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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沈捷对他这个缩头仓鼠的样子见怪不怪,最后放下手里的文件问他,“有什么事情说吧。”

    岑沛安不说没事,他踌躇不前,最后要张口的时候,沈捷电话突然响了,接完电话后就匆匆走了。

    一切都巧合得不像话,像被精心安排过一样。

    举办宴会的酒店在商业街中央,进去小堵了一会儿,岑沛安把车开进地下停车场,停稳后,他似乎不着急,扭头看了眼副驾驶的刑芷。

    刑芷穿着他搭配的衣服鞋子,头发低低挽在脑后,额前垂下的发丝微微打卷,她撩起别在而后,露出化着淡妆的精致五官,气质温婉,和平常判若两人。

    “怎么了?”

    看他盯着自己,刑芷低头检查,发现没有遗漏什么配饰,她才松了口气。

    “不用紧张。”岑沛安语气轻松,从车后面拿出一个礼袋,递给刑芷,“打开看看。”

    刑芷不解地看了他几秒,伸手接下,从里面拿出一个绒布首饰盒。

    细滑的绒布触感彰显着它的不菲,刑芷神色迟疑片刻,抬了下视线,岑沛安鼓励似地挑了下眉。

    盒子里装着一对珍珠耳环,温润纯净,在车内灯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清月一般的柔光。

    “我觉得很适合你,戴着吧。”岑沛安解开安全带,“戴好我们就去宴会厅。”

    刑芷调整好车内的镜子,把珍珠耳环往耳朵上戴,可是心尖连带着指尖不可抑制地颤动,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

    眼前的一切都是熠熠生辉,华丽璀璨,刑芷略显拘谨,她寻到一处昏暗的角落,趴在椅靠上漫无目的地看。

    视线在觥筹交错中,意外地落在岑沛安身上,他身穿帅气阔版的西装,松松垮垮,一手端着香槟,一手闲散地插在裤子口袋里,和身旁人时而低头轻语,时而畅怀大笑。

    身旁人换了一波又一波,他余光瞥见角落里的人,视线撞上,刑芷心忽然漏跳了一拍,慌忙别开目光。

    刻意不见却又难敌下等的欲念,刑芷再次转过头,岑沛安和对面人轻轻碰杯,然后仰头一饮而尽,放下酒杯朝这边走来。

    刑芷看着他一步一步靠近,心随着跳动得越发猛烈,甚至有种难以呼吸的错觉。

    “怎么坐在这里?”旁边没有空椅子,岑沛安就倚在桌子上,微微垂下眼睛看她。

    “不太习惯。”刑芷小声回答。

    空气安静了片刻,明明很短暂,刑芷却觉得异常煎熬,以至于开始懊恼自己不该说这样扫兴的话。

    岑沛安提议道:“出去走走吗?”

    酒店不远处有个公园,闹中取静,两个人沿着一泽人工湖散步,榆京的秋天像是眨眼,一瞬的事情。

    落叶落了满地,刑芷披着他的外套,细高跟踩在枯烂的树叶里,让她时不时踉跄一下,最后干脆脱掉鞋子,光脚陪着岑沛安走。

    “要我帮你拎吗?”岑沛安绅士地问。

    “不用了。”

    说完这句话,接着是良久的沉默,走到亭子时,岑沛安靠在围栏上,望着夜色下的湖中心,目光深远,不知道在想什么。

    刑芷放下鞋子,她轻轻呼气,在心里下了一次又一次决心,终于在有勇气靠近时,岑沛安忽然转过来,望着她的眼睛,注视了几秒,他勾起唇角,“你有话要说吗?”

    他心中有百分比肯定的答案,却还这样口无遮拦地问出来,刑芷觉得难堪。

    可在难堪之际,她注视着岑沛安的眼睛,在轻佻和了然中,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一凌⑶*㈦⑨⒍8②1更多

    下一秒,岑沛安倾身抓着她的双手,逼迫着她直视他的眼睛,今晚以前的种种绅士与温柔化为虚有,他残忍地点破,“我明白你的心思。”

    “可现在我是沈捷的。”他在陈述一个事实,可又似乎把她往另一层深意引诱。

    “你说过会帮我的。”

    刑芷瞳孔骤然放大,她泪眼模糊,抗拒般摇着头后退,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始终无法猜透他此刻复杂的眼神。

