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张阿姨:“就是就是,阿姨们也年轻过,谁还不爱看大小伙呀。”曹建华插话道:“行了行了,还按不按啊?你俩谁先啊?”
张阿姨道:“她先来,她先。”
于是,这段围观的插曲终于散了。
刘阿姨是个话痨,最喜欢摸底,她还喜欢给人牵红线,躺下按摩就不停问靳航叫什么名字,几岁了,家住哪里,有没有对象。
靳航将头伸在透气孔里,一概没答。
后来曹建华和刘阿姨聊上了,她就也没再管靳航。
后面半小时,白宛发觉靳航沉默的厉害,他偶尔问他感觉怎么样,他也只是简单地“嗯”一声。
他好像生气了。
“剩余一分钟。”
“倒计时结束。”
机械女声响起。
白宛收回手,小心帮客人落下衣摆,他很快听到床上传来窸窣声音,客人收拾的很快,走的也快。
白宛匆匆洗手跟出去,正好听到客人付钱的声音。
“对不起。”他小声道。
靳航愣了下,回头见他站在面前,拧着眉宇,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靳航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严肃的样子。
白宛解释道:“这个年纪的阿姨都喜欢问东问西,你或许觉得很冒犯,但她们其实没恶意的。”
靳航后来不说话不是生气,他知道老一辈都这样,又不是没遇到过,他就是单纯不想被人认出来而已,他没想到白宛会特意来道歉。
“我没生气。”隔着口罩,靳航的声音不大。
白宛听的认真,紧绷的脸色稍松懈了下,他又急着问:“那你还会来吗?还……还会找我吗?”
靳航又想起白宛昨天说他是他第一个回头客时的模样,心头一软:“为什么不会?我不是你第一个回头客吗?”
白宛眼梢吊着笑意:“嗯!”
看着他笑,靳航勾起唇角:“明天见。”
“明天见!”
刚出门,靳航就接到了文卓的电话。
“柳导明早正好在榕城,约你见一面,谈谈电影主题曲的事。”文卓估计刚起,还在打哈欠,“时间地点一会发你手机上,小严会去接你。”
靳航蹙眉:“你昨晚又和谁喝酒了?”
文卓笑:“和徐总喝的。”
靳航了然:“去江城了?”
文卓应声:“别忘了去见柳导的事,他那个电影是要去国外参赛的,好好抓住机会。”
“嗯。”
收线,靳航才想起他本来明早还要来按摩的事,他握着手机在门口站了两秒,折回去。
铃声清脆响起,白宛的声音自吧台后传来:“欢迎光临,按摩吗?”
他重新戴上了墨镜,正卷着裤管坐在椅子上,掌心倒着药油,一下听到来客人,一时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您等下啊。”白宛想用纸巾擦手上的药油,一时没摸到纸巾,他只要胡乱把药油抹膝盖上,循声看向门口,“您好?”
靳航握着门把的手没收回,白宛膝盖上赫然一片触目惊心的青紫,几乎覆盖他整个膝盖。
他这才注意到白宛手边的药油是新开的,只被用过一点点,这不是店里备着的,是他买来自用的。
来人没有回话,秋风自外面吹入,带着空气里一抹熟悉药油味。
白宛的指腹轻捻:“先生?”
木框门“吱呀”一声轻轻合上,门口的铃铛声越发清脆,熟悉的脚步声朝吧台而来。
白宛几乎本能站起来,手肘忽地被人扶住。
那把悦耳嗓音里带了点嗔怒:“昨天摔的?”
白宛“啊”了声,下意识弯腰将裤管往下推,奈何卷得太实,两次都没推下。
他有点尴尬:“我们这样的磕磕碰碰是很常见的事,这个没什么的。”
可那是因为他踢开了那张凳子啊!
靳航沉着脸,心里说不出的烦躁。
“坐着。”他扶人坐下,又重新将药油瓶塞到白宛手里。
白宛顺势接住,抬眸笑:“你怎么回来了?”
靳航看着他将瓶子倒扣,熟练将药油倒入掌心,抿唇道:“明早我有事来不了了。”
他那句下午来还没出口,白宛便问:“那后天早上来吗?”
