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3说：“系统由数据构成，人类的情感我们只能理解，无法表现，宿主可以将系统和人类想象成为数字和文字，文字可以表达喜怒哀乐，但数字永远都是数字。”因为这个世界没有数字，03还特意将十个数字依次在头顶亮出来展示给凤诀。
“0，3，03，这是我的代号，相当于你们口中的名字。”03说。
“原来如此。”凤诀慢声道，眼底亮着光，感兴趣地跟03学了遍数字，她天生聪颖，一次便记下来，起身捧着03走到书房，磨墨执笔。
“礼尚往来，入乡随俗，既然你教了我你们世界的数字，那不如我为你用这个世界的文字取一个名字？”凤诀问，取名这种事除了亲人师长，就是主仆之间，她此举为了试探03的反应。
“好的，宿主想做就做吧。”03没有任何迟疑地说。
凤诀愣了下，见03一口答应，神色认真起来，她思索片刻，挥毫落纸。
“万物有灵，你如此灵智，当应此灵字；而3……”凤诀迟疑片刻，想了想，说，“动雾縠以徐步兮，拂墀声之珊珊。便弃3取珊，你就叫灵珊吧。”
都说字如其人，宣纸上笔走龙蛇的两个字带着与发光圆团不符的凌厉锋芒。
03拉出任务世界的档案，捏了它的形象填入照片中，随即扫描凤诀亲手写的名字放在姓名中。
灵珊。
03看着资料中的名字，头顶的气泡浮起又消失。
“灵珊，03，珊虽与3读音些许不同，但取义珊瑚的珊字，寓意珍贵之物，也适合女——”凤诀话忽然顿住，迟疑地问，“说起来，你是女子吗？”
03的机械音听起来有些“复杂”，根本听不出性别。
漂浮在宣纸上方的银色系统认真地说：“我以后就是了。”
凤诀挑眉，虽然对03还抱有怀疑，但对它说什么是什么的态度很满意，不管它目的为何，但这般听话懂事让她十分受用，况且现在她对03还有起名之情。
“那我以后便叫你灵珊。”凤诀唤道，“你以前不是女子？”
03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没有性别，就像文字，人类不会给文字定义性别。”
凤诀：“……”
她眼睛一转，丢下毛笔，托着03回到卧榻中，自然而然道：“如今你有了人类的名字，人类的性别，也可以尝试人类的情感，不如去喜欢主系统吧。”
话题又回到之前。
03震惊且迷惑地问：“为什么宿主执意让我喜欢主系统？”
凤诀冷冷一笑，说：“不行吗？”
“难道你不是想让我快些找个人爱上，并且跟他结婚生子吗？”
03在凤诀掌心滴溜溜打转，立定后说：“让我喜欢主系统和让宿主喜欢其他人是同等概念吗？”
系统没有感情系统，但是人类天生拥有丰富的感情呀，而且人类的字典中还有一见钟情的概念。
凤诀看着03，故意用质问的语气道：“明明不喜欢，没有多余的感情，还要我跟陌生人结婚生子，你安的什么心？我岂是那种随意之人？”
03没有心。
物理意义上的。
没有心的统停在凤诀掌心上方，想宿主原来想表达这个意思，人类的语言技巧博大精深，需要统不断学习。
凤诀看起来稍显得意，生而上挑的眼尾越发勾起来。
卧榻旁立着灯台，灯台是凤凰造型，凤凰身上镶嵌着宝石玛瑙翡翠猫眼儿，凤凰口衔明珠，落下辉辉光芒，照得凰身流光溢彩，映在塌中人身上，照的她那双眼眸比宝石更加明耀，霞明玉映，顾盼神飞。
陆离斑驳间，分不清谁更夺人心魄些。
凤诀似笑非笑地盯着03，看起来在欣赏03的哑口无言，虽然在一团光上看不到嘴巴。
她追问：“如何，可知错？”
03非物理意义上的心弹出警告，对一个系统说存在错误简直就像人类世界的天塌下来了！统身银光闪闪烁烁，在凤诀惊讶的目光中，03冷静地说：“宿主说，不会和陌生人结婚生子。”
凤诀点头。
03扯出面板，“唰唰”调出一幅画。
画面中，凤诀和思仪望山亭中对坐，凤诀表情嫌恶，旁边气泡写着“和薛不凡统共见识过两面能有什么感情”的话。
凤诀：“……”
突然就想起来了呢，她确实说过，没想到竟然被03记下了。
03举着话，用没有起伏的机械音慢慢说：“宿主和薛不凡只见过两面，没有感情，依然订下婚约，如果薛不凡灵根没有被废，那宿主和他会顺利成亲吧？”
“没有感情”四个字被统刻意强调，在凤诀耳中格外刺耳。
