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一个妇人看着侍卫远处的背影,语气哽咽的说着。她一开口,便有其他人立马应和:“对,我还听说教坊司的那场大火,也是郡主跟大都督联手做的,教坊司内多是富贵人,经常欺诈打压良民,若无郡主,只怕大都督也无法查封教坊司。”
“还有城南码头一事,听说郡主当时重罚了欺负邱鹏生的魏宽跟卢金,又给了邱鹏生恩惠,帮他找活干,要不是如此,邱鹏生绝对没有机会出现在沈家,那么如今,圣上也不会派人调查码头做工之人被欺压一事。”
“就是就是,郡主是好人啊,好人怎么不长命呢,呜呜呜。”
百姓们越说越激动,越说便越有话可说。
甚至,他们还说到了沈氏捐赠万贯家财一事。
这就更让人感动了。
若是江朝华真的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了,那么他们这样的百姓,岂不是从此以后失去了一个为他们做主,帮助他们的人。
“我们为郡主祈福吧,希望郡主早日醒来,郡主是好人,沈家人也是好人。”
“对,咱们为郡主祈福吧,希望郡主早日醒来,便是让我替郡主受过也行。”
“老天若真的要带走一个人,那便带走我吧,我愿意替郡主躺着醒不过来,左右我也是一个无用之人,若郡主醒了,以后便能做更多造福百姓的事了。”
百姓们一个接着一个说着,随后,纷纷跪在沈家门口,无声的祷告着。
人数越来越多,百姓们不知从哪里听到了风声,不仅跪在沈家门口,还顾在了皇宫门口向皇帝祷告。
没一会,长安城大小街道便被人流堵住了。
大批大批的百姓自发为江朝华祈福祷告,希望她能早日醒来。
沈家门前,干脆直接被围了个水泄不通,皇宫门口,渐渐地也跪满了百姓。
陈冰得到消息的时候,赶忙回禀了皇帝,皇帝闻言,沉默了一会,随即,他便下旨,说三日后,他要举办祭天活动,顺应万民之意,为江朝华祈福祷告,为盛唐祈福祷告。
如此,消息一经传出,万民直呼皇帝圣明,直呼万岁,间接的促使皇帝更得民心。
沈家,沁芳院。
“给,吃吧,热乎的,刚做好的。”
紧闭的房门之中,裴玄悄悄的溜了进来。
他小心的抱着一个肘子,将抱着肘子的黄纸掀开,递给了江朝华。
江朝华每日都待在卧房之中,老侯爷跟沈秉正怕她无聊,给她找了很多兵法书看,如此,江朝华也不觉得时间难捱。
裴玄是昨晚半夜知道江朝华醒了,一晚上辗转反侧,想着今日来看江朝华,要给她带点什么。
思来想去,他便去一品楼打包了一份黄豆肘子。
肘子炖的软烂,黄豆的清香恰到好处的嵌入了肘子之中。
黄纸一打开,满屋子的香味四溢。
江朝华微微一笑,见裴玄的眼睛有些肿,眼神一软,接过肘子啃了一口。
“还是你最了解我啊,知道我最想要什么。”
肘子很香,江朝华早就饿了。
虽说她如今没有性命危险了,可唐爽只让她喝粥,她嘴中没有滋味,觉得寡淡的很。
裴玄的这个黄豆肘子,可谓是送到她心坎上了。
“好吃吧,嘿嘿,你喜欢吃,以后我每日都去给你打包一份好吃的,怎么样。”
裴玄原本还有些紧张,怕自已带的肘子江朝华不喜欢。
如今见她吃的欢喜,眼底绽开一抹柔光,他坐在了床榻边,看着江朝华的小脸,他的唇角,不自觉的高高勾起。
“好啊,裴玄,有你这样的知已朋友,我这一辈子,也算没白来,还是你懂我,对我好。”
江朝华又啃了一口肘子,吃的嘴角都沾染了汤汁。
裴玄从怀中拿出帕子刚想给江朝华擦擦嘴角,听闻知已二字,他的眼神一暗。
就只是知已,只是朋友么。
第485章天不公灭天,人无道灭人
“朝华,其实有一句话我很想问你,在你心中,我就只是朋友么。”
裴玄盯着江朝华,嘴张了张,到底还是问了出来。
可他的语气,却不是那种逼迫的人,也不是那种哀怨的问。
就好似平时他跟江朝华聊天说话那般,就好似以前小的时候他们两个坐在墙头边上那般。
“裴玄,对我而言,你是很重要的人,这种重要,超越了男女之情,但又跟男女之情无关。”
江朝华啃肘子的动作顿了顿,旋即从裴玄手上将那帕子接了过来擦了擦嘴。
裴玄一楞,江朝华直接将没啃完的肘子又塞到了他手上:“裴玄,你也看到昨日外祖父寿宴是何等凶险,我不想瞒你,昨日我的反抗,都是我提前准备好的,包括我胸口这一箭,也是我让邱鹏生射的。
若我不那么做,今日你所看见的我,便是在大牢中了,而沈家的所有人,也都在大牢中。”
江朝华说这话的时候,眼底忽的涌现一抹恨意。
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绝对的信任,更莫要说帝王的信任。
帝王是凉薄的,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甚至是冷血的。
