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不得不说,岁月从不败没人。尽管周承钰不再年轻了?,她的?美仍旧触目惊心。一双美目灵动明亮,顾盼生辉。“小皇帝将徐纾言支开了?,他前脚刚走,后脚乔愈年就下了?狱。徐纾言今日午时得知消息,急匆匆的?赶了?回来。已经进了?宫里。”
“那没意思了?。徐纾言都回来了?,估计在牢里关个几日就放了?。”周承钰撇撇嘴,觉得有些无趣的?紧。
周承钰都觉得这北齐跟走了?大运一般。顾昀之虽然?算不上?聪慧,但也能落得个勤政的?好?名。他就算蠢,这北齐朝堂上?却卧虎藏龙,个个都不是等闲之辈。
有这些人撑着,北齐再怎样都能延续个百来年。
......
徐纾言那日拿了?经书就走了?,甚至没来的?及知道宋景洵到底是要和哪家姑娘结亲。他在法源寺待得心不静,隐隐觉得会有事情发生。
未曾想第二日,徐霁便匆匆忙忙进来,面带急色,道:“掌印!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徐纾言抬眼看过来,他正?在屋里抄经书。最近这段时间他心不静,就总是把经书拿出来抄。想着乔昭就要好?些。
说起?乔昭,这已经满打满算有五六日没见了?。
徐纾言心中沉闷,脸上?也无甚表情,看向徐霁的眼神中死气沉沉的?。
“何事?”
“掌印。”徐霁撑着腿,弯腰喘气,他刚才得知消息,一路跑过来的?。
“乔......乔元帅被抓了?!昨日进了?宫就没出来,高?少监那边传信说,已经被押进大牢。消息刚刚传出来。”
“什么!”
徐纾言猛地站起?身,因为太过惊讶,没注意到手中的?毛笔。黑色的?墨汁将干净的?经书泅湿,疏密得体的?字也被墨染成一团。
这本经书已经快抄完,但是临到最后,却染上?黑墨,功亏一篑。怎么看都很刺眼。
但是徐纾言根本没注意到这些,他心神?震颤,追问道:“乔愈年?”
“是的?!”徐霁忙点头道。
“皇上?是否给他用刑?”徐纾言站起?身就往外走,边走边问。
乔愈年毕竟是乔昭的?父亲,徐纾言虽然?对他算不上?多敬重,但是他不想看到乔昭烦心。
“这个不清楚,狱里的?事情,高?少监暂时没传来消息。”徐霁大步跟在徐纾言后面,回答道。
“竟然?做出这等蠢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徐纾言眼中暗色越发深沉,怒斥一声。他知道顾昀之有事瞒着他,未曾想竟然?是这件事!
徐霁噤声,不敢插嘴。
“去备马车,回宫!”徐纾言克制住怒气,沉声道。
“马车已经备好?了?,在山门口。”徐霁忙道。他一得到消息,就在暗道不好?,忙叫人将马车备好?。
徐纾言没讲话,快步往外面走去。山间狂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徐纾言的?衣袍也被风吹起?,加上?他人消瘦,竟然?有几分乘风归去的?谪仙模样。
徐淮已经等候在马车旁,待徐纾言一上?马车,徐淮挥鞭。只听见一声马嘶鸣,地上?扬起?灰尘,马车向前快速奔去。
到皇宫里的?时候,已经隐隐有下雨的?征兆。天上?笼罩着厚重的?乌云,云层压得极低。
徐纾言在承天门下了?车,有一个小太监候在那里,看到徐纾言的?马车就着急迎了?上?来。
“皇上?那边现在什么情况?”徐纾言下了?车,沉声问道。
“皇上?在勤政殿没出来,不让人进去伺候,高?少监都只能在门外候着。”小太监弯腰,低声道。
徐纾言紧抿着唇,上?了?轿子,直奔勤政殿。
路过太和殿,侧目一瞧,已经有大批臣子得了?消息,跪着太和殿外给乔愈年求情。
乔愈年在朝堂上?很少招惹是非,再加上?他又?有赫赫军功在身。在朝堂上?人缘是极好?的?。
风刮得越发大,呼啸声震耳欲聋,令人胆战心惊。狂风怒吼,吹得人衣衫掠起?,天色阴沉,显得跪在地上?的?身影十分渺小。
有几个太监,在一旁好?声劝道:“各位大人还?是回吧,皇上?说了?今日不见任何人。这眼瞧着要下雨,各位大人还?是回去避雨吧,何苦跪在这里!”
