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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2024-03-10

    11:31:05

    第93章

    娇养

    容凌没想过钟黎真的会离开他。

    他也从未想过他们会这么契合,

    润物无声,他已经习惯了有她的陪伴。

    可她终究会离他而去。

    在他知道顾家的情况时,心里已经有了预感,只是不愿意承认。

    那段时间是他最煎熬的时候,

    每每夜深人静都是冷汗涔涔地醒来。

    以前从不在意自己拥有的这些,

    因为都习惯了,可只要想到有朝一日会失去,

    就觉得可怕到天崩地裂。

    只要一想到过去那些自己都不会正眼看一眼的人即将凌驾于他之上,

    就难以名状地怖惧。

    他第一次这么真切地感受到什么叫恐惧。

    他过去一直顺风顺水,

    就算有不如意,

    他所拥有的一切不会从根本上发生动摇。

    从小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权力游戏的残酷,

    如果他舅舅失败,顾家以后只会不断往下走,

    再没有翻身的机会了。失败者只会事事不如意,

    别说荣华富贵,连身家性命都没办法保障。

    他的父母亲朋、他在意的人最后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包括他自己。

    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比如他一伯伯,

    前些年因为某件事被发配到了地方,后来虽然调回了京,再无不复往昔,家里也被牵累一蹶不振。他儿子在他们圈子里从来都没什么话语权,

    都没人正眼看一眼,连妹妹被人占了还要赔笑脸,

    他爸屁都不敢放一个。

    低眉顺目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别人只会蹬鼻子上脸。

    他从小就不是一个会曲意逢迎、讨好别人来获得喘息之机的人。

    他始终信奉绝对的实力才能保护自己。

    他不相信任何人,

    但他相信人始终为利益所驱使。

    但他也不想失去钟黎,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又自私又卑劣,但做不到放手。

    他一开始的计划是和程京华结婚,先助他舅舅稳住地位,再收拢程京华手里关于中河的那一部分权柄,和她商量好让她去中泰。两人协议婚姻两年,互助互利,解决手里的麻烦。

    不过凡事没有一个定论前,这些自然不能和钟黎说。

    不愿让她知道太多牵涉其中,也怕中途发生不好的变故。

    直到房建章那件事发生,他深刻意识到她继续留在他身边只会更加危险,只能放手。

    分手以后,他忙着家里那些事情,可谓焦头烂额,自然没有时间再去关注她,另一方面也害怕见到她,便有意冷处理。

    且既然决定,就没有再拖泥带水瞻前顾后的道理。

    他二姥爷没有撑过那段时间,他的葬礼是他和他舅舅全权主持的。

    让人感慨年华易逝,再风华正盛的人也会变老。

    之后他的情绪渐渐趋于稳定。

    钟黎离开以后,他全身心都投入工作中,有意遗忘这段夭折的感情。

    他相信时间可以冲淡一切,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却没想到自己会陷得这么深。

    有一次去西单那边和朋友聚会,一刘姓公子笑着说他最近工作太忙了,要给他放松一下,神秘兮兮地拍拍手。

    他挑了下眉,正讶异,一堆形形色色女人鱼贯而入,排成一排跟站桩似的杵在了沙发前。

    衣着暴露不说,眼影闪到亮过聚光灯。

    他想扶额,笑而不语,正思忖着要怎么糊弄揭过这事儿。

    刘公子忽然朝他挤眉弄眼,贴过来说先别急着拒绝,知道您一般的看不上眼,手指点东边示意他瞧,问他像不像。

    容凌诧异地望去,脸上的笑容渐渐收起,不自觉从沙发里站了起来。

    刘公子原本言笑晏晏的,看到他这样严肃凛冽的神情,笑容也僵了,直觉自己似乎做错了事,也跟着站了起来。

    那姑娘更是害怕,十八九岁的女孩,身上还穿着校服,眼儿弯弯的,鼻尖有一颗小痣。

    旁边有人见势不对,忙劈头盖脸骂了刘公子几句,说他糊涂,钟黎都过去多久的事儿了,他还整这出。

