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齐嬷嬷心有不满,即便知道侍女出言不逊,也未曾制止,反而默许了她的诘问。花厅里原先伺候的侍女小厮没过多久被人叫走,说是要处理些重要的事。来传话的人伏低做小,满口保证说是会挑些手脚利索的人来伺候。
齐嬷嬷自己带了伺候的人,也不指望相府的下人。种种为难,本就是为了要灭一灭时锦的气焰。目的达到便也就作罢,这样拙劣的手段她自己瞧不上。是以没多想,由着相府的下人折腾。
结果等新来伺候的人一到,她就知道大事不妙。
这一群仆役五大三粗,人高马大,往花厅一站,就给人威慑之感。
这侍女不是头一次催促了,可一旦问及时锦下落,仆役要么缄口不言,要么一问不知,嘴巴绷的严实极了,丁点儿消息都没透露出来。
“问你们话呢。”侍女没好气地冲着仆役吼。
为首的仆役硬邦邦道:“夫人在忙。”
侍女一阵憋闷,怒不可遏地往外走:“嬷嬷是奉了皇后的命来府,我倒要看看元嘉殿下在忙些什么,居然连皇后的命令也敢怠慢。”
仆役原本站着,见她要往外走,训练有素地挡住门口。
侍女作势要闯,齐嬷嬷眼皮一跳,心道不好。
没等她开口制止,仆役已经提着侍女的衣领将人扔回屋内。手脚利索,动作行云流水,丝毫没有怜香惜玉可言。
侍女猛不迭摔落在地,身上闷疼,疼的眼泪都忍不住流出来。
她气急败坏地扬起脸:“你们放肆!我们可是——”
“住口!”齐嬷忙声制住她。
侍女有心再骂,转头触及齐嬷嬷警告的目光,霎时偃旗息鼓。
恰此时,一阵轱辘声由远及近。
仆役往两侧散开,恭敬地垂首:“夫人。”
时锦由管家推着进来,恰好从趴伏在地的侍女身侧经过。时锦打眼扫过,撑着下颌笑呵呵道:“呦,行这么大的礼?毕竟是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的人,我可担待不起。快起来。”
侍女脸色青白不定,问安后想起身,可身子骨散架一样,一动全身都疼,好不容易忍下的眼泪又冒出来。
时锦望向齐嬷嬷,佯装担忧地“呀”了声,“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见着我还哭起来了?”
说完才想起来,知蕊不在,没人附和她的话。时锦颇有些遗憾。
没等消化完这些遗憾,身后的管家正经道:“想来是这侍女仰慕殿下多时,一朝得见,欣喜若狂,这才喜极而泣。”
管家说出这话在时锦的意料之外。
她顿了下,才想起来临出门前,知蕊似乎拉着管家说了许多。
时锦那时正哄着小三月,只当是知蕊不放心,嘱咐管家些细节,没想到竟连这附和搭腔的本事也教了?
管家这话深得知蕊真传。
时锦扬了下眉,勉力憋住笑,恍然大悟道:“原是如此。”
她好似没看到侍女气闷的神情,叫来尾随而至的相府侍女:“快来将这位姑娘扶下去梳洗一番,哭的梨花带雨的,瞧着真让人心疼。”
说完,她又有些不赞成道,“纵使见到我再高兴,如此行礼也委实不合时宜。毕竟你是皇后的侍女,礼节有失于娘娘的面子和声名也有碍。”
时锦语气徐徐,但也压根没给齐嬷嬷留出插话的机会。
等齐嬷嬷终于有机会开口的时候,方才的侍女早已被人带下去了。
齐嬷嬷目瞪口呆:“殿下,你——”
“这位是?”时锦故作疑惑地看了眼管家。
管家心领神会:“回夫人,这是皇后身边的齐嬷嬷。”
时锦意味深长地望过去:“原来是皇后身边的人,难怪。倒是相府怠慢了,嬷嬷勿怪。”
那句拖腔带调地“难怪”脱口的同时,管家皱眉不虞的目光也投过来。
齐嬷嬷被这目光一看,心火上涌,正要斥责,在时锦似笑非地目光中猛地惊醒。
她竟坐着?!
她在时锦的面前坐在主位上?!
齐嬷嬷霎时间冷汗直冒。
她怎么会出这样没有脑子的差错?
纵然知道时锦不过是有名无实的殿下,可好歹也占着个“名”,若是因为自己的疏漏被赶出了相府,竹篮打水,娘娘和那位定然饶不了自己!
齐嬷嬷忙不迭跪下行了大礼,口中连连告饶:“老奴失礼,请殿下恕罪……”
“嬷嬷年岁大了,不必行此大礼。”时锦命人将她扶起来,笑眯眯地问,“嬷嬷今日来府,有何贵干?”
