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顾寒其实有些头痛，不过还是定睛去看了那份简历，确实简约，不同于其他学生会将个人信息，荣誉，获奖情况还有职务组织活动等占大量的篇幅，他的个人信息只有短短一行，少的可怜，只写了姓名，专业和电话，连性别，年龄，民族这些基本信息都给省了。底下一行是所得荣誉，一眼扫过去好几个有重量的奖项，且基本都是一等奖，但是他却没给这些哪怕单独一个拿出去都很难得的奖项过多的地方，甚至都没有重启一行，而是挤挤巴巴的都罗列在了两行里，像是在省地方一样。
只有下面专业研究方向才看出了他的大方，整个简历几乎五分之四的地方写的都是他的研究方向，所得成果，和未来的方向，不像是一个简历倒像是一篇论文，顾寒看过之后面上流露了些许的赞许
“看来张老没有说错，这孩子确实是个踏实的，适合做科研。”
言恒倒是没有反驳的点点头，他并不算是多么精通专业，这里的专业论述他也并没有都看懂，但是一个肯在简历上将自己所有的闪光点隐晦起来，却展现出专业的一面足以说明这个人并不是一个对过往成绩极为看中的人，一个不在乎之前成就只一心向前的年轻人太过难得。
言恒看不太懂他的研究方向但是顾寒看得懂，他的研究方向其实并不唯一，在简历上写出来的也只是一个大体方向，但是就是这样几个交叉很小的方向却让顾寒看了出来他想做什么，想不到这个时候他能碰上一个这样的年轻人。
前面排着的队都是在初试的学生，而通过初试会在里面的专用会议室进行复试，而复试通过才能得到去顾氏接受考核的机会，顾氏的初试过程不复杂，但是这并不代表通过率高，一轮下来还是筛下去了一批人。
“来了，就是他。”
言恒低声和身边的人说了一声，此刻坐在考官前面面试的正是秦峰，一身白衬衣，身材是少年人独有的清瘦挺拔，回答问题的时候不卑不亢，不见紧张也不见丝毫的热络，言恒摸着下巴不断的审视，这还真是符合学霸的模样，高冷学神？难怪郑雨那小子能看上。
毫无意外，他自然获得了复试的资格，复试考官便是今天来的研发部副总监宁培，言恒站起身来准备进会议室，既然要抢人他自然是要亲自和他聊聊的，他扫了一眼依旧坐在那的顾寒微微挑眉
“你不去？”
“你先去吧，我看看后面的学生。”
顾寒轻轻冲他摆了摆手，言恒见此也没有管他直接进了会议室，顾寒见他进去这才微微弯下了身子，伸手按了按上腹，中午的菜太过油腻，纵使是没吃几口也依旧不怎么舒服，隐隐的泛着恶心。
他拧开了一边的矿泉水，喝了两口这才算是压下去一些反胃的感觉，屋里的言恒坐在了宁培身边，而对面的秦峰对在场三个面试官的问题都能对答如流，或许是浸入枯燥又重复的实验多年，他的性格是超乎年龄的沉稳和冷静
“你去M国交流学习过？当时进ALS的机会为什么没有留下？”
ALS对于半导体的垄断可以说能达到百分之七十，现在应用最广泛的inte芯片就是出自ALS，国内半导体发展至今也没有芯片能够成功取代inte，更何况世界技术最先进的7nm光刻机只有ALS能生产，那是半导体的巅峰，能进ALS是多少学生的梦想？
“去过，我去过ALS实习，他的技术整合几乎是闭环的，很难有缺口，国内和他们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在ALS锦上添花还不如回国，可能价值还会大点。”
这话说的很谦虚，甚至有一丝自嘲在里面。
他的复试进行了十五分钟，言恒在快结束的时候问了他一句
“我的团队中有一个带队的，他很喜欢你，对你研究的方向也很感兴趣，你来顾氏实习后可以选择到我的部门来。”
他这话说完宁培抬手怼了他一下
“怎么？言总又要和我们抢人？”
“怎么叫抢人，我这是正式邀约，我是顾氏子公司的负责人，研发的负责人是青藤毕业的，主要从事软件的研发，之前的天奇1的总设计师就是他，他看过你的资料特地点名想要你加入他的团队。”
“你说的这个负责人是郑雨博士？”
秦峰立刻问出声
“对，你知道他？那正好，你去顾氏的时候他肯定会去看你。”
听见这话的年轻人微微低了一下头没有回答这句话，随后抬起头问了一句
“我可以见见顾总吗？”
言恒和宁培对视了一眼，还是宁培先开口
“我去问问顾总有没有空。”