这种秉性,或许不是他们天生便带来的,而是坐上了那位置后,那个位置赋予的。
所以,哪怕沈家人对皇室再衷心,甚至衷心的没了全家的性命,皇室也还会猜测。
待到来日,遍地埋忠骨,人们也不过是感慨一下他们的大义,要不了多久,便也将他们忘了。
将他们的衷心,将他们的心意,全部都忘了。
所以,她要做的不仅仅是要沈家全门都平安顺遂,她要的更是权利。
在这个世道,谁有权利谁便能站在云峰,谁没了权利,谁便只有死路一条。
“朝华。”
江朝华从来不会对裴玄解释这么多,最起码以前不会。
可如今的她,一脸苍白,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却极力的不让眼泪流下。
裴玄忽的心疼了。
他好似忽然看到了压在江朝华肩膀上的担子,也忽然明白了为何这次回京之后,他总是觉得江朝华心事重重。
她依旧明媚,可那明媚中,却饱含了艰辛。
“裴玄,我且问你,裴家亦是武将,裴家手下有将土万千,倘若有朝一日,裴家亦面临着跟昨日沈家一样的情况,你觉得,你们还能像我昨日那样幸运么。”
世间事,变化万千,哪怕你筹谋的再好,也总有失策之时。
分毫之差,便会折损很多条人命。
是以,问题的根本,在于皇帝,在与皇室如今的统治。
“朝华,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裴玄是有些震惊的。
昨日沈家的事,给了所有世家大族一个警醒。
父亲深夜将他唤回裴家,语重心长的跟他说了这么几句话。
他还没从父亲的话中回过神来,如今又陷入到了朝华所言带来的震撼之中。
是啊,他该成长了,该继续往前成长。
他以为他在边境已经成长很多了,如今一看朝华,他竟发现不知何时,他被甩在了后面。
裴玄沉默了。
他恍然间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无形之中又变了。
“裴玄,当年废太子曾在世时,盛唐朝堂上下,一派和睦,废太子勤政爱国,仁义亲民,以仁孝治天下,以才学让百姓信服。
自从废太子谋反一事发生后,朝廷就变了,大臣们变的更会审时度势,不再为了民生民意像从前那般敢说,而是他们在说话时第一个要考虑的是不是会招惹陛下的怀疑。”
江朝华眼神更深了一分。
裴玄蹙眉:“朝华,你的意思是说,当初太子谋反一事,其实另有玄机?”
自从废太子谋反一事发生后,朝堂内外是越发的暗潮汹涌了。
如今回想起来,这很可能就是一个阴谋。
毕竟在那之前,皇帝是十分信任太子的,并且也没这么能猜忌。
还有,倘若当初的事真的是一个阴谋,那么,朝中跟朝外一定还有当初的黑手,在暗中推动这一切。
“昨日的事,跟当初对废太子动手的人是一伙人做的?”
裴玄不傻,他猛的站了起来,拿着肘子的手臂也有些抖。
曹祁告发沈家,他没想那么多,只当是曹祁的私心。
如今经过朝华的提醒,他才恍然大悟,曹祁背后的黑手,只怕没那么简单。
是以,皇帝迟迟没处决曹祁,不仅引得众人观望,其实还有想拿曹祁当鱼饵吊出背后大鱼之意。
“没错,若我想的不错,当年废太子谋反一事,其实根本就是一个阴谋,当年的事,是一场悲剧。”
其实这么一想便很容易想清楚了。
为何如今曹祁跟江贺背后的人那么针对沈家,那是因为当年拥护先太子的大臣中,首当其冲的便是沈家。
除了沈家,还有裴家跟临安侯府宋家。
这三家都是武将世家,拥簇储君的人手握兵权,背后之人便是利用了这一点,谋划了这一切,给先太子安上了一个谋反的罪名。
罪名落到头上后,因为支持先太子的人家手握重兵,一切也都合乎情理。
“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裴家这些年跟沈家生出的嫌隙,都是演戏给别人看的。”
裴玄低头,喃喃自语。
所以,他回京后跟江朝华接近,其实父亲也没过多的反对。
难道,其实裴家也一直在观望,观望一个最恰当的时机么。
倘若有那个时机,裴家跟沈家,还是会联系在一起,倘若没有,那么两家便只能以安全为主。
“裴玄,如今的盛唐看起来虽然太平昌盛,可北边有倭国虎视眈眈,南边有南诏伺机而动,西边跟东边,还有很多小国觊觎盛唐的粮米跟肥马,如此凶险之下,朝廷上下应一致对外,排除异已,若想定国,必先定家。”
江朝华说着,从床榻上走了下来。
她走到窗户边,伸出手,摸了摸窗台上的一盆水仙花。
她的语气很平淡,就好似她此时正议论的不是家国大事,只是很寻常的一件小事而已。
裴玄看着江朝华的身影,一个愣神间,他仿佛看见了那少女背后耸立的大山,坚硬不可摧,高耸不可攀。
“定家?可如今陛下的一众皇子中,有谁能担当大任?靖王?”