“一忠而耳,百辱不辞。微臣知晓皇上?不愿听,但是臣仍要说!乔元帅并非那通敌叛国之人,望皇上?明辨是非,勿要听信奸人之言,寒忠臣之心。”
宋景洵跪在风中,脊背挺直,犹如那青青翠竹,不惧风吹雨打。他眉眼清俊,面色凝重,义正?言辞。风将他的?声音传得很远。
“乔元帅定然?不是那通敌叛国之人!麻烦公公通通情,替我们传句话。”郑冬青跪在一旁,恳求道。他面色冷肃,跪着的?身影不动如山。
“麻烦公公通传一声,让皇上?见我们一面。”后面的?大臣纷纷道。
“您这是......不是我不帮,实在是皇上?说了?不见人,奴才也是没法?子啊!大人还?是回吧,这眼瞧着要变天了?。”
太监苦口婆心劝道,他何尝没动侧影之心。但这是上?面的?人在斗法?,他一个当奴才的?,哪里轮得上?他插嘴,也是有心无力啊。
看着远处跪着的?人,徐纾言脸色沉得吓人,心中的?怒气不断上?涨。
徐纾言到了?勤政殿门口,高?少监连忙上?前,道:“掌印。”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徐纾言面色阴沉,风雨欲来。徐纾言紧抿着唇,径直走上?前,一把推开勤政殿的?大门。
看着徐纾言带着怒气的?背影,高?少监话到嘴边都咽了?下去。虽然?皇上?不让别?人进去,但是掌印算不得别?人。
见徐纾言走了?进去,高?少监将门轻轻阖上?,摸了?摸鼻子,站在门外。
还?是别?进去掺和吧,吓人的?很。
......
顾昀之听见没开的?声音,放下手里的?书,好?整以暇道:“掌印来了?。”
他似乎不惊讶徐纾言的?擅闯,也没有怪罪。
“为什么将乔愈年抓起?来?皇上?可知外面有多少大臣跪着为乔愈年求情。乔愈年平定西戎,战功赫赫。皇上?这般无缘无故将人抓起?来,只会寒了?群臣的?心。”
徐纾言面色紧绷,直直的?盯着顾昀之,眉眼间都是锋利。
“不是无缘无故,他通敌叛国,六年前与西戎一战,牺牲了?那么多北齐将士。他合该被抓起?来,朕又?怎么寒了?群臣的?心?”顾昀之嘴角勾起?一抹古怪的?笑。
“通敌叛国?”徐纾言反问道。
“你?说乔愈年通敌叛国?”似乎觉得不可置信,徐纾言看着顾昀之脸上?挂着的?笑。觉得有些陌生,他确实在不知不觉间变了?许多。
徐纾言神?情越发复杂。
顾昀之挑了?挑眉,不置可否,道:“朕正?准备写圣旨,掌印来看看朕提的?旨是否合理?。”
徐纾言走进一步,垂眸瞥了?一眼上?面的?字。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国家安定,百姓安宁,皆因臣民?忠心耿耿。然?朕观乔愈年,竟与外敌勾结。西戎一战,北齐众多将士,莫不身死。乔愈年图谋不轨,实属大逆不道。即剥夺其一切职务与封号,打入天牢,待秋后问斩。钦此。
徐纾言站在桌前,与顾昀之对峙,气氛凝滞紧张。
“你?明知道,乔愈年并没有做这些事。如今在他身上?加些莫须有的?罪名,想要置他于?死地?”徐纾言垂落的?手握紧,问道。
“做没做并不重要,总要给个罪名,否则师出无名,受人诟病。”顾昀之道。
“不受人诟病?你?可知外面跪了?多少臣子?整个北齐的?半壁江山都来了?!”
“你?这样做无异于?离间君臣之心。狡兔死,走狗烹,人人自危。为国出生入死的?将军尚且如此,其他人又?怎敢为国效命?!”