说完便抬步出去了，屋里只剩了秦峰，言恒和其他面试官，只是对面这个高材生并没有再开口的意思，眼睛却是一直盯着门口，很快门被推开，一身深灰色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如墨的眉眼称着脸色有些苍白，整个人很清瘦却给人一种如松一样折不弯的气度。
在他进来的一瞬间秦峰的眼睛都亮了一下，顾寒很快对上他那双晶亮的眼，想起方才的那个电话，眼中多了两分温度，轻轻勾了嘴角向他点了一下头后抬步坐到了他的对面。
这时间并不长的一个过程都被言恒看在了眼里，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有些犯堵，而秦峰的眼睛始终跟随着顾寒的身影，这会儿他的身上不见了之前的淡定从容和流利的对答，倒是真的有几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活力和光彩。
“秦峰？”
男人醇厚的嗓音响起，却是比对下属多了几分和暖。
第66章
顾总您注意身体
秦峰的目光好像只有看见顾寒的时候才会透出他这个年纪应有的活力，他点了点头，扬起了进屋以后的第一个笑，却并不像同龄人那样充满朝气，他似乎并不是太习惯笑，也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顾寒何等敏锐，几乎是立刻就发现了他的窘迫，出声帮他解围
“你有什么想了解的可以问我，关于顾氏或者项目都可以。”
一身白衬衣的年轻人抬头对上了对面那双墨色却含着淡淡笑意的双眼开口
“顾总我可以单独和您聊聊吗？”
这话说完言恒骤然抬起头来，连他身边的好几个面试官也有些意外，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应届毕业生应聘不但要见总裁，还要单独和总裁说话的人，顾寒倒是像是并不感到意外，抬了下头和身边的人说了一句
“你们先出去一下吧，隔壁应该还有一个空教室，你们去那接着面试后面的学生。”
宁培率先点头起身，随后另外几个面试官也起了身，言恒却还是坐在那里，眼睛看着对面的人好似没有想走的意思，被他盯着的秦峰却没什么表情，似乎除了在和顾寒说话的时候他对比较陌生的人都是很有距离感，无论对方什么身份，他也不会表现出怯懦和亲热。
顾寒看着这沉默的两个人也有些无奈，只能微微侧头和言恒说
“你先出去一下吧，过后你也可以再单独和他谈。”
他以为言恒是怕他趁着这个机会和他抢人，所以才加了后半句，言恒其实听见这话也明白了他话里的含义，但是也无从解释，最后还是起身离开了，但是神情却看着不怎么轻松，像是堵着一口气。
屋子里一时之间只剩下了顾寒和秦峰
“好了，现在没人了。”
顾寒看着对面的年轻人总觉得他的面容有些熟悉，又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也是因为这一层莫名的熟悉感加上方才他老师的那通电话，他对秦峰会有一种特殊的关切。
“顾总，您看过我的简历了吧，我现在的方向其实并不是开发芯片。”
年轻人开口了，他没有问顾寒看没看过他的简历，而是直接入主题，顾寒也很喜欢这种并不试探，单刀直入的说话方式
“方才陈老给我打了一通电话，我这才知道原来陈老也曾经带过你，我原来上学时的导师就是陈老，这样说来我也算是你的师兄，陈老也大体和我说了一下你的研究方向，所以其实你的目标并不是开发芯片，而是光刻机，对吗？”
顾寒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子，眼中的是洞察的了然，秦峰对上这样一双眼点了点头
“对，现在我们和西方国家差距最大的根本不是芯片的设计，虽然至今为止国内的芯片还是无法代替inte芯片，但是在很多领域很多自主品牌都已经开始使用自己的芯片，还有顾氏已经投产的灵均系列都是代表，而我们和西方真正的差距是在芯片的制造上，至今为止国内的光刻机止步于90nm，而国外最先进的光刻机能达到7nm。”
说到这秦峰止住了声音，因为这个数字代表的含义他不说顾寒也清晰的知道，90和7之间是难以逾越的天堑，顾寒静静地看着对面总给他一种熟悉感的年轻人随即笑了
“但是顾氏的研发部此刻还没有涉及光刻机。”