凤诀：“…………”
她猛地坐起来，不服输道：“此为长辈之命，非我所愿！”
03懂了。
它虚心求教。
“宿主，你现在还有哪位长辈在世，不如再请出山，毕竟你也有过一次失败经验，这次一定能成功！”03说，头上亮起缤纷的彩灯，统鼓励道：“我为宿主加油！”
明明彩灯是那样五彩斑斓，但映的凤诀脸格外黑，初见面没多久的宿主扬起手，将03狠狠丢向窗外。
“你给我滚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工作日志结尾
宿主给我取了名字，虽然不懂这样做的意义，但一切有利于工作进行的事03都接受。
但宿主要把我赶出门。
第一次，有点新奇。
*
（举喇叭）（超大声）朋友们！让我看到你们的爪爪！（哦哦哦狂叫！）
动雾縠以徐步兮，拂墀声之珊珊。《神女赋》〔先秦〕宋玉
第5章
凤诀的声音很凶，手部动作很大。
如果依然悬浮在原本地方的03有被丢出去的话，它就被丢出去了。
手举在半空的凤诀：“……”
03头上的气泡应景地跟着冒出省略号。
凤诀：“……你！”
她语气更凶了，“唰”站起来。
03看看窗户，看看凤诀，懂了。
它乖乖飘出窗外，银色的数据团刚擦着窗棂跨出房间的范围，背后一道风袭来，“砰”关上窗户。
“宿主，请问你要睡觉了吗？”03礼貌地问，“睡觉的时候我不会打扰的。”
屋内静悄悄，没有任何回答。
03面前浮起默认和否认两个选项，随着激动的音乐左右左右闪光，最后否认的光亮起，03做出选择。
感觉再进门的话，会被丢出山外呢。
第一次任务没有丁点进度的03迷茫了。
夜色连绵，皓月千里。
山山水水披着月色，宁静安详。
03忍不住飘到屋顶，窝在金红色瓦片凹陷的空隙中，同山中万物一起沐浴月色。偌大的宫殿群间，它仿佛一抹不经意的月光，任谁看，都难以在一片银白中将它搜寻出来。
房间内。
凤诀斜躺在软榻中，凤眸瞥了眼被她关紧的窗户，表情严肃。
“这东西来历不明，我还轻易信了它，难道是它看起来人畜无害？”凤诀在心里沉吟，手指抚上衣襟，指腹摩挲着布料上的绣花，眼底一片思索。
若要判断真假也好说，薛不凡被废为真，当时连山派请了数名医修替他诊治都没有结果，等过段时间看薛不凡的消息便知道03所言的真实性。
但让她相信这个世界是一本书，她不过是供人取乐的话本中一个小小的配角，还要等着被主角——用03的话讲——打脸，凤诀忍不住冷笑，眼底闪过一丝危险。
若03所言为真，薛不凡是这个世界的主角，而她要改变和薛不凡纠缠的命运，最好的办法难道不是直接杀了他？
薛不凡一死，还有什么主配之分！
凤诀抬起手掌。
白皙的皮肤如玉，干净的手指纤长分明，一缕金红色的火焰从她掌心涌出，化作长鞭被她握在掌心
。深红色的鞭子不时闪烁着岩浆般炙热的金红色，将落下的灯光吞噬。
盯着本命法器的凤诀忽然回神，察觉心思都被03带跑，忍不住皱眉。
薛不凡之流以前在她心中根本不算事情，婪央宫的事在她心中才是大事。连山派式微百年之久，薛不凡出生后不久，薛家人就以百年前奶奶和薛家老夫人定下的婚约为由找上婪央宫。
如今婚约已解，她也算少了件麻烦。
“麻烦……”凤诀嘀咕着，忽然抬眸往屋顶上看了眼，摇头。
又来了个大麻烦！
罢了，何以解忧，唯有修炼。
母亲曾讲过，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都是尘埃，与其烦恼，不如修身，当人人只能低头畏惧你的时候，才会拥有绝对的自由。
凤诀平静下来，收起本命法器，转身走进静室。
日升东方，云兴霞蔚，腾焰飞芒。
03盯着日出发呆。
它在瓦片中窝了两天，正在向第三天窝窝中。
新的宿主好像是个屋里蹲，把它“丢”出来后再也没踏出房门一步。婪央宫上下习以为常，并没有人来打扰凤诀，03被迫在屋顶当装饰，每天看日升月落，云卷云舒。
03很平静。
像这种世界，任务时常久一点是常有的事。
万丈霞光中，03不慌不忙地整理背包，给无宿主光顾的商城上新，顺便查阅信箱。
今天的信箱里竟然有消息，来自主系统。