    直到岑沛安靠近她的耳朵,用近乎蛊惑的嗓音说了句什么,她才猛地意识到,这双精明锐利,能轻易洞察人心,又带着侵略攻击性的眼睛,和沈捷的如出一辙。

    所有的悸动都是虚情假意,岑沛安带着目的靠近,那次寺庙后山的谈心,是他计划开始,也是算计的第一步。

    而自己则是他和沈捷博弈制衡里,至关重要的那颗棋子。

    车辆鸣笛的声音由远及近,刑芷坐在长椅上,望着岑沛安离去的背影,耳边依旧回荡着那句话。

    他说。

    帮我把护照偷出来。

    那一霎那,刑芷想要拒绝,却又像是被无形的双手扼制住咽喉,说不出一个拒绝的字。

    周五晚上的街道总是川流不息,无论走哪条道都堵得要命,岑沛安看着水泄不通的一片红色车尾的灯,他烦躁地拍了拍方向盘,喇叭发出刺耳持久的一声。

    这种无所适从的心情,岑沛安已经好久没有体验过,明明比想象中顺利,可又戏剧般地觉得心底深处缺了一块,起初只是毫不在意的一丁点难受,渐渐地演变成难以忽视的疼痛。

    岑沛安把这种心情归咎于自己对刑芷感情的利用,又在心里鄙夷这种卑劣手段。

    可他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对另一种原因的逃避。

    路还要堵一会儿,岑沛安干脆趴在方向盘上,他心乱如麻,脑子一片混沌。

    在瞥到西装外套时,脑海里忽然浮起沈捷的样子,这衣服是沈捷给他买的,或者说他现在的一切,吃穿住行都是沈捷一手置办。

    岑沛安清楚地记得,当时在店里,沈捷打量他的目光,好像用心养护打扮着心爱的洋娃娃。

    不过沈捷这种人应该也不会有那种东西。

    想到这,岑沛安忍不住笑了下,后面车摁了下喇叭,他回过神,才发现前面已经不堵了。

    岑沛安一边开车,一边把沈捷和洋娃娃联想到一起,诡异又滑稽的画面。

    用沈捷的话来说,他真的很胆大包天。

    岑沛安到家,客厅开了盏小灯,不过沈捷不在,芳姐在收拾茶几。

    看到她手里端着茶具,岑沛安问:“家里来人了?”

    “是,刚刚书记的秘书来了,和沈先生聊了会儿。”

    “沈捷呢?”

    “和王秘书在书房。”

    “这么晚还谈工作?”

    岑沛安嘀咕,仰头望向书房,他回卧室经过书房,发现书房门没关,里面隐约传来轻叹声,王景的声音听着格外担忧。

    王景满面愁容从书房出来,迎撞上岑沛安,他先是一诧,然后竭力表现正常,笑着和他打招呼:“沛安少爷...”

    岑沛安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侧过身子方便他过去,盯着书房看了一会儿,径直走过去推开门。

    书桌后的人撑着额头,手指压在太阳穴上,像是被心烦意乱折磨得头疼。

    “你怎么了?”岑沛安冷不丁出声。

    沈捷姿势不变,从掌心下抬起眼眸,瞳仁四周布满了疲倦的红血丝,他不动声色地把书桌上的信封压住,“没什么。”

    秋夜湿凉,王景把车停靠在路边,他摸出烟盒,咬着烟尾点燃,然后重新启动车子。

    在沈捷身边这么多年,他头一次揣摩不出沈捷的意图,仔细想想也不算第一次。

    总之让他没有头绪的事情,永远和岑沛安相关,想必这次也不例外。

    两天前。

    沈捷把他叫到办公室,让他去写一份匿名举报信,这倒不是稀奇事,名利场暗斗里,这是常规操作。

    可稀奇的是,这举报信要举报的是沈捷自己。

    王景想不通,“沈总,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用管,内容按照我和你说的写就是,然后越过下面交到书记秘书手里。”

    “这...”

    “照我说的做。”沈捷看了眼时间,快到了接岑沛安下班的时间,他起身拿过外套,叮嘱他,“做仔细点。”