时锦语气柔,可齐嬷嬷却再不敢掉以轻心。
原本准备的托辞在敌强我弱的情形下不适合再出口,齐嬷嬷沉吟片刻,好声好气道:“娘娘得知殿下抱回了位女婴在府中养着,忧心殿下过于劳神不利于伤势将养,特命老奴前来,替殿下分担一二。”
时锦扬了扬眉,抬眼望向齐嬷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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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追的作者也断更了,被鸽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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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时锦的眼神轻飘飘的,好像只是很随意地扫了一眼。
仅仅是须臾便挪开,可齐嬷嬷却下意识呼吸一紧。
她来相府,当然不仅仅是为了帮忙照看婴孩,但真实目的,时锦又能猜到多少?
齐嬷嬷不清楚,恰恰是因为一无所知,才愈发不安。
她肯定是要想办法留在相府,但在时锦面前,现在的她毫无把握。
短短几息,齐嬷嬷脑海中浮现出不少应对之策。只要时锦拒绝,这些说辞就能顺势派上用场。
出乎齐嬷嬷的意料,时锦只轻轻笑了声,显得极好说话:“既是皇后娘娘体恤,断没有推辞的道理。只是月月认生,恐怕要劳烦齐嬷嬷在府中多住几日,待熟悉之后,再来教养。”
齐嬷嬷一怔,但也很快漫上喜色:“单凭殿下安排!”
侍女带着齐嬷嬷去收拾行李。
管家忧心忡忡道:“夫人真要将小小姐交给齐嬷嬷照看?”
时锦望着齐嬷嬷的背影,微微眯起眼:“我怎么敢让她接触小三月?”
齐嬷嬷意不在此,时锦和她心照不宣。
见管家眉毛都要拧成一团,时锦笑着解释:“赶走了齐嬷嬷,皇后还会再派其他人。与其来回折腾,不如放一个我了解的人在眼皮子底下,好歹知己知彼。”
管家了然,顿了下,终究是没有按捺住心中的好奇:“可是夫人,皇后为何无缘无故要派人来相府为难?”
时锦讶异:“你不知?”
管家更为不解,迟疑问:“老奴,应当知道?”
时锦:“……”
时锦想了下,反应过来:“想来是忘记告诉你了。”
管家下意识屏住呼吸。
时锦轻描淡写道:“上回在红袖招,石妈妈口口声声念叨的‘世家公子
’,是武安侯的二公子。”
能让石妈妈不顾往日情分,定要逼长思嫁人,那家定然富贵泼天。
这样的府邸,上京城中屈指可数。石妈妈脱口一个“武”字,时锦立即就联想到了。
管家没想到还有这层渊源,大为惊骇:“皇、皇后这是为侄子讨公道来了?”
这岂止是来者不善啊!
时锦若有所思道:“恐怕不只如此。”
*
时锦被管家推着回到主院,还未靠近,便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声。
她心头一跳,催促着管家赶紧进去。
知蕊被小三月折腾得焦头烂额,看到时锦就像看到救星似的,狠狠松了口气:“姑娘可算回来了!”
时锦抱过小三月。小婴儿哭了好一阵,此刻脸上布满泪痕,小脸哭得通红。时锦好一阵心疼,柔声晃着她哄。
小三月在她的怀中渐渐平静下来,不多时,只余下抽抽嗒嗒的啜泣声。
时锦轻声问:“怎么突然哭起来了?”
知蕊更是一头雾水,泄气道:“姑娘离开没多久,无缘无故地就开始哭,怎么哄都停不下来。”
时锦轻点着小三月的鼻尖,弯了弯眼睛:“月月是想姨姨了是不是呀?”
小三月不知听懂没有,以为时锦在和她玩,“啊啊”叫着费力去握她的手指。
时锦不知疲倦地陪她玩儿,抽空递给知蕊一方手帕:“拿温水浸湿了给我。”
知蕊应了声“好”。
刚一转身,迎面撞见顾云深进屋。
时锦扬眉:“相爷今日不忙?”
“忙。”顾云深言简意赅,视线落在她怀中的小三月身上。
婴儿早期哭闹是常事,他担心时锦一个人哄不来,一下朝便着急忙慌地赶回来,稍后还要赶去官署处理公务。
时锦正欲再问,眸光瞥到他手中提着的油纸包,眼睛霎时一亮。
还没来得及惊喜,就见顾云深顺手将东西递给知蕊,吩咐她装好盘子端过来。
时锦张了张嘴:“……”
她的脸色肉眼可见的从惊喜滑落为灰败。
顾云深正疑惑着,就见一旁的知蕊掂了掂糕点,转头质问时锦:“相爷买给姑娘吃的?”