[亲爱的03：收到你的报错后我连夜排查，并没有发现错误哦！如果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以找我面谈！另祝任务顺利，评价高高！]
好的。
03回复，抽出一小团数据留在任务世界挂机，回到统界。
绚烂的光芒，巍峨的山飞流的瀑布瞬间远去，眼前是万年不变的数据世界。这里没有风，虚拟的太阳挂在蓝蓝的天空中，照耀着路旁虚拟的树和花草。
主系统的办公室在统界中央，03赶到时前面还有三个系统排队，它和坐在凳子上的统们问好，取号后去外面等着。
等它离开后，一个统说：“03不喜欢跟我们交流呢。”
另一只统说：“03是一只高冷的统，我也想像03这样高冷，宿主就
不会嫌我话多啦！”
第三只统说：“03真厉害呀，它已经升级到高级还在努力做任务，它有好多好多积分呢……”
捧着小奶茶杯的三只统一齐感慨：“积分啊！”
被感慨地03飘在路边看风景。
主系统的办公室距离任务大厅很近，不时有各种颜色的数据团子飞进大厅，也有五颜六色的团子飞出来。它们看起来任务很顺利的样子，闪烁着光芒，凑在一起和伙伴们说话。
一只小小的蓝色团子从门里挤出来，左右张望后，眼睛一亮，举起手臂——
03扫描了两遍确定，没错，是手臂。
“03！我来啦！”举着两根火柴棒一样胳膊的小系统“咻”地飞到03面前转了一圈后停下，机械音都挡不住它浑身上下冒出的开心。
“放假啦，我放假啦！”
有比蓝天更清亮颜色的小系统绕着比它大许多的03飞了两圈，像找到老母亲的小鸡仔似的。
“早上好，路人系统019。”03跟019打招呼，看着扫描结果：“你比上次见面时又小了0.01微米。”
019骄傲地举起两根火柴棍似的手臂，顺便翘起一只脚，“因为我抽出一段数据给自己捏了四肢！还有眼睛！”
蓝色的圆团上，两只火柴棍似的细长眼睛眨啊眨。
“你看，以宿主的视角来讲是不是很亲切？”019说，“是眼睛诶！”
03银白色的团身歪了下，似乎有些好奇。
“我的宿主觉得很不错呢！安利给你！”019举起两根火柴棍，冷质的机械音量高高的，似乎这样能表达它的激动，“你一定要试试哦！就像我之前推荐给你的表情一样，你有使用吗？”
03肯定：“用了。”
019追问：“你的宿主喜欢吗？”
03不能确定。
它从数据团里找到两个圆，“啪叽”贴在脸上。
03:0.0
019:1.1
“耶！这样我们一样啦！”019举着火柴棍高呼，问03，“你也放假了吗？”
03的日程表里没有假期，它是来找主系统的。
听到03回来的目的，019脸上的1.1立刻变成=.=。
03:？.？
019蹭到03身边，悄咪咪说：“主系统的效率越来越不行啦，竟然还出错，谴责它！019的宿主说过，新事物必将取代旧事物，新主系统也会取代旧主系统的！”
它举着火柴棍，机械音发出“嘎嘎”的奇怪笑声。
03没有明白，但03给予它朋友统支持，“加油！”
它也举起火柴棍。
“我会的！现在我要去打工赚积分啦！等我们一起放假的时候去逛街呀！”019热情地挥舞火柴棍跟03拜拜，“再见！”
03也挥舞着火柴棍跟019拜拜，等那一团亮晶晶的蓝色团子消失后，一道温柔的声音从03背后传来，充满感慨：“新生的系统真是充满活力呀！”
03转身，“上午好，主系统。”
它面前是一只金光灿灿的大团子，闪烁着太阳般的光芒。
大团子身上突然冒出和03同样的圆圈和火柴棍四肢，火柴棍举起虚拟的面板。
“真的没有问题呢，03，是有哪里不对吗？”主系统温柔地问。
03说：“我无法寄生在宿主身体中，也无法感知宿主的位置，这在以往的任务中从来没有发生过。”
主系统面板中滑动着03以往的任务日志，厚厚的虚拟书籍“哗啦啦”翻动，眨眼翻完。主系统拍了拍合上的工作日志，圆眼睛弯成月牙，笑眯眯地对03说：“也许这是正常的呢？”
“说起来，这是你升到高级系统后第一次执行任务吧。”
03愣了下，恍然大悟。
所以，这也是任务难度中的一环？如果是这样的话，它能够理解了。
“我知道了，我会战胜它的，谢谢你，主系统。”03一板一眼地说，“现在没有问题了，我要回去继续任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