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她就是嘴碎,也喜欢把生活的不如意,在王大花身上发泄出来,不过她还是在乎这个孩子的。陈可秀点点头,“好,那麻烦您了。要是有空的话,帮我烧一下,我去趟供销社。”
她的被子,应该买了。
这边卖的被子,没有包裹棉花的,只是弹好压平的棉花,甚至还有不少杂质。
她得觉得炕太硬了,得垫两床,然后盖一个。
还得要床单,以及被套。
现在的棉花还挺沉的,也是发硬的那种,一点都不松软。
盖的棉花,她想要好点的。
可是售货员有好的不给拿,还是拿带着黑丝的棉花给她,她再好脾气也不乐意了。
“同志,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说了我要那一床棉被,干嘛非得给我这个?”
售货员皱眉,没好气地问道,“不都一样吗?你事儿真多!”
陈可秀把东西都放在柜台上,耐心地和她掰扯,“既然你觉得都一样,劳烦同志把这两床也换成白一点的,谢谢了。”
售货员冷笑一声,“找茬来了是吧,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说换就换?我们都给你服务得了,不用管大家群众了。你要就要,不要我全部放回去。”
整个镇上,就一家供销社,现在大雪,县里的车也不通了,不在这里买,准备冻死去?
陈可秀几乎都气笑了,原来不是男人脾气大,这女的脾气也挺大。
换言之,这是有点小权利的,脾气都挺大呗。
她深吸一口气,慢吞吞地说道,“我有钱,也有票。购买什么,都是符合标准的。你要是不卖给我,我就找你们主任投诉去。因为你们把着物资,搞资本主义特权。”
不管这话对不对,她大帽子一个劲的往售货员头上扣了再说。
售货员也不心虚,嗤笑了一声,“咋的,下雪天的。物资过不来,这里的棉被卖完了,你有什么意见吗?”
陈可秀捏了捏拳,就怕控制不住给她一巴掌。
这种人,到底是怎么长成的。
明明有新的,就是不卖,非要把新的变成旧的,甚至有点受潮发黑,才愿意卖。
对她到底有什么好处啊?
损人不利己。
她站在原地,“你非要这样?那就别怪我给县里或者市里写信投诉了。”
现在关于写信投诉的事,是专门有人处理的,只是不到那份上,谁也不会真的这么做。
售货员把白眼翻上了天,“没完没了了?要写就去,你知道县长的投诉信箱门往哪里开吗?”
她说着就开始上手,推搡着陈可秀,“不买就滚一边去,别耽误后面的人买,烦人精。”
因为吵架了,带着气,她手上的力道很大,推得陈可秀一个踉跄。
陈可秀稳住身体,冷冷地盯着她,一个售货员,横到这份上,刷新了她的三观,却又无能为力。
“干嘛?想打架?”售货员把刚拿起的织针和毛线往柜台上一摔,板着脸喝道,“我给你一次机会,要买就拿走。不然,信不信你在这供销社,买不到任何东西。”
“怎么回事?”林少同走了过来,看向陈可秀的目光灼灼,他猜得没错,女大十八变,越来越漂亮了。
虽然裹着灰蓝色的棉服,脸上白白净净的,还带着几分书卷气,像电影里的大学生。
他突然觉得可惜,她男人能有现在的地位,怕是三十大几了,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陈可秀不太喜欢他的目光,皱眉偏了偏头,“你们供销社的员工也太蛮横了,扬言让我买不到任何东西。供销社不是国家的吗?什么时候成了她的?”
林少同脸色沉了下来,看向卖棉花的售货员,“你说的?”
售货员一改刚刚的态度,推卸责任,“我没说,是她一直找事。不要这个不要那个,耽误工作。”
陈可秀也没争论,只是问道,“那你现在能把新的棉被给我吗?”
她语气平静,完全没有想计较的意思。
林少同不免高看了几分,和他是老同学,也知道他在这个供销社权限很高,却没有靠他撑腰的意思,一点也不市侩。
他更加觉得可惜了。
斥责了售货员几句,“看看人家多大气。咱们就是给群众服务的,这都能吵起来。还不赶紧给人拿东西。”
售货员横了陈可秀一眼,嘴皮子翻了翻,嘟囔了一句,“靠脸勾引男人的骚货。”
声音很小,陈可秀听不真切,可她的嘴型和脸色都能看得出来,她刚刚在骂人。
知道她骂人,陈可秀也不能抓着她的头发质问,只说道,“我想买的是新的,三床被子,都要新的!”