    举报信递上去,一天后,也就是今天晚上,书记秘书登门,拿着那封签过字的信搁在沈捷面前。

    他与沈捷早年是同窗,又在沈捷哥哥身前做秘书,这么多年俩人关系更是亲密。

    谈话的内容,王景自是不能听,等人走了,沈捷留住他,让他演出戏,也就有了书房的那一幕。

    观众自然只有岑沛安一个人。

    36、落地悉尼

    夜里,岑沛安翻来覆去睡不着,为自己心里藏的事儿,也为晚上沈捷在书房对他的隐瞒。

    沈捷早上有晨跑的习惯,卧室门刚关上,岑沛安倏然睁开眼睛,他半梦半醒了一夜,脑子糨糊似的,从床上晕乎乎起来,猫进书房。

    他笃定沈捷藏了东西,还是不能让他知道的东西。

    岑沛安先是在书桌上翻找,又挨个拉开抽屉,最后连桌布都掀起来,仔仔细细地摸索,最后翻出一个信封。

    信封一半都是干掉的泥点,上面还一股酸馊味,瞧着不像是沈捷的,

    摸着不薄不厚,岑沛安犹豫了片刻,打开从里面掏出几张折在一起的纸,展开后上面写着举报信。

    岑沛安生平第一次见这个,纸的一角是飞溅的油污,密密麻麻,歪歪扭扭的字迹。

    岑沛安粗略看了两眼,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他甚至没有耐心继续看下去,直接翻到最后一页,下方一小片刺眼的红,全是按上去的手印。

    信里举报的人是沈捷,而且上访的人不止一个,他们检举沈捷滥用职权,只手遮天。

    沈捷上周刚出面帮他解决刘耀的事情,举报信就递了上去,发生在这个节骨眼,实在是太巧了。

    “你在干什么?”沈捷冲完澡,脖子上挂着浴巾,正抬手擦拭头发。

    这岑沛安第二次干坏事被抓包,他听到声音猛地抬头,把手里的东西往身后藏,气息粗喘不停。

    “怎么了?”

    沈捷把门推开些,皱了下眉朝他走过去,他走一步岑沛安就退一步,直至退到书架边,一本没全塞进去的书摇摇欲坠,沈捷眼疾手快地接住,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挡在他脑袋上。

    “掉下来把你砸傻。”沈捷眼里笑意明显,抬手对着他脑门弹了下,又把书塞回去。

    “我不傻。”岑沛安回他,把身后的东西藏得更深,沈捷揽住他的肩膀,强硬地把人转过来,才看清他手里的东西,眼里有片刻动容,问他,“你拿这个干什么?”

    听着像质问,可实际一点也听不出责怪,岑沛安被他拉到腿上坐着,执拗地把纸别在身后,眼不见心不烦。

    岑沛安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假的。”

    沈捷看他活像炸毛的猫,手有一下没一下地顺抚他的侧腰,“什么是假的?”

    “这上面写的。”岑沛安气得不行,他手里的纸抖得哗哗响,“肯定是刘耀家搞的鬼,他舅舅被撸了,所以故意背后使坏水。”

    “好。”沈捷不气反笑,不知道是他身上那股清爽的佛手柑味,还是这个溺人的笑,把岑沛安弄得直眯眼,稀里糊涂地歪人怀里,沈捷搂着他,摸他凸起的蝴蝶骨,“等开庭了,你去给我作证。”

    “真的会抓你吗?”岑沛安一听毛炸得更厉害,坐起来,一脸紧张,小心翼翼地问,“你不能动动关系吗?你又没做过这个,不是你教我的么,有委屈要说出来。”

    “我还教过你什么?”

    岑沛安突然没话说。

    沈捷掰开他的手指,把信封拿下来,“还教过你不要担心,就算天塌了也有我。”

    尽管来来回回都是些兜圈子的话,可岑沛安没来由地安心了一点,他趴在沈捷肩膀,鼻腔里充斥着沈捷身上的味道,他迷糊糊地问了一句:“换沐浴露了吗?”

    “没有啊。”沈捷顺势亲了亲他耳朵,“怎么这么问?”

    “没事。”

    岑沛安其实想说“闻着和平时不太一样”,可他又没说,也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会觉得不一样。

    既然沐浴露没换,那可能是心境变了吧。

    从上次宴会分别后,岑沛安没有主动联系过刑芷,倒是对方第二天言行如常,好像什么都没发生。来医医0⑶7~96.⑧⒉~医,追更,找文A.I|秒-出

    只有在刑芷帮他安排周密计划时,岑沛安才会真实地感觉到时间在流逝。

    他也在一点点背离沈捷。

    “你怎么心事重重的样子?”刑芷讲完帮他规划的路线后,看他神情沉闷的样子,担心地问,“有些害怕吗?”

    “不是。”岑沛安深吸一口,又缓缓吐出,脸上倦意很浓。

    那种心慌、纠结和矛盾的情绪又开始吞噬岑沛安,千丝万缕,像是作茧将他紧紧缠绕,理不清捋不顺,找不到源头,也看不见尽头。

    “担心沈总会发现?”刑芷其实也有些担心,说实话,她从来没有背叛过雇主,这是头一遭,不过她明白,现在绝对不是宣泄负能量的时候,“不会有问题的,就算沈总发现你走了,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让海陆空同时稽查你,况且他也不能出国,没法去找你,只要过了边境,任你想去哪都行。”

    她说完,岑沛安也没有提起精神,勉强地笑了下,点点头说,“谢谢你刑芷。”,沉默片刻又转过来,看着她的眼睛,“还有对不起,我不应该利用你,我...”