靳航微愣:“后天?”
白宛失落问:“后天也不行?”
靳航本来是想问,明天下午不行?不过看白宛的样子,料想他估计明天下午有客人,靳航只好应了声。
草,他不是他第一个回头客吗?
怎么还有预约??
白宛又高兴了:“那后天见哦。”
“嗯。”靳航不悦咬紧牙关。
白宛将搓热的掌心贴上膝盖,他蹙了蹙眉,感觉面前的人没有要走的意思,又抬起头。
靳航清了清嗓子:“看你擦完药我再走。”
白宛笑起来:“这个没什么好看的,你要学吗?就是要这样,一点点把药油揉进去……”他疼得顿了顿,蹙眉吸了口气,又微微仰头笑,“就这样反复揉,感觉手上的药油都吸收就好啦,是不是很简单?”
靳航盯着白宛的膝盖,大约是长期在室内的缘故,他的皮肤超白,这么一大块青紫就显得尤其扎眼了。
什么揉好了,现在又红又青,他感觉更严重了。
“走路呢,会不会很疼?”靳航问。
白宛道:“不会啊,你看。”
他说着站起来,大步往前走去。
靳航见他马上要撞到前面的墙壁,几乎本能疾步上前,用身体挡在墙壁前:“小心!”
白宛没收住脚步,额头“咚”一声撞到了面前突然出现的靳航,他“啊”了声。
靳航揉着胸口松了口气:“好险,你差点撞墙。”
白宛捂着额头愣了半秒,突然哈哈大笑:“不会呀,店里每堵墙的距离我都记得,我还疑惑这里怎么会突然出现障碍物呢,原来是先生你啊。”
靳航:“……”障……障碍物。
第5章
跟踪他
“先生,是你吧?”
白宛将被撞的有点歪的墨镜扶正,仰头认认真真道:“但是,谢谢你,先生你人真好。”
突然被发好人卡的靳航嘴角莫名有些压不住:“嗯。”
靳航的目光悄然环顾,来了五年也不曾注意过,现在才发现店里的摆设一直都是一成不变的,应该是方便他和曹师傅在店里活动,他们看不见,很容易受伤。
不管是突然少了东西,还是……多了障碍物。
靳航揉着有些发热的胸口,莫名觉得捂着额头在笑的白宛很可爱。
店里又来客人了。
白宛笑着迎上去:“欢迎光临!”
靳航转身看着他和客人交谈,每次见他,他都是这样笑,好像每天都快乐的没有烦恼。
白宛请客人往里走,接着就听到门开了,熟悉的脚步声往外走,他忙朝门口道:“先生再见。”
靳航原本是不想打扰他工作,想悄悄离开,他握着门把的手轻顿:“嗯,再见。”
白宛得了回应,心情雀跃。
刘阿姨已经做好按摩,搬了凳子坐着和张阿姨聊天。
白宛趁机和曹建华说了明天下午去福利院的事。
两个阿姨又聊到刚才身材很好的那位客人。
曹建华道:“他一直在这做的按摩,只是你们没遇到过而已。”
白宛错愕抬头:“那位先生不是新来的客人吗?”
曹建华应声:“来了好几年了,三五年吧。”
是吗?
那他说他是他自己的老顾客时,那位先生怎么没反驳呢?
曹建华又道:“他不爱说话,也不是故意不搭理你的,每次来都沉默寡言的很呢,一点也不像年轻人。”
沉默寡言吗?
白宛的舌尖抵了抵虎牙,他感觉不是啊,那位先生很健谈的啊。
-
翌日早上,和曹建华一起来的还有曹轻轻。
曹轻轻给白宛带了饺子,笑道:“院长生日我妈记着呢,她亲手做了绿豆饼,让你带去送给院长。”
白宛受宠若惊:“不用麻烦师娘的,院长也让我不要买蛋糕,说她会订的。”
曹建华道:“不麻烦,她还说你来店里是帮我大忙呢,她虽然不说,心里可高兴着呢,我这老头子上班也有个伴儿啦。”
白宛心里有点美滋滋。
曹轻轻道:“袋子就在吧台,这儿。”她拉着白宛的手过去碰了碰,又问道,“我中午休息时间挺长,要不我送你去吧。”
白宛忙道:“不用轻轻姐,我坐公交很方便的。”
“你这孩子,就是懂事。”曹轻轻又嘱咐,“东西别忘记,不值钱,是一份心意。有事给我打电话,知道吗?”
