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随着她扭头看向燕景,燕景只觉得一抹亮光像是冲破了千万层黑暗,朝着他疯狂的涌来。这样的感觉,让他瞬间怦然心动,让他瞬间变的豁然。
他几乎有些贪婪的看着江朝华,去捕捉她身上的光,试图抓住那些光,也给自已一个获得救赎的机会。
燕景并未说话,只是用一双深眸盯着江朝华。
两个人无声的对视着,冥冥之中,好似有什么东西脱离了它原本的轨迹,朝着另一个方向发展。
“小侯爷若是好了,那我便先离开了,出宫不易,我不能耽误的太久。”
燕景一惯如此沉默,他不说话,江朝华也不欲去猜他心里在想什么,又在打什么算盘。
其实从始至终她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不与燕景为敌,且努力的让燕景欠自已的人情。
燕景此人虽性情冷漠,虽手腕凌厉,可不与他作对,不去招惹他,他也不是滥杀无辜之人。
更莫要说,自已对他有恩,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对恩人动手的吧。
当然,若真还如前世那样走到那一步,那么自已也会筹谋到足够多的依仗护身。
“告辞。”将银针都装进袋子中,江朝华站起身,这便要走了。
她要走,燕景霎那间眼瞳一缩,干涩的唇微微蠕动了一下:“江朝华,你便这么走了么。”
便这么将他一个人留下么。
生平,他第一次讨厌安静的空间。
生平,他第一次想让一个人留下来陪自已。
生平,他第一次动了心,将想另一个人拉入自已的世界。
他忽然觉得这样也不错,他忽然觉得有些事,他也能跟这个人去分享。
“小侯爷的意思是,你自已也知道欠了我一个天大的人情?”
江朝华顿住,一身红色的衣裙似火一样。
随着她往前走,越发的靠近卧房门口。
门口的光更强,更为她身上的红衣渡上了一层凌凌光环。
她逆着光看向燕景,燕景只觉得这一刻他更不想让江朝华离开。
他近乎迫切的开口,挣扎着伸出手臂:“江朝华,别走。”
他不想自已待在这里。
他想让江朝华陪陪他。
他更想让江朝华靠近他,这样他会觉得,那团光,也靠近了他。
“你能不能,过来一点。”
燕景想着,便也那么说了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对人用这般软的语气说话,还似乎透着那么一点点的渴望与哀求。
他没用命令的语气,口吻也并不生硬。
江朝华半眯着眸子,倒是对燕景说话的语气有些诧异。
不过人生病时都是虚弱的,她将燕景此时的态度也归类于此。
“我过去?有什么好处,难道小侯爷是觉得我刚刚救了你,你要还我一个人情?”
江朝华笑了笑,将针袋放进怀中,往床榻处靠近。
她一步一步的走着,逆着光而去。
燕景的呼吸在这一刻都放轻了。
他的心跳,几乎是跟着江朝华的步伐一下一下的在跳动。
清晰到,江朝华脚下的节奏都与他的心跳化为一体。
这一刻,万千光芒,齐齐的打来,刺的燕景,几乎有些睁不开眼睛。
他抿了抿唇,喉结又无意识的滚动了一下,有些狼狈的移开了视线。
曾经他以为生活在谷底,活在阴暗中窥探人间光明的人,如今身上的光却刺的他有些不敢直视,这让燕景觉得曾经的自已,倒是也挺可笑的。
“小侯爷,不知你要与我说什么,在我印象中,小侯爷可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人。”
江朝华也有意试探。
她想着莫非燕景是想告诉她这千机子的毒是谁下的。
如此,她也能顺藤摸瓜,得到线索,锁定目标。
可燕景迟迟不开口,倒是让江朝华有些没耐心了。
燕景的命保住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与她无关了。
她还有事要忙,不会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燕景身上。
“你能不能扶我坐起来。”
燕景的声音沙哑。
他没有看江朝华,更不敢看那抹柔软。
他觉得心中有股冲动压制不住。
甚至他还有些后悔把江朝华喊回来了,因为江朝华的靠近,让他的心更乱了,也让他,更加控制不住心中的情绪。
“不能,你现在只能趴着,不能坐着,你要是执意坐起来,那便等死吧。”
江朝华淡淡开口,话生硬,但也都是在为燕景好。
很奇怪,她平时也都是这么说话的,可如今这话再次听到,燕景就是觉得很亲切。
“这块令牌,可调遣我名下所有暗势的势力,你可用它三次,随你做任何事。”
燕景有一股冲动,他想将枕头下放着的那个金簪给江朝华。
原本,那就是为江朝华打的,不是么,送给她,正好了。
可是私心里,他不想送,一旦金簪送出去了,他总觉得他与江朝华之间的拉扯,也会淡了。
所以,不送金簪,他改送令牌了。
这令牌是他的贴身之物,不管是浮生若梦也好,还是这第一酒楼也罢,见令牌,如见他。
江朝华可靠着这块令牌,去筹谋自已的事,例如,去培养暗势。
这样,她能少走一些路,也能少废一些心思。
“这块令牌看样子当真是金贵,都可与小侯爷的命相提并论了。”
江朝华笑了笑,没去伸手接那块令牌。
比起令牌,她更想要燕景的一个承诺。
一个不会动侯府的承诺,一个在来日侯府若有杀身之祸,他能救侯府一命的承诺。
这也是为何她这次来救燕景的目的。
“这令牌,自然没有我的命重要,所以,自然也不是谢礼,单纯是我想将它给你,江朝华,你明白么。”
燕景知道江朝华在想什么,他也并未打算瞒着自已的目的。
他盯着江朝华的眼睛,手微微一动,那令牌就那么直接甩到了江朝华的怀中。
令牌不知是什么材质打造的,入手的瞬间冰冰凉凉的,然后很快又变的温热。
“江朝华,我许你一个承诺,不管是什么,这个承诺,都有效。但我也有一个要求,你到我身边来。”
江朝华低头摩擦着令牌。
她低眉颔首的模样,透着一丝乖巧。
燕景压抑不住心中的情绪,下意识的开口。
他话落,不仅自已有些惊讶,就连江朝华,也猛的抬起了头。
二人对视,无形的视线像是化作了有形的丝线一般,纠缠在周遭。
第379章倘若我说你真的杀过我呢!
