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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您想要我的鬼?我听说您供养的可是鬾鬼殿主,一人不事二鬼,我可不能让我的鬼抢鬾鬼殿主的人啊。”贺思慕拿起筷子,悠然地夹了一筷子红烧肉放到嘴里。

    闻起来是真香,吃起来却没有味道。

    她说道:“怎么了?伊里尔老爷难不成也听说鬾鬼殿主犯了事,要弃他而去了?”

    第42章

    府上

    伊里尔面露惊诧之色,贺思慕瞧了瞧他的神情,好像自觉失言般笑道:“看来你还不知道,那就当我没说。既然鬾鬼殿主和你的结约犹在,我的鬼你也养不了。”

    伊里尔面色不佳,但仍然笑道:“我并非是要自己养,这位恶鬼兄弟在我身边,我自然有更好的去处给他。”

    段胥想怪不得那些拜过伊里尔家圣物的贵人,回去都交上好运了,原来是他将恶鬼引荐给了他们。

    贺思慕一边吃着菜,一边问道:“你想要我的鬼,可有什么来换?”

    “金银珠宝……”

    “无趣。”

    “那姑娘想要什么?”

    “我听说伊里尔老爷有个花园,里面收集了各种奇花异草,最近正是春日,香气四溢。”

    “那是我宅邸的后花园。”

    “那就把你的宅邸给我做交换罢。”

    伊里尔沉默了片刻,道:“自我们到抚见城以来就住在此处,已经住了三十余年。”

    “噢,那就把你住了三十余年的这座宅邸给我罢。”

    贺思慕顺畅而丝毫不以为然地说道。

    伊里尔面色僵硬了片刻,便笑起来说道:“此事容我再想想,姑娘不妨先住到我的府上,不管事情成不成,就当多交个朋友。”

    贺思慕放下筷子望向伊里尔,她偏过头笑起来,银色的发饰穗子扫过额际。

    “我不交朋友。不过府邸,倒是可以去。”

    伊里尔脸色几变,他在抚见城向来是要别人奉承的主儿,何曾被这样一个汉人平民如此轻慢过。他捏着拳看向贺思慕,最终却还是笑道:“好。我还有一件事想请教姑娘,姑娘刚刚说的鬾鬼殿主出事儿了,到底有什么事情,能同我透露一二么?”

    贺思慕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沉默片刻后漫不经心道:“他得罪了他们的王上,如今已经畏罪潜逃,大概不日便会被抓住处死。”

    顿了顿,她笑起来说:“你最近呼唤他应该都没有得到过回应罢?其实这个事儿对你来说也是无妄之灾,我听说鬼界争斗动辄就是数十年。若是他这一逃数十年,你唤他也不应,又不能换鬼结约,这一生也要过去了。我若是你,应该会希望他尽快灰飞烟灭,好另觅新鬼罢。”

    原本伊里尔的面色就不佳,听了贺思慕这话之后便更加不能看了。偏偏贺思慕像是一点儿没发觉似的,站起身来笑道:“不是说要请我去你府邸上做客吗?走啊。”

    然后她便打了个响指让段胥跟上,悠然地出了门。伊里尔大概是没见过这么不客气的,愣了半晌才叫来下人带路。

    段胥撩起帷帽黑纱的一条缝,回头看了伊里尔一眼,转过头来低声对贺思慕笑道:“我看我不像是属鼠的,反倒是像属鱼饵的。秦帅拿我做饵,你也拿我做饵。”

    贺思慕望了他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并不说话。

    抚见城有花城美誉,伊里尔作为整个抚见城最阔绰的人家,花园修得自然也是最好的,名花奇草遍布园中,据说光打理维持这个花园便年费万金。

    贺思慕一到伊里尔家里,便毫不客气地一头扎进了他的花园里,这边看看那边闻闻,似乎是要把所有的味道都一一辨明。而段胥则在她的身边,抱着胳膊望着花园正中那座有名的琉璃塔。

