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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27章

    契约

    其实贺思慕只是试着喊一声段胥,但他真的被她唤醒了,僵立的身子如急速融化的冰川般垮下去。他仿佛终于开始意识到疼一样,脱力地坐倒在地上,急速地喘息着。

    火光时明时暗的映衬之下,这片荒原仿佛传说中的地狱。段胥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四平八稳而倦怠的声音:“还有好长的路要走啊,可是我已经……很累了。”

    他终于说他累了。

    贺思慕想,她还以为他是一个热衷于把自己折腾得死去活来的家伙呢。原来他也是会累的。

    在这番仿佛心灰意冷的发言之后,段胥却突然抬起了眼睛,被血染透的眼睛凝聚着一丝疲惫的光芒,竟然还是亮的。

    他突然说道:“你想和我做交易,想要我的五感,又说会按时还给我。可那是因为你并没有体会过有五感的感受,待你知道五色、五味、六调、冷暖之后,你还能忍受得而复失吗?会不会终有一日,你拿走我所有感官,只最低限度地维持我的性命,让我变成个活死人?”

    难为他在此刻还能想起来这个交易。

    贺思慕沉默了片刻,她淡淡道:“或许罢,算了,这交易不做也罢。我看你再不赶回府城找大夫,就要死在这里了。”

    段胥和她对视了片刻,突然浅浅地笑了一下,那笑容安静得没有一点儿疯狂的影子。他向贺思慕伸出手去,以一种玩笑的语气说道:“你拉我一把罢,你拉我起来,我就答应你。”

    贺思慕挑挑眉毛,心想这小将军又在发什么疯,她说:“十七……”

    “叫我段胥。”

    她不明白他执着于这个假名字的意义何在,只道:“段胥,你还清醒吗?”

    “清醒得很,这多有趣啊。”

    段胥的手悬在半空,他笑着缓慢道:“我赌那个’终有一日’到来之际,你会舍不得。”

    一朵烟花在两人之间的夜空中绽放,轰然作响。段胥沾满血的手被照亮,鲜红炽烈地如同燃灼的火焰,指尖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不知是兴奋,还是恐惧。

    贺思慕看了他半晌,看着这个凡人那双向来清澈却不见底的眼睛。

    这个从来不计后果的,胆大包天的赌徒。

    她淡淡笑起来:“好。”

    她伸出手,她的手苍白,深紫色的筋络细细地在灰白的皮肤下蜿蜒着。这样一双冰冷而死寂的手握上段胥温热的带血的手,沾了他的血,将他的手寸寸握紧。

    结咒明珠飞出来,悬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方,从两人身上各吸取了一滴血融在一处,汇进符咒纹路的凹槽里,即刻生效。

    从此之后,这便是和她命理相连之人。

    贺思慕抬起手将段胥从地上拉起来,他还真的一点力气也不使,懒懒地全由她拽风筝似的拽着他,然后借着前冲的力量踉跄地倚在了她身上。

    他的个子比她高,却弯着腰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粘稠的鲜血沾满了她的衣襟,额头贴着她脖子上的冰冷皮肤。

    他把全身的力量放在她身上,像是把自己的命系在她的身上。

    “你这是做什么?”贺思慕也不推开他,只是淡淡地问道。

    “我是不是不正常。”段胥低声说道。

    贺思慕知道他在说什么,便道:“杀红了眼,也能算是不正常?”

    杀人会让段胥兴奋。

    直到刚刚贺思慕才意识到,她曾在战场中看到过段胥仿佛压抑着什么的眼神,他压抑的正是这种兴奋。

    他似乎有过长年累月里大量杀人的经历,以至于杀人对他变成了兴奋的诱因,诱使他陷入从身体到精神的亢奋状态,难以自持。

    或许从心底里他是渴望杀戮的。

    这种杀戮曾经取悦过他。

    他在天知晓的漫长时间,他所经历的一切已经融入了他骨血之中。

    段胥沉默了一会儿,对她说道:“刚刚十五师兄临死前,对我说……你也是怪物,你逃不掉。”

    贺思慕没有回答,寒风凛冽里,段胥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他慢慢说道:“有时候我不知道,我是伪装成疯子的常人,还是伪装成常人的疯子。”

    贺思慕轻轻笑了一声,有些不屑的意味。她终于伸出手去放在他的后背上,不轻不重地拍了拍。

    “你倚着全天下最不正常的家伙,说的是什么鬼话呢?”

    段胥安静了片刻,突然轻轻地笑出声来,他不知死活地伸出手去搂住贺思慕的后背,爽朗而安然地说:“说得是啊。”

    贺思慕拍拍他的后背,好整以暇:“少蹬鼻子上脸,放开我。”

    “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么?”

