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乔昭的眼神暗了下?来,她?其实心?里?也乱的很。只是在宁安郡主面前还要强装镇定,否则两人都哭成一团,那?才是真的没了办法。她?不清楚这?次父亲被抓,这?里?面是否有徐纾言的主意。他和皇帝是一条船上的人。刚到肃州那?会儿,徐纾言就暗中拉拢过她?,回京以后更是不断打压昌敬侯府。
乔愈年已经尽可能低调,甚至连乔昭每日都吊儿郎当?的,在个闲职上混日子。就是为了表明昌敬侯府并无异心?。尽管如此,他们仍不遮掩对乔愈年的忌惮。
想到这?里?,乔昭眼神黝黑,情绪在其间不断翻腾,浓烈的杀意犹如实质。
乔昭心?乱如麻,但她?现在还要安慰母亲。乔昭抬手,擦掉宁安郡主的眼泪,柔和道:“阿娘你先别急,别急,我有办法。”
乔昭安顿好宁安郡主后,阴沉着脸走出院子。
她?提着剑就往府外而去,翻身上马,往黑暗中奔去,背影尽是煞气。
黑沉沉的夜,仿佛浓墨打翻在天际,沉得让人心?生畏惧。许是下?午狂风大雨,纯黑的夜,一颗星子也无。所?有的光亮都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中。
掌印府已经点上了灯笼,朦胧的照亮了方寸之间。
乔昭不再似往常那?边从暗处爬墙进去,她?直直的提着剑,向掌印府大门而去。墨发飞扬,眼眸似寒星冷玉,目光锐利如刃。
掌印府外面还守着侍卫,看见?有人提着剑而来。都神色一凛,连忙握紧手中的武器,大声呵斥道:“来着何人?速速远离掌印府!”
见?人影根本?不停,快步走了过来。侍卫们忙上前几步,却在看清楚来着面容后,愣住:“乔都尉?”
他们都是认识乔昭的,掌印吩咐过。若是乔昭来,任何人都不可以拦她?。但是乔都尉这?副不好惹的样子,看起来像是来寻仇的。
侍卫们一时又犹豫了,若是将乔昭放进去,犯了大事?,那?可是谁都担待不起。
侍卫们还是拦在了乔昭面前,为首的侍卫瞟了眼乔昭手里?的剑,语气放缓问道:“乔都尉深夜来,可是有何事??”
平时都是翻墙的,这?次提着剑走大门,真的很反常啊!
“让开。”乔昭声音跟淬着寒冰似的,怎么听怎么汗毛竖起。
那?些侍卫更不敢让了,拦在乔昭面前,为首的侍卫给?旁边的侍卫使了使眼色,那?侍卫忙转身进去。
“乔都尉要不在外面等等吧,我们这?就去问掌印一声,要不小?的给?乔都尉沏壶热茶来。”侍卫有礼有节道。
乔昭闭了闭眼,面上都是不耐烦,似乎已经忍耐到极限:“我再说一遍,让开!别逼我动?手。”
侍卫的的笑也放了下?来,面色变得冷肃,他握紧手里?的刀,凝声道:“没有掌印的吩咐,乔都尉不能擅闯掌印府!”
“找死。”乔昭被气得冷笑一声,隐隐透露出些许的狂妄。
府外的气氛凝滞,一触即发。
那?些侍卫都做好了非死即伤的准备,毕竟连徐霁徐淮两人加起来都打不过乔昭,更遑论他们这?些普通的侍卫。
“何人在掌印府外喧哗?贱命不要,今日便让阎王爷收走!”里?面传来一声怒斥,声音有些阴郁。
徐淮一袭黑衣,面色冷凝。他本?就心?情不佳,大晚上还有刁民闹事?,徐淮脾气是真的有些忍不住了。
他倒是要看看到底是哪个刁民,大半夜的来自寻死路!
徐淮走出大门,就与一双似笑非笑的双眸对上。
他先是一愣,随后又怒气上涌,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徐淮扯了扯嘴角,嘲讽道:“乔昭,你还有脸来?”