    那琉璃塔通身翠绿,每个角皆悬挂铃铛,在阳光下晶莹剔透且叮咚作响,被细密的风的丝线缠着,虽只是个放圣物的塔,若不说明的话,到让人以为这琉璃塔就是圣物本身。

    “伊里尔供奉恶鬼,也供奉苍神圣物,若叫大司祭知道了,天知晓就该……”段胥边说边转过头,却见鬼王殿下蹲在地上,正捧着一簇“岭邪路雪”的名贵白芍药,脸都要埋进那花里了。

    段胥忍俊不禁,说道:“别埋了,你这个闻法,再好的鼻子也要给你闻废。一会儿去柴房闻闻柴火味儿,回来嗅觉才能恢复一点儿。”

    贺思慕皱着眉,起身道:“凡人真是麻烦。”

    段胥哈哈一笑,将话题又引了回来:“鬾鬼殿主生前也是个汉人罢。”

    贺思慕漫不经心道:“汉人的数量是胡契人的三百多倍,鬼界亦然,二十四鬼殿主生前都是汉人。鬼界的法度和族裔无关,但是汉人恶鬼们眼见着如今自己的后代们活着遭受欺凌,自然不会对胡契恶鬼多好。在鬼界,胡契鬼的日子才是难过。”

    “生死境况逆转,世道真是有趣。”

    “仇生仇,恨生恨,这本是常理。”

    “若能斩断生者的仇恨,那死者的仇恨会不会停止?”

    贺思慕轻轻一笑,她朝着花园的后门走去,说道:“生者的仇恨能断是因为生者会死,死了几代人痛苦的记忆烟消云散,仇恨自然断绝。可死者千百年不灭,在这边仇恨永不止息。不然你以为,为何堕为恶鬼对人来说会是惩罚。”

    段胥望着她的背影,唤道:“你去哪儿?”

    贺思慕头也不回:“去柴房闻闻烟火味儿。”

    段胥忍不住笑起来,她倒真是像是专门来伊里尔府上收集气味,而非来寻找鬾鬼殿主踪迹的,他低声道:“真是可爱。”

    以段胥这双托鬼王灯的福,能辨阴阳的眼睛来看,伊里尔府的鬼气被收敛得很好,不走进花园的琉璃塔几乎察觉不出来。甚至在外面常常能看见的游魂,在这座宅邸里也看不见。

    听说琉璃塔内供奉的是苍神圣物,可是他看不出琉璃塔内有任何灵气,倒是有若有若无的鬼气萦绕在塔间。想来这座塔不是供奉圣物,而是供奉鬾鬼殿主的。难道圣物一说是假的,还是伊里尔供奉在另外的地方了。

    段胥边想着边跟到柴房,便看见门口两个老妈子扒着柴房门在低声聊天,说老爷请了个奇怪的客人,长得挺漂亮的姑娘,竟然跑到柴房闻柴火。

    段胥笑笑,正想走进去,却听其中一个妇人说:“我见这姑娘应该和路达少爷年岁相当,若是路达少爷在家,我还要以为是老爷找的儿媳妇。”

    段胥的步子停住了。

    另一个妇人道:“小少爷自打十岁去上京之后就再没回来过,我看老爷好像不太希望他回来。”

    “说什么呢,老爷就剩俩孩子了,怎么会不希望……”

    段胥迈步从她们身边走过进入柴房里,向蹲在地上挑柴火的贺思慕问道:“思慕,伊里尔那个在上京做高官的小儿子……是路达?”

    贺思慕拎着一根柴火,抬起眼睛看着他,说道:“怎么,又是你的旧识?”

