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微凉指尖触碰到的地方,他能感觉薛琅的身子轻轻颤抖。“陛下,臣很累,明日还要早起,别……”
闻景晔掐着他的下巴吻住他,又在他唇上咬了一下,“朕准你在帐篷里睡一天,明日你又不去狩猎,早起的是朕,朕都没说什么,你倒是着急。”
“好了,”闻景晔低声哄着,“朕今夜轻些。”
第七十章
猎场暗杀
许是明日还要射猎,闻景晔今夜并未多折腾他,薛琅困累交加,躺在床上昏昏欲睡,迷蒙中睁着眼见闻景晔坐在床边,身体袒露,只披了件裘衣,手中摸着颗明珠,低着头神色莫测。
察觉到薛琅醒了,他偏过头,笑着将明珠抵在他唇间,从明珠的温度来看,已经被拿在手里摩挲了很久。
“这珠子很是难得,你从哪里得来的。”
薛琅困倦半晌才道,“下头人偶然所得。”
若让他知道这是梁肃送的,恐怕又要惹出事端。
闻景晔用手点着珠子,使其压在薛琅唇前不掉下去,“这珠子大小正合适,放进你身体里可好。”
薛琅一巴掌把他拍开,连带着珠子也从床上滚落在地,蒙了尘跌去了角落中。
闻景晔先是一怔,总觉得自己被拍了一巴掌的手背如同被只猫崽子挠了一下,不禁失笑,“你总是不喜欢这些东西。”
用药,用香料,或是玉势,薛琅统统不喜欢,闻景晔活络的心思总是碍着他的情绪才往后压了又压。
他到底心疼薛琅,薛琅不愿意,他就不做。
闻景晔俯下身,将人捞在怀里,轻吻了一下额头,“明日朕给你猎一张狐皮。”
上回秋猎,闻景晔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薛琅哑声道,“年前,陛下不是已经送了臣一张吗。”
那还是先帝亲赐给他的狐狸,他叫人扒了皮,给薛琅做好了送去。
“不一样,先帝那只狐狸没什么稀奇,明日朕猎一头更大的。”
薛琅对他什么狐皮狗皮的不感兴趣,迷迷糊糊地感觉自己胸前又被吮了一遍,而后听到闻景晔说,“睡吧。”
他头一歪,便睡了过去。
次日无人叫他起身,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睁开眼时心中一惊,拉着宫人问时辰,又问谢承弼在何处,宫人说谢承弼来过一遭,他们说薛大人睡着,谢承弼就走了。
睡在皇帝帐子里,谢承弼怎么会不多心。
薛琅攥紧了手下的被褥,片刻后又缓缓松开,总归今日是谢承弼的死期,许多事知道了也无妨。
薛琅起来后,洗漱一番出了帐子,几乎所有官员都跟着皇帝进了狩猎场,驻扎地除了宫人就再没有其他的人。
有宫人牵了匹小马来,说是陛下专门为他留的。这么久了,薛琅骑马的水平仍旧不见长,他不喜欢这些畜牲,臭烘烘的,坐着也不舒服。
他牵着马到了围场,谢承弼早在那等着了,撩着衣摆坐在石块上,一腿曲起,身后背着箭匣,正在擦拭手中的弓弩,他身侧拴着一匹白马,他的马明显比薛琅的高出小半,气势威凛,鬃毛赫赫。
谢承弼的马跟谢承弼一样不招人待见,薛琅过去时那马朝他打了个响鼻,薛琅连忙捂着口鼻往后退,还差点被石头块绊倒,被人扶了一把才站住。
谢承弼真是没见过如此瘦弱的男子,还没做什么呢,自己眼看着都要摔了。
“一匹马就被吓成这样。”
言语之中不无鄙夷。
薛琅冷眼看着他。
“行了,别浪费时间了,”谢承弼将弓往肩上一放,拉着缰绳踩着马镫利索地翻身上马,衣摆掀起又落下,眨眼间已经牵着马掉了个头,“走吧,薛大人。”
宫人将弓箭递上去,谢承弼又嗤笑,“你又不会射箭,装模作样什么。”
薛琅罕见的没有与他争辩,在宫人的帮助下艰难地爬上小马,自个儿骑着往先前约好的地方去。
谢承弼就走在他身后,两人一路上沉默无言。
前方林子里隐约有几只野鸡兔子,毕竟是来狩猎,薛琅也得装装样子,于是拿着弓箭随手射出去几箭,他既不会瞄准,也无法拉动弓弦,到头来自然是一个没射到,反而把猎物惊得鸡飞狗跳。
谢承弼头上似是落了什么东西,他一擦,竟是坨鸟屎,他脸顷刻黑了,“薛琅,你不会射别射!”
