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49章上汤丝瓜
徐运墨隔天给林至辛发信息,工作可以接,不过他有一个要求,如果哪天自己做得不舒服了,他会随时退出。
林至辛与他共过事,知道以徐运墨的性格,不到火星撞地球那种等级的矛盾是不会轻易当甩手掌柜,这么讲,摆明就是要求汤育衡态度好一点,遂替对方应下,喜气洋洋祝他们合作愉快。
此事敲定,徐运墨转头告诉夏天梁,当时夏天梁正卷起袖子开火。此前他提议,每周要在家里单独吃顿饭,他来烧。徐运墨不解,问为什么那么麻烦,去天天吃不一样么。夏天梁说不同的,在家里吃是我做的,而且只有我们两个。
从学英文开始,夏天梁就对两人共处一室很有执念。徐运墨觉得每天都能见到,没必要特意搞这么一出,他主要觉得夏天梁平常够忙了,还挤时间出来做这种非必要的事情,未免太辛苦。不过既然对方都这么要求了,他也就顺他的意思,没拒绝。
听过徐运墨的通知,夏天梁微微愣住,“你说TT?”
“嗯,我答应了,那个姓汤的说话没分寸,谈到钱倒是很爽快,不抠。”
夏天梁停顿片刻,又问:“要做到什么时候?”
“保守估计三个月吧,应该会忙到过年那会。”
“需要经常出去吗?”
徐运墨说是啊,他要做东西,肯定会到处跑,有时候监工可能还要在外地待一段时间。
夏天梁哦一声,低头切菜,等食材下锅,他加水,开大火。隔了几分钟后,突然转身说:“徐老师,我们一起……吧,好不好?”
徐运墨正在翻箱倒柜找书,没听清,抬头问你说什么。
锅里的汤煮到沸腾,夏天梁站在灶台前,他没管,透过云雾缭绕看徐运墨,面容模糊,摸不透表情,但等抽油烟机将雾气吸走,他还是平时那副样子,回过身调小火,说没什么,我问你要不要加点小葱。
徐运墨感觉夏天梁原本想说的不是这句,但食物香气很快引开了他的注意力。
约好了第二天去TT,徐运墨本来决定当晚早睡,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晚上那顿红肉吃得太多,内火过旺,夏天梁缠他缠了一整夜,中途徐运墨去冲凉,他都要溜进浴室继续折腾,连体人似的不肯松手。
徐运墨不明所以,但还是满足了他的所有需求,昏头昏脑配合了一晚上,隔日差点迟到。
他睡眠不足,按太阳穴打呵欠。汤育衡见到,上下扫两眼,摇头,环起手臂道:“我个人的习惯是,只要这段时间有要紧事处理,一定禁欲,保持头脑清楚,我建议你最好也是。”
跑来旁听的林至辛喝水差点呛到,用眼睛狠狠剐汤育衡,压低嗓音说你有毛病啊,随后对着徐运墨道歉,“不要睬他,昨天熬夜,脑子不清爽,嘴巴拉链也坏掉了。”
林至辛收回手,平静说徐老师,坐吧,今天还要很多事情要讨论。
转至工作层面,汤育衡才暂时变得正常。TT只做晚市,白天店里空闲,厨房有团队在做准备工作,忍者一般悄无声息,中途几次,汤育衡过去检查,众人如临大敌,都在战战兢兢等他反馈。
从食材看到酱汁,没见汤育衡的眉头舒展,看过尝过后,大多数沉下脸,哪怕温度上有细微偏差,都要求打回重做,极为吹毛求疵。
林至辛为徐运墨解释,说汤育衡就是这样,说一不二,是厨房里的暴君,什么都必须做到极致,如果有更进一步的空间,就绝对不会让步,所以未来这段日子要辛苦你了。
论严格,徐运墨也是同道中人,他并不排斥这种行事风格。欠缺才能者,努力做到最好是必备条件,而天赋之人不依赖才能,加倍严苛地要求自己,更是难得的品质。
他嘴上不说,心中是暗暗佩服的。
汤育衡做菜天马行空,做事却有一番计划表,提前拟了各项事宜的推进时间,条理甚是清晰。
双方按照要紧程度,先谈食具问题。TT原本用的是比利时名家打造的餐具系列,极简系,对食物的包容性很高,适配各类摆盘造型,但用下来一年,汤育衡明显厌倦这种偷懒的方式,希望挑战更高难度,拒绝再使用市面上的品牌成品。
这个要求提的和五彩斑斓的黑有什么区别?徐运墨皱眉,正要提出异议,汤育衡又道:“本来是想一季换一套的,不过成本太高,投资人不愿意,尤其侯远侨,烦死了,成天和我叽叽歪歪。”
徐运墨神经一跳:“谁?”