    段胥眸光微微闪烁,他笑道:“旧识实在是高攀不上。我们丹支大司祭的得意弟子——路达少司祭,丹支王庭会有谁不认识他的么?他大约是不认识我的。”

    在天知晓的死士生涯中,他偶尔会跟着师父去拜访大司祭,每次都能看到路达。路达比他年长三四岁,长得清隽,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意味,总是在大司祭旁边安静地坐着,低头看羊皮卷,仿佛在认真又仿佛神游天外。

    路达看起来很“空”,而据说这种“空”便是通神最重要的品质。

    伊里尔的小儿子竟然是路达?养小鬼的人家儿子,居然是一国的少司祭——将来还很可能是大司祭。

    这世道可真是离谱得很。

    “若是路达的话……只要他开口,大司祭什么不舍得给他?或许伊里尔真有圣物。”联想到伊里尔那胖成球的身躯,再和记忆中路达的清秀样貌一对比,段胥不禁感叹道:“岁月真是杀猪刀。”

    贺思慕闻了一口柴火清新的味道,淡淡道:“岁月也会这般杀你的。”

    段胥俯下身道:“岁月应该会待我客气些罢,毕竟我是要逢凶化吉的人,变丑可是大凶。”

    他的眼睛在黑纱的间隙间时隐时现,便是隔着纱看不清表情,也能听出来他话里的笑意。

    贺思慕抬眼看他。

    她这个结咒人有时候十分乖巧,她让他戴着帷帽在人世隐去踪迹,他便从不在外面摘下帷帽。但是有的时候……

    贺思慕皱皱眉头,把他推开站起身,淡淡道:“走了。”

    她从柴房门走出去的时候,那两个妇人慌张地行礼,在她转身后窃窃私语地讨论这姑娘刚刚是不是推了空气,刚刚她是不是在自言自语,这姑娘怎么有点神叨叨的。

    段胥哈哈笑起来,跟着她出了门。

    伊里尔有着庞大的产业要管理,各种关系人情往来,平日里忙得很,但还忙里抽空关照住在府上的这两位客人,尤其是段胥。

    他对段胥这只听话的“恶鬼”很感兴趣,总是旁敲侧击地问段胥是如何和贺思慕结咒的。并且向段胥暗示到自己这边来会有的种种好处,他认识的贵人如何财大势大。

    段胥便适时地表示出惊叹,但对于自己的姓名来处和态度一律模糊不答。

    这一人一鬼仿佛就是来这府上蹭吃蹭喝蹭花园的。

    他们到了伊里尔府上三天后,伊里尔突然急匆匆地来找贺思慕和段胥,说道:“十七姑娘,有件事情想请您帮忙。”

    贺思慕掂着一柄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沉香扇,说道:“什么事?”

    “犬子路达,他不日便要回到抚见城来看望我。您能不能让这位恶鬼兄弟去拦他一拦,让他回上京?”

    第43章

    幻境

    伊里尔原本有四个夫人十多个孩子,活到成人的却只有两个儿子,如今都在上京为官。路达自十岁送去上京同他哥哥一起住后,便再未回过抚见城。这十余年不曾见,他爹听说这个小儿子要归家,第一反应却是要他别来。大约是在过去十几年里次次都被劝返,这一次路达终于不再听话,说什么都要回来。

    贺思慕笑起来,道:“怎么,老爷是怕被他发现这宅子里的鬼气么?你是他爹,他的荣华富贵连同性命不都是你给他的,你还怕他会大义灭亲么?”

    伊里尔面上有些尴尬的神色。

    这抚见城里谁人不知伊里尔的小儿子是人中龙凤,是他的骄傲。便是更高等血统的胡契贵族,看在路达的面子上也会对伊里尔礼遇有加。

    可他甚至不敢见自己的这个小儿子。

    段胥抱着剑目光转向贺思慕,贺思慕与他对视一眼,便打了一个响指:“既然已经在伊里尔老爷府上借住了这么些日子,你就帮帮他罢。鬼的脚程很快,你去把他截住,想办法把他给弄回上京。”

    段胥沉默一瞬,道:“可是你……”

    “不必担心我。”

    段胥的目光在伊里尔和贺思慕身上转了转,便笑道:“懂了。”

    他抱着剑对贺思慕和伊里尔道:“保重。”