售货员本来就有气,闻言被子也不拿了,怒气腾腾地转过头来,“别狗仗人势,得寸进尺。”
“哦,狗都会说成语了。”陈可秀不等她骂街,就看向林少同,“我出钱,也有票,不买旧的黑的,不违背公序良俗吧?不违反规定吧?是我作为人民群众的合法权益吧?”
林少同听她吵起来了,都还是秀气有礼的,完全不像当初的鼻涕虫,忍不住笑起来。
他扶了扶眼镜,点点头,“是的。我会整顿整顿不良风气,棉花都放到黑了,给群众带来很多麻烦。”
售货员很不服气,“大家都是这么买的,你不要,他不要,谁也不要,那这棉花扔掉吗?这是浪费国家的资源!林副主任,你说话要考虑清楚。”
“你是说,上面分过来的棉花,本来就是黑的吗?据我所知,不是这样子的,那我可要好好问主任了。”
林少同正愁没机会捅咕主任一下子,好在这里站稳脚跟,棉花这事,是现成的机会,他怎么可能放过。
售货员瞬间没话说了,都是在供销社工作的,谁还不知道呢。
每年都会剩一些,黑了以后,申请损坏了。
刚开始是低价出售,用作奖金。
当然,大头是主任拿走了。
后来,干脆就把黑了的当无瑕疵的卖掉,账面上新进的棉花,没有实际的那么多。
这边偏僻,也没人管,这样好几年了。
现在林少同非要纠缠这事,他爸还是公司总部那边的,不好搞。
想到他要是闹起来,别说是她,就是主任也得吃官司,售货员后怕起来。
她立刻给陈可秀拿了被子,三床都是新的,甚至还有薄薄的透明塑料封着。
“这位同志,刚刚是我的不对。只是不想浪费,既然你实在不愿意,那这被子,就给你新的吧。”
陈可秀看出了其中有猫腻,不过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供销社内部的事,和她无关。
她给了钱和票,拿了东西,“林少同同志,多谢你了。今天要不是你,我怕是连黑的也买不到。”
售货员赔着笑,“怎么可能,开个玩笑,你怎么还当真了呢。”
第24章
你是不是偷懒
林少同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伸手拿过一床被子,“陈可秀同志,我送你回去吧。下雪天的,现在没通车,距离军区还是不少距离。我有摩托车,方便。”
陈可秀很无语,虽然林少同刚刚帮了她,语气也很正常,可是她能嗅出他在炫耀。
有时候,总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直觉。
不想有过多牵扯,婉言谢绝,“不用,我就住在镇上。多谢林同志了,你忙吧。”
林少同笑容扩大了些,“没事,送送你。大雪天的,你一个人怪不容易的,都是同学,不用太客气。咋的,你是看不起我呀?”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陈可秀也不好太过强硬拒绝,笑着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见林少同笑着摇头,一副斯文的模样,陈可秀忍不住想道,难道是她想多了?
对方只是热情,没有炫耀他家境地位的意思。
不然,这么帮她干啥。
她又不是单身,还是军婚呢,况且他家条件好,找啥样的找不到,不至于对她有想法吧。
“林同志,你送到这就行,谢谢你了。”
到了院子门口,陈可秀礼貌谢过他。
林少同看了一眼破烂的院子,大门上都破了口子,好奇地问道,“你不是随军吗?怎么不住家属院?”
陈可秀懒得编理由,随口说道,“感情不合,准备离了。”
“哦,这样啊。”林少同点点头,提议道,“我帮你送进去吧,你一个人不太好拿。”
陈可秀不想和他在门口推让,“多谢。”
“这么客气干嘛,他乡遇故知,不知道让我的心多温暖呢。”
林少同把东西进去,放到了她的炕上,“回头一起吃饭吧。”
“行,过段时间请你吃饭。今天这里乱糟糟的,就不留你了。”
陈可秀想也没想就同意了,人家把她当老乡,也的确得了照顾,回头有钱了,请一顿饭,也没什么。
“行,恭候佳音。到时候我们再好好聊。”
林少同走得不拖泥带水,十分爽快,陈可秀越发觉得,应该是误会人家了。
什么装逼,挺热情的一个人。
她在把被子都拆了,扑在炕头上,烧的时候会更热一些。
不扑满,买两床是觉得太硬。
又扑上了床单。
至于用之前洗一洗,那是不存在的,反正也不脱衣服睡觉。
没有针线把被子订起来,只能去找王大娘借。
王大娘边给她找针,边八卦道,“我刚刚看到有个男的给你送东西,你不是说,还没离婚吗?那你可要想小心点,别回头别人说你在我这搞破鞋。”
陈可秀噎了下,这都能想到搞破鞋去?