第104章
第
104
章
夜幕深而沉,
无星无月,万籁俱寂。
空气里还能闻到雨后?潮湿的气味,是那种带着泥土的腥味,
又有着花被打?落留下的暗香。
或许是这一路的风将乔昭的愤怒吹散,不?似方才那样情绪在眼中?翻滚,乔昭现在的面色十分平静。
但手里提着的剑始终没有放下。
她不?想去怀疑徐纾言,
但是又很难控制住脑海中?闪现的猜忌。毕竟他有前科不?是吗,无论从肃州回来那次,
还是前不?久的辽西。里面都?带着他的目的。
甚至乔昭有些冷漠的想,
或许徐纾言勾她,
缠着她做那些快乐的事情,也是为了卸下她的心防。从她这里着手,拉拢乔愈年。
本来他们二人的感情就不?算纯粹,在无数次的利用中?产生的爱,
似乎也并不?如想象中?牢靠,岌岌可?危。
徐纾言的院子,乔昭在熟悉不?过。下午的疾风骤雨,
将院内本就不?多的花草,吹得七零八落。看着有些可?怜。
“你进去吧,掌印在里面等你。”徐淮在前面带路,
声音有些冷硬。
徐淮停在了院门口,尽管他很想进去。但是他知道,掌印只想和乔昭单独在一起。
徐淮瞥了一眼乔昭手中?握着的剑,
皱眉斥道:“你深夜提着剑来,
是何居心!进去之前必须把剑放下。”
乔昭冷笑一声,
道:“我凭什么要放下?”
“乔昭你今夜是来找事的吧。”徐淮握紧手中?的鞭子,脸上?全是怒气。
徐淮真的特别生气,
为什么乔昭做出伤害掌印的事情后?,还能是这样目中?无人的态度。她脸上?甚至没有半分悔意?!
“好狗不?挡道,滚开!”乔昭现在不?想跟他动手,她是来找徐纾言的。
“你!”徐淮被气得要命。手里的鞭子就要甩出去。
两?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夜色浓稠,更显寂静。
“乔昭。”
冷寂的夜,传来一声颤抖的轻唤。
里面的门打?开,徐纾言一袭青衣,看着清瘦单薄。他面色苍白,带着几分疲意?。安静的站在屋檐下,直直的看向?乔昭。
乔昭转过头?去,看着他泛着红的眼眶。她垂着的手,紧了紧。
时间很短暂,只有几秒,转瞬即逝。但却又很长远,仿佛一眼万年。
乔昭大步向?里面走去,一把拽着徐纾言的手,将他扯进屋内,反手将门“砰”的关上?。
屋内没有收拾,地上?乱七八糟的,乱成一团。许是他最近睡眠不?好,这屋里点了安神香,味道虽清淡,却飘扬在鼻尖。
乔昭看也没管,绕开这些,直接将徐纾言按坐在榻上?。
又退后?一步,隔开两?人的距离。就一步,犹如天堑。
两?人好几天没见,徐纾言肉眼可?见的消瘦下去,眉眼间都?是沉沉郁色。身边这么多人伺候着,还能把自己养成这个样子。
对自己真的是一点也不?上?心。
两?人谁都?没说话,屋里透着冷寂。烛光颤巍巍的摇晃着,昏黄中?带着一抹凄清。
徐纾言的手慢慢攀上?乔昭的衣角,随后?紧紧攥住。
他抬眼,一双眸子,清凌凌的,看向?乔昭。涩声道:“乔昭,你这几日有想我吗?”