令牌温热,且手感十分好。
就算燕景刚刚没说这令牌的作用,光是摩擦着令牌,便足矣知晓这令牌代表了多大的权势。
江朝华没说话,燕景微微附身,紧紧的盯着她的眼睛,不放过她眼底的任何一个情绪。
清晰的察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排斥跟疏远,更有甚者,是那一丝丝的恐惧,燕景的心,密密麻麻的疼了起来。
为何江朝华害怕他。
他到底做过什么,让江朝华这么排斥。
难道真如梦中江朝华哀怨的表达的那样,他杀过江朝华?
可是,他从来都没对江朝华有过杀心,从未!
“江朝华,我杀过你么。”
燕景附身的动作更大了。
他伸出手,好似想去拉江朝华,将她拉到自已身边,从此后,他愿意将秘密分享给她。
可是这句话刚落下,江朝华眼瞳便骤然一缩,里面迅速有一抹惊慌散开,又很快,化作冰冷。
她的身子,不近反退,退后几步,离床榻更远了,也离燕景,更远了。
“江朝华,我杀过你么。”
这句话对江朝华的影响似乎很大,而燕景,也想迫切的寻求一个答案。
他执着的追问着,问的江朝华的眼尾越来越红,红的好似血一样。
她骤然握紧了手上的令牌,觉得浑身的温度都在燕景问出这句话时,而全部消散,变的冰冷一片。
她盯着燕景的脸,想起前世那朝着她射来的一箭,正中她心口,将她死死的钉死在了原地。
那样疼,好疼,疼的她清晰的意识到她要死了。
那样的恐惧感袭来,每每回想,都如噩梦一样追着她,不肯放过她。
“江朝华,我可否杀过你。”
江朝华没说话,可却更胜似开口说话。
她的反应,她的神情,都给了燕景肯定的答案。
“倘若我说是呢,倘若我说你真的杀过我呢,你又当如何。”
江朝华的眼瞳,在这一刻变的及黑及大,几乎要占据了半个眼眶。
她目光幽幽,语气更加平淡,平淡到,她好似真的死过一次,她好似真的曾经被燕景杀过一次。
燕景的眼神,狠狠一颤,心瞬间如翻江倒海,瞬间犹如坠身到冰冷的江水之中。
他的耳边,仿佛又浮现梦中江朝华质问他的话。
为何要杀我,为何要杀我,我当真那么十恶不赦么!
“若我真的杀过你,我将命赔给你好不好。”
燕景的眼眶,近乎鲜红。
他盯着江朝华,已经微微坐了起来。
他喉间干涩,几乎不成语句。
他在梦中张不开的嘴,说不出的话,如今说出来了,更有一种很玄妙的感觉。
玄妙到他一时竟然不知他到底是在对梦中的江朝华说话,还是在对谁说话。
又或者是,前世!
人有前世么。
若真有,那他应该是欠了江朝华的。
欠了她,一条命!
“还给我,你如何还。”
江朝华幽幽一笑。
这一刻,她似乎感受不到任何温度,她似乎感受不到自已还站在这里。
前世她临死前便想问问燕景,她是很坏,是很恶毒,可是她有坏到燕景身上么,她有对燕景做过什么恶毒之事么。
为何狠心的要杀她,为何!
疼啊。
那钻心的一箭,既杀了她,也杀了她所有的希望。
“若我真的杀过你,这匕首给你,我将命还给你。”
燕景的嘴唇动了动,从身后的锦被下摸出一把匕首。
匕首闪着凌厉的光。
燕景动了动身子,光着脚走了下来。
他走的很艰难,诚如江朝华刚刚说的那样,他坐起来都费劲,更何况站起来呢。
可他还是站起来了,只为了要一个答案,只为了,将江朝华眼底的情绪看的更仔细一些。
“给你,若我杀过你,你便可以报仇了,来我身边,然后,杀我。”
燕景是有些偏执的,前世从他不顾一切的夺了皇位开始,江朝华就这么觉得了。
今生,他们多次接触,她也有这样的感觉。
甚至有时候,她觉得燕景那副美人皮下,有着一副及疯及癫的灵魂。
就好似,从未有人去试探的去与那灵魂接触,也从没有人能察觉到它的存在。
一旦有人窥探到了,那就会迎接属于它的疯狂。
“江朝华,来我身边,然后,杀我,你若是想报仇,便也只有这一个法子。”
燕景红着眸子,一步一步走到江朝华跟前。
江朝华在愣神,可她眼底也有动摇,动摇的想拿着匕首,杀掉燕景!
“你以为我不敢么,燕景,你是不是太小看一个人的底线了,便是蝼蚁,也有底线,更何况,我非蝼蚁,而是猛虎。”
江朝华不知自已是怎么伸出手接过那匕首的。
她只知道她现在能报仇。
以燕景的身体状况,她一刀下去,燕景就活不长了。
报仇的机会就在眼前。
可是她为何犹豫了。
她的仇人,只有燕景一个么。
杀了燕景,反而会成全那些她更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