    段胥并没有听话地放开她,他整个人都松弛下来,仿佛打开了尘封的门扉一样,他在她的耳边平静地说道:“我叫做段胥,外祖父是有名的文豪,出生时他正在看春生班的戏,便就着戏文里的封狼居胥给我起了名。我的外祖母是前朝长公主,我家是三代翰林,南都段氏,我在南都长到七岁。”

    又来了。

    贺思慕皱着眉头,正想打断他的胡言,却听段胥笑着说道:“然后在我七岁这年,我被绑架了。”

    贺思慕拍他后背动作便停住了。

    段胥继续道:“胡契人绑架了我,以此威胁我父亲与他们交易情报。当时党争正是最你死我活的时候,父亲不仅没有答应胡契人,甚至不能让别人知道他有这样一个把柄落在丹支手里。所以他对胡契人说,他们绑错人了,他们绑走的根本就不是段家三公子段胥。段家三公子被送回了岱州老家陪伴祖母。”

    “那个被送回岱州的三公子,才是假的段胥。”

    “这才是我,我就是段胥段舜息,我从来就没有骗过你。你看这一次我又……逢凶化吉了。”

    段胥说得很平静,说道这里甚至俏皮地笑起来,仿佛得意的孩子。

    贺思慕沉默着,无数魂灯从丹支的营帐中升起,如流行逆行般汇入天际,朔州府城上空的烟火此起彼伏的绚丽着。一边喜一边悲,好一个荒唐又盛大的人间场景。

    血顺着段胥的指尖滴落,他终于松开了抱着贺思慕后背的手,但这次贺思慕却抱住了他。

    刚刚抱住贺思慕,已经用尽了段胥最后的一点力气。

    贺思慕抱着这个全身无力倒在她身上的家伙,长叹一声,说道:“不仅是小狐狸,还是个小祖宗。”

    最后贺思慕坐在她的鬼王灯杆上,段胥坐在她的身侧靠着她的肩膀,由鬼王灯载着往朔州府城而去。段胥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又似乎还有一点神志,他含糊地问道:“鬼王殿下……你又叫什么名字呢?”

    贺思慕啧啧了两声,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灯杆下的鬼王灯。

    通常她不会告诉凡人她的名字,便是恶鬼里,也只有左右丞敢叫她的名字。

    不过这个毕竟是要给她五感的结咒人。

    “贺思慕,贺思慕的贺,思慕的思慕。”

    她这一番解读让段胥低低地笑了起来。

    长夜将尽,天光破晓,温和如雾霭的晨光融化了无边无际的黑夜。

    在金色的阳光中,段胥微启干渴开裂的唇,慢慢地说道:“贺思慕,新年快乐,岁岁平安。”

    贺思慕怔了怔,然后淡笑着回应道:“段胥,段小狐狸,望你逢凶化吉,长命百岁。”

    她的目光落在段胥腰间的破妄剑上,那剑鞘也染了血,也不知是十五的还是段胥的。

    十五是被破妄剑所杀,总归能有个无怨气的来生。

    她此前一直在想,破妄剑究竟为何会认段胥做主人,在这一刻她终于想到了答案。段胥既非修士亦无灵力,纵然他是命格强悍,是天纵奇才,有常人难以企及的心性,这也并非破妄剑选他的原因。

    破妄剑选择他,是因为想要救他。

    这柄主仁慈的剑,杀人也渡人,它从柏清的手上来到这个少年的手中,因为想要渡他所以认他为主。

    渡他满手鲜血,满身风霜。

    韩令秋和孟晚将段胥的计策告诉了吴盛六,在这一年的除夕夜里,在丹支军营大火烧起来之时出兵攻击。丹支军队群龙无首一片混乱,节节败退,被踏白军赶出百里之外,溃败撤出朔州。

