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18px
字体 夜晚 (「夜晚模式」)

第25章

    姜姩看着她们震惊又嫌弃的目光,头一歪道:“我跳芭蕾穿成这样奇怪吗。”

    五禽戏她真不会,但好歹学过十年芭蕾,之前在年会上跳过,还被同事们起哄出道呢。

    小小宫宴,定也能拿捏。姜姩给自己鼓鼓气。

    又在冷风中等了好一会,即将被冻僵之前,殿门被打开了。一道明晃晃的光从殿内照出来,小太监朝她一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姜姩赶紧站直身子,咽了一口口水,冻红的小脚轻轻迈进那铺着白玉地砖的大殿中。

    夜明珠的光辉衬得她的肌肤越发莹白发光,她巴掌小脸上神色有些羞涩,精巧的鼻头被冻得微微发红,身穿众人从未见过的小白裙,无论从惊艳程度还是惊讶程度而言,此刻的小贵人就如雪中走来的精灵一般,本就不是凡物。

    身后殿门被关上,歌舞升平的大殿因为她的到来,变得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齐齐朝她投来。众目睽睽下她的心跳加速,只能让自己目光防空,强忍着微微发抖的脚尖,走到在大殿中段,停了下来。

    她微微福身:“嫔妾参见皇上、皇后。”

    她低着头将目光垂下,看着脚下鸟兽纹的绒毯。

    等了好半天,也没等到平身的回应,她的心里忽然一慌,越发不安的想要偷偷抬头看看,就听一道清冷的女声道:“平身吧。”

    是皇后的声音,裴玄离场了吗。

    “是。”

    姜姩微微抬头,灯光模糊中她看见殿上端坐着两个人影,他在!

    没待瞳孔聚焦看清殿上人的表情,她深深吸了口气,平复着自己狂跳的心。

    她微微敛眸,再抬头朝着四十五度角望去,她脚尖轻轻垫起,她将纤细的脖颈优雅地扬起,宛如晨曦中初绽的百合,散发着不染尘埃的清新与纯洁。

    大殿中的众人,无论是席间的妃嫔,还是殿中的侍卫,负责伺候主子的太监宫女,此刻全都屏气凝神看着殿中如仙子般的少女,正期待地看着她轻轻玉臂轻轻抬起,就听一声玉盏被狠狠摔在地上发出的刺耳的声响,众人这才猛地回过神来,心知风雨已来,他们纷纷将头低下去。

    姜姩也吓得缩起身子,睁着大大的杏眼,恐慌的朝大殿上那摔下玉盏之人望去。

    裴玄深色冷峻,薄唇抿成一条直线,面含怒气,阴沉沉的目光死死盯着她。

    “纵是勾栏瓦舍的女子也比你知廉耻!”

    男人气的胸前起起伏伏,他脱下披在身上的大氅,恶狠狠朝殿中扔去,怒吼道:“滚出去!”

    殿内每一个呼吸除了裴玄的,都开始小心翼翼。

    姜姩被裴玄忽如其来的震怒的吓得缩在地上,勾栏女子?她委屈的眼泪在眼眶打转。

    平阳公公打破一片死寂,他默默从殿上走了下来,弓腰捡起裴玄扔的大氅,走到姜姩身前,披在了她的身上,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朝殿外领去。

    殿门再次被关上,风雪迎面而来,除了身上披着的那件大氅还带着些主人的余温,她觉得身心俱寒。

    一双晶莹的杏眼垂下,就听平阳公公低声道:“这儿冷,娘娘回宫吧。”

    姜姩抬头看了看平阳公公那张待谁都温和的脸,强忍着眼泪道:“谢谢公公。”

    她将身上的大氅脱了下来,递给平阳公公:“我不知廉耻,莫脏了皇上的衣衫。”

    她弯腰抱起自己脱在殿外的衣服,转头朝夜色中而去。

    平阳公公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大氅,无奈地摇了摇头。

    ※

    重熙宫里。

    沈妃正坐在暖炕上翻看着程云给她寄来的信件,就听自己的房门被一阵暴力拍打。

    她面色一惊,宫里正冬至夜宴,谁来敲她房门啊,她批了一件中衣,下床半拖着鞋,匆匆走到门边,将门打开。

    一阵震耳欲聋哭声跟着朔风吹进来,她惊得眯了眯眼,再仔细睁开眼睛一看,就看到姜姩鼻涕眼泪糊一脸,可怜巴巴站在门口。

    沈妃眸子一怔,这是演砸了?

