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可无论靳航怎么叫喊，都没有听到回应。六个人找了大半小时也不过是走了这片芦苇荡的极小一部分。
白宛看不见，也不知道他跑到了哪里。
有人拼命往江边去了，就怕白宛一个不慎穿过芦苇地掉进了陵江里。
“白宛！白……咳咳……”靳航连着喊了一个多小时了，加之江边风大，冷风卷着芦苇絮被吸到喉咙，呛的靳航一时直不起腰。
“靳老师！”任星移闻声过来，他的嗓子也喊干了，他清了清，喘着气道，“你别喊了，我们喊就行，你的嗓子可不能伤着。”
他们一群跳舞的怎么样都可以，可靳航这把价值连城的嗓子平时都是怎么保护的，他们所有人都清清楚楚。
靳航一把推开他，哑着嗓音道：“去那边找！不要凑一起！让所有人都分散开！咳……白宛！咳咳……白宛！”
应一声啊。
应我一声！
明明一直在不停地走动，靳航却觉得手脚都是冰冷的。
小瞎子去哪了？
他居然把他的小瞎子弄丢了！
他为什么要忘记把手机带进录音棚？
为什么要错过那通电话！
自责焦虑像编织成了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将靳航狠狠束缚住，嗓子疼得厉害，靳航的眼睛酸涩，胸口更是堵得不行。
“白宛……咳……咳咳……”
天色逐渐暗沉下来，芦苇地里亮起了好几束光。
靳航举着手机四处照，四处找。
这里没有！
这里也没有！
没有，哪里都没有白宛！
手里的盲杖都被抽断了半截，靳航记不清自己找到多久，他只知道还没找到，没找到……
文卓和严冬学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当时来调查的两个民警是和他们一起来的，他们已经通知了局里，不过增援还在路上。
文卓找了半天才找到靳航，他一把拉住面前的人：“别喊了！你嗓子还要不要了！”
靳航推开他，继续找：“白宛！咳……白宛！”
“靳航，别发疯！”文卓将人拽回来，“你回车上等着，我们都会找的！”
任星移的电话打过来：“靳老师，江边这里是滩涂，没有脚印，小宛肯定没走到这。”
靳航终于松了口气。
任星移还没挂：“我们一群人喊了半天了，小宛就算看不见也该听见了。我在想，他会不会后来到了路边，然后遇到好心人搭车走了？他的手机不是被那两个混蛋丢了吗，或许小宛只是一时间联系不到我们。”
文卓听之有理：“小任说的有道理，白宛搭上车的话，也许已经回曹师傅店里了，你打个电话……”
文卓的话还没说完，靳航的手机突然没电自动关机了。
文卓咒骂了声，他没存曹师傅店里的号码！
“回车上先充电。”文卓拉了靳航一把，皱眉道，“走啊！”
他脱下外套给靳航过上：“身上这么冷！平时叫你好好穿衣服，你非不听！”
靳航的脑子嗡嗡，江边风大，温度低，现在又是晚上，连他都浑身冰冷，白宛得冻僵了吧？
小瞎子看不见，他该多害怕？
“白……咳咳咳……”
嗓子一发声就像是被放在荆棘上无情拉过，疼得靳航喊不出来了。
“别喊了祖宗！”文卓将人往回拽，“手机充上电，先回去喝口水！”
不远处的叫喊声都弱了下去，所有人都喊哑了。
-
白宛是被冻醒的。
他倏然睁眼，身下是横七竖八的芦苇杆子，还有被冻的硬邦邦的泥土，硌的他的后背好疼。
他愣了片刻才恍惚想起来，当时他拼命往前爬。
一直爬，一直爬。
他不知道前面会出现一个坑，芦苇地里怎么会有个大坑呢？
白宛当即就滚了进去，他不确定自己失去意识了多久。
他做了一个梦，梦到桐哥在到处找他。
可桐哥不知道他被人带到了这里，桐哥去了师父店里，还去了阳光春城小区。
桐哥最后又去了上次那个拐角处的绿化带。
可他不在那里啊。
他想告诉桐哥他不在那，可是他怎么也发不出声来。
他听着桐哥离去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穿过车水马龙，最后再也听不见了。
他听不到桐哥的脚步声了！
他被吓醒了。
周围的温度告诉他，天应该已经黑了。
好冷啊，白宛抱住身体。
风明明很大，头顶的芦苇絮不停被吹落掉在他脸上、手上，但怎么会没有风声呢？
白宛蜷曲着身体，将下巴抵在疼得麻木的膝盖上，他忽而轻轻一颤。
不是没有风声。