    戴着帷帽的黑衣少年利落地转身走出了宅门,融进姹紫嫣红的春光之中。

    今晚的梦有些过于真实,贺思慕看到了她很小的时候住过的小城,繁华而吵闹,卖货郎吆喝着物件玩具,馄饨摊上冒着热气,阳光明媚。

    她小时候长得很慢,花了百年才长成成年的模样,之后就停止生长。同她的身体一样,她的心智成熟得也十分缓慢。

    那似乎是她二十岁左右的时候,看起来还和凡人五六岁的孩子似的,和一群孩子们去河里捞鱼。已经记不清长相的小姑娘在一片春和景明中对她说:你的身体为什么这么凉啊?”

    她还没有回答,便听见旁边的男孩子说道:“你不知道吗,她是个小仙童喔!她是星卿宫的星君大人们带来的孩子。”

    她有些迷惑地问:“仙童是什么?”

    “仙童就是小孩子模样的仙人,能呼风唤雨长生不老呢!等我们都老了,死了的时候,你还很年轻呢。”

    “仙童还会帮我们除魔抓邪祟,星卿宫的那些大人们不就是这样吗。”

    从那些看不清长相的孩子口中传来各种解释,描述着她和她的母亲、姨母、姨夫。

    其实那时候她并不知道她是什么,她只隐约知道她和别的孩子不太一样,而且这些人总是看不见她的爹爹,她爹爹也不让她跟别人说他的存在,这好奇怪。

    她于是就跑去找她爹爹,她问他什么是死。

    爹爹高大地站在阳光灿烂中,他听到这个问题似乎有些惊讶,蹲下来一双桃花眼认真地望着她。他说道:“死呢,就是化为一盏明灯升入空中,暂时离开这个人世,然后作为另一个生命从头来过。”

    “从头来过的话……那这个人还是原来的那个吗?”

    “是,也不是了。原来的那个人终究是回不来的。”

    “那我也会变成一盏明灯吗?”

    “不会,活着的人死去才会变成明灯。思慕……你已经死了。”她爹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神色有点犹豫。

    她已经死了,这是什么意思呢?

    她怔了怔,迷惑地追问:“我还没有活过呢,就死了吗?为什么我没有重头来过呢?”

    她父亲认真地思考了很久,仿佛这是一个过于复杂的问题,他不知道该如何向她解释,或者如何解释才能不让她伤心。于是最后他只是抱住她的肩膀,在她的后背拍了拍说道:“对不起。”

    在她的印象里,爹经常和娘说对不起,但是那是爹第一次跟她说对不起。

    其实她不明白爹为什么要这么说,更不知道自己需要原谅些什么。

    她想明明她也很开心,和父母和姨父母一起还有这些伙伴们。如果日子永远这样过下去,那么生和死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理解这道歉的含义,实在是一件幸福的事。

    后来她和爹、娘、姨母、姨夫离开那座小城的时候,满城的人都来送他们。她原本拉着母亲的手,但很快母亲的手里就塞满了人们送的礼物,没法再拉着她。就连她自己的口袋里都多了几把糖,手里被塞了一篮子糕点。

    她迷惑不解地问姨夫:“他们为什么要这样?”

    总是温柔而强大的姨夫笑起来,他说道:“因为他们爱我们。”

    这些凡人爱着自己的亲人、恋人、友人,连同这个广阔的世界,如果你让他们得以安然地爱与被爱,那么这些爱意的每一分都与你有关。

    或许他们不认识你,不知道你的名字,甚至不知道受到你的帮助。

    但是他们爱你。

    她并没有听明白这些话,她只是懵懵地转过头,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些曾经陪她玩耍的朋友们。那些孩子欢快地笑着拼命地跟她招手,于是她也举着糕点篮子跟他们摆手。

    她说:“再见。”