    踏白府城之围由此而解。

    战斗一直持续到早上,当吴盛六一行人率军归来时,便看见城墙上站着一个人。

    那个少年胡契人打扮,浑身是伤被血浸透,他在晨光下冲他们笑着招招手,然后从腰间的布袋子拿出一颗头颅,挂在城门之上。

    那是阿沃尔齐的头颅。

    他们的主将,深入军营放火烧营,刺杀主帅,让他的士兵不至于和敌人战到鱼死网破,让他的士兵大胜而归,让他身后满城的百姓浑然不觉地度过了一个热闹的春节。

    吴盛六突然从马上跳了下来,跪在地上。

    他并没有下达什么命令,但是随着他的动作所有的校尉、千户、百户、士兵都下马,次第单膝跪地,在晨光中无数铁甲泛着冷冽的银光,如同波涛涌过的海面。

    段胥的眸光闪了闪。

    “踏白军,恭迎主将。”吴盛六高声喊道。

    身后那些士兵便随着他齐声喊起来,声音排山倒海而来,涌向城头的段胥。段胥扶住城墙,才勉强保持着自己能直挺挺地站着,他想刚刚再多吃点止痛的药便好了。

    然后他轻轻地笑起来。

    贺思慕问过他为何要只身犯险,他说因为这只踏白军还并不是他的踏白。

    到了这一刻,踏白军,终于是他的踏白了。

    第28章

    包扎

    阿沃尔齐一死,战局风云突变。他搅和进了丹支的继承者之争里,得他鼎力支持的十三皇子骤然失去了靠山,一时间铤而走险,居然要逼宫。

    丹支王庭乱了套,六皇子急招自己的拥趸丰莱回丹支,名为救驾实则是抢夺继承权。丰莱在宇州战场正是焦头烂额毫无进展,物资和增援又被段胥切断,便立刻集中兵力在凉州打开了一个口子,渡河撤兵回去了。

    大梁增援的部队虽然已经在凉州驻扎,但是无论是领着余下三万踏白军的夏庆生还是后来的军队,都没有死守不放。有道是围兵必缺,好歹别逼得人家走投无路同归于尽。

    不过一路上的骚扰还是免不了的,胡契人撤军渡河的时候,夏庆生更是一场伏击让无数敌军葬身于汹涌关河。待敌人到了朔州,又再次被段胥的驻军截击一波,损失不小但是无暇他顾,一时间把整个朔州都让了出来。

    这下子增援部队倒是来得及时,秦帅一声令下,肃英等三军渡河开进朔州,把整个朔州吃了下来。

    养伤的段胥把朔州府城的防务交给了吴盛六,平日里就四面八方地写信,一会儿交代凉州的夏庆生水战注意事项,一会儿写战报给秦帅,一会儿写奏折给朝廷,一会儿写家书,仿佛摇身一变从武将变回了文臣。贺思慕得以见识了一番段胥的春秋笔法锦绣文章,愣是把自己身上那些嫌疑点摘得干干净净,冷不丁还来几句比兴,不动声色地秀一把文采。

    这段休养的时间,作为贺思慕一直以来帮他占风的回报,段胥痛快地收下了沉英做干弟弟,承诺之后将带沉英回段府抚养照顾。沉英为此依依不舍了好久,贺思慕委婉地表示她还没打算走呢,这段时间沉英还是能经常见着她的,他这依依不舍未免早了点。

    贺思慕想怎么着这也是她的结咒人了,而且她念在他没了半条命的惨状,暂时没有从他身上拿走感官。

    这可得让他快点康复履约。

    “嘶……”段胥发出轻微的吃痛声,他皱眉看向贺思慕,只一刻又忍不住笑起来:“你手真重,果然是没有触觉。”

    贺思慕挑挑眉毛看着这个越痛越笑的家伙,松了手里的纱布道:“要不我让孟校尉进来替我,你来跟她好好解释下你这些旧伤是怎么回事?”

    “殿下给我包扎伤口,是我的荣幸。”

    段胥的回答非常迅速流畅,笑意盈盈。

    清晨模糊的晨光下,他上半身赤裸,露出白皙的皮肤和纵横交错的伤口,所幸除了肋下十五给他的那一刀,其他伤都不算太深。他便任贺思慕扯着纱布在他的胳膊腰背之间包扎。

    贺思慕给她的杰作打了个结,便拍拍段胥的肩膀,说道:“脱裤子。”

    “……”段胥转过头来看她,难得露出这种惊诧的表情,像是不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

    她十分自然地说道:“我记得你大腿根也有一道伤。”

    段胥按住贺思慕放在他腰间衣物上的手,认真道:“伤口不深,我看这个就不必了罢。”

    “为何不必?”贺思慕挑挑眉毛,说道:“我自小跟着父亲和傅大夫解剖尸体,什么样的裸体没见过。横竖我是鬼,也不是没有附身在男人身上过,你害羞什么?”

    段胥笑着婉拒道:“这不合适,我毕竟还是要点清白的。”

    贺思慕微微眯眼,段胥的双手霎时被看不见的东西束缚在身后,仰面直挺挺地倒在床上砸出一声闷响。段胥眨眨眼睛道:“疼啊殿下,我还是个伤患。”

    贺思慕弯下腰抚摸着他的脸颊,因为以“贺小小”的身份出现,她现在的手指是温暖的,从他脸上那道伤上抚过时好歹稍微收了点力气:“要我来给你包扎,又挑挑拣拣的,小将军以为我是你能呼来喝去的么?”