他随手甩了甩,拿出弓箭,手指夹住弓弦缓缓张开,直到弓弦发出紧绷到极致的声音,箭尖随着奔跑的野兔移动。
咻——
带着凌风的箭射穿野兔将其钉在了树干上,箭羽铮然,嗡鸣地颤抖着。
薛琅收了弓,继续往前去。
谢承弼轻易跟上去,往前走时弯腰将野兔从箭上取下来,用绳子一绑挂在马腿后。
薛琅昨日刚被闻景晔压着来了几回,本就腰酸背痛,如今又骑了马,身上实在不爽的紧,眉间不自觉轻轻皱着。
“薛琅,”谢承弼犹豫半晌,还是劝道,“你若自请辞官,兴许还能安享晚年。”
薛琅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我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大好前程仕途坦荡,凭什么辞官。”
“你若在朝中一日,我便不会放过你。”
薛琅冷笑,“你有能耐,便来试试。”
谢承弼没再回话,路上只余马蹄声和鸟鸣声。
也不知走了多久,后山终于到了,薛琅谨慎打量着四周,想看看那些武林高手都藏在了那,只是他一个都没瞧见。
谢承弼提醒他,“再往前走是沟壑。”
薛琅指着前头,“谢小将军,能否麻烦你帮我去采那朵花。”
沟壑顶上生着几朵小白花,都是再寻常不过的野花,谢承弼面色古怪,“干什么。”
“我想要那花,”薛琅侧过脸,眉目含春,“不行吗。”
单从容貌上看,谢承弼再未见过比薛琅生的还美的人,只是这美人,却是个黑心肝的。
“从前不见你喜欢这种不值钱的野花。”
话这么说着,他还是下了马,上前自去采花,薛琅静静看着,无声后退了几尺。
谢承弼弯下腰,伸手去采时,猛地心中一凛,那是久经战场多年形成的对危险的预感,也是靠着这敏锐的直觉,他曾躲过数次致命伤。
他停住动作,飞快往后一闪,两枚飞镖擦着他的面颊射在了地上,惊起杂草晃动。
“谁——!”
他一转身,眼前忽然出现几个素未谋面的男子,他们十分散漫,穿着也各不相同,但观其气势,各个来者不善。
——
小剧场:
谢承弼(痛心疾首):今日你要取老公性命吗?
薛琅:……
谢承弼(扯开衣服,露出八块腹肌):丫头,命都给你!
薛琅:…………杀了吧
第七十一章
坠入悬崖
谢承弼厉声道,“你们是何人。”
天子猎场寻常人是绝对进不来的,难道是埋伏的刺客。
他下意识往薛琅的方向看——这些人武功高强,薛琅却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
“还傻站着干什么,跑啊!”
