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JVN等待，保持高度，预计进近1分。南方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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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航18，保持高度1，左转航向，减速到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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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持1，左转航向，减速18，上航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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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鹿4，保持6高度过DUL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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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持6，神鹿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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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联航61，上到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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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18，联航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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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南61，直飞SOAS，恢复自主领航，上到1保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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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飞SOAS，上1保持。海南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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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方189，高度4，应答机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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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方189，北京，落地跑道左，先降到9保持，调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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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航49申请航向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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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飞机比较多，暂时不要申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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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ir

    Hong

    Kong

    49，

    tact

    Departure

    14..

    Good

    d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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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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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整整五分钟的时间，他动也没动，一口水也没喝，就在那里稳如泰山地坐着。王展博坐在他后面看得出神，方皓的背影不算宽厚，甚至只穿衬衫在这么冷的空调房里都显得单薄了，但是王展博就觉得他的后背特别牢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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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仔细思考着，模拟着现在这种大流量情形，想自己上的话该怎么指挥。突然，雷达屏幕连续闪屏了。王展博心道不好，他几个月也没见过这种情况。果然，在闪了几闪之后，所有的雷达都彻底黑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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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展博从座位上站起来了，笔记本和钢笔直接滚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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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皓的动作也顿了一下，大概有一秒钟，他立刻恢复了通讯：“所有单位，立刻停止发话，开始程序管制。”程序管制，即雷达管制的前身，管制员无法精确掌握航空器位置，无法实施检测飞行幅度、高度等重要信息，所有信息都需要飞行员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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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达上什么也看不见了，可是方皓仍然临危不乱地一条一条发着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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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方1，JVN点继续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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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航18，保持高度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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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鹿4，报告过台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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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联航61，上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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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南61，上到8，报告过台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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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方189……继续下降到6保持，调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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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发一个指令，他手上就挪动着那个航空器的飞行进程单，用笔快速记录着相关信息。王展博的冷汗顺着后背流下来了，他发现他自己什么也不记得了。但是他知道，在雷达黑屏的那一刹那，所有飞机的位置、高度、航向、速度，已经印在了方皓的脑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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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高峰加上首都机场过来备降的飞机，这简直是地狱般难度。程序管制中，因为管制员不能及时准确地拿到航班信息，所以航空器间要求的间隔要至少十分钟。最开始进来的飞机间隔还是按雷达工作时候调的，所以安排他们拉开距离是最难的，而后面到的飞机，只要严格按照程序在上面等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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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分钟后，雷达终于恢复正常了，方皓看了一眼屏幕——十架飞机出现的位置和自己指挥的、脑中模拟的，一模一样。他终于轻轻出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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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单位，可以恢复雷达管制了。……上航18，下到保持，左转航向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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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左转，航向9，上航18。”上航机长说完以后不忘补充一句：“别的不多说了，太厉害了，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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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年轻的机长没经历过，就问了一句：“北京进近，刚刚……是雷达坏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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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皓依旧回答得很平静：“对，雷达突然黑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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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一个没带自己呼号但听声音很熟悉的机长在波道里说：“方总，就两个字，牛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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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你点赞，真的，我都没发现。”另外一个机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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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近管制室里面，王展博小声说了一句：“师父，刚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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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皓看着他，点了点头：“我也是头一次。”肾上腺素刺激着他，此刻握着进程单的手都有点微微发抖。他想，他知道，王展博也知道，刚刚他们经历了死亡四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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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嘉予和岳达超他们连上北京进近的频率的时候，就听到各路机长都在波导里面感谢方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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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等了一会儿，还是开口了：“国航188，高度，应答机，听你指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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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皓说：“国航188，雷达识别了，GREDO-号进场，跑道1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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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嘉予进来后，就没有人在波道里面说刚才的事了。刚刚到底发生什么了？难道又有飞机爆胎了吗？他甚至没去想，方皓刚刚给了他1左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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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和副飞岳达超做完降落前检查单后，方皓把他们移交给了塔台的频率。陈嘉予没有分心再去想刚才的事情——他要准备降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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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皓那边，另外一个接他班的管制员付梓翔正好早到了二十分钟，方皓看他来了，竟摘下耳麦说：“梓翔，麻烦你今天早替我一会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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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梓翔愣了一下，然后立刻说好。他和方皓在大兴进近一年多，从未听到方皓求任何人一次，今天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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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皓看付梓翔坐在他位置接手了，站起来走到休息室，洗了把脸。他明明肚子里没什么东西，却控制不住地想要吐。他干呕了一阵，实在是没什么东西，就用凉水洗了把脸。四分钟，十架飞机，按每架飞机一二百人算，近两千人的生命，刚刚就掌握在他一个人手里。这个事实像一发重磅炮弹一样迟缓地击中了他，钝钝的感觉从前胸扩散到后背。波道里面的机组感谢他，可他感觉不到任何骄傲，只觉得心有余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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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展博见他走远，才小声跟付梓翔说：“翔哥，刚刚进近的雷达全坏了，整整四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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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梓翔说：“我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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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展博补充：“小高峰，还赶上首都机场那边有天气，一堆过来备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