    刘公子也知道自己闯了祸,忙不迭道歉。

    他也意识过来了,那位钟妹妹不是能拿来开玩笑的。

    这是容凌心里的一根刺,他这马屁是拍到了马腿上。

    耳边叽叽喳喳,他们一人唱红脸骂着姓刘的,一人唱白脸道歉,犹如千万只苍蝇在耳边嗡嗡乱响。

    容凌忽然就觉得烦,面上却一派沉寂,半晌,他和颜悦色地说没事,下次不要了。

    目光又扫过屋内其余噤若寒蝉的人,温声说你们继续,我出去抽根烟,转身离开了这个让人窒息的地方。

    在他跨出去的那一刻,屋内的一切好像都在天旋地转,脚步都有些不稳。

    很多不愿意想起的记忆,顷刻间喷涌而来,一股脑儿冲向天灵盖。

    会所冗长的通道好似没有尽头的隧道,他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

    终于走出会所,迎面而来的冷风像刀子一样剜过他侧脸。

    容凌深吸一口气,打了电话给里面一好友,说他有事,先走一步,跟他说一声抱歉。

    对方关切了几句,问要不要派人送他。

    他说不用,回见。

    对方似乎也听出他语气里的冷淡,原本嘻嘻哈哈的,也收了,不敢再触霉头。

    钟黎的事情在这个圈子里不是秘密,但没人想到他这么在意,竟在众目睽睽下转身就走,似再难待下去,哪怕那只是一副相似的面孔。

    越逃避,越在意,越耿耿于怀。

    那天晚上,容凌回去后一宿没睡。原本想要努力合眼,却怎么都没办法闭上眼睛。

    后半夜,他干脆站到窗边开了窗户,默默点一根烟。

    窗外灌进的冷空气吹得他脸颊生疼,却有一种凛然的快感。

    痛苦有时候能让人忘却更深切的痛。

    容凌看着窗外出神,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其实分开的这些日子里,他有让人留意她在国外的举动,并让王院士关照她,谢平甚至会定期发来她的照片给他过目。

    那些照片他都锁在书房的柜子里,他却从来没有一次想去见她,哪怕只是远远地见一眼。

    不,不是不想,是不敢。

    再次见到钟黎,已经是四年后。

    她比他想象中更成熟了,也更懂得如何为人处世了。只是,看到她世故又圆滑地周旋于那些人中间,他心里还是不是滋味。

    尤其是那个脑满肠肥的主任开着黄腔调侃她的时候,他真想直接把手里的茶水泼他脸上。

    但他不能。

    他不能让钟黎下不来台,过度的维护,只是让其他人更加排斥她,觉得她有什么靠台。他们如今的身份,也不适合再牵涉到一起。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走回头路的人。

    他仍然爱她,但并非一定要把她拴在身边了。

    他家里人不接受她,他们就没有未来。

    那时候,他也没有绝对把握让他父母认可钟黎,直到后来通过赵哲东的事情查到她母亲的事,他才有三分把握,才敢追回她。

    他不愿再让她饱受非议,希望她做人人艳羡的小公主,被这个圈子里的人认可。

    扯个证很容易,但他不能让她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

    这个圈子就是这么现实,有时候只要添加一层光环,别人看你的眼光都会不一样。这和个人品质、能力无关,只在于圈层互通,利益互换。

    你有了这层身份,那就是同类人,交际往来不至于资源浪费。

    只是,赵哲东的事情也牵扯出了房建章,后续带给他不少麻烦。

    他爸也多次提点他。

    只是,这一次他势在必行,连嘴上的应承敷衍都省了。

    他就是要是去做,就是要和钟黎在一起。

    顾允章和容应棠都不是暴力干涉子女的人,不管是婚姻还是事业,因为他们更懂得用无形的规则来制约人。

    不管是他上面的几个哥哥姐姐还是他自己,自小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他更明白什么叫权衡利弊、什么应该做什么没办法去碰。

    他依附于这样的家庭而生存,得到荣耀、便利,他所拥有的一切很大一部分来源于他的背景。他们知道,他不敢,也不会。

    而他恰恰也用这种规则来对付他们。

    他也知道他们不会闹大,不会撕破脸,他们这样的身份也更懂得权衡利弊、什么时候可以妥协。

    他有时候很自信,可有时候又非常不安。

    因为纵观过去种种,钟黎对他的爱慕和依恋有目共睹。

    但今时今日,她还和往昔一样吗?

