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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薛琅闭着眼,眼中酸涩地流下泪来。

    “……薛大人怎么哭了。”

    薛琅再睁开眼,见曲嘉文不知何时已走到床边了,脚步无声息,跟什么妖魔鬼怪似的。

    他吓了一跳,连忙攥着锦被盖在身上,满面厌恶道,“滚远点。”

    这时候他正没好气,曲嘉文撞上来是平白给他添堵,自然得不到薛琅一个好脸色。

    曲嘉文走了会儿,又回来,“薛大人喝些水吧。”

    薛琅喉中干渴,咽口水都费劲,犹豫片刻还是接过来一饮而尽,他将空杯子塞回去,“再倒一杯。”

    他连喝三杯,喉咙间的肿痛才消了些,曲嘉文等着薛琅喝完,把空杯子接过来,准备离开时忽然被人攥住了衣襟。

    薛琅望着他,眼底闪动着微弱的烛光,“你也很想爬上这张床吧。”

    曲嘉文一怔。

    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先前只是觉得四皇子可怜,后来死过一次,在这宫里自身都难保了,自然也管不了那许多闲事,只是从闻景晔救了自己起,他便认定要跟着他,他从未想过要以这种身份伴在闻景晔左右。

    薛琅这一问,倒是让他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

    薛琅用了些力气将人拉得离自己更近,“你若是倾慕他,天天跪在地上伺候能有什么出路。”

    离得近了,他看着薛琅的眉眼,美人就是美人,疾言厉色也如此好看。鼻尖萦着淡淡的荼芜香,曲嘉文想,难怪陛下舍不得放手。

    他意有所指道,“这对你来说并不难吧,你连如何讨好先帝都一清二楚。”

    “若是奴才上了龙床,薛大人手里的权势,可就要分奴才一半了。”

    薛琅用力把人推开,动静太大,牵扯到后面的东西,他脸色一白,哆嗦着身体,好半天才缓下来,“滚,滚出去。”

    薛琅渐渐地开始后悔,早知闻景晔如此难对付,不如就还给曲嘉文算了,只是这人半点不争气,费尽心机也不过是个贴身太监,到如今管的只是这宫里的下人们。

    不……

    想到自己上辈子惨死的模样,他又觉得,兴许是自己更不争气。

    等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薛琅忍着将自己体内的东西拿出来,接着看都不想看,厌恶地丢去了地上,他刚刚退烧,身上难受的紧,只是让他呆在这里更难受,他撑着从床上爬起来,让人备了轿子出宫。

    如今宫门早已下钥,但谁也不敢忤逆薛大人,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只能去请了皇帝。

    闻景晔在房中荒唐许久,公务又积了大堆,还没处理多少,薛琅又开始闹腾了。

    薛琅站不稳,靠在门边抱着胸,乍看上去除了面色苍白些,并无其他弱态,宫人们不敢妄加揣测,全都无言地跪在地上。

    等见了闻景晔,薛琅张口就是,“臣要出宫。”

    语气毫不客气,要不是顾忌着周围的人,怕是能扑上去咬他一口。

    知道薛琅是真气了,闻景晔好声好气地哄了许久,没哄好,薛琅不回奉銮宫,这夜里的天儿又冷,薛琅如今身子不好,他怕薛琅折腾自己,只能连夜把宫门开开放他回去。

    这些日子薛琅不大回府,薛重唤接到下人来报时先是一愣,接着喜不自胜,匆匆穿好衣服就出了门,因走的急还被门槛绊了一下。

    远远看见薛琅的身影,他不自觉弯了眉眼,“大人。”

    轿子走得急,薛琅一道上忍着疼回来,觉得身上被撕裂一般,见了薛重唤也懒得说句话,直接回了屋。

    只有在自己府上他才能安心,不必怕闻景晔忽然进来压着他翻云覆雨,床头隐秘处放着一个朴素盒子,里头装着玉玺碎块,他打开盒子,神色晦暗地看了许久,片刻后他将盒子闭上放回原处,身上累的紧,趴在床上不多时便睡了过去。