徐纾言面带怒色,直指大门。外面疾风骤雨,狂风呼啸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白?光划破天际,瞬间将暗沉的?屋内照亮,又?昏暗下去。
但顾昀之仍然?借由着一闪而逝的?光亮,看清楚了?徐纾言眼中的?失望。
仿佛动物应激般,顾昀之的?神?经一跳。他猛地起?身,大步走到徐纾言面前,面色狰狞,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那又?如何!就算全天下人知道我是一个薄情寡义之人又?如何?周承钰那边已经在调兵,我们没有时间了?!没有时间了?,你?知不知道!”
顾昀之面色涨红,胸膛起?伏不定,他双手紧紧钳住徐纾言的?肩,用力到手指青白?。徐纾言定定的?看着顾昀之,他面上?的?失望再也掩盖不住。
“你?真是太蠢了?。周承钰只是稍微动作,就让你?自乱阵脚。她若是要皇位,早就反了?!会等到你?暗处发展羽翼?”
顾昀之怔然?,徐纾言从未有这般不留情面斥责他的?时候,这完全是大不敬的?。徐纾言总是谨慎的?,哪怕在与顾昀之有一起?长大的?情分在。他也守着礼节,从未有过逾矩。
如今他脸上?的?冷静淡漠,让顾昀之心慌。
“你?想让谁来接手定北军?吕司?”徐纾言拂开肩上?的?手,平静问道。
“吕司是神?策军里提上?来的?人,他最起?码比摇摆不定的?乔愈年更值得信任。届时便让吕司顶了?乔愈年的?位置,将定北军握在手里。至少与周承钰有一战的?能力。”
顾昀之知道吕司此人时,是非常激动的?。难得将帅之才,还?是自己的?人。他想,终于?来了?,那个可以顶替乔愈年的?人。
“吕司他算个屁!你?太小看乔愈年的?威望了?。今天跪在外面的?齐褚,郑冬青,哪个不是定北军里出来的?将领?若是吕司控不住定北军,你?又?该如何收场?”
徐纾言眉眼冷厉,张口就是狂傲之语。
“乔愈年不参与党派之争,不代表他不忠于?北齐。若是周承钰将北齐拉入水深会热中,乔愈年定会出手制止,他就不是我们的?敌人。”
“你?今日此举,无异于?将昌敬侯府推到太后怀里,正?合她意!这么多年,你?还?是沉不住气。”徐纾言厉声道,语速太快,甚至有些攻击性。
顾昀之急促的?喘息,面上?还?残留着愤怒和不甘心。
激烈的?争吵停歇,殿内一时间陷入诡异的?安静中。
外面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下起?了?倾盆大雨,被风一吹,更显寒凉。大雨打在窗户上?,噼里啪啦的?,吵得人心烦。
徐纾言实在觉得有些累了?,或许是这许多年的?隐忍和筹谋,只为报仇。到最后发现自己竟然?跟了?个蠢货,这种无奈让他心累。
他不想再跟顾昀之对峙,转身坐在下方的?椅子上?,也不管是否大不敬。他靠在椅子上?,心中叹息,抬手揉了?揉眉心,郁结难解。
雨声和心脏狂跳的?声音,仿佛同频。
顾昀之站在原地,看向徐纾言蹙着的?眉头,抿唇不语。顾昀之知道徐纾言说的?是对的?,他确实心急,再加上?吕司在他身边吹耳旁风,句句说在心坎上?。
顾昀之日日夜里都辗转难眠,瞒着徐纾言办事的?感?觉并不好?受。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就算是错了?也只能继续错下去。
直到事情败露,徐纾言大发雷霆。
......