“你问谁?侯远侨?我的介绍人,TT开来上海是他帮我牵的线。”
汤育衡听他提问,毫不藏私,大喇喇向徐运墨介绍起TT的背后故事,说自己23岁出师开店,28岁在纽约和伦敦执掌的两家餐厅每年均保持米三记录,不过后来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与合伙人闹掰,空窗一年,是侯远侨推荐他回国发展,顺便帮他攒了局。
北美餐饮圈谁不知道侯远侨的名字,有钱有闲,眼光毒辣,操刀过多个项目。汤育衡讲到这里,又指林至辛,“他不也是你们小如意的股东?”
林至辛暼一眼徐运墨,面目微动,没接话,许久才说老侯好几年没回来了。
沈夕舟酒吧开业的花篮署名,小如意门口那张合照,七拼八揍到现在,终于有了一个确切的形象。
徐运墨沉默,其实从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开始,他就明白对方与夏天梁关系匪浅。以前是以前,他不介意夏天梁过往的感情经历,但有些事情忽然被摆到台面上,难免让人下意识生出比较的想法。
见徐运墨不响,汤育衡还以为他在艰难消化自己的brief,不由吊起眉毛,咚咚两声,敲徐运墨面前桌子,“反正我的诉求就是这些,你要做不到,趁早告诉我,免得浪费大家时间。”
徐运墨回神,“谁说我做不到。”
“真的吗?刚才看你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我还以为这么简单的要求就超出你能力范围了。”
有没有文化啊,谁苦大仇深了。往常只有别人讽刺徐运墨讲话不留情面,但和汤育衡这张机关枪一样的嘴巴对比,徐运墨只觉自己谈吐如同百灵鸟一般动听,当即翻个白眼刺回去。
两人夹枪带棍争了半天,围观的林至辛感慨,幼儿园抢小红花啊。
事情谈完,回程,徐运墨憋着一肚子气。
钱难赚屎难吃,他心底不高兴,将汤育衡鞭至体无完肤,开车时却在盘算应当如何解决。
久违的挑战欲被激发,徐运墨只觉精神充沛,下定决心,必要将这件事办成,好拿成果甩汤育衡一巴掌。
此后数日,他埋头翻资料找人脉,看遍了目前能联系上的所有作家的食器作品,均不满意。
人一专注做事,难免废寝忘食。徐运墨连天天都去得少了,一天三顿合一顿吃,抽空发个信息给夏天梁,让他帮忙装饭盒送来。
起初夏天梁关心他进度,听徐运墨抱怨汤育衡要求高,嗯一声,只道,我听至辛说了,你们摩擦挺多的。
徐运墨答,不止,汤育衡挑剔得要命,认定的事情一点都不肯改。
……是吗,听起来和你很像。
徐运墨点头,确实,认识他才知道,原来和自己相似的人这么讨厌。
夏天梁闻言,没再多说,后续可能是不想打扰,来徐运墨家里的次数也少了。
这种变化累积到一定程度,等徐运墨反应过来,恍然发觉,他竟有整整两天没和夏天梁面对面讲过半句话,再去看日历,自己还错过了一周一次在家里吃饭的约定。
他着实愧疚,停下手头的事情,给夏天梁发信息,说今晚空出来,我们回家吃饭。
对方回复:今天不行,客人有点多。
徐运墨:明天?
夏天梁:再看吧。
过会补来一句:你先忙你的,不用顾我。
徐运墨对着这条信息看半天,嗅出点不一样的味道,又怕自己多想,截屏发给周奉春,让朋友帮忙参详。
周奉春:你干嘛了?