    第49章

    走水了

    沈妃赶紧将门外之人拉进屋里,小宫女安夏也眼泪巴巴跟着钻了进来,转身把房门关紧。

    沈妃将姜姩领到热炕上坐好,低头问道:“这是怎么了?”

    “哇哇哇.....”她哭得一发不可收拾。

    沈妃心中也忍不住怜惜,却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拿着方巾替她擦眼泪,静静坐在一旁陪着她安慰道:

    “没被翻牌子也不打紧,你不是挺喜欢现在的日子吗?是不是?”

    “臭男人若是不念旧情咱以后也不用再想了,岂不是更好。”

    “你进宫前可有相好的?他不仁你不义,不如去你给他戴绿帽子!”

    ......

    “好妹妹,别哭了,给姐姐都整得想哭了。”

    沈妃仰着头,想将到了眼眶的泪水倒回去,奈何还是从眼角滑落下来。

    女子的眼泪好似是会传染。

    “以前在宫外,每年冬至云哥哥都会逼我吃饺子,我都不愿,如今却是想吃吃不到了。哇哇哇……”

    沈妃的泪水也一发不可收拾。

    “其实...我今晚再见他.....是紧张欣喜的.....没想到那个狗皇帝当众羞辱我!呜呜呜.....”

    .......

    两个女子抱在一起痛哭了一场,直到把委屈、不快全都不吐为快,泪水缓缓停了下来,好似没有什么想骂的了。

    两个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须臾之间,又捂嘴大笑起来。

    女子的眼泪不仅会传染,还能治愈所有不开心。

    姜姩抬手抹了抹脸上残留的泪水:“我饿了?狗皇帝不让我入席,我在殿外又冷又饿!”

    沈妃还沾着泪花的眼睛眉飞色舞,她从暖炕上下来:“你等等啊,姐姐这儿今天有好吃的。”

    沈妃跑到屋中的小方桌边,端起一碟雕花梅球儿放在炕几上。

    那色泽鲜亮的梅球儿盛在一支精致的珐琅玻璃盏里,无论是雕花蜜煎,还是那容器都是她们这等妃嫔不会拥有的,姜姩惊喜的瞪大眼睛望着沈妃。

    就见她拿了一颗送到姜姩口中,得意道:“我不是装病嘛,皇后娘娘派人送来的。”

    梅球儿裹着蜜,让口腔里瞬间被甜腻包裹,齿尖轻轻咬下去,酸酸的汁水渗到口腔之中,与外面的甜味融到一起,先甜后酸,酸酸甜甜.....

    姜姩嘴角一扬,满足道:“皇后娘娘真好,怎么就要跟着一个疯批过日子呢。”

    沈妃自己也吃了一颗笑道:“皇后娘娘也不愿啊,她比我还想出宫快活呢。”

    姜姩皱着眉,拿起一颗梅球儿,狠狠咬了一口:“原来他对哪个女子都这般偏执!狗皇帝,囚禁狂!”

    玻璃盏见了底,淡粉色的汁水余在透明的盏底,在暖黄的烛光中显得晶莹剔透。

    姐妹两满足的往暖炕上一躺,感觉心灵和胃部都得到了满足。

    姜姩侧头望了一眼漆黑的窗外,又冷又黑,不想回去了。

    “今夜我能在姐姐这里睡吗?”

    话音未落,一床被子已经软软砸到了她身上。

    “皇上不翻你牌子,本宫今晚翻你牌子了!”

    沈妃端着一副少有的傲娇冲她邪魅一笑。

    “好好伺候,本宫不会亏了你的吃喝。”

    姜姩看着她那副模样,捂着肚子笑了半天。

    今年的冬至宴本来一切都算顺利,难得皇上露面,场面也比往年热闹不少。

    林妃的霓裳舞曲更是引得龙颜大悦,当即升为贵妃,赏赐金镶玉镯一副。可后来那失了宠的姩贵人,不甘心的去献艺,却让皇上大发雷霆,还要当场剜了殿内所有侍卫的眼睛,幸得皇后娘娘仁善,为侍卫们说了情,皇上最后暴怒离席。

    宫宴不算圆满的落幕了。

    夜色已深,各个宫的烛火都已吹灭,庆阳宫的林贵妃,却坐在铜镜还在让那宫女为她描唇画眉,一番打扮。

    屋中另一个宫女则站在轩窗边,急急地朝外张望着。

    “怎么还没有公公来接娘娘去侍寝。皇上今日分明是中意娘娘的。”

