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冰川组成的荒原再次安静下来，耸立在大地上的冰墙被灵力驱散。冰色中，一把透明的长剑努力地在地上挖来挖去，仿佛劳动季节在土地上辛勤开垦的锄头。
冰层下，一条长长的蛟口出火焰，一路向上，载着两个人冲出冰层。03银色的长发在空中跃起，折射出透明的光泽。
不知何时，在冰原上流淌的风停止了，亮堂堂的阳光照在冰川中，显露出一股别样的安宁与祥和来。03拍拍灵诗，一跃而下，冰层里的神兵冲出来，“咻”地归鞘。
03蹲在地上，数石巨人落下的碎片。
一二三……“凤诀，聂秀说谎，他有四百四十枚碎片。”03仰头，对坐在火岩蛟上的凤诀道。
凤诀裙下的双腿晃了晃，笑道：“不错，挺吉利的数字。”
“只是可惜这方秘境不许私斗的规矩，不能和聂道友好好交流一番。”凤诀有些可惜地说，眼里闪过一丝冷意。
“聂秀是玉鼎宗宗主亲传弟子，玉鼎宗宗主化神后期，距离炼虚一步之遥，聂秀此番被我们逼迫退出二轮大比心有不甘，估计会请这老家伙出面。”凤诀对03说，“到时还需要系道友多加努力。”
系道友蹲在地上堆了两个小雪人，小雪人手牵着手，她看着小雪人，诚实地说：“是聂秀主动退出。”
还有三个月，还可以再散养一轮，03非常温和地请聂秀交出碎片了，但是他不配合。
凤诀莞尔，道：“不错。”
确实是聂秀的错误。
不过两个人却发现一件事，便是自愿退出的修士身上携带的碎片会化作与该修士修为相同的石巨人。
“不止自愿退出，那些不幸在秘境中殒命的修士应当同样如此。”凤诀语气淡淡地说，目光扫向偌大的冰川。
03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朵紫色的小花，插在一只小雪人的脑袋上，起身拍拍衣服。
“凤诀，我会保护你的。”她仰着头说。
凤诀的目光落在03身上，今日的03难得穿了一件玫粉色的衣服，像一朵染了颜色的云浮在冰面上。天地清朗，飘来飘去的云在冰色停驻，叫人忍不住抓到身边。
低垂着眼睛的凤诀发出很低的哼笑声，抬手拍拍旁
边的位置。灵诗好奇地扭过头看了一眼，又转过头无聊地去啃旁边的冰川。
不需要她动手，粉色的云朵飘飘乎乎地飞上来。
“走吧。”
火红色的龙载着两人飞去，只有地上两只并肩的雪人手牵手，对着太阳扬起笑脸。
连绵的山林中，一位身穿朱衣的男子行走在山路上，他步伐不紧不慢，沉默又安静地看着脚下的路。密林寂静无声，似乎有大家伙潜藏在其中，冰冷的眼睛透过枝叶的缝隙盯着这个送上门来的猎物。
“圣人言：物之生也，若骤若驰，无动而不变，无时而不移。”温春生低声道，“千算万算，总有事与愿违之处，我只好审势而行，因机而变。”
他叹了口气，沉默地站在原地。
就在他话音落下那刻，林中忽然穿出数根青黑色长刺，箭头闪烁着冷光，密箭般刺向他。温春生不退不避，只听“噗嗤”声，他身上被数根长刺刺穿，人飞出去，眨眼成了血人。
“咳，噗——”温春生吐着血，被刺眼的阳光照得闭上眼睛。
森林中，一只背上长满长刺的灵兽循着血气走出来，垂涎地看着地上半死不活的人类。
温春生感受着身下大地颤动的痕迹，轻轻一笑，捏碎指尖的金鳞碎片。
金色的门瞬间出现在他身下，温春生坠入门中，消失在秘境中。秘境里，突然失去猎物的灵兽发出愤怒的吼声，盯着地上的金鳞碎片，正欲将碎片吞吃之时，大地忽然颤抖。
“吼！”