徐运墨简要地转述了一番近况。那边听完,隔好几分钟没回,徐运墨刚想发个问号,周奉春动了,给他刷来一整个手机屏幕的省略号。
作者有话说:
汤x林是一对,但不会在这本里面写副cp剧情。因为初初设想是系列文,很多人物都是提前埋好的,会在第一个故事出现,本文还是主要讲徐老师和小夏,其他角色未来有机会再慢慢写吧。
第50章
青椒肚丝
夏天梁收起手机,去后厨传菜。两盘热炒一荤一素,他端到不同桌上,得来两边异口同声,“小夏,你搞错啦!”
他被提醒,查看下的单子,发现确实弄混了,赶紧换回来。还是两个台面坐的都是熟面孔,胖阿姨和红福没为难他,前者目光敏锐,关切问:“怎么了,今天看你一直走神,身体不舒服?”
没啊,夏天梁摆上笑脸,“刚在想其他事情,脑子短路了,不好意思。”
“不用不好意思,这么小一桩事,盘子调回来不就好了?”女人端详他,“倒是你,要觉得累,多休息哦,不要强撑着。”
“谢谢阿姐关心,真的没事。”
另一边的红福早提起筷子,吸溜吸溜吃得飞快,胖阿姨睨去一眼,摇头,“猪头三,就晓得吃,没心没肝。”
“做什么突然之间枪口对准我?小夏自己都讲没事了。”
“呿,指望你看得出别人家的心事,还不如指望太阳从西边升起来。”
两个铺头的小老板日常就爱争执,分不清真假地吵两句。胖阿姨不理他,回头让夏天梁待会去一趟烟纸店,薄荷糖昨天卖光,今天刚补到货,他可以来买了。
又问他最近怎么再度开始吃糖,明明前段时间好好的,这两天不得了,吃起来哈快,她一次进二十盒,没几天就被夏天梁消灭光了。
她感叹,“戒个烟这么费力气的呀。”
“吃香烟是这样的,习惯成自然,硬要停,开头还好忍忍,中间以为忍过了,成功了,其实没有,假象而已。”
听到他扯出年轻时代的大旗,胖阿姨和蔼不再,压下脸,一点面子不给,“不要拿自己和小夏比,你戒不掉是你没毅力,总是半途而废的人,好意思说的。”
红福张张嘴,不吭声了。胖阿姨掉头看夏天梁,语气稍微好转,“我看小夏戒得蛮好的,那条利群我放店里几个月了,到现在都没卖掉。”
确切来说是快四个月了。这场戒烟从夏天进到秋天,已是历史最长记录,连夏天梁偶尔都会惊讶,自己居然能坚持这么久。中间除了和沈夕舟聊天那次破功,之后像是迎来平稳期,最彻底的那会儿,他甚至完全不需要依赖吃糖缓解,压根不会想起抽烟这回事。
当时他刚与徐运墨在一起。
还以为真成功了呢,实际最难熬的阶段才正要开始。尤其最近,复吸的念头极速攀升,有时候和童师傅商量事情,对方打火机一开,他就特别不舒服。
以前从来没有到这一步。前天送完客人,折回店里,看台面落了一包香烟,剩余三两支,他原本要扔的,丢入垃圾桶之前,手像长出一个另外的脑子,缩回去。
夏天梁面上不变,端着笑对胖阿姨说到底是前辈,红福阿哥说得对的,其实我也很难受,不过能忍的话,还是尽量忍一忍吧。
回柜台,他瞄一眼手机,那边没有回复。
大概是把那句“你忙你的”当真,徐运墨又闷头做事去了。自从接了TT的工作,徐运墨放弃休息,整个人投入一种备战状态,很少看到他这样,过去也有为生意奔波的时候,却都没有如此斗志昂扬,像被什么点燃一般。
那是生命力的体现,夏天梁明白,此前蜗居在辛爱路的徐运墨不会这样。
理应为他高兴。夏天梁伸到裤子口袋,本该进垃圾桶的香烟盒子如今躺在里面,好几次,忍得实在难受,他就捏着烟盒边缘,四方形的壳子在指腹留下印子,深深一道。
真的高兴吗?
