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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会议结束,

    他刚要离开会议厅,抬眼?就见两个董事争得脸红脖子粗地过来,拿着?一个项目的分配问题非要他评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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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凌听了会儿,嘴里说的是怎么把事儿做好,实际上还是为分配不均、人手?调度的问题在?扯皮,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手?底下的人顶上,好分这一杯羹。他按了按太?阳穴,心里觉得烦,面上却和颜悦色地说:“两位叔伯不要争吵,有话慢慢说,去我办公室喝杯茶吧。”

    回头,魏允看他的眼?神就会意了,立刻笑着?起身?:“前些日子东润的沈总送来了一盒狮峰龙井,是上好的好茶,还没拆封呢,我这就去取。”

    这一敷衍就是几个小时的和稀泥。

    这搁以前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儿,可这些年他进了中河后几乎就是家?常便饭。

    日常出差还要去各地考察,条件不好的时候那是真不好,连着?几天露宿山村都是常事,把个金尊玉贵的大?少爷磨得变成一个不修边幅的糟老?头子,有时候好几天不刮胡子。

    他有时候对着?镜子里看着?自己?落拓的样子嫌弃得不行,又想,要是钟黎看到这样的他,会不会立刻转头理?都不理?他了?然后惋惜地说上一句过去的就过去了,咱们有缘无分就此别过吧。

    没谁比他更了解钟黎了,喜欢漂亮的事物,不好看的都不多看一眼?。

    每每想到这里,他对着?镜子捯饬自己?的劲儿倒比以前还热衷些。

    明明以前最不喜欢做这些,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目光,也从不费心去捯饬自己?。

    把这两人招待完送走,已经是晚上7点了,容凌换了件行政夹克没什么表情地出来。

    魏允道:“先生,还去钟小姐那儿吗?”

    容凌没答,抬头看了眼?窗外暗沉的天色,深冬时节天色黑得早,北风狂乱地卷着?树叶,刮得老?旧的玻璃窗嘎吱作响,像是快要散架的老?风箱。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觉得累得很:“备车吧。”

    魏允忙应声下去。

    -

    红旗车在?胡同里绕了几个弯,终于到了目的地。这一条不算宽阔的街道上已经支起了各种小摊子,趁着?城管没来前,炊烟袅袅烟火缭绕,欢声笑语满载着?市井人家?的烟火气。

    路灯由近及远次第黯淡,更远的地方被笼罩在?迷蒙的夜雾里,像一颗颗悬在?黑夜里的明珠。

    路的尽头,羊肉店店门大?敞,四散的桌椅上坐着?零散的几个客人。

    谈天说地侃大?山、吐沫横飞的样儿,当然,也有安静对峙的——如钟黎和沈斯时。

    容凌挽着?外套站在?几步远的地方静静看着?,没有立刻上前的打算。

    魏允不是很理?解这种行为:“先生,不过去?”

    容凌淡笑:“等等他们吧,一时半会儿似乎聊不完。”

    他是微笑着?的,魏允却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迟疑:“外面太?冷了,要不您上车?”

    “我一个大?男人还怕吹风?不了,我就站这等着?。他们什么时候聊完,我什么时候过去。”他面无表情地说。

    魏允闭上了嘴巴。

    另一边,钟黎和沈斯时的谈话也进入了尾声。

    “你没别的事的话我就回去了。”钟黎拿起自己?的包站起来。

    “我送你吧,黎黎,大?晚上的女孩子一个人回去不太?好。”沈斯时过来接她的包。

    一双宽厚的大?手?快了他一步,径直将她的包拿到了手?里。

    沈斯时抬眸,猝不及防地撞入一双含笑的眼?睛。

    容凌身?高腿长?,比他还要略高些,站在?那边岿然不动就是潇潇风骨。

    他一只修长?的手?很自然地在?钟黎脊背上搭了一下,亲昵不言而喻。但也只是搭了一下便收回,没有刻意营造的流俗感觉,更给他一种两人早已超越于友情、爱情的亲密感。

    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已经不言而喻。?

    沈斯时更加说不出话,心里凄苦,耳边听得容凌在?那边笑着?问钟黎他有没有开车,要不要送沈先生一程,别让人家?大?老?远赶过来。

    我们、人家?……

    亲疏远近,一目了然。

    偏偏他无法?反驳什么。

    沈斯时抿着?唇,倔强地杵在?那边,像大?雪里冻僵的电线杆。?

    却没有离去的意思。

    容凌倒是对他刮目相看了,抽空又看他一眼?,兴致缺缺的:“沈先生还有事儿?”