白宛听话点头:“知道了。”
曹轻轻看向曹建华:“那爸,我走了。”
“去吧。”曹建华摆摆手。
曹轻轻临走扫了眼:“这段时间还挺干净啊,我妈还让我注意看看呢。”
曹母宋彩英从大厂退休后又闲不住干起了保洁阿姨的活,她休息时会过来帮忙打扫卫生,不过白宛觉得店里很多客人都很热心肠,有时候人多,他们等待的空隙也会帮忙打扫。
师父的按摩店店面不大,在这里工作却很温馨。
白宛早上做完两个客人,草草吃了点东西就出门了。
从店里去福利院需要一个半小时,中间还得转一趟车。
第一次是曹轻轻带他走过的,后来他一个人也去过两回,算是熟门熟路了。
午后的阳光热烈,晒得整个人都暖暖的,白宛在站台等了会儿后颈都冒了层薄汗。
耳机里传来公交即将进站的提示,依然是那个熟悉的机械女声,白宛莫名想到昨天那位先生的话。
他突然想,要是有那位先生好听的嗓音的话,他或许会花这个钱。
“K024路公交进站。”
耳机里的机械女声和公交进站的轰轰声重叠,接着车门“呲”的一声打开了。
白宛刚伸出盲杖探路,耳边传来一道年轻的声音:“弟弟,这边上车。”接着,有人拉住了他的盲杖。
白宛颔首:“谢谢您。”
那位女士笑了声。
白宛脖子上挂着特殊证件,这几年政府对他这样的特殊群体有许多优待,市里乘坐公共交通工具都是免费的。
他刚上车就听司机问:“小帅哥去哪里?”
白宛每次乘公交司机都会问,他知道他们是好心,怕他乘错车。
他笑着回:“到永利广场下。”
“好嘞,那坐好。”司机道。
马上有人提醒他:“这边有座位。”
“谢谢您。”白宛礼貌循声过去坐好,他将背包往前拉,放在膝盖上,刚起步的公交车身摇摇晃晃,车内喇叭开始提示坐稳,接着报下一站。
后座两个小姐姐在聊剧,有人在哼歌,有人在打电话发语音,白宛静静听着,觉得世界纷纷扰扰,热闹又热情。
市区站点之间距离短,但红绿灯多,到永利广场站用了大半小时。
终于到站,白宛随着人流下车。
他问了小美,小美就是白宛给他手机上盲人特殊APP那个机械女声起的名字。
“K252路距离本站还有10站,预计到站12分钟。”
白宛坐了下来。
-
靳航刚出电梯就顺手给文卓打了电话。
听到聊的很顺利,文卓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我明天飞榕城,到时候监督你创作录歌。”
靳航挑眉:“用不着着急,柳导说打算等剪一部分出来先让我看看,他希望主题曲无论是歌词调子还是氛围上都要和电影贴切。”
文卓道:“哎呀,大导演就是不一样啊。”
靳航嗤笑:“吹毛求疵。对我需要有要求吗?”
文卓:“……还好你们这顿饭吃完了。”
靳航应声:“正要回去了。”
他走出餐厅。
严冬学小声道:“航哥,司机说这边不好停车,让我们去路边等着,他开过来马上得走。”
靳航跟上他的步子,还在自夸:“放眼娱乐圈,一个人一条龙出歌的能有几个?像我这样的天才歌手,跟我约歌那还不是分分钟闭眼……咦?”
文卓顿时惊悚:“草!不会柳导跟在你后面吧??”
“不是。”靳航的目光穿过马路,看向对面公交站台上那个穿着奶白色外套的少年,眯了眯眼睛,“他怎么会在这?”
文卓:“……谁?”
“没谁,挂了。”靳航收线,抬起食指将脸上夸张至极的墨镜扒拉下一寸,用他2.0的视力细细看了眼,是白宛没错。
他不是说下午有客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