良久,顾昀之走上?前,轻声道:“掌印。”
对比外面疾风骤雨的?怒吼声,顾昀之的?声音小的?微乎其微。但徐纾言知道,这是他示弱的?表现。他从小便是如此。
徐纾言不愿看他,只撇开头。
气氛又?凝滞了?下来。
顾昀之在高?位太久,鲜少有这样低头的?时候。方才他已经示弱,但是徐纾言不接,他也无法?继续说下去。
勤政殿内,两人一坐一站。外面已经天黑,就显得屋内烛光笼罩,带着些晦暗。总有蜡烛照不到的?地方,滋生黑暗。
良久,徐纾言起?身,往外面走去。他实在是不想和蠢人待在一起?。
顾昀之追上?去几步,又?停住脚步。金色的?龙袍威严庄重,穿在身上?有些沉甸甸的?,将顾昀之死死按在原地,再也踏不出脚步。
“掌印。”
顾昀之在身后又?唤了?一声,语调晦涩。里面纠缠着千丝万缕的?感?情,怎么也无法?解开。
徐纾言停住脚步,他面色有些苍白?,眉眼间都是倦意。徐纾言侧目,面无表情道:“放了?乔愈年。”
第103章
第
103
章
徐纾言回到府里?已经很晚,
现在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去。下?午的狂风暴雨已经停歇,地上仍然积着雨水,到处都是湿漉漉的。
徐纾言疲惫的很,
不想讲话。却还是叫徐淮进来。
“去给?昌敬侯府送句话,就说乔元帅无事?,让郡主和......乔昭不要太过忧心?。不日皇上就会放了乔元帅。”徐纾言吩咐道。
“是。”徐淮弯腰道。他转身准备出去。
徐纾言叫住了徐淮。
他垂着眼眸,
鸦羽般的长睫轻颤。抿了抿唇,似乎有点犹豫,
又实在忍不住,
启唇道:
“顺便问一嘴乔昭的消息,
为何这?许多天都未曾见?过她?的身影。不要说是我问的,就说......说武卫营那?边传了消息到宫里?,过问她?在何处。”
这?许多天未见?乔昭,也没有一丁点的消息。事?情确实接踵而至,
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若是以往,徐纾言独自一人,绝不会有半点软弱的时候。
但如今,
不知为何,他脆弱了许多,总想着有乔昭给?他兜底。无论发生何事?,
有乔昭在他的身旁,他总觉得安心?些。
徐淮听到后面的话,面色有些奇怪。他眉头紧皱,
话在嘴边又不敢说出口,
只能定在原地。
徐纾言看他站在门口,
既不走又不回话。
“愣着干什么?去啊!”徐纾言皱眉道。
徐淮面露难色,含糊其辞道:“掌印不必过问了,
乔昭没出事?,一直在昌敬侯府里?。人家好得很呢,幸福美满,才没那?个时间来见?掌印。”
徐淮心?中生气,气乔昭竟然这?般对掌印。说话自然就没收住,阴阳怪气,差点说漏嘴。
空气安静一瞬。
“什么意思?”徐纾言一怔,问道。
徐淮不敢看徐纾言的眼睛,他左顾右盼。双手交握,不断摩挲,心?虚的很。脸上都是犹豫不决,张了张嘴,又将话咽下?去。
“无事?,我去昌敬侯府替您传话。”徐淮急忙道。他什么也不敢说,只想赶快离开这?里?。他转身就往门外去。
“站住!”徐纾言冷声道。
徐淮开门的手停住,他双手紧握。实在没办法,心?里?七上八下?的,只能转过头来。
雨后的夜晚,总透着萧瑟冷寂之感。四周格外的安静,总让人陷入难以名状的落寞之中,仿佛整个世界都沉浸在这?份静谧与哀伤之中。
昏黄的烛光摇曳着,时而明亮,时而暗淡。映照在徐纾言清冷的眉眼上,半明半暗。他定定的看向徐淮,一字一句道:
“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徐淮低头,抿紧唇不愿意说,只嗫嚅道:“无事?,方才说了些胡话。”
他是最清楚掌印对乔昭的感情的,若是让掌印知道乔昭要成亲了,根本?不敢想出掌印会做出多疯狂的事?情。
“砰——”
随着清脆的裂响,一方砚台摔在徐淮脚下?。青州进贡的红丝砚,早在前朝即负盛名誉为诸砚之首,就这?样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碎得彻底,碎片甚至溅到徐淮身上。
徐淮一惊,脚不自觉往后退了退,又强迫自己定住,不敢动?。
徐纾言死死盯着徐淮,眼中尽是冷意,一张白玉颜泛着寒意。
“你说乔昭幸福美满,到底是什么意思?”徐纾言声音越来越冷,犹如凛冬刮骨的寒风。他猛地起身,怒道:“说!”
徐淮看着地上的碎裂的砚台,多好的一方砚台。本?应该被高高捧起,许多人甚至连见?都未曾见?过。可是现在却碎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