这天忙到关门,夏天梁盘完货回去,几近零点。他上楼放轻脚步,钥匙还没对上锁眼,身后房门先开了。
夏天梁动作一顿,转身见到徐运墨,显然候在门口多时。
他挪开视线,“还没睡啊。”
“在等你,”对方杵在门口不动,“有事和你说。”
夏天梁向下看地板,“明天好吗?我有点累了。”
“不行。”
徐运墨斩钉截铁,“必须今天说,你要是累,躺床上听也可以。”
夏天梁抬头看过去,还以为徐运墨开玩笑呢,实际没有。他轻轻叹声气,却没再拒绝,收起钥匙进徐运墨家,坐下后拿出薄荷糖,含两粒进嘴里。
“你说吧。”
徐运墨坐到他身边。下午周奉春发完满屏的省略号,电话跟着来了,接起来劈头盖脸一句:你等着,这笔顾问费你死活要结给我。
他恨铁不成钢,给徐运墨举例,说一顿饭你本来吃得热火朝天,结果因为别人的什么事情,碗一扔不吃了,中间也不拿去微波炉热一热,现在继续吃,倒要嫌弃菜冷了。
徐运墨不解,说好吃的话,我不会嫌弃冷掉的。
你真当我和你讲吃饭呢!隔着电话,周奉春吐血三升,只得转回大白话:专心不是坏事,但你每次一忙自己的事情,就什么都不管,只顾自己做得昏天暗地,完全不理外边。等忙过了才想着找人,怎么,人家只配在你闲的时候被想起来?
当然不是。徐运墨听懂了,再去琢磨夏天梁那几条信息,表面上的体恤都变成了被冷待的失望。
自己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愧疚更深一层。晚上在家,徐运墨硬撑着等到十一点多,楼道响起脚步声,立刻开门,正碰到夏天梁摸钥匙。
他下午打个草稿,周奉春检查,打回去改了两遍才过,本来还被要求加一句我太笨了,被徐运墨偷偷删了。
读完,夏天梁看他一眼,垂头没有反应。
按照正常逻辑,夏天梁要么原谅他,要么发脾气,不说话什么意思。两条路都没走通,徐运墨卡住了,还好夏天梁没停太久,出声问:“什么都可以?”
万一让他摘星星摘月亮,还是超出能力范围了,徐运墨决定严谨一些:“我办得到的那种。”
夏天梁应两声,看来是在考虑,许久后提出:“我想听你唱戏。”
“什么戏?”
“燕燕做媒。”
“你想得美。”
徐运墨一口回绝,几乎是下意识抗拒,不过说完就后悔了。
实在别出心裁,夏天梁居然想要这个,还不如月亮星星。他试图打商量,说换一个行不行。
夏天梁一双眼睛望着他,面上难掩失落,“不肯吗?”
徐运墨被堵得半句话讲不出,对方幽幽望着他,声音转小:“知道了,不唱就不唱吧,我也没其他想要你做的事情。”
行了,徐运墨按住他,认命般闭上眼,“我唱给你听。”
燕燕也许太鲁莽。徐运墨起个调子,他的声音早已不复未变声时期那种雌雄莫辨的童稚,变得沉缓许多,这种娇俏的唱段唱起来实在别扭,每个字像从牙缝里钻出去一样,但夏天梁不喊停,他也没辙,硬着头皮继续。
唱过四五句,忘词了,他只好停下。这时候再看夏天梁,对方不再正襟危坐,身体放松,人一斜躺进徐运墨怀里,说好听。
没要求重唱,徐运墨长舒口气,这才回过神问:“你干嘛一定要听这个。”
夏天梁眯起眼笑了,仿佛得到极大的满足,“唱这个会让你觉得不好意思吧,但你还是肯唱,说明比起不好意思,你更想让我开心,我就是想确认这点。”
他又说,这两天是有点不好受,但我也知道那是你的工作,你把它放在第一位也很应该,不怪你。
一会是小心思多多,一会又变得善解人意了,徐运墨无奈,“我当然想你开心,你不用搞这一套的。”
“不喜欢?”
也不是,徐运墨想半天,问:“你为什么每次都要故意惹我,之前学英文的时候也是。”
夏天梁没立刻回答。他在徐运墨怀中换个姿势,藏起脸,只有一把声音传过来,“如果想被注意,这个办法比较快一点。”
讲什么?徐运墨没听真切,正要问,夏天梁改了话题,“徐老师,以后要是我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你会不会原谅我。”
这思维跳跃也太快了,徐运墨没跟上,“得看情况,而且没发生的事情分析不到,我怎么回答你?”