    林馨儿微微仰首不急不缓道:“这才刚散席,定是要再等等才会翻牌子的。”

    ……

    可一直等到三更天,也没有一点乾明殿的消息出来。林馨儿的优雅和淡定已荡然无存,她一把扯下头上的珠钗,狠狠扔在地上。

    两个宫女吓得不敢靠近,只能低声安慰道:“贵妃娘娘莫恼,皇上今日怕是被那恬不知耻的小贵人气着了。明晚便会召您去侍寝了。”

    林馨儿一双画着精致眼妆的眸子充满了血丝,她紧紧攥着拳头,恶狠狠道:

    “都是因为那个贱人!明明都已被弃,还偏偏要出来扰别人好事!她在这个宫里除了碍眼就是添乱,一想到她日后怕是还会一门心思的勾引皇上,本宫便不得安稳!”

    她知道姜姩是个美人胚子,但今夜全场被她的出场惊艳住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姜姩原来美得那么脱俗,一个披着清纯莲花外皮去俘获人心的狐媚子,留在宫中终是隐患。

    她眉心一凝,叫来了贴身的宫女,在她耳边一阵耳语,宫女一听脸色煞白,浑身都有些颤抖。

    “怕什么!本宫是刚得了皇上赏赐的贵妃,若是出了什么事,还有本宫扛着呢!只管去做!”

    林馨儿瞪着眼珠冲她说道,那宫女听了也只能点头道:

    “奴婢这就去办。”

    重熙宫的暖炕上,姜姩和沈妃正睡得香甜,忽闻窗外一阵喧闹。

    “走水了!走水了!”

    宫女太监的惊呼声和脚步声纷纷传到姜姩耳边,她猛地睁开眼睛,就见原本漆黑的窗外,亮起了微微火光。

    沈妃也惊讶的从被窝里爬起来,披上外披,就听到房门被人打开。

    安夏焦急的冲了进来:“小姐,咱们住的拾月宫走水了!”

    姜姩听了先是一惊,慌慌张张爬了起来,反应了一下,她脸色一稳,不慌不忙将衣服穿好。

    “幸得老天爷垂怜,今晚我们住在了郑姐姐这里。不过还是去看看能不能救回点损失。”

    说完她才与沈妃一起走了出去,随着那些急急忙忙的人流,她们来到拾月宫。

    平日里门可罗雀的院子,今晚倒是挤满了人,有忙着救火的太监宫女提着水桶进进出出,有出来凑热闹的后宫妃嫔挤着望里瞧。

    姜姩好不容易才挤了进去,就见她住的东厢房已陷入一片熊熊烈火之中。

    东西怕是一样也拿不出来了,不过好歹没什么贵重的物件。姜姩往后退了退就准备出去。

    却听宫门口传来太监的声音:“皇上驾到,都闪开!”

    第50章

    无家可归的小狸奴

    姜姩的眸子猛地一亮,裴玄来了?

    众人让出一条道来,姜姩被人群挤到院子边缘。

    此时,厢房的火势已无可挽救,时不时还能听见烈火中,传来的房梁被烧毁断裂落地发出的巨响,站在院子都感觉热浪滚滚,胆小的开始往院子外退去。

    姜姩远远见到裴玄的长腿快步朝院中而来。似是来得匆忙,他身上只穿了一件绣绿纹的紫长袍,他清癯的脸上不见往日的暴戾,他紧紧皱着眉,冷漠的眼底此刻满是惊慌。

    没有丝毫犹豫他朝火势最猛的东厢房奔去,姜姩眸子一震,他要做什么?

    “皇上!火势太大!进不得啊!”平阳公公拧着眉,大喊着疾步追了上去。

    姜姩怔在原地,望着那个背影几乎已重进火海之中,吓愣了神。被身旁的沈妃猛地一推:“愣着干嘛,快拦他!”

    姜姩这才感觉到自己猛跳的心脏,她浑身的肌肉仿佛都在因为慌张而战栗,她想迈腿也迈不开,被挤在人流之中根本无法动弹,她只能眼睁睁望着那越行越远的背影,使劲全力大喊:“裴玄!”

    院中众人大多是第一次听到皇帝名号被直呼出口,个个震惊的回头看她,现场瞬间鸦雀无声。

    “裴玄!”