秦峰听到这里微微睁大了眼睛，清明的眼中好似还有两分疑惑
“我觉得你应该在做这方面的科研。”
年轻人这话说的极其耿直，在科研以外的领域他似乎不懂得圆滑，顾寒显然对这个回答也有些感到意外，只是在这个社会现实中还有人会在他面前这样真诚又有点天真的谈感觉他确实觉得有点新鲜，但是看着他那双很是笃定的双眼顾寒也说不出否认的话，这个孩子和他当年还真的很像，他索性承认了下来，这么多年来他是第一次在并不是“中芯”人的面前承认，他压上了那么多的资金，投入了那么多的心血想要研究的其实根本不是多么高大上多么前沿的芯片，而是制造芯片的光刻机。
“你猜对了，我确实在做，你有兴趣加入吗？”
果然听见他的话秦峰的眼睛都亮了一下，随即便点头，顾寒笑了
“我和你说说顾氏的情况吧，顾氏本部的研发部还是以芯片研发为主，包括刚才邀请你的那个人，他手下的团队也主要是做芯片的开发，而你真正想做的项目现在是不在顾氏的，顾氏也鲜有人知道，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会公开，但不是现在，今天的招聘是顾氏的名义，所以按道理你还是要先去顾氏培训的。”
秦峰点了点头
“可以，是去顾氏的研发部吗？”
“都可以，顾氏的研发部还是方才言恒手下子公司的研发团队你都可以去，在真正入职之前你可以了解一下现在最新芯片研究的进度，一月之后我会送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顾总，谢谢您。”
秦峰微微冲对面的人躬了躬身，虽然他并不了解顾氏的情况，但是也看的出来对面的人为他费心了，顾寒轻轻摆手
“方才说了我也算是你的师兄，不必客气，对了我看你简历上写的是22岁？这么小就研究生毕业了，很难得。”
对面的年轻人确实让顾寒看的很顺眼，那种亲近感让他这种不会多话的人也多问了一句，对面的年轻人神色有微微的怔愣，不过只是一瞬间就低头答道
“我小时候跳过几个年级，所以就早了点。”
顾寒胃上绵绵密密的疼痛一直在蔓延，倒是没有注意到他不同的神色，只点了点头
“很优秀，以后加油，这一个月有什么需要就给我打电话，好了，外面的人恐怕等急了，我们出去吧。”
说着顾寒对着一个刚刚毕业的学生递出了名片，他撑着桌案起来，脸色并不好，额角都是密汗，秦峰接过名片也下意识的起来，看见他的状态到底还是出声说了一句
“顾总您注意身体。”
第67章
不能让他受委屈（醋）
顾寒回头对上了年轻人眼里不加掩饰的真诚，点了点头，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发自内心的浅笑
“我会的，去顾氏你若是愿意就去方才言恒说的地方看看吧，那里的负责人挺喜欢你的。”
郑雨的专业他信得过，这次又是他点名要的人，言恒的团队年纪偏轻，这孩子过去应该会比去顾氏的研发部更适应一些。
从见面到现在这个秦峰总是给他很熟悉的感觉，让他忍不住会为他多考虑一些。
说完他便推门出去了，言恒见门开就看了过来，他没有跟着宁培他们去隔壁面试其他学生，而却是有些像赌气一样地坐在原来的位置，只不过这一次他将椅子换了一个方向，就对着顾寒所在的那个屋子。
“顾总可算是舍得出来了，人到手了吗？”
他站了起来，忽略了那人已经明显不好看的脸色，语气有些冲。
顾寒不动声色地松了门把手站稳身子，抬头看他一眼笑意有些意味不明
“争取了，后面要看你自己了。”
他胃里闹腾的厉害，药在口袋里，此刻他只想赶紧支开这人去吃药。
只是言恒并没有赶紧走进屋子，而是向对面这人走了过去，距离近了他才发现这人的状态有些不对，微微皱眉
“你怎么了？不舒服？”
“没事，中午吃的有些腻了，你进去吧。”
顾寒侧过了头避开他的目光，想要找个地方坐下，却被言恒抓住了手臂，他这才不得不转过去对上他的眼睛微微挑眉。
言恒直接拉着他到了他刚才坐的地方
“你等我一下，我和他说完就回家。”
这人好像自从上次胃出血出院以后胃就脆弱的不得了，他也知道胃出血很严重，估计还是需要时间恢复吧，看着他白着一张脸言恒就觉得心里闹挺。
顾寒在他进了屋子之后就拧开了一瓶矿泉水就着凉水将口袋里的药吃了，言恒出来的很快，也就不到十分钟，出来的神色显然比进去的时候好，透着一股子得意。