夏天梁盯着徐运墨看了一会,最后牵起嘴角,“也是,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只要我忍住就好了。”
他到底想表达什么,徐运墨困惑,不过夏天梁很快吻上来。他吃到了对方嘴里那股冷飕飕的薄荷糖味道,想着夏天梁还是秉持了约定,依旧在努力戒烟,心情转为畅快。
一句无足挂齿的戏语,没必要太在意。之后并无不妥,两人恢复往日的相处。
徐运墨吸取教训,给自己一天设了好几个固定的闹钟,到点就停下,发条信息给夏天梁,以免让对方觉得被冷落。
TT那边也在保持推进。新设计的食具需与未来菜单进行磨合,徐运墨给的想法是,汤育衡做菜各种炫技,本身已经足够复杂,配套餐具若是类似风格,就是繁上加繁,硬与盘中食物争锋,容易导致食客接收信息太多,适得其反。
况且他那副性格,菜式想象力超群,也会显得太过高高在上。食具不如走相反的路子,取朴素之道,体现意趣,以此拉近与食客之间的距离。
对于食具,汤育衡还有个基础要求,必须本土制作。近年流行日式审美,侘寂风当道,不少米其林餐厅哪怕定制餐具大都也偏向选择日本的作家器,但wabi-sabi那套,老祖宗早就做过,徐运墨的建议是:磁州窑。
在国美读书的时候,徐运墨采风去过几次磁县。磁州窑黑白双生,最具代表性的就是白地黑花彩绘,吸取书法与中国画技法,多记录民间生活小景,纹饰质朴,非常之接地气。
瓷上水墨,他监工基本没什么问题。汤育衡听过,说想法不错,但找窑厂烧窑不难,难的是找个有才华的器物作家,否则概念再好,落地落得不行,出来还是一坨屎。
话糙理不糙,徐运墨理解,找了个当地向导,决定亲自跑一趟寻人。
行程预计一个月,夏天梁听后,没多说什么,让徐运墨出门注意安全,涧松堂和遇缘邨的房子他会帮忙打扫,不用太担心。
临行前,他给徐运墨做了两个酱料,一罐炒酱一罐葱油,配饭拌面两相宜,说是万一嘴馋,在外也能吃到一点家乡味道。
从上海往磁县,六个小时高铁到安阳,再转大巴,下车迎面就是一阵大风,耳光一样硬生生刮到徐运墨脸上。
完全不同的风景,来接他的向导说,马上入冬了,今年是个寒冬,估计冷得很,说不定十一月就要下雪。
徐运墨听过当知道了,工作要紧,他一刻不停,日程排满,跑遍当地窑厂见师傅。
闹钟按照惯例,每天响起数次,越来越像打卡,他赶得及就发信息给夏天梁,要是漏掉一两个,也没办法,下个闹钟响的时候再补。
夏天梁回复总是很及时,嘘寒问暖。徐运墨有时跑窑厂受了气,回去同他发牢骚,他也耐心听,提提建议,说与人交流是这样麻烦,让徐运墨不要放在心上。
在当地待了一个礼拜,徐运墨看遍市面上的器物,没有合心意的。后来参加创意市集,碰到一个小姑娘,与别人拼一个摊位,只带了四五件器皿,老黑釉,反光有点微微发青,颜色很灵动。可惜造型过于奇特,像是随手胡捏。烧制工艺也不成熟,瑕疵颇多。
标价还不低,一个怪模怪样的杯子,狮子大开口,敢标888。路人兴趣缺缺,连拿起来的都很少。徐运墨也觉得怪,不过是有趣的那种。他观赏那个大肚皮造型的矮杯,没把手,杯口边缘裂出一道口子,却不是磕破或是失误,有心打磨过,并不锐利,手指一按恰好可以抵住。
他问对方是不是特意设计成这样,让人方便拿着。小姑娘摇头又点头,说我拉坯的时候,手按在上面留下一个凹槽,觉得握起来挺舒服,就留着了。
你不会事先画设计图?
啊?对方举起手,用这个不就行了,我的手就是模具,都是在做的时候不断感觉不断调整。
有天赋的人讲话总是充满一股不自知的炫耀。徐运墨把她带来的作品都收了,年轻人大喜过望,用力和他握手,将徐运墨比作散财童子,并说自己拖欠半年的房租终于能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