是他听不见了。
他好像真的……听不见了。
他本来就是个眼盲的瞎子，如果再听不见的话，他就真的是个小废物了。
怎么办……
他好害怕，谁来救救他？
他想回家，他想回店里那个属于他的小房间里去。
那是他长大后第一次拥有自己的房间，虽然还没有桐哥家里的更衣室大，但他真的好喜欢啊。
家具都是师娘和轻轻姐给他准备的，每一样都很温馨。
他每晚躺在暖和的被窝里，整个人都很开心。
对了，他会听着靳航的歌入睡。
桐哥很喜欢靳航的歌，他办公室里也全是靳航的歌，他好像喜欢靳航的每一首歌。
但白宛最喜欢那首《窥光》。
歌曲旋律肆意慵懒，靳航用最散漫的松弛感唱着希望的光。
每次他听那首歌都会觉得整个人充满了希望的力量，就好像属于他的那道光开天辟地，从天而降。
他在无尽的黑暗中，看到有人朝他走来。
会是谁呢？
黑暗中，断断续续响起悠扬旋律。
白宛开始唱——
我有一支笔
画过山川，画过河流
那夜繁星灯火
我丢了我的笔
你有一支笔
画过天空，画过山林
那天溪水潺潺
你说画了一个我
夜太黑
你劈开山川河流
划开天空山林
为我画了一束光
……
-
另一边，任星移等人的手机电量也全部告急。
大家也都赞同任星移的判断，觉得白宛多半是打车走了，等回到车上打个电话去曹师傅店里一定会有好消息的！
任星移想到此，往回跑得更快了。
靳航本来不想回去，文卓非要拖着他往回走。
“你话都说不出来了，真是不要这把嗓子了？”文卓看他脸色煞白，气得不行，“没说不找！这不是都在找吗？孙警官说增援很快就到了。你先给曹师傅打个电话，万一人就在店里了呢？”
靳航浑浑噩噩像是没听见文卓的话，他愣愣地想，这片区域那么大，小瞎子缩起来就那么小小的一团，他们要找到什么时候？
再拖下去，他冻都得冻病了！
文卓见靳航动了唇，忙制止他：“别说话！我车上有温水，你得喝水……”
身后的人突然站住了步子。
文卓拧眉：“又怎么了？走啊！”
靳航伸手捂住文卓的嘴。
文卓：“？？”
冰冷风里，靳航隐约像是听到了歌声。
周围的脚步声纷乱，连带着芦苇丛发出簌簌声响，靳航伸出手指置于唇边示意文卓别发出声音，他打了手势。
文卓虽然不明白靳航在做什么，但这么多年的合作他们很有默契了。
文卓高声喊：“所有人安静！全都安静！！”
周围的脚步声顿时止住了，摩擦带出的簌簌声也全都消失了。
这回靳航听清楚了，夹杂着冷风，他听到了一段幽弱的歌声。
我揣着你的笔
行走在永昼的画里
你有一支笔
画着世界的可可爱爱
画着我生命里的光……
是《窥光》！
是他的《窥光》！
靳航猛地扭头，是白宛在唱歌！
第25章
是你吗
一抹温软的东西贴到了他冰凉额……
寂静芦苇荡里，
白宛轻弱歌声夹在冷风中，断断续续传入靳航的耳中。
文卓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声问：“怎么了？”
靳航的脸色难看：“你没听到吗？”
“什么？”文卓害怕他继续大喊大叫，
刚要劝他先回去给手机充电给老曹打个电话，突然他的手上一空。
文卓低头发现靳航夺下他的手机，疾步转身冲进了漆黑芦苇丛。
“靳航！”文卓啦了一把没拉住人，自己还没地上的杂草绊了一下，
他咒骂了声，等他想追过去才发现手机划出的那道白光早就不见了。
“草！”没了手机电筒，文卓现在深陷在周围一片黑暗中，
根本不知道前路有什么，他摸索着走了两步都觉得寸步难行，文卓深吸了口气，
“有没有人？有人吗！”
片刻后，
远处才有一道沙哑的声音回应：“文总？”
文卓也不问是谁：“过来给我照照路！”
-
靳航紧抓着文卓的手机不停往芦苇地深入，
明明是白宛在唱歌，文卓怎么能没听到呢？
前路漆黑，周围只有他手里这道冷白的光，大约是室外太黑，显得手机的灯光越发渺小，
靳航不敢大口喘息，风里的歌声太轻了，甚至是他的呼吸声一重就会盖住。
他不断拨开芦苇杆，努力辨听歌声传来的方向。
不要停，白宛。
不要停，听话。
很好，这样很好。
歌声断断续续，
却像是风里一根牵引着靳航往前的丝线，他拼命抓住，前行深入。
记不清走了多远，周围只剩下靳航一个人了，好在文卓手机的电量还足够，靳航深吸了口气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