    沈斯时再傻也知?道他是故意的,联想之?前他的种种若有似无的行为,此刻也得到了答案。

    他知?道这人不好惹,大?抵是什么样的人。

    他这样的人,更没有资格跟对方争夺什么,是以卵击石。

    可心里还是憋着?气,不甘又憋屈,忍不住开口:“黎黎还没赶我呢。”

    容凌挑了下眉,这才正眼?看他。

    目光挺稀奇的。

    沈斯时后知?后觉自己?的放肆,心里一阵打鼓,但仍不肯服输地瞪着?他。

    场面再发展下去就要变成闹剧了,偏偏一个是幼稚又孤勇的,另一个看着?成熟在?感情上也不是什么多忍让的人,要真撕起来不管不顾的,难堪的就只有她自己?。

    钟黎出声打断他们:“还有事儿,我们走吧。”

    她看向容凌,话也是跟他说的。

    容凌原本眉眼?冷冽地盯着?沈斯时,阴恻恻的样子,她这话好似融化坚冰的春风,瞬间消融了他心底的戾气。

    他对她温柔一笑,揽着?她的肩膀往外走,再不看沈斯时一眼?:“好,我们回家?。”

    被晾在?原地的沈斯时望着?他们出双入对地离开,心里怄死了。

    视野里看不到沈斯时的背影了,钟黎才将他手?拨开。

    容凌也没勉强,只是像个随从那样静而无声地跟在?她的身?后。

    两人的影子在?地方缓缓移动,一高一矮,在?烟熏火燎的热闹街头定格成一副亮眼?的安静画卷。

    这样高颜值的两人,难免激起路人频频回首,回头率高达百分百。

    耳边还有咔嚓声,等钟黎回头又不知?是谁在?拍,那声音一瞬即没便隐没在?人海里。

    时间久了她便有些不自在?了,回头看他。

    他倒是老?神在?在?的,还对她露出征询神色,脾气破天荒得好得很。

    也不知?道他哪里来这么好的心情。

    “哎。”钟黎唤他。

    “怎么?”他笑望着?她,似是极有耐心在?等她下面的话。

    无论神态还是举止,都周到、礼数周全,叫人挑不出错漏。可越是这样,越让钟黎感觉不自在?。

    她太?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了,越是和颜悦色越让她心里发毛,指不定憋着?什么坏呢。

    “你要一直这样跟着?我?”钟黎到底还是开口。

    “我挺乐意舍命陪君子的,左右没什么事儿。”他倒也坦荡,只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不忘言语上调戏她两把,“何况是陪这么美丽的小姐。”

    钟黎硬生生别开头,真想翻个白眼?。

    他年轻时说这些倒还浪漫得很,也不看看他们现在?几岁了?一个快奔三一个快奔四,合适吗?不嫌肉麻?

    她眼?底的嫌弃几乎是毫不掩饰,容凌反而笑得开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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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时候想,就这么陪她走一段路,任由她骂上两句也快意得很。

    比他天天待在?办公室跟那帮死老?头虚与委蛇、勾心斗角来得畅快多了。

    钟黎看他这样,逛街的心情也没有了,转身?准备回去。

    汽车已经开到她身?边,容凌躬身?替她打开车门,服务周到得很。

    钟黎顿一下,到底还是上去。

    车上挺安静的,钟黎的眼?皮有些沉。

    容凌看她一眼?:“你累的话靠我肩上休息一下吧。”

    钟黎没有理?会他,只是阖上眼?帘靠在?座椅里假寐,模样是娇柔娴静的,只是,性子还是倔强得很。

    他定定地望着?她,无声地笑了笑,见她颊边有一绺碎发俏皮地弯到颊边,忍不住伸手?想替她抚顺了,转念一下还是算了,蠢蠢欲动的手?指又收回。

    包括那颗躁动的心。

    “年前有什么有什么安排?”容凌知?道她没睡着?,只是不想跟他说话罢了,于是便闭着?眼?睛装睡。

    钟黎一开始不搭理?他。

    他又说:“一起过吗?”好像也不在?意她回不回应。

    时间久了钟黎就有点受不了,睁开眼?睛道:“我干嘛要跟你一起过?”

    他俯身?贴近,掰过她的脸非要她看着?她:“就算我就是个情夫,也有陪着?过年的资格吧?”

    他在?说什么鬼话啊?

    钟黎受不了他,红着?脸别开头:“老?不修!”

    她耳垂红红、咬着?牙强装镇定的模样实在?戳到她了,容凌下颌抵着?她笑道:“我确实不是什么正经人,但这个老?,我得替自己?辩驳一下。”

    他大?言不惭地说,“我觉得自己?还年轻。”

    钟黎蹙着?眉头看他,又见他莞尔一笑,定定望着?她:“年不年轻,你晚上试试不就知?道了?咱们不玩口头那套,事实胜于雄辩。”

    钟黎怔了会儿才明白他在?说什么,猛地推开他,狠狠啐他一声。

    耳边回荡起他愉悦的笑声,为揶揄到她。

    -

    其实他那日的动机非常简单,要让沈斯时知?难而退。

    钟黎也看出来了,算和她想法?不谋而合,那饭桌上便很配合他。

    谁知?低估了沈斯时,他年前那几天找她的频率反而高了。

    这日又给她打电话,正巧容凌也在?,替她捎了一箱很大?的大?闸蟹。

    天阴阴的,屋子里有些闷,他将厨房的窗户开了一丝缝隙,斜抵在?台桌前低头剥一只芒果。

    他吃芒果不喜欢剥皮,喜欢对半开,然后用?小刀就着?划出“田字格”,再用?小刀一方块一小方块割下用?刀尖戳着?送入嘴里。

    钟黎说过他,怕他把舌头割了。

    “怎么会割到?还要留着?吻你呢。”他笑得悠然,笑得低靡。?