知蕊没忘记时锦方才的眼神,有惊喜却没意外,一看顾云深给她买糕点这事就不是只出现过一次。
时锦眼神闪躲,病急乱投医,信口道:“啊,兴许是给小三月买的吧。”话一出口,仿佛就有了底气,怕知蕊不信,她又望向顾云深,振振有词道,“小三月还没长牙,怎么能吃这些东西呢,下次别给她买了!”
顾云深:“……”
知蕊:“……”
知蕊无奈道:“姑娘还知道月月没长牙?”编理由好歹找个可信度高的。
时锦嘴唇翕动,没来及开口,就见知蕊冲她摇了摇糕点。
知蕊笑得和善,语气却平铺直叙:“没收。”
时锦试图挣扎:“……别吧——”
知蕊对于她的挽留和不舍视若无睹。
时锦眼睁睁看着自己就要到手的糕点不翼而飞,攒了一腔怨气,幽幽望向顾云深,控诉道:“你给我买的糕点,为什么要交给知蕊?”
顾云深:“……”
顾云深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走向。
时锦好似执着的要等一个答案,定定看着他,眼也不眨。
小姑娘了无生气的表情直直映在眼中,顾云深颇有些心虚,又有些不解:“知蕊为何不许你吃糕点?”
时锦一阵无言。
总不能说在岭南时吃糕点没有节制,吃坏了牙,大夫不让多吃吧。
这话若是说出口,不需要知蕊阻止,顾云深立即就能让“糕点”这类的小食从府中消失。
她想到糕点被没收这件事就心绞痛,心绪不静,委实想不出合宜的托辞。
时锦鼓了鼓腮帮子,绷着脸,麻木道:“相爷不如去问罪魁祸首。”
语气不善,可眼神却显得水润润的,染了些不甘的眼神中不自觉流露出几分无辜。
顾云深莞尔,抬手揉了下她的发顶。
小姑娘的头发柔而顺,发质轻软,摸上去手感极好,像是从上好的绸缎上轻轻拂过一样。
不等时锦抗议,顾云深善解人意道:“好,阿沅不愿意说,那我就不问。”
小三月咿咿呀呀地发出抗议声,像是不满没人陪她玩。
顾云深垂眼,看到她泪痕遍布的小脸,不无意外道:“三月又闹了?”
时锦探过去手指陪她嬉戏,小三月果然又咯咯笑起来。
时锦松了口气:“方才哭了一阵。”
顾云深点了下头,移开视线:“我回官署,今晚回来和你一道用晚膳。”
时锦“嗯”了声,忍不住抬头,面色挣扎,欲言又止。
顾云深不避不躲的迎上她的视线,摆出愿闻其详的姿态。
时锦嘴唇翕动,半晌,挫败道:“……相爷慢走。”
小姑娘眼神中的不情不愿显露无疑,和被知蕊抢走糕点后的神情陡然重合。
顾云深稍加思索,上前一步蹲在她的轮椅侧,了然问:“阿沅念着那份糕点?”
意图被看穿,时锦也不再掩饰,索性破罐破摔,大大方方地“嗯”了声:“相爷要再给我买吗?”
“不买。”顾云深故意道。
拿人取乐还如此理直气壮,时锦一阵气闷,没好气道:“官署忙,相爷还是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赶紧回去吧。”
顾云深不恼不怒,好脾气的安抚:“甜口的东西吃多了不好。”
他不重口腹之欲,对吃食一类的便不大放在心上。前些时日为了哄时锦连日去买糕点,只顾将人哄得开心便罢,如今一见知蕊将东西拿走,才猛然察觉到不妥。
时锦霎时心神一凛,她不动声色地观察许久,确认顾云深只是随口一说,紧张才稍稍散了些。
时锦不满道:“既不能买,相爷提起它做什么?”
顾云深温和道:“不能买糕点,上京城还有其他小食,回来给阿沅买别的。”
虽不如糕点吸引人,好在聊胜于无。
时锦颇为知足的眯了眯眼,声音软下来:“那便多谢相爷了。”
心情轻快起来,时锦就显得极好说好。
她主动将小三月抱起来,小心翼翼地递到顾云深身前:“给。”
顾云深以为她抱累了,顺势接下。
怀里的小三月似乎察觉到动静,睁开眼睛,看到熟悉的人,又安心的闭上眼。
时锦啧啧道:“小三月人小,倒是真机灵。”她探身上前,点了下小三月的鼻尖,颇有些自豪道,“你咋这么聪明呀。”
顾云深笑了声,与有荣焉道:“近朱者赤,跟在阿沅身边,总要习得阿沅几分聪慧。”
时锦侧目,没有谦虚,坦然应下了他的夸赞:“那姨姨就多抱抱小三月,让小三月更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