    薛重唤见他脸色就知道他在宫中过得不好,心中难受却又没什么办法,只能默默关了门在门口守了一整夜,等着薛琅起夜时伺候。

    只是薛琅这夜睡得极沉,并未叫他。

    第六十八章

    隐秘复仇

    探花郎失踪并非小事,谢承弼将其视做好友,自然心急如焚。

    闻景晔为彰显爱臣之情,派了许多人去找,对此事显然十分上心。

    他此事做的隐蔽,却仍瞒不过谢承弼,谢承弼奔走多日,终于找到了田德宣被随意丢弃的尸身,经仵作查验,他身上的刀口是宫中侍卫的配剑才能留下的。

    这么说,是皇帝杀了田德宣。

    可是皇帝没有这样做的理由。

    他问过田家的下人,说是田德宣失踪前的时日经常出入宫中,可田德宣的同僚却说不经常见到他,那他还能往哪里去呢。

    天气转暖,万物复苏,薛琅靠在窗前,手中握着卷书,眼神却没落在上面。

    今日下朝,谢承弼叫住他问了许多事,句句都与田德宣有关,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谢承弼此人最重情义,田德宣的死若是真查下去,怕是会给他带来不小的麻烦。

    他不待见谢承弼,闻景晔都能瞧得出来,尤其这几日谢承弼大张旗鼓地查田德宣失踪之事,更是让薛琅越发的厌烦。

    闻景晔怕他又想出什么别的法子来,告诫他谢承弼跟田德宣不同,谢家家大业大,何况这大楚的边疆还得靠谢家去守,言下之意就是连他都动不了谢承弼。

    “大人,”薛重唤端着一碗刚做好的羹汤来,“大人如此愁容,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薛琅用勺子搅了搅羹汤,舀起来又倒回去,几乎团到了一起。

    “若是想要杀一个人,可对方位高权重,该如何是好。”

    薛重唤道,“奴才没什么本事,但在江湖上也认识不少的人,若是大人有什么看不惯的人,奴才可以替大人手刃了他们。”

    薛琅原本也只是自言自语,在他看来薛重唤只是个伺候人比较得体的奴才,是万万没有办法替他分忧的,但他这样一说,薛琅又来了些兴趣。

    “这些人都能信得过吗。”

    薛重唤跪在地上,神色郑重,“大人放心,即便事情败露,也绝对不会连累到大人身上。”

    他又猜测道,“是沈云鹤吗?”

    “不,”薛琅搁下勺子,一手搭在桌案上,眉眼郁沉,“是谢承弼。他的武功你应当知道,不是什么人都能拿住他的。”

    “奴才认识的都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高手,三拳难敌四手,任凭谢承弼有多大能耐,他也绝无可能逃脱。”

    薛琅伸手按在他肩膀上,“好,此事便交给你去办,记着,一定要隐秘。”

    “奴才知道。”

    若能一举除掉谢承弼,他夜里也可睡得安稳些了。

    薛琅站起身去了床上,“我乏了。”

    薛重唤伺候薛琅脱鞋,又将桌上的书跟羹汤都收了,他退出房门,叫了个下人来,告诉他自己要出门几日,这些天让他小心伺候着。

    街道两旁店肆林立,茶楼酒馆作坊到了夜里都没了什么人,门外的灯笼吹了意为打烊,这中间林立一座楼阁飞檐,白日里偃旗息鼓的地方到了夜里挂起了数十个彩灯,楼阁上貌美如花的姑娘们倚着栏杆往下头丢帕子,花楼几尺内都带着姑娘们的脂粉香。

    门口的女子眼瞧着一个面相俊朗的公子来,娇笑着用袖子去拂他面颊,“公子,来玩啊。”

    薛重唤蹙眉躲开,踏进青楼,里面歌舞升平,香烟缭绕,两侧的小案边上各自坐了男人,姑娘们倚在他们怀中或是斟酒,或是亲密。

    薛重唤扫了一眼,拉住一个年纪较大的,“这些日子,有没有一个姓范的。”

    鸨婆正跟其他人说着话,骤被打断,面上不悦,只一转头,瞧见一锭银子摆在面前,鸨婆倏然改了面孔,陪笑着收了银子,“有的有的,是有一位范公子,这些日子常来,就在楼上,我让晴儿带你去。”

    说着招了招手,“晴儿,带贵客去找范公子。”

    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走来,前头两缕头发衬得人越发可怜,她细声道,“公子请随奴家来。”

    上了楼梯,晴儿回头看他一眼,低着头,自下而上看他,又很快收了视线,一派无辜惹人的样子,这里头的姑娘大多都是如此。

    “公子认识范公子?”