恐怖的威压蔓延，原本愤怒的灵兽忽然间软下双腿，口中发出不安的低叫声，它甚至没有逃跑的勇气，眼睁睁看着地上巨石翻滚，将金鳞碎片包裹。
一只庞大的石巨人出现在山林中，它挥舞拳头，将还没有它拳大的灵兽击飞。灵兽惨叫一声，被撞飞的身体“砰砰”折断树木，浑身僵硬地落在地上，背上的长刺俱断，成了一摊烂泥，死得不能再死。
听到动静的修士飞来，远远看到在山间行走的巨大身影，刚露出激动的笑容，下一秒，石巨人的威压传来，修士脸色大变，扭头就跑。
“不好，怎么会有炼虚期的石巨人！”
落霞城，二轮大比会场。
距离大比结束只剩不到三个月，已然到了紧要
关头，会场重新热闹起来，围观的修士和各门派坐镇的长老纷纷现身，或兴奋或不安地盯着天上的大门。
忽然间，门打开一扇，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被吐出来，众人惊愕地起身。
“是哪家弟子？”
“是位男修，他还活着吗？”
直接将公务带到会场批改的落霞城主赵倾城连忙放下朱笔，着急道：“还不快救人！”
守候在旁的医修连忙冲出去，但比他们更快的是羽衣玉冠的一群人，他们跳下台阶，匆忙地落到男子身边，呼唤道：“师兄？”
“是德央峰的温师兄！”
围观的修士恍然大悟，低声道：“原来是婪央宫的弟子！”
众人议论纷纷。
一人道：“这是本月第四个退出秘境的修士了，也不知这位修士是何水平，而秘境中又是如何凶险！都说一朝闻道，不日飞升，但依我看来，这闻道的机会可不是一般人能拿下的。”
大家看着围着血人焦急喂药的婪央宫弟子，连连点头。
还有人道：“若要是我的话，就算拼上性命我也要留在秘境中，争夺能进入闻道学宫的机会！若是死了，就轮回下一场，再来便是。”
“哈哈哈，可轮回一世，是人是鬼都说不清喽。”
众修士当场论起道来。
地上，温春生口吐鲜血，咽下丹药。
一位医修低声道：“忍着点！”
为温春生拔下身上的长刺，等长刺被拔完，温春生只剩半条命，被丹药吊着。医修低声说：“看针刺上的灵力残留，你遇到的是元婴期的猬。”
为温春生按着伤口的婪央宫弟子面色煞白，忍不住道：“温师兄才筑基后期，怎么可能敌得过元婴期的灵兽！还好师兄你及时放弃比试，不然命就丢了！”
温春生口中全是鲜血，喃喃道：“叫你们失望了……”
“快别说这话，师兄，我们带你回去好好休养！”婪央宫弟子叹息着，劝道，“有命在比什么都重要。”
“谢谢……大家。”温春生艰难地勾起嘴角，眼睛一闭，昏死过去。
高台上，赵倾城看着婪央宫弟子们焦急的背影，百忙之中难得想起她还有个孩子在秘境中，迟来的母爱萦绕心头，赵倾城对旁边守候的闻道
学宫弟子道：“这里便由仙子看顾。”
“好。”闻道学宫弟子连忙点头。
赵倾城微微一笑，步伐一转，顷刻落在城中别院。
别院的黑瓦白墙掩映在花红柳绿中，如仙台般的庭院中，一泓碧绿的湖水宁静地托着几朵白莲。亭中，闻道学宫院长正与弟子对弈，一旁的青炉内燃着香，青烟袅袅。
赵倾城踩着水面走入亭中，向景行拱手，景行连忙示意赵倾城不必多礼。
“尊者，距离二轮大比结束不过尔尔时间，今日又有一位弟子受伤主动退出大比。”赵倾城笑道，“不知秘境现下情况如何？”
行墨尊者温声道：“我知你来意。双龙秘境如今认主，作为前任持有者，我无法探查秘境中的情况，亦是不知其中情景如何。”
赵倾城和与行墨尊者对弈的兰芷同时一惊，赵倾城道：“竟有此事？”
双龙秘境是传说中的秘境，入境没有等级限制，但同样里面十分凶险，不同修为的灵物纵横其中，原本赵倾城认为放弃的修士中当是筑基修士居多，但没想到第一个主动放弃的竟然是元婴期修士。