    姜姩已感受不到周围的任何人和声音,只是继续朝着那背影大喊。

    那背影猛地怔住。

    裴玄的瞳孔猛扩,他循声回头,一双凤眸在被火光照亮的人群中,疯狂的搜索着那个心中挂念的人影。

    “裴玄!”

    见他停下脚步,姜姩的声音也带着欣慰的颤抖。

    人群生怕被那直呼帝王名号的疯子迁怒,纷纷为皇上的视线散开,两人中间空出一条小道。

    裴玄的眸光微动,薄唇紧紧抿着,似是因为惊喜而微微颤抖,他的大长腿朝她飞奔而来,没待她伸开双臂,便已将她整个身子搂进怀里。

    他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发,感受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顺势又将她搂得更紧了些,生怕这好闻的味道离他越来越远。

    看吧,他明明那么怕她死,他明明可以为了她冲进火海,那为何要将她骂哭呢。

    他紧紧搂了许久,直到确定自己那颗不安的心彻底平静下来,才轻轻松开手,姜姩终于有机会抬头仰望他。

    “皇上说得对,我的身后都是豺狼虎豹,只有紧紧抓住皇上的手才能安全,我以后再也不跑了,我可以做回你的池中鱼吗?或者.....一颗不一样的沙砾也行。”

    一双楚楚动人的大眼睛,一闪一闪,望着他小心翼翼的说着,裴玄盯着她的眸子,比院中的烈火还要灼热,眼底的浓情如火舌般汹涌,烧毁了所有的伪装,满心满意的情愫暴露无遗,半晌,他微微倾身,注视着她的眼睛,缓缓开口道:

    “不让你逃的是朕,逃不掉的也是朕。姜姩,朕是你的池中鱼。”

    姜姩瞳孔一怔,望着他的眼睛,她感觉浑身被电流传遍,毛孔全都倒竖起来,一颗心开始猛地悸动。

    俩人就那么看了许久,只听轰隆一声,东厢房的终于在大火中轰然倒塌。

    姜姩吓得往他怀里一缩,她皱着眉望着他,低声道:“皇上,我房子塌了,我无家可归了。”

    说完,她的脸颊透出两片绯红,生怕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穿,她感觉自己多少带点茶气。

    可那有什么办法.

    她睁着水润的双眼期待地望着他。

    裴玄盯着她,嘴角渐渐小幅度的弯了起来:“那朕便收留了这只可怜的小狸奴。”

    他的大手抓起她的小手,在院中众目睽睽之下,拉着她朝院外走去。

    沈妃站在拥挤的吃瓜群众里面,满脸欣喜的望着手拉手出门去的二人,狠狠给姜姩竖起了大拇指。

    跟着姜姩而来的暗卫,黑着脸默默挪步到平阳公公身后,瑟瑟道:“娘娘宿在重熙宫一事,属下怕惊扰皇上休息,想着明早再报的,皇上会不会罚我?"

    平阳公公冲他嘿嘿一笑:“傻孩子,等着受赏吧。”

    ※

    皇上和贵人并没有坐停在宫门口的辇驾,宫女太监们也识趣儿地跟得距离十分远。

    裴玄牵着她的手,一起走过积雪的宫道,穿过月光下凝结着雾凇的院子,走过空无一人的广场,她还是第一次深夜在宫里散步,一切都有些不一样,连那一夜的冬风似乎也是暖的。

    这一夜,她终于躺在了熟悉的乾明殿的紫檀嵌龙纹罗汉上,心情却紧张得辗转反侧。

    浴室传出的哗啦啦水声,令她头脑混乱。

    今晚不会被拉进度条吧。

    转念又想了想裴玄那张毫无挑剔的脸和宽肩窄腰的身材,那恰到好处的薄肌,手感好像也不错。她止不住咽了口口水。

    直到听到那水声停了,她才赶紧躺平身体。

    他的脚步进了寝殿,然后绕过了屏风,就站在离床不远处,烛火将他高大的身影映在了墙上,姜姩竖着耳朵听着,紧张得不敢侧目看。

    只是径自将身子靠里侧挪了挪,露出大半个床面,又把身上的被子朝空处分了分,梗着脖子平躺着目视床顶的轻纱帐幔。

    室内寂静的只剩烛火燃烧的滋啦声,以及她莫名加速的心跳。

    她也不知他怎么还不上床来,难道今夜他是准备睡偏殿的?

    她忽然觉得无地自容,竟然如此主动给男人挪了地方,若还被拒绝,得多尴尬。
← 键盘左<< 上一页给书点赞目录+ 标记书签下一页 >> 键盘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