    上楼这会儿功夫,晴儿问了不下五个问题,无一不是问那位“范公子”。

    看来一别多年,那人的性子仍旧没变。

    晴儿停在一扇房门前,“就是这里了。”

    薛重唤推门而入,屋内的娇笑声就听得更加明显,床上一个男子敞着衣领靠着,怀里有两个姑娘,腿边还有一个,男子看他一眼,见薛重唤冷着脸,便叫姑娘们都出去了。

    听见这话她们不大高兴,又缠着男子说了许多好话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房门一关,男子敛上衣领,懒散地打个哈欠,“多年不见,你有事找我?”

    “帮我个忙。”薛重唤正了正自己身上的包袱坐在桌子前,随手倒了杯水喝。

    男子下了床,踢上鞋,走到薛重唤边上坐下。

    那味道刺鼻的很,薛重唤站起来,换到他对面去了。

    这明目张胆的嫌弃让男子愣了愣,“你还是看不上我,既然如此,来找我做什么。”

    “说了,有事找你帮忙。”

    男子给自己倒了杯酒,目光灼灼地笑,“好啊,你唤我一声大哥,我帮你。”

    “大哥。”

    男子手里的酒砸在了地上。

    他调笑的神色褪了一些,有些难以置信,“你,你再说一遍。”

    薛重唤隐隐有些不耐烦,“范策。”

    范策哈哈一笑,慨叹道,“这么多年了,没想到还能听见你叫声大哥。”

    “听说你在外头做了人家的奴才,还做得挺快活,连姓氏都改了,你说说你,父亲要是知道,定能被你生生气活过来。”

    江湖广阔,他不明白薛重唤为什么放着潇洒自由的大路不走,偏要去当什么奴才,只是不好直接言明,只能在这里旁敲侧击。

    “你可以对着他的坟头讲讲试试。”

    范策一噎。

    多年没见自己的兄弟了,他也不愿意再提以前的事把关系搞僵,于是道,“好了,说说吧,为什么来找我。”

    薛重唤抬起眼,定定道,“帮我杀个人。”

    第六十九章

    随军春蒐

    世人皆知江湖有名的采花贼范策,却不知他还是上任武林盟主的长子,薛重唤原名范重唤,与范策乃同父异母的亲兄弟,只是幼时家中遭遇变故没了母亲,之后便离家出走,隐姓埋名到了薛琅身边。

    范家人多少都会些武功,尤其是范策,他的轻功在江湖上几乎无人能敌。薛重唤却自小厌恶习武,与普通人一般无二。

    “是谁。”

    范策心知,他跟的那位大人已是当朝权贵,能让他拉下脸来找自己杀的人,必定不是什么善茬。

    薛重唤道,“谢家长子,谢承弼。”

    “边疆那个将军?”

    “正是。”

    范策一听就皱起了眉头,“江湖人从不掺和朝堂事,你要杀他,是否因为谢家挡了你那位大人的路。”

    “斩草除根就好,做的干净些,不会查到你们头上。”

    范策仍旧犹豫,“此人并非十恶不赦之人,如此做法,非我范家行事。”

    “你若不帮,我找别人就是。”

    薛重唤说着要站起来,范策急了,伸手去拉他,身上沾染的庸俗脂粉香就更加明显,闻惯了荼芜清香的薛重唤只觉得头疼。

    “别走啊,我没说不帮,”范策思忖半晌,最后叹一口气,“此事事关重大,你容我想两天。”

    七日后,薛重唤回府复命。

    薛琅此时一听便来了精神,“当真?”