之后还有一位金丹一位筑基。
赵倾城不禁想到当初景行所说的运道两字，心中感慨万千。
兰芷想了想，道：“能进入第二轮大比的修士，都是五洲修士中的佼佼者，天赋能力运道卓然，如此想来，能让双龙秘境认主，必然有其独特之处。”
景行点头，对赵倾城一笑，道：“双龙秘境虽自从大战后从未启用过，但当初大战前学宫众弟子在其中修炼，大部分恶极的凶兽被斩杀，虽几百年匆匆一过，但里面也并不如你想象凶险，只看这些孩子的运道和选择。”
赵倾城松了口气，隔空关爱赵杭一一番，祝福他遇到的都是实力在他之下的灵物。
景行见她并无要事，笑道：“赵城主心系幼子，我便不留你下棋了。”
听到这句话，赵倾城脸色一变，哈哈大笑，说：“多谢尊者好意，我还有要事处理，先退下了。”她怜爱地看了一眼兰芷，觉得给尊者做徒弟也很辛苦啊，天天被拉着下棋。
下不赢。
啧啧。
待她走后，兰芷抬眸看了一眼景行，景行笑问：“你想知道是谁与双龙秘境契约
？”
兰芷低声说：“虽不知是谁，但想来必定是大机缘者。”
景行抬头，目光落在悬浮在落霞城上空的双龙大门上，弯起嘴角。
“大机缘……”
“轰！”
“砰！”
“唰——”
天地苍苍茫茫，冰寒之气在万事万物中蒙上一层寒霜，等03摇晃着马尾走过来时，凤诀道：“近来你战斗，未曾落下大雪。”
是的，是的。
03说：“实践让我对《剑仙决》的掌控上升至新的阶段，我可以控制剑气和剑意。”
她说着，手中九霄旋转，给凤诀展示一手漂亮又似曾相识的剑花，03满意地说：“对身体的掌控也有所上升。”
而且不下雪，也能改善视线环境，打斗时也不用撑起结界以免雪花飘进嘴里了，真是不错的进步！03非常满意地给自己亮起金灿灿的大拇指。
其实，只是学会挽剑花而已。
凤诀抽了下嘴角，拊掌道：“不错，真是了不起的进步！”
“等入了学宫，修行之余，我便教你写字，让你对身体的掌控更上一层楼。”
因代码无法导入人体血肉以至于对人体的使用不如数据团灵活尚在探索人类身体之美的03拍拍手，开心道：“谢谢你，凤诀，我会努力学习的。”
凤诀揶揄道：“不，只是为了我的眼睛不要受伤。”
03听懂了，叹气，“其实，我已经很努力了。”
但是头颅软软的毛笔不如数据听话，真是令统发愁。
熟料凤诀听她这般说，露出一个更加惊讶的表情，吃惊道：“咦，听起来更加令人可怜？”
03头顶的大拇指变成小拳头，向着天空挥了挥，她拍拍胸脯，道：“知耻而后勇。”
统会进步的。
一旁的凤诀歪头，瞧着03弯着嘴角给自己打气的样子，心脏有些软，不过也是她让03露出这般表情，凤诀心中又有些自得，酸酸涩涩的情绪在心中酝酿，她忍不住抬手，手背碰了碰03的脸颊。
03疑惑地看向凤诀，也摸了摸脸。
有脏东西？
有笨东西。
凤诀轻笑，道：“好了，快打开地图，看看下一个地方去哪
？这次又被你逮到了大家伙，下一个也该我动手了。”
“好。”03听话地拉出地图，地图上各处标记着符号，是石头人缩小版，符号标记的位置是她们击杀石巨人的地方，03还标注了石巨人的修为和击杀后得到的碎片数量。
真是非常令人省心。
凤诀扫着地图，正在想下一个地点，远处的空中，忽然亮起一道烟火，一只金红色的凤凰飞上天空，变作巨大的虚影。
凤诀脸色一变，抓住03的手臂，之前的轻松瞬间消失，凝重道：“是婪央宫弟子的求救，走！”
“灵诗！”
偷偷溜去溪水抓鱼吃的灵诗连忙丢开刚捞上来的鱼，化身本体飞来，载着凤诀和03向凤凰幻影的地方飞去。就在这一会儿的工夫，天上出现了许多同凤凰一般的幻影，太极双鱼长剑金元宝……