是花前月下了,还是月黑风高了。
“大娘,我来咱这个地方的时间短,不太清楚当地的规矩。这边的情况是,只要是男同志帮助女同志,两人就一定有问题吗?”
王大娘听她这么说,有些尴尬地说道,“我就那么一说,只是觉得你年轻,提醒你注意点。”
陈可秀笑着哦了一声,“我知道了。您放心,我不会惹事的。”
“嗯。”王大娘把针给她,嘴里嘟囔了几句很有地方特色的方言,她疑虑没听懂。
她本来就有语言天赋,前世就能听懂这个地方的方言,不过老辈人的口音太重了,她也得连蒙带猜。
要是不注意,可能就听不懂对方说什么。
她现在嘟嘟囔囔,吐字不清晰,还多是土话,陈可秀就听不明白了。
听不懂,她就选择当听不到,拿着针就走了。
把被子订好,保证不会露棉花出来,又把屋里里里外外用雪擦了一遍。
去还针的时候,舀了几碗面粉过去,虽然没过称,一斤肯定是有的。
别说给王大花吃,王大娘也能吃顿好的。
王大娘得了面粉,喜笑颜开,立即张罗着给她烧炕,还保证道,“每天都给你烧得热热的,你看起来嫩,可经不起冻。”
陈可秀无奈,怎么什么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听起来都不像好话呢。
天天天色,也该做晚饭了。
忙碌了一天,她决定焖一碗大米饭奖励自己。
她忽略王大娘的目光,熟了就端回屋里,扮了点猪油和盐吃了起来。
眼泪不自觉地掉在碗里,前世主食都吃不了两口的她,现在觉得此时此刻是幸福的。
毕竟,差点就什么都吃不上了。
来了一个月了,估计也回不去了,想到姥姥和爸爸妈妈,难受得不行。
再难过也无济于事,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
等离婚了,她打算去前世这会儿姥姥她们住的地方看看,也许还能看到刚出生的妈妈呢。
吃完饭,她没舍得碗底沾的油,硬是到了热水涮了涮,当做汤喝了下去。
如此一来,碗也干净了。
收拾好就准备工作,这两天太过懈怠了。
刚写了一会儿,王大花过来敲门。
她进来后,站在门口,结结巴巴地说道,“陈…陈老师,我奶奶说,让我来…来学认字。”
说话间,她的脸更红了。
陈可秀了然,王大娘年愈六十,身体还不错,最重要的是嗓门大啊。
隔着墙都听到了她说的悄悄话,“你是妮子是蠢啊?没听她说吗?不一定离婚,指不定下个月就回家去了,有这个机会,你多写一个字是一个字。去,赶紧去,当我炕是白烧的啊?”
所以,陈可秀知道会有这么一出,只是叹了口气。
“你把你的那些字,都熟悉了再说,全部能写对读对,我再教你新的。”
王大花捏着衣角点头,安安静静地拿着早上她给的一页纸比划。
一个写,一个学,倒是也相安无事。
可没一小时,王大娘在门外的声音传进来,“今天晚上学习,怎么不出声音啊?花儿,你是不是在偷懒!我拿东西给你换来的机会,你这是不好好珍惜?”
王大花看了眼脸色微沉的陈可秀,咬咬嘴唇,坑坑巴巴地读出声音。
“这才对嘛!要好好学,听老师的话。”王大娘的语气里带着满意,随即是她进屋关门的声音。
王大花口音有点重,可能因为紧张,一个字都念不踏实,没有朗朗读书声,像是蚊子叫。
陈可秀被扰得难以忍受,根本没有办法思考剧情,索性站起来,她要和王大娘理论。
她不是不教孩子,柴禾也可以花钱买,但是不能影响她的工作啊。
第25章
难怪她男人要离婚
她刚站起来,瞥见王大花匆忙下炕,试图拽她的衣角,不小心噗通一声摔在地上。
她抬起头,糊得满脸都是眼泪,可怜巴巴地看着她,眼里都是祈求。
陈可秀皱眉,“你这是干啥?”
“我奶奶不是骂你,她就是、就是……”
王大花的声音越来越低,头垂得很厉害。
陈可秀叹了口气,她该怎么说和一个十岁的孩子说,王大娘就是在指桑骂槐?目的在催促她。
她把王大花扶起来,“我不是说她骂我,但是你也看到了,我在工作,她时不时过来打扰,影响了我的工作。我也不是要找她吵架,别害怕。”
王大花嗫嚅着唇不吱声,陈老师不会和奶奶吵架,可是奶奶会骂人难听啊。
到时候把陈老师气走了,谁教她读书写字?
她沉默着,坚定地挡住门,“陈老师,我去和奶奶说,不叫她打扰你。”
说完就打开门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