    段胥笑起来,眼睛里含着光,从容道:“我哪里是在挑挑拣拣,我是在求你。殿下给我两分面子罢,你可不能这么对我。”

    在贺思慕危险地笑起来时,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个熟悉的男声响起。

    “将军大人,秦帅……”韩令秋看着倒在床上头发散了一枕的段胥,和趴在他身上摸着他脸的贺小小,一时间忘记了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只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掉头就走再把门关上。

    他还没有付诸实现,便见段胥双眼发亮如获大赦,从床上起身道:“韩校尉快讲。”

    贺小小从容地从段胥身上让开,翘着腿坐在床头,拿起一边的茶喝起来。

    韩令秋于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将军,刚来的消息,秦帅两日后便会到府城。”

    韩令秋应下便要走,却被段胥叫住,段胥因为受伤失血而面色苍白,眼神却很专注:“韩校尉,就再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韩令秋沉默了一会儿,抱拳行礼道:“现在没有了。”

    在段胥交待他除夕比武之事的那个夜晚,段胥说知道他对他有诸多疑问,待朔州解围便会给他一个提问的机会。

    他承诺对于韩令秋提出的问题,他必定知无不言。

    韩令秋早就准备好了这个问题,可那日在比武台上,假林钧抛出那一句“你是我十七师弟”,让韩令秋隐约摸到了往事的轮廓,他突然感觉到畏惧,那些往事很可能颠覆他现在的生活。

    他原本对于往事并不执着,是段胥的出现让他开始心生好奇,那好奇与其说是对于他自己过往的,不如说是对于段胥这个人的。

    但大年初一那天,城墙之下韩令秋仰头看着浑身是伤,摇摇欲坠却还笑得开心的段胥,突然觉得段胥是谁似乎也没有这么重要。

    段胥身上固然有种种疑团,但能够确认的是,他是大梁的好将领,或许这便已足够了。

    而他韩令秋是大梁踏白军的校尉,他能明确这一点,便也足够了。

    看着韩令秋走出门外还贴心地把门关好,贺思慕轻轻笑了起来,她的目光悠然转向段胥。

    还不等她发问,段胥便心神领会地回答道:“韩令秋,他曾经是我的同期。”

    他这满身的伤哪里都不能靠,只能用手撑着床面,微微后仰做出一个舒服的讲述姿势。

    “天知晓弟子每期一百人,考核便是厮杀,七年死九九而剩一人,便赐编号出师。”

    贺思慕想起了段胥在丹支大营乱杀时跟她说过的话,那时他眼中燃着兴奋又痛苦的火焰,带着点疯狂的劲头。而此刻的段胥眼里的疯狂纷纷落幕,冷静得仿佛在讨论一段平常的回忆,他沉默了一会儿便笑起来。

    “韩令秋那时候沉默寡言,其实我们那里大多都是他这种性子,也就我是个异类。我没跟他说过几句话,接触最多的时候就是在暝试上你死我活的那场对决。想来他应该很绝望,死了九十八个就剩我们俩,可师父偏爱我而我又很强,他最后还是要死在我手里,和那其余九十八个不过早晚的差别罢了。”

    段胥点点自己的额头,说道:“他脸上那条长疤是我划的。”

    “在杀他的时候?”贺思慕问道。

    “不,是在救他的时候。”

    这个回答有些出人意料。

    段胥笑起来,他偏过头道:“暝试里我本该杀了他,但我使了点手段,让他看起来像是死了但有一息尚存。然后给他灌了消除记忆的汤药,划破了他的脸,将他和一具脸上有同样伤口的尸体调换运了出去。”

    贺思慕轻轻一笑:“你不是和他不熟么,你能有这么好心?”

    “我怎么就不能有这么好心,鬼王殿下,你了解我吗?”

    段胥如平时一般玩笑着,目光却突然有几分迷茫,像是被自己这句话问住了一般。

    世上有人真的了解他吗?

    他这千层假面几分真心,无人能信。

    “你想听我的故事么?”段胥突然这样轻描淡写地说着,眼神却认真:“既然韩令秋不问我,我就把这个机会给你罢。从现在开始你问的所有问题,我都会据实以答。”

    贺思慕放下茶杯,道:“上次我掐着你的脖子要弄死你的时候,你都不肯说一个字,怎么现在倒愿意说了?”

    “你掐着我的脖子要弄死我,我自然是不会说的。但是我向你伸出手的时候,你拉住了我,我便可以说了。”

    段胥的语气好像是在开玩笑,满眼轻松。

    贺思慕却想起来那时坐在地上,眼睛被血浸染的少年,他向她伸出手的时候仿佛要被风吹碎的海棠花,若是她没有抓住他,便要落了似的。

    他在最危险的境地中都没有向她求救,却只要她一个伸手就答应了交易。

    她只是抓住他而已,手掌与手掌相握罢了。

    这个少年希求的到底是什么呢?

    贺思慕说道:“你在凉州、在这里做了这么多事情,是想向天知晓报仇么?”

    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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