一个双目无神的瞎子微微偏头,手中竹竿忽然裹挟着凌厉气劲朝谢承弼刺去,谢承弼以手中弓箭抵挡,却在碰到竹竿的刹那便碎成了几段。
余光瞥见有人袭来,谢承弼速度极快地转过身,刺来的长剑擦着他的腰身过去,他抬手去抓,直戳来人咽喉,但那人动作极快,顷刻间便收了手,一个翻身站在了旁边矮树的叶尖上。
瞬息间交手数次,这些人武学并非同宗同源,一身功夫出神入化,谢承弼再能耐也有些捉襟见肘。
这些人都是武林高手,出招狠辣,内力更是深厚,上来一句不问就开打,若说是行刺陛下未免有些牵强。
竹竿与短剑齐齐袭来,谢承弼勉强躲开后迎面对上一人,他避无可避,生生挨了一脚,几乎卸下了他所有的力气,同时有人在他胸口轻轻拍了一掌,空气无声涌动,似乎连时间都凝滞了片刻,接着谢承弼整个人往后倒飞出去,半跪在地上咳出一大口血。
其中一人双手合十,垂下的眉眼恬淡宁静,“范公子,如此老朽的人情便算是还完了,告辞。”
说罢身形消失,下一瞬便出现在几尺之外,不过几个呼吸便没了踪影。
“中了苦台大师这一掌的人必定心脉尽断,我等也离去了。”
范策点点头,拱手道,“今日尔等相助之情,范某记下了,来日若有用到范某的地方,范某义不容辞。”
“范兄客气。”
待这些人都离开后,范策转过头,深深望着身后一直看戏的薛琅。
他见识过的美人也算多了,可那些加起来都抵不过眼前这个,可他那弟弟是最不爱看面皮的人,薛琅又是怎么让他如此死心塌地的。
“你便是薛琅。”
上辈子范策将他救出来,若没有谢承弼,兴许他真能活下来。
薛琅朝那边瞥了一眼,“他还没死绝。”
“离死不远了,”范策上前两步,“听闻舍弟在贵府,还望薛大人能多担待他些。”
薛琅疑惑,“你弟弟?”
范策抬眼,用过于明目张胆的视线扫刮着薛琅明丽的眉眼,同时弯唇笑道,“薛重唤。”
原来是他。
难怪认识这么多江湖中人。
薛琅对有用之人从来不吝啬,“自然。”
“范某告辞。”
等他离开后,薛琅提起衣摆,慢慢走向谢承弼,每走一步,他眼底的笑意便深一分。
风水轮流转,如今也轮到谢承弼跪在他眼前了,
草木飘摇,谢承弼单膝跪地,仅靠着一把断弓支撑身体,他怒视着薛琅,双目赤红,一张嘴却又吐了一口血,连着胸前的衣襟都染透了。
薛琅从马上将那把红缨长枪解下来,长枪很重,他拿着有些吃力,但仍旧用力提着。
“是……你。”
“是我又如何,”薛琅用长枪指着谢承弼眉心,就像当初谢承弼做的那样,面上笑靥如花,“谢小将军,你的死期到了。”
薛琅原本不爱搭理谢承弼,可对方屡屡蹬鼻子上脸实在可恨,他不是皇帝,也管不着什么大楚国土,他心眼小,谁要是得罪了他,就一定会十倍还回去。
“人在做……天在看。”
“急什么?”薛琅力气小,只能尽量往前握才能使上劲,他轻轻摩擦着长枪杆,“你知道长枪穿透喉咙的滋味吗?”
他的视线从长枪挪到谢承弼身上,“你马上就会知道了。”燕删庭
长枪对着谢承弼的要害而去,电光火石间,原本奄奄一息的谢承弼不知哪来的力气忽然伸手握住了长枪,他用力之大令枪尖的六棱薄刃刺入了手掌心,鲜血汇成一股滴落下来。
在薛琅尚未反应过来时,谢承弼狠厉地将长枪往回一拽,薛琅想松开手已是来不及,踉跄了两步扑上去,慌乱中抓住了什么东西,动静之大令脚尖前的石块动了动,随即掉进了深不见底的沟壑,半点声响都没发出来。
真切的从如此高的地方看下去,薛琅腿都软了,他手里救命稻草般死死攥着的东西忽然动了动,他这才发现自己捉住的不是别的,正是谢承弼的手。
薛琅厌恶的想松开,却被谢承弼反手握住,力道大的几乎能听见手掌骨骼的轻响,他脸色顷刻白了,用力想将人甩开。
“谢承弼!”