禹王好吃懒散,这样的人做不成皇帝,况且,他也没那个雄心大志。
睿王双腿残疾,身有残疾的人,也不可能继承皇位。
还有墨王,墨王被贬在外,看起来与皇位似乎也无缘。
那么就只剩下了靖王了。
“裴玄,你还记得我当初跟你说过的六皇子陆明丰么,先太子当初手握沈家、裴家以及宋家三大武将世家,朝廷上下,无人不对其信服,倘若六皇子陆明丰也有这些助力,那么他会不会是一匹黑马,在夺位之争白热化时,冲出来,给众人一个震撼。”
江朝华手一用力,将那花枝给折断了。
花枝折断,花朵也会枯萎。
她有能力让沈家脱险,便有能力将陆明丰打造成下一个先太子!
一旦势力够大,一旦力量够强,他们便不在是案板上的鱼肉,而是刀俎。
“天不公就灭天,人无道就灭人,只有强者,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为了保全我们的家人,裴玄,你敢不敢赌一把。”
赌赢了,从此,乾坤朗朗,若赌输了,大不了再退一步,从头再来!
第486章空前盛世场面
“可是朝华,父亲他们。”
裴玄震惊极了。
江朝华不再对他有所隐瞒,他很高兴。
可是此事非同小可,关乎着天下百姓的命。
他曾发过誓,不管江朝华要做什么,他都会无条件的支持。
可自从去了边境后,他便也觉得自已有责任了,身为一个武将,他有责任为了子民着想。
“裴玄,其实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外祖父是有些优柔寡断的,我作为晚辈,不该这么议论长辈,可我觉得,不仅外祖父,还有裴叔叔,还有临安老侯爷,他们都是如此。”
江朝华抿了抿唇,转过身盯着裴玄:“他们在朝堂多年,是很有谋划,是很熟知朝堂之事,可是世道在变,人心在变,他们不希望百姓流血牺牲,可是他们也似乎同样不懂得一个道理,要想改变现状,流血牺牲是在所难免的。”
“若不这样,待到来日居心不良之人夺了皇位,那个时候,便会有更多的黎民百姓跟着遭殃,那样才是真正的血流成河,我虽不在朝堂,我虽不如他们那样精通朝堂之事,可也正是因为此,我能狠下心来算计,不身处其中,便不会受太多的干扰。”
“我是一样的,你也是一样的,临安侯府,也是一样的,这天下,该是由我们顶上去的时候了,我们有更鲜艳的眼界,我们有更新鲜的谋划,我们是顺应世道变化出现的产物,所以,这个世道,该是由我们决定。”
江朝华说着说着便笑了,她伸出手,拍了拍裴玄的肩膀:“裴玄,我懂你的犹豫,也懂你的顾虑,可这个世界是残忍的,若是不这么做,丢了命的便是我们了,命都丢了,还谈何保家卫国,谈何守护黎民苍生呢。”
江朝华低叹一声,转身又坐回到了床榻上。
裴玄沉浸在震惊之中。
他或许一时之间有些接受不了江朝华说的这些话。
但他是通透的,他比裴家的任何人都要有慧根,否则裴老将军也不会任由裴玄想去边境便去边境,任由他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朝华,你说的这些话我都会认真考虑的,不过我曾经发过誓,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努力帮你,你要怎么做,先刨除我裴家人的身份,仅仅对于我个人而言,我都会义无反顾的去做。”
裴玄抬头盯着江朝华。
他的眼神,变了又变,最后,他像是更豁达了一般,将手上的肘子丢向江朝华:“呐,这肘子给你留下了,这顿吃不完,留着下顿吃,别忘了让唐爽给你热热,吃凉了会胃痛的。”
“我有事,要先回裴家一趟,明日再来看你。”
裴玄勾起唇角往外走去。
走了几步,他猛的又回过头,对着江朝华眨了眨眼睛:“对了朝华,陛下已经下旨,三日后举办祭坛给你祈福祷告,三日后,你又要在京都出名了。”
三日后,朝华也该‘醒’过来了吧。
若是在不醒,岂不是没了个好借口。
“谢谢你的肘子,下次来别忘记给我带烧鸡。”
江朝华挥挥手,裴玄脸上的笑意更大了一分。
他打开门走了出去,走的脚下生风,似乎心中的心事也消散了大半。
“唔,他怎么这么开心啊,难道是因为江朝华对他说了什么?”
沈璞玉站在卧房门口不远处。
见裴玄那么高兴,他摸了摸下巴,心道能让裴玄这么高兴,莫非是江朝华接受了他的一腔情意?
哎呀头大啊头大,昨日周迟出来时,也是如此一副模样,今日裴玄又是这样。
燕景他到底行不行啊,再这样下去,他媳妇就要被别人给拐跑了。
“大人,陛下有旨,宣您立马进宫,三日后,陛下要开设祭坛,举行祈福祷告大典,祈福仪式上的安全事宜,陛下都交给了大都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