乔昭没说话,徐纾言的手又缓缓向?上?,拉住乔昭的手,自话自说。他仿佛没看到乔昭的冰冷,两?人之间也没发生那么多事。就好似普通的分开几天。
“我这几日睡不?好,总是梦到你。梦到你有时候亲我,有时候又离我很远。”
“在梦里,你也欺负我。每每我想靠近你,你就像云烟散开,我怎么也抓不?住。或者你只给我留下一个背影,我竭力追着,摔倒在地,你也不?曾回头?看我一眼。”
徐纾言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语调有些委屈,带着娇意?。光怪陆离的梦,里面都?有乔昭的身影。只是总也不?美满,醒来以后?时常心悸,泪流满面。
“这几日你有想我吗?乔昭。”徐纾言又看向?乔昭,怔怔的重复了一遍。
屋檐上?还残留着积雨,滴答滴答的往下落着,溅到青石板上?。日子久了,就在那里留下个浅浅的坑。
乔昭面色平静,垂着眼眸,语气有些淡:“想了。”
“每日都?想。”
乔昭没有避讳自己的心,没见面的日子确实每天都?想着。毕竟是情窦初开喜欢的人,总是想时时刻刻腻在一起的。
哪怕是乔昭,也不?能避免。
徐纾言轻轻勾唇一笑,虽然在笑,里面却又含着苦涩。看得人,心都?不?自觉揪了起来。
他轻轻拉住乔昭的手,将她拉近了些。不?要像陌生人那般隔得那样远。
乔昭没挣扎,顺着他的力度,走进了一步,两?人的衣袍相触。徐纾言抬手环住乔昭的脖颈,让乔昭垂首,将自己的唇送了上去。
可?能是这几日的事接踵而来,将徐纾言压得喘不过气来。亦或者是心里的恐慌,让他郁郁寡欢,难以纾解。
徐纾言的脸没了往日的媚色,显得黯淡无光。连唇都失了血色,有些干燥。
像一株失去生机,枯败的植物。
他的唇快要碰上?去的时候,乔昭倏然偏开了头?,吻落在了她的唇角。
徐纾言的睫毛颤了颤,眼尾瞬间就红了,连呼吸都?重了几分。他又立刻凑上?去,想要亲吻乔昭,带着难言的偏执。
乔昭一把推开他,退开一步。隔着远远的距离,抱着手臂。这是一个防御的动作。
她平静又冷淡,道:“掌印要粉饰太平到什么时候?”
乔昭其?实没用什么力气,但是拒绝的动作,仿佛牵动了徐纾言的神经?。那些夜里的梦,好像一瞬间成为现实。寒冷从心底蔓延到四肢百骸,徐纾言犹坠冰窖。
乔昭要抛下他了。
这个认知,让他的心都?跟着被狠狠绞紧。
徐纾言贵为司礼监掌印,他想要的东西,绝不?会软弱的乞求怜惜,不?会等着别人施舍。他若想要,哪怕是不?折手段,就算是争是抢,也要握在手里。
徐纾言猛的看向?乔昭,带着狠戾,和那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问道:“乔昭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乔昭反问一声。
她实在觉得好笑,徐纾言现在还在跟她装傻。
乔昭一字一顿,不?带半分情绪道:“我父亲不?是你们抓的吗?掌印现在问我是什么意?思,未免有些虚伪了。”
“你们”,自然指的是皇上?和徐纾言。
谁不?知道徐纾言深得顾昀之的信任。徐纾言提的建议,顾昀之力排众议,也要施行。徐纾言就是顾昀之的利刃,他做的每件事后?面都?有顾昀之的授意?。
徐纾言蓦地一顿
,面上?的表情都?空洞了一瞬,似乎没想到乔昭会这样说。
“你怀疑是我?”徐纾言哑着声音,不?敢置信道。
徐纾言骤然站起身,仿佛受到天大的侮辱一般。他手颤抖的指着自己,方才还强撑的狠戾支离破碎。徐纾言说话的声音都?在抖:
“乔昭,你怀疑......怀疑是我害了乔愈年?!”
“你不?是已经?做过很多次这样的事情了吗?”乔昭语气有些轻飘飘的。
“在肃州的时候,掌印强权压迫,让我护送你回来。去辽西也是掌印和皇帝提的建议。你们拉拢昌敬侯府不?成,就使一些强硬的手段。”
“我怀疑掌印,又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相对于徐纾言强烈的情绪起伏,乔昭始终是平静的模样。
她这番话,就像是一柄利刃狠狠插在徐纾言的心上?,将他的心脏洞穿。他的脸霎时就变得惨白,没了半点血色。
“乔昭你在怪我,对吗?你怪我的每次利用,你从来就没有释怀。你将它?们压在心底,这次终于憋不?住了?”