    “别说这个了。”刑芷打断他,垂下视线,一时间忘记要说什么,随便换了个话题问,“确定中秋节走吗?”

    “嗯。”

    刑芷叹了口气,却忽然瞥见他风衣口袋里的信封,“这是什么?”

    “没什么。”岑沛安用手捂住露出的一角,掩饰地扭头看向车窗外,为了不引人注意,他把车停在热闹的街道边,都没注意旁边的建筑群。

    斜对着的主干道边,一座雄伟气派的办公大楼,上面悬挂着国徽,干警从层层阶梯上下来,迎着上访的人。

    不知道看见什么,岑沛安的神色越发紧张,呼吸陡然变急促,捂着口袋的手不断收力。

    刑芷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一位中年男人从检察院出来,被另外两个人驾着坐上车子,狼狈不堪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唏嘘。

    刑芷收回视线,又看了眼他捂住的东西,心里猜个大概,“在这你肯定递不上去,那些干警就是劝返上访人的,你要是想举报的话,恐怕要另辟蹊径。”

    岑沛安木讷地转回头,他早上把那封匿名举报信偷出来,本来是想销毁的,但是又没敢,至于把车停在检察院附近,这纯粹是个巧合。

    不过言多必失,岑沛安想,如果他现在解释,刑芷肯定也会以为他在欲盖弥彰,索性就没搭腔。

    临近中秋节,沈捷工作量激增,最近几天都是半夜才回来,他怕吵岑沛安休息,一般都是在一楼洗漱完再回卧室。

    沈捷轻手轻脚推开门,发现岑沛安开着床头灯,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愣愣地盯着天花板。

    “怎么还不睡?”沈捷掀开被子,微微凉的手背碰了碰他的脖子,“做噩梦了?”

    说完,沈捷自己先紧张起来,岑沛安从年初出院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会梦魇,每次醒来都泪痕交错,惊魂未定好几天。

    当初挑保镖的时候,刑芷其实不算最出色的,但沈捷最后还是定了她,只因为她学过心理学。

    “没有。”岑沛安畏寒,他主动圈住沈捷的脖子,往他怀里蹭,黏糊糊的,“你最近下班好晚。”

    沈捷微愣,心未由地跳很快,他伸手把人抱个满怀,亲昵又蛮横地吻岑沛安的唇。

    这个吻过分缠绵,沈捷索求不够,吮着含着,把岑沛安亲得有些缺氧。

    “工作太多。”沈捷给他留换气的间隙,忍不住又亲他脖子和耳后,“想先把工作做完,这样国庆能多陪你出去玩几天。”

    沈捷感觉岑沛安呼吸一滞,他习惯性地安抚,不似以往那样强势,而是哄着脱他衣服。

    岑沛安对情事一向很抗拒,今天却出奇乖,身子软成一滩水,让人翻过来翻过去折腾了两轮。

    两场情事下来,岑沛安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抬起酸软的胳膊,眼睛泪朦朦的,迷离缱绻地望着沈捷,轻颤的指尖擦他鬓角的汗,“谢谢你沈叔。”

    沈捷反问他:“谢什么?”

    值得岑沛安谢的有很多,不管是帮他出气,替他撑腰,还是过分纵容,又或者是给他牵线搭桥,介绍人脉。

    “很多。”

    岑沛安莫名眼眶发酸,他抱沈捷脖子抱得很紧,和人脖颈相交,心跳贴着心跳。

    他在心里又和沈捷说了句对不起,至于对不起什么,他也不知道。

    中秋节前一天,沈捷要回大院,长辈在等,他没法在家一直耗着。吃过中午饭,岑沛安窝在沙发看书,沈捷走过来,边戴腕表边问他有没有时间。

    “怎么了?”岑沛安问。

    “送我回去。”沈捷直言,“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岑沛安耳尖泛红,他垂下头,指尖慌乱地翻动纸张,小声嘀咕了句什么,然后放下书,上去换衣服。

    二环有点堵,岑沛安只能送到这,他把车停在路边,扭头见沈捷正在看他。

    榆京天气忽热忽冷,昨晚下过雨,今天气温骤降,他穿了件风衣,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奶黄流心月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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