薛琅在惊慌中忽然看到谢承弼疯狂决绝的神色,他心中一寒。
“若能用我这条命带走你这奸臣,也算是长了我大楚国运。”
他攥着薛琅,另一手用长枪往石块上一抵,借着这股反力毫不犹豫地往后倒去,薛琅挣扎不过,也跟他一道坠了下去。
花草微动,周遭静谧,一切都像是从未发生过。延删婷
日头西移,围猎场出来的人越来越多,闻景晔出来时骑在高头大马上,面带笑意,威风凛凛。
他射术了得,短短几个时辰便猎来了许多动物,尤其一只狡猾白狐,身上皮毛雪一般光亮,没有丝毫瑕疵,闻景晔费了好一波周折才猎到手,听说还差点受了伤。
他骑马回驻扎之地,身后百官见了他的猎物纷纷夸赞,还有的提起之前先帝在时,闻景晔并不擅射箭,没想到短短几年便精进到如此地步。
闻景晔高兴,挥手对曲嘉文说,“你去将兰玉叫来,就说我有好东西给他看。”
“陛下,薛大人也去了猎场,此刻还未回来。”
“他也去了猎场?”
以往欢好之后,翌日若无事,薛琅总是会睡一天,等到用午膳时才会被人叫起来,且他一向不喜欢尘土飞扬的地方,今日是怎么了。
只是白狐实在难得,他喜悦之余并没多想,“罢了,等他一时半刻便是。”
他将白狐交给下头人,吩咐道,“你去将这畜牲处理了,记着,皮毛要完整的。”
“是。”
——
小剧场:
谢承弼:媳妇儿你好狠的心
骑猪:谢贵妃啊,你的福气在后头呢。闻景晔,你吃肉的好日子到头了!
第七十二章
心怀鬼胎
薛琅是在一阵剧痛中醒来的,原因是自己翻身时压到了受伤的腿。
他睁开眼,身上的痛顿时如潮水般席卷而来,他疼的两眼一黑,差点又昏过去。
右侧有亮光,他在的地方阴暗潮湿,崖洞上的水汽凝成水珠,一滴滴往下落,砸在了他脚边,凉的他缩了缩脚。全身的骨头都像是被碾压过,疼痛汇聚在一起,以至于他过了好久才发现自己的右腿不正常弯折,稍稍一动就是钻心的疼。闭着眼缓了好一会儿,他才拖着一条断腿慢慢靠着山壁坐起来,仅仅是这么个寻常动作就已经耗尽了他所有力气,他轻轻喘着气,身上的冷汗渗透衣襟,紧紧贴在皮肤上,连带着一些石子叶子之类的东西,硌得人难受。
他抬头打量四周,湿冷泛潮,看着像个山洞。
从那么高的地方上摔下来,竟还能捡回一条命,看来是天不该绝。
他又看了一圈,连谢承弼一根头发丝都没瞧见,他眉眼渐渐阴郁。
还以为两辈子都会栽在他手里,谢承弼这个疯子,也不知道死哪去了,最好无人敛尸,曝于荒野招虫生蛆,叫野狗叼去吃了才好。
薛琅靠了许久,看到手边有根树枝,伸手刚一挨着,手心传来热辣的疼,他倒吸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全是擦伤,手心尤其严重,血肉红肿着外翻,不过意外的干净,好像有什么人给他清洗过一遍似的,衣裳也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勾坏了,破破烂烂的穿在身上,他撩起袖子跟衣服,发现自己胳膊上身上布满了红肿淤青。
看样子像是摔出来的。
难道没死。
他拄着树枝,用手上受伤较轻的地方扶着山壁站起来,到洞口不过几步路,他摇摇晃晃花了好一会儿时间才过去。
阳光透过细密粗壮的枝叶射下来,薛琅眯起眼睛,抬起手挡光。
“你怎么出来了?”
熟悉的声音令薛琅浑身一震。
谢承弼就在几尺外的地方,手上拎着两条用软柳枝串起来的鱼,上身的衣服脱了绑在腰间,裸露出的上身肌肉线条分明,同样有许多擦伤的痕迹,他站在光束间,盯着薛琅的眼睛发亮,像个俊美肆意的野人。
野人上前两步,薛琅吓得往后蹑,右脚仓促间用了力,他脸色一白,直接往后倒去,重重摔在了地上,本就摇摇欲坠的骨骼此刻更像是被砸碎了般。
“你身上有伤,别乱跑了。”
谢承弼将鱼丢一边,跑过来把薛琅扶着,又从腰间拿出几把药草,“你腿伤的重,待会儿我给你把这些药磨了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