    她以为这一辈子很长,总会有再见的时候。她那时并不知道,这些人她已经见完了此生的最后一面,所谓再见便是失约。

    她也没来得及和她的姨母姨夫说再见。

    她姨母姨夫去世的时候场面很盛大。她被强烈的灵力动荡所震慑,奔出门去的时候看见九月秋日的天气里,下起了大雪,纷纷扬扬地飘舞覆盖在银杏、枫叶,桂花枝头。

    别人告诉她,那场雪是红色的,就像新春里满天飘舞的爆竹碎屑一般,但是她不知道红色是什么样子。她就站在原地,看着那两盏明灯在风雪中相互依偎着慢慢升入天际,突然不知道自己要奔向哪里。

    姨母不会再送她小玩意儿,姨夫也不会再送给她书,他们也不会在母亲惩罚她时,跑出来护着她。他们或许会在这个世上重新来过,不过重新来过便意味着,她与他们再无关联。

    父亲告诉她,她姨母的家族有注定的命运,姨母在他们家族中已经最为长寿。

    “终有一天你的母亲也会离开我们,最后就只剩我们父女相依为命,可真是有点凄凉。”她父亲叹息一声,笑着抚摸她的头发。

    她父亲说会同她相依为命,他承诺过的。

    可父亲也食言了。

    那一年她穿着孝衣戴着白花,坐在她母亲的棺材旁边。她母亲安静地躺在棺材之中,仿佛睡着了一般。因为修道的缘故,直到九十多岁去世的时候,她的母亲看起来也还是个年轻人的样子,看不到一点衰老的痕迹。

    她抱着一个翡翠盒子,盒子里盛满了灰烬。

    或者说,这盒子里是她的父亲。

    她轻轻抚摸着棺木,那是很结实细腻的金丝楠,她母亲生前亲自挑的木材。母亲一直说生老病死是人间常态,不必太过介意,母亲也的确是到了岁数自然地去世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介意,她想应该有权利悲愤或拒绝接受。

    但她毕竟已经不是父母双全,可以耍赖撒娇的孩子了。

    于是她翻身跳进棺木中,躺在母亲的身侧,像从前那样伸出胳膊去把她的母亲紧紧抱住,怀里还有那个放着父亲灰烬的翡翠盒子。

    她轻声说道:“你看,我现在能一只手把你们两个都抱住了。”

    “你们还说爱我,可是你们一个个的都走了,把我留下来,你们这些骗子。”

    她已经成熟到能够明白她的命运。

    出生便死,自此为鬼,长存不衰。所爱皆短暂如烟,唯有深渊同她寿与天齐。

    寂静无声的午后,她蜷缩在她母亲的棺材里,无人应答她的自言自语,只有腰间的鬼王灯玉坠泛着莹莹光亮,她将它取下来举在半空,反反复复地端详着。

    “留下我……还有这个东西。”她轻声说道。

    阳光炽烈地穿过鬼王灯,那个刹那她恍惚中察觉到一种奇怪而微妙的,从未有过的感觉,仿佛有另外一个人在她的身边。

    是气味。

    这个词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仿佛凭空蹦出来的。她怔了怔,气味对她来说分明陌生又遥远,仿佛是只存在于别人口中的东西。

    什么是气味?

    她为何一瞬间就断定这是气味,这样绵长,清冽,像是风的丝线一般飘浮而来的东西,缠绕着鼻翼和心扉。

    这是……沉香、琥珀、苏合香、薄荷叶、白芨、安息香……

    这是……

    这是……

    段胥的香气。

    他的香囊。

    贺思慕拿着鬼王灯的手顿了顿,在漫长如同沧海桑田般的沉默之中,她将茫然和悲伤收拾干净,然后轻声笑起来:“想翻看我的记忆寻找我的命门所在,鬾鬼殿主,可真是辛苦你了。”

    阳光、棺材、翡翠盒子、鬼王灯一齐消失不见。贺思慕再次睁眼的时候便看见一轮满月挂在空中,她坐在伊里尔花园里,被一座法阵笼罩其中。面前的琉璃塔涌动着强烈的鬼气,如同被黑雾所笼罩,而伊里尔站在琉璃塔边,紧张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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