜,那可不是什么寻常的风。他们上一回看到这种“所过之处皆霜寒”的场景,还是二十五年前……

    那一刻,叫声翻天的赌坊骤然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死死盯着那片白霜,像是凝固一般。

    接着,在死一般的寂静中,离窗边最近的人轻声说道:“那边门外有人。”

    “……哪边门外?”问话的人声音更轻。

    窗边人咽了一下,目光落在窗外一眨不眨,道:“雀不落。”

    “哪?!”

    听到那三个字,所有人都扑向了窗边。

    雀不落封禁了二十五年。即便众人把赌坊、酒坊修筑得再高,从窗边俯瞰下去,依然看不到任何府宅院内的景象,只能看到终年不散的雾和树冠模糊的影子。

    唯有门前那片地方雾薄一些。

    而此时,那里多了一道长影。

    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恨不得将那片薄雾扫开。但没有用,不论他们怎么看,都看不清来人是谁。

    邪魔惯来冲动,有人已经抓住窗框要翻下楼去,却被其他人一把拦住。

    “记得前阵子的传闻么?”

    “……你说苍琅北域?”

    苍琅北域崩毁,里面锁着的那位似乎没死。

    这道传闻放之四海皆有人会信,除了照夜城。因为没有谁比邪魔更清楚苍琅北域的威力,他们不觉得有谁真能活着从里面出来。

    更何况这些天里,除了那道不明不白的传闻,他们也没听说其他动静。

    倒是有人说天宿上仙萧复暄似乎还活着,在花家和大悲谷都现过身。

    要跳下楼的邪魔盯着窗框上的白霜,脸色变了好几变,最终还是嗤声道:“不可能的,别自己吓唬自己。你哪怕跟我说门口那个是天宿,都更可信一点!”

    “更不可能,哪个仙能无声无息进照夜城?”

    “也是……”

    他们说着,忽然觉得方才紧张的自己十分可笑。

    “风声鹤唳、故弄玄虚!”他们看着窗台上的霜,又看向浓雾笼罩的雀不落,相互宽慰道:“咱们城里想进那座宅子的人多了去了,保不齐会出那么一两个没有自知之明的。”

    就连新城主薛礼,当初破门不成都搭进去一条手臂呢,何况其他人?光是被绞碎在院外的,少说也有好几十个了。

    这里从不乏作死的人,也就这几年才少了而已。

    “一会儿可以去门口捡尸了,我最近炼的药正缺人呢。”一个妖道打扮的人说了一句。

    其他人怔了片刻,又换了嘴脸:“噢?那就要讲一下先来后到了。”

    “我也缺活人呢,谁不缺?不如各凭本事。”

    他们掏出了各式囊袋,像夜伏的豺狼秃鹫,看戏一般等着看那道人影如何惨叫、如何被封禁撕得粉碎,再如何被群起而分之……

    却见煞白电光像一张巨网,穿行于雀不落终年不散的云雾里,它们自云雾起,疾速下窜,蔓延过巨大府宅所有屋脊瓦玉,猛地朝门前撞去

    三十三道电光,三十三声惊响。

    那座空寂已久的府宅像照夜城的心脏,在封禁大开的瞬间猛地一震!

    层层云雾被震得骤然一散,又骤然拢聚。除了趴在窗边的人,几乎无人看清那个瞬息的变化。

    他们只在云雾拢聚的瞬间,听到了府门洞开的声音。

    那道长影跨门而入,转眼便消失了。

    紧接着,又有另一个人影疾掠而来,跟着进了门。

    照夜城不少人对这个疾掠而来的后者有几分熟悉,能从身形动作辨认出他是宁怀衫。

    他进门前还开口说了句话,很短,也有些模糊。但穿过云雾传进众人耳中,却如平地一声惊雷!

    他叫了一声……城主。

    没人知晓那一刻整个赌坊有多寂静。

    甚至整座照夜城在那个刹那都沉默下来,四周围所有楼阁都受了雀不落那一下巨震的波及,以至于每个人都顿住了手中的动作,朝同一个方向望去,满脸皆是惊疑不定和难以置信。

    直到在那死寂之中,雀不落高大的宅门轰然闭合,又震起一片尘烟。赌坊二楼终于有人动了一下眼珠,出声道:“……城主?”

    那一声犹如滚油入水。

    下一刻,整个赌坊都炸开了锅。

    一夜之间,几乎所有邪魔都知晓了一件事:照夜城主乌行雪回来了。

    照夜城被这件事炸翻天的时候,城主自己却一无所知。

    他陷在长久的昏沉中,以邪魔之躯,缓慢地消解着曾经灵王承受的那些东西。他很疼,也极冷。但他又习惯了这些,所以依然眉目平静,就像在坐春风宽大的窗边支着头打了个盹。

    他不知道自己被人抱进了雀不落,十二里山道、三十多道封禁雷霆,一刻都没有松过手。

    他同样不知道,有人将灵识抽空,至烈的气劲涌进他四肢百骸,血脉同流。

    他只在被那股气息倾身包裹时,于昏沉中梦见了一些往事。

    第63章

    “知己”

    当年在仙都,

    关于灵王和天宿的传闻多而纷杂。
← 键盘左<< 上一页给书点赞目录+ 标记书签下一页 >> 键盘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