男人看着他这个样子有些好笑地问
“这么开心？他答应去你那了？”
言恒一屁股坐在了那人身边
“先去我那实习，但是就郑雨对那小子的重视，他必然会留下来。”
男人向后靠在了椅背上，微微闭眼又睁开就看见秦峰从方才的好会议室里出来，向他们走过来打了招呼，顾寒看着白衬衫的年轻人嘱咐了一句
“到了部门好好学习，有什么困难和问题都可以提。”
“我知道的，谢谢顾总。”
秦峰在顾寒面前总是很谦逊，却又比对其他人多了一份亲和。
言恒突然觉得刚才的好心情没有那么好了，和秦峰打了声招呼就让人回去准备去顾氏报到了。
顾寒看着离开的年轻人离开的背影后转了过来
“是个好苗子，就是年纪小了点，你多照顾他些。”
“顾总还真是惜才，郑雨点名要的他，不能让他受委屈。”
言恒听了他的话就心里泛堵，语气自然也不怎么样，只是顾寒早已经习惯，只低头有些苦涩的笑了一下也不再说话。
突然安静下来的空气让言恒更是有些烦躁，抬手搂了一把头发
“走吧，回去吧。”
他抬头看了看时间已经四点半了，时间也差不多了，这里有顾氏负责招聘的人，他们没必要在这待到最后。
“回去吃？”
顾寒抬头问了一句
“不回去你想吃什么？”
这人这破胃再吃一顿中午的饭他估计就得送人去医院了。
“这科大的食堂不错，有家汤饼很好，不然就在这里吃吧。”
“你吃的了？”
“我没事，他家很干净，走吧。”
既然这人都这么说了言恒自然也就没有再坚持，今天折腾一天他也懒得回去做饭。
出了门顾寒就站在了门口，言恒看见突然停下不走的人回头看他
“怎么了？你不会不记得路了吧？”
“那个食堂在最东边，走过去要半个小时。”
这一出来他才想起来，言恒听见是这样倒是没什么反应，手里抛了抛钥匙
“开车过去呗。”
“西区不让过校外车，你身上有硬币吗？”
“还有这规定？要硬币干嘛？”
言恒在国内大学待的时间很少，有些意外，这么大的学校不让开车？
“这里有校内公交，要投币。”
没办法，言恒只能找了一个路过的学生换了几块钱硬币才顺利的坐上了公交车。
这个时间下午第二节课的学生还没放学，公交车上倒是并不挤，还有不少座位空着。
顾寒看着不停在车里看的人笑了一下
“新鲜？之前坐过公交车吗？”
“还真没怎么坐过，上次好像是小学的校车，这科大一个和尚庙景儿还挺好。”
顾寒也看向了窗外，公交车现在实在围着一个校内的湖开，他抬头指了一下湖中间的那栋楼
“那中间的是一个图书馆，之前我住的宿舍离这里不远，经常就是来这个图书馆，晚上的时候湖周边的灯都会亮，很漂亮。”
“你那时候是不是只知道学习？”
听他这么说他就觉得身边这人上学的时候应该是个学霸，就是不知道当初那么一个一心都扑在实验上的人，怎么没有顺着科研那条路走，反而开始发现商业。
“你是不是觉得我那时候就像个书呆子？”
顾寒听见他这话将看向窗外的目光收了回来看向身边的人，神色有些疲惫但是姿态却很放松。
“我哪里敢这么想，顾总在商场上的手段哪里是什么书呆子可以比的？”
或许是因为心里的疙瘩，说起这种话题的时候言恒的语句中总是带着刺，顾寒微微敛了神色，轻轻叹了一口气，半天后，在言恒以为这个话题早已经过去的时候他才悠悠出声说了一句
“有时候你想要的东西，并不是简简单单坚持自己所做的就能得到的，继续沉浸实验室也好，如今的心机手段也好，不过是不同的路不同的方式罢了。”
第68章
你可真的要想清楚
顾寒说完便转身看向了车窗外，言恒回过头看向他的侧脸，这人的侧脸棱角分明，只是唇角处的浅白有些显得人有些孱弱，这样的距离他就连他眼角的细纹都能瞧得清楚，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看起来有些脆弱的人竟然能在一个领域的商界翻云覆雨。
言恒看了半天后微微侧过了眼眸，眼睛随他一起看向了校园，这人无疑是强大的，作为男人可能都会有争胜心和胜负欲。
他就是想赢过他一次，想打破他脸上的淡定和从容，想看他露出惊讶的神情，也让他体验一次他父亲当年面对公司被收购时候的心情。
后天，后天就到了三天的期限，他再也没有了回头的余地，这一条路无论成败他都义无反顾。
一路上两个人没有再说什么，各怀心事，到了地方顾寒叫了他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