    钟黎憋气,说:“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管他?!

    “原来你心疼我啊?”他稍稍挑眉,一副了然的口吻。

    钟黎别过头不跟他说了,就不该跟他争辩,只会被揩油揩到不知?所措。

    -

    年前的事儿确实很大?,因环能项目的争夺问题,和俞和平、叶维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

    钟黎不惧他们,俞和平也不敢真的撕破脸,可不知?他近来抽了什么风,竟一反常态和他们团队兵戎相见,连着?抢占了他们好几个项目,还是用?的损人不利己?的压价法?子。

    “他这么做,无非是仗着?财力比我们大?,宁愿损失一点儿钱财也要耗死我们。”这日在?办公室里,董丹丹神色严峻地说。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损招怎么想出来的?”李海洋嗤笑。

    “虽是损招,可也能耗死我们。”钟黎神色凝重,略一沉吟说,“我来想办法?。”

    “你也要注意休息啊,老?说我,你自己?还天天咳嗽呢。”董丹丹嗔道。

    钟黎点头如捣蒜:“回头一定多喝枇杷膏。”

    那几天钟黎都忙着?想应付俞和平的法?子,好几天吃住都在?公司这边。这日她低头在?办公桌上整理?一份资料,有人从外面进来,伸手?叩了叩半开的实木门板,扯回了她的思绪。

    钟黎那时候挺困的,推了一下眼?镜抬起头,聚焦了会儿才认出来人:“怎么是你啊?”

    她忙将眼?镜摘下,揉了揉发酸的眉心。

    容凌将装着?点心的袋子搁到桌边,绕她身?后替她按太?阳穴。

    他的指腹上有一层薄茧,微微按着?却另有一种摩挲的感觉,很舒服。

    钟黎忍不住发出了一些声音。

    他一顿,手?停在?那边。

    钟黎也觉得尴尬地很,迟疑着?抬头看他。

    晨光正从身?后一整面的落地玻璃外洒进,拢着?他半边宽阔肩膀,将修挺的身?形定格了那么一瞬,如画卷一般。

    她转了转手?里的笔,忽然想着?他在?晚上衣衫不整、跪在?塌边的浮浪样子。

    钟黎搁了笔,拄着?头懒懒靠到桌上,抿着?唇,笑而不语。

    他伸手?去捏她的鼻子。

    钟黎连忙坐正:“干嘛啊?”

    “让你憋坏。”

    她心跳得极快,心虚却不肯承认,声音低低的:“哪有?”

    “没憋坏你露出这种表情?”他在?旁坐下,顺过她手?里的文件随意扫了几眼?。

    他天天跟一帮八百个心眼?子的老?头子打交道,会看不出她这点儿心眼??

    钟黎有点生气他乱动自己?的文件:“这是商业机密!你都没经过我的同意,这样乱翻合适吗?”

    “还商业机密?你跟俞和平那点儿恩怨,我还不清楚?”

    钟黎一怔,想起来之?前她还在?俞和平那儿做事时曾和别的公司一道竞争过中河的招标,各中资料必然要提交上去审核,还得是提交到多个部门。他若有心,随便查阅一下就一清二楚了。

    至此她也不遮遮掩掩了,只说:“你别插手?我的工作。”

    “我这么闲?”他投来百无聊赖的一眼?。

    钟黎又被他气到,别过头去玩她的笔。

    下一秒他又握住她的手?服软,笑意在?唇边浅浅漾开:“老?说我脾气大?,其实气性儿比我还大?。”

    “我才没有。”房门没全阖,缝隙里映出外面来往的人影,一晃而过。

    钟黎脸烧,徒劳地要把手?挣脱出来。

    可“魔掌”收得太?紧,那只手?纹丝不动,带着?岿然不动的厚重,让她无力挣脱。,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脸涨得更红,无可奈何又有点气:“你怎么这样?被人看见怎么办?”

    “我又不是第一次来,每次进你办公室一待就是几个小时,你以为别人是傻子?还猜不到?”

    他的话一瞬扯下她的遮羞布,钟黎气恼地瞪着?他,脸红更甚。

    容凌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搂着?她哄道:“当然,也不排除这一种可能。”

    钟黎已经不想搭理?他,胸腔呼呼喘着?气——气的。

    容凌食指刮一下她挺俏的小鼻子。

    她张口作出要咬他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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