    那天晚上他怎么都睡不着,夜半时又开了灯,一个人开一盏台灯在床边坐了很久。

    久到阿姨觉得不对劲,都把谢平叫来了。

    谢平自然不敢多问,只吩咐司机开车。

    其实那晚他也不知道自己具体想做什么,但还是去了一个他心中隐隐想去的地方。

    司机将车隔很远停着,他下来,远远就看到钟黎和一个高大帅气的男生有说有笑地在一起。

    他没过去,只那样定定望着他们,直到她的背影看不到了,才原路返回。

    他回去后也没有睡,只是站在窗边发呆。

    他第一次怀疑他的黎黎是否还爱着他。

    过去他从不会。

    可是时过境迁,人不可能永远停留在过去。现在的钟黎,还是以前的钟黎吗?

    心里后知后觉地升起难以名状的恐惧,手都在发抖。

    越是害怕就越是想要抓住什么。

    可他碍着当初的承诺,不好明摆着使坏出手。那她会怎么看他?

    虽然他这人也没什么道德可言,他就是坏到底了,可唯独不想在她面前失去风度。

    他很在意她看他的目光,除非情非得已,实在不想那样做。

    在他万般纠结的时候,徐靳送来了一个好消息,一个绝佳的借口。

    沈斯时当掉了他送给她的那只表。

    他既欣喜又愤怒,一方面觉得自己有了一个合理的借口追回她,一方面又生气,沈斯时这种货色怎么配得上她?

    他和他见了一次,已经从他躲闪的眼神、结结巴巴的姿态中判断出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连出手对付他的兴趣都没有。

    他不相信钟黎会喜欢这样的男人。

    后续的接触也确认了这一点。

    横亘在他与她之间的,从来不是其他人,而是她的身份、他父母的认可。

    好在他之后的计划非常顺利,他家里也让步了。

    她成为聂正江名义上对外的女儿后,很明显家里对她的态度就不一样了,至少是看待“一路人”的态度。

    那些过去的龃龉好似一瞬间烟消云散,大家言笑晏晏,一团和气。

    领证前夕,黎黎有时候靠在他怀里忐忑地问他爸妈是不是不喜欢她。

    他笑着安抚了两句,说怎么会。

    钟黎也不再询问了。

    她是个很通透的人,明白他父母为什么让步,明白他们之间最本质的矛盾是什么。有些事情,看破不说破就是最好的,大家都体面。

    他父母喜不喜欢她其实不重要,他们这样的人,把大局看得比喜好重,喜好在利益得失之间根本不算什么。

    但他妈妈本质上并不讨厌钟黎的性格,甚至还挺喜欢。

    所以他也放心把她交给她,带着去见识去学习。

    他从小什么都不缺,但一直活在无形的规则和教条中,不敢逾越雷池一步,钟黎是他生命里的意外。其实一开始也犹豫过,不愿意招惹她被她招惹,觉得没什么好结果。

    可有时候情感很难控制,一步失陷,步步沦陷。

    有些事情他没有和她说过,其实沈斯时后来有一次来找过她。

    男人比女人更了解男人,哪怕是沈斯时这样的人。

    他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就知道他想干什么。

    就像之前沈斯时在她面前旁敲侧击地说,那个容先生,长得真好看,好像背景还很深。

    表面上是在夸他,语气却酸溜溜的,明里暗里是在指摘钟黎的见异思迁。

    可事实上,他认识黎黎比他早不知道多少年前。

    他们的感情,又岂是他一个外人可以明白的?

    钟黎果然也皱了下眉,第一次那么严肃地看着沈,说,不要用这种语气提他。

    沈斯时一副吃了黄连的表情,不甘又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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