03从背包里取出凤诀之前给她的凤凰玉佩，只见玉佩不断颤动。
“瞧这个方向——金玉楼？”凤诀眺望。
秘境各处，看到同门标志的修士从四面八方赶来，还有许多惊疑不定的修士好奇地向着金玉楼的方向飞去。
但经过长途跋涉的飞行，还未到达金玉楼，感受到恐怖威压的修士浑身汗毛炸起，不寒而栗。
“炼虚……”
怎会有炼虚期的——石巨人！
灵诗颤抖着身体，在很远的地方小心翼翼飞行，怕惹来那在大地上行走的恐怖之物的注意，它落在一座山上盘着，假装自己是山上一块红色的石头。
03牵着凤诀的手让她落下来，低声说：“凤诀，小心。”
凤诀和灵诗都是金丹期，无法抵抗高了她们整整两个大等级的石巨人的威压，而且石巨人没有灵智，丝毫不懂得收敛，在大地上横行无忌，遇山砸山，遇兽杀兽，将整个秘境搞得鸡犬不宁。
“炼虚期。”凤诀心知现在的她完全不是炼虚期的对手，比起畏惧，她的心情反倒是因为会有炼虚期石巨人出现的惊悚。
放眼五洲，炼虚期的修士又有几人！
都是隐世修行不问世事的存在。
“哎呀！”03说，“灵心在北部冰原相煎何太急，我积累的灵力不够，无法升级。”
灵心吞噬灵心也是很辛苦的，需要一点点
消化，既然整个秘境都是03的，凤诀干脆将灵心放在灵矿中，让境灵看护。
凤诀低声说：“若有灵心在，你能杀掉它吗？”
03皱眉，拉开面板计算后，摇了摇头。
化神初期到炼虚初期需要的灵气与元婴到化神相比，有如小溪和大江之间的差距，03需要至少五十枚灵心！
03感慨：贫穷真是令统心碎。
当然还有可能身碎。
凤诀抬手揉了揉额头，眸底冰凉。
03望向石巨人肆虐之处。
金玉楼亮起无数层保护罩，里面的修士应当是将所有压箱底的宝物拿出来，名门大派之后，到底有些手段，各种颜色的光芒此起彼伏，一层一层照在金光灿灿的小楼上。
但石巨人固执地立在大地上，它如此巨大，旁边的雪山和它相比也显得如此娇小，它似乎被金玉楼的光芒吸引，拳头哐哐砸着拦路的保护结界，或者抬起山般的脚，一下一下踩下。
周围的山如同一头头刚出生的幼崽哀鸣着，没有思想的石巨人丝毫不懂得怜惜二字，让其哀鸣更甚。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那护在最上方的保护罩“砰”地碎裂，金玉楼中，一名蓝衣女子喷出鲜血，被身后的人抱住。
“封师姐！”金玉楼几名太衍宗弟子连忙上前，焦急地看着她。
坐诊的千秀谷医修连忙上前为她调理灵脉。
待体内翻滚的灵力静下来，这位模样平常但双眸坚毅的女子对其他几人低声说：“师父传我的护鼎已碎，之后要靠你们了。”
包括赵杭一在内的几个人都露出视死如归的表情。
旁边一名表情挫败的修士喃喃：“若不是我将它引来金玉楼，也不会害大家至此。”
当初进入秘境的共有两位化神期，便是其中之一的太衍宗封臻摇头，道：“并非你的错，除非能击杀石巨人，它感知到修士后会一直活动，追击所有有灵力之物，这只石巨人修为非凡，早晚会找到这里来。”
赵杭一往嘴里塞了一把回灵丹，低声说：“我们早就听说这只石巨人的消息，也将消息传出去，只是还是低估了炼虚期的厉害，没有早做准备。”
但……赵杭一“哗哗”摇着扇子，心想又能做何准备？
不
想放弃大比的众人脸色苍白。
封臻道：“不如就用之前所想，我将它引走，你们趁机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