酸涩突然就涌上?了鼻尖,徐纾言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但他不?愿让泪流下来。他死?死?的盯着乔昭,唇咬的发白。
为了得到乔昭的答案。
乔昭睫毛颤了颤,抿着唇没说话。
没说话就是答案了。
徐纾言笑了一声,泪眼朦胧,脸上?却极尽嘲讽。他咬牙切齿,带着恨意?,低吼道:
“是我做的又如何?你今日提了剑来,不?就是想杀我?乔昭你既然恨我,你现在就杀了我!”
他从一开始就看到了乔昭手里的剑。他甚至不?敢相信,乔昭恨他至此。
徐纾言一步步逼近乔昭,面上?尽是戾气。他唇角挂着阴骘讥讽的笑意?,说着心碎的话:
“乔昭,我一直觉得,你和阉人在一起,是我亏待了你。你对我做的那些事,在床.上?,在你想要什么我都?依你。恨不?得把心都?剖给你!乔昭,我恨不?得把心剖给你!!”
徐纾言的泪不?知不?觉就流下来,他又一把抹掉。或许是情绪起伏实在太大,徐纾言哽咽得话都?说不?清楚。
“你既然怪我,你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
乔昭冷漠的样子,于徐纾言而言是极其?陌生的。乔昭不?是这样的,她不?是这样的!
乔昭从来都?是温和的,哪怕他们不?曾熟悉的时候。乔昭对待他,也时常挂着笑脸,体贴又周到。
那个时候,他才到肃州没多久。他们沿着肃州的街道,走到尽头?的古庙。他们那个时候彼此戒备着,尽管如此,乔昭依然在那可?巨大的榕树下,为他求了一根红绸。
她甚至在上?面写字,她写平安喜乐,无病无灾。
看着眼前平静又冰冷的乔昭,徐纾言就不?可?控制的浮现,那时乔昭垂首为他在红绸上?提字的样子。
乔昭她不?是这样的。
徐纾言的心好像随着乔昭的冷淡,一片片的碎掉了。
屋内的一片狼藉,就像是徐纾言现在的情绪一般。消瘦的身体,好像承受不?了他如此浓烈的情绪。徐纾言整个人都?在轻微的颤抖着。
乔昭看着他流泪的样子,心脏也泛上?了细密的疼。不?剧烈却缠绵不?断。
因为徐纾言的逼近,两?人靠得越发近。乔昭甚至能感受到,徐纾言因为哭泣而变得湿热的气息。
空气凝滞半晌,两?人都?没有再开口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良久,她定定的凝视着徐纾言的泪眼,道:“我父亲绝无反叛之心,他一生都?在为北齐出生入死?。你们此举,无异于寒了忠臣之心。”
“放了我父亲。并且要下旨昭告天下,还我父亲清白。”
乔愈年为北齐守国门半生,到头?来被冠上?通敌之名?,一生清誉毁于一旦。日后?别人记不?得那个赫赫战功的乔元帅,只记得因通敌叛国而关入大牢的乔愈年。
徐纾言知道乔愈年没有反叛之心,他也知道乔愈年不?会死?,过几日就会被放出大牢。
但是现在,他并不?想如乔昭的意?。
徐纾言吸了吸鼻子,尽量让语气平稳些。他嘴角扯出冷意?,带着攻击性:“我凭什么要放了乔愈年。既然抓了他,就是要把他从那个位置拉下来。”
“乔愈年是否做过那些事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说他做了,他就是做了。”
徐纾言的语气越发恶劣。他转过身,慢条斯理的坐回榻上?,将方才的狼狈一一拂去。他抬眼看向?乔昭,眼尾末梢都?带着挑衅。
乔昭不?就认为他是不?辨忠奸的人吗?那他就要当给她看,他就是要看着乔昭心里不?痛快。
这样扭曲的,带着报复的快意?。让徐纾言觉得,自己在和乔昭的感情中?,短暂的站了上?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