    这些日子谢承弼屡屡在朝堂上针对他,上奏的折子也多是责备皇帝太过宠信薛琅。他如今查出田德宣的死与薛琅有关,只是苦无证据,只能在前朝给他找不痛快。

    谢承弼一心为国,若他知道是皇帝为了薛琅处死了田德宣,恐怕又会跟上辈子一样,断然容不下薛琅了。

    可如今的薛琅也不会任人拿捏,谢承弼想动他,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只是到时候需要大人寻个由头将他带出来。”

    薛琅摸着手里拳头大小的明珠,“这倒不是什么难事。”

    再过几日,就是春蒐的日子,届时文武百官都要前去,谢承弼自然不能例外。

    此前薛琅也曾多次参加过围猎,不过都是陪着太子去的,闻景晔对此很是吃味,揽着薛琅的腰让他陪自己去。

    那日做得太狠,薛琅还没消气,可闻景晔毕竟是一国天子,凡事点到为止,再拿乔下去就是过犹不及了。

    于是薛琅也就着台阶下,允诺会跟随圣驾一起参加春蒐。

    春天正是万物苏醒的季节,京中只是稍见绿色,围场却已经已是枝叶繁茂,森林密布了。

    到了围场,闻景晔下旨驻扎,看城就交给了谢承弼,他指挥人设置帷幔时,余光瞧见薛琅就站在边上,他拍了拍手上的土,面上冷淡,“你在这里做什么。”

    “明日我也要参加围猎,陛下命你跟在我边上。”

    谢承弼一听就皱了眉头,“这又是什么道理?”

    “你若不信自去问陛下便是。”

    谢承弼自然懒得问,也得亏他在狩猎上没什么心思,若是碰上个争强好胜的,绝对不会带着薛琅这个拖油瓶。

    他往前走了两步,站到薛琅面前,垂眸,“陛下倒是十分看重你。”

    薛琅阴阳怪气,“再宠也没有你逼宫时威风啊。”

    谢承弼忽然瞥见薛琅脖颈处的痕迹,他猛地上手一拽,薛琅始终风轻云淡的神色顷刻变了,他攥着自己的领子挣开,踉跄着后退两步,疾言厉色道,“放肆,你做什么!”

    即便他退的快,谢承弼仍旧看了个清楚,那分明是……欢好的痕迹。

    薛琅一个男子,怎么会在身上留下这样重的痕迹。

    而且瞧着也不像是女子留下的。

    谢承弼脸色有些难看。

    调查田兄的事,他打听到薛琅竟住在奉銮宫,一个臣子,被皇帝偷偷养在后宫,其中含义不必多说,他早就想过薛琅与皇帝之间的关系,之后见皇帝在朝堂上处处维护薛琅,就更是怀疑。

    自陛下登基以来,他每每在薛琅的事情上开先例,明目张胆的宠信一个臣子,薛琅此人又不是善茬,在其位不谋其事,反倒为自己谋了不少利,若他真是以身侍奉皇帝,日后必定做出为祸大楚之事。

    他先前呈上去弹劾薛琅的奏章要么被训斥回来,要么被无视,看来陛下是打定主意要保薛琅了。

    他忠于陛下,说到底还是忠于大楚,为了江山社稷,薛琅不能留。

    哪怕要先斩后奏赔上自己的性命,他也决不能再留薛琅了。

    薛琅将衣裳整理好,匆匆丢下句“明日我来找你”就离开了。

    驻扎的帐篷简单随意,即便是皇帝都是一切从简,被褥陈设到底都不如自家府上,薛琅躺在上头也是难受,索性坐起来看书。

    薛重唤掀开帐子进来,一边剪着灯火一边道,“明日他们都在后山埋伏,大人到时带他过去就好。”

    “明日你就不要去了,在这里等我回来。”

    薛重唤放心不下,但也知道自己进围场不合规矩,只能应是。

    帐子外忽然传来动静,接着传来曲嘉文的声音,“薛大人,陛下传你过去。”

    薛琅垂下眼,掩住一闪而过的疲惫,不情愿道,“知道了。”

    他又慢吞吞磨蹭了一会儿才出了帐子。

    薛重唤知道皇帝叫他过去做什么,却也无法阻止,心中越发憋闷。

    夜深了,闻景晔只着一身黄缎里衣,见薛琅进来,便朝他招招手,等薛琅一走近,就拉着他压到了床上,床很硬,薛琅疼的眉间一皱,推拒道,“陛下,外头都听得见。”

    “那兰玉可要小声一些,别叫人给听去了。”

    他慢条斯理地摘掉了薛琅的腰带,衣裳,满意地摸着他身上尚未消退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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