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关押的第三天,鹿成仁的独子鹿永福在他爹的示意下强·奸了她,之后每隔几?天他就来一次,直到龙奶奶怀上孩子为止。在她怀孕后,鹿家对她的看守松了一些,龙奶奶表面上假装顺从他们,其实?暗地里策划逃出鹿家村。
可刚跑到半山处,就被鹿家村的男人们跟上来,把她抓回去,那一次,打?折了龙奶奶的一条腿,她的第一个孩子也在当天夜里没了。
在腿瘸了之后,龙奶奶好像彻底死心了,她也不想跑了,安安心心地留下来和鹿永福一起过日子,为鹿家操持家务,还为他一连生了两个儿子。
故事讲到这?里,龙奶奶清澈的眼底泛起盈盈的水光,她说,
“女人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自己的命自己又做不了主,既然孩子都生了,还不是就这?样过了。”
程十鸢怀里抱着热水袋坐在床沿,听到这?里,她摇了摇头,
“您可不是那种?糊涂的女人,您是用什么方法让全村的男人都去泡阴泉?又不让女人和孩子碰?是蛊吗?”
其实?之前?程十鸢看到奶奶耳垂上的苗族银饰,又发现她和这?个村的女人不一样,安静,做事利落干净,眼神清澈聪慧,就料想到她不会是一个简单的农村奶奶。
而?且她这?么通透的一个人,怎么会甘心和鹿永福那种?狂妄浅薄的人一起生活几?十年?怎么想都觉得很反常。
程十鸢以?前?就听人说过苗族的蛊术,她自己在行医的过程中也亲眼见过苗医给人解蛊的过程,知道?苗疆蛊术是真实?存在的。
听完奶奶的故事,程十鸢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那么大的仇恨,她不可能?释怀。
尤其是少数民族性格单纯直率,嫉恶如?仇,更不可能?轻易放过这?些人渣。
龙奶奶半阖着眼睛注视着程十鸢,半晌,她突然叹息一声,
“从你说出附骨疽,又说出阴泉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们这?个村的劫难要渡完了。”
她眼含泪光,声音却透着阵阵冷意,
“没有苗蛊,我不会下蛊,我学的本事也是治病救人的。鹿家村的男人病了这?么几?代?,只因?为一句话?。我告诉鹿成仁,这?村里有一口泉,叫观音泉,这?口泉水有灵性,男人在里面洗澡定会生儿子,只是女人不能?碰,女人身子脏,不能?脏了泉水,还让他们不要外传,免得外村的人过来胡搞,也会坏了鹿村的风水。”
程十鸢问,“您这?么一说他们就相信了?”
龙奶奶讥讽道?,
“他们作恶太多,连老天爷都在帮我,确实?谣言刚传出去的那几?年,鹿村生的几?乎都是儿子,这?也就让他们对此深信不疑,之前?来的两个医生调查,他们都没说出观音泉的事,就生怕怀了鹿村能?生儿子的风水,呵,命都难保,还想着生儿子,就算生下来我也要让他们病的病死的死。”
龙奶奶心里有多恨,她连自己生的儿孙都没放过。
她在外面打?工的儿子也患有寒疾,只是后来在城里待的时间长,没有那么严重,但阴天下雨的时候也是全身关节疼痛难忍,现在鹿天齐去观音泉洗澡她也从不拦着,爱去就去,病了死了都是他自己的命。
想到这?里,龙奶奶定定地看向程十鸢,语气悲切,
“你来早了,你要再晚来一步就好了。当初关我打?我的男人,只剩鹿永福一个了。我原本打?算只要他死了,我就主动去自首,从此和鹿村两不相欠。可是你来早了,鹿永福还没死,我不能?瞑目。”
现在的局势好像是对立起来了,龙奶奶要害她的人死,而?程十鸢是一个治病救人的医生,她此行的目的就是救这?些患有寒疾的人。
救还是不救,好像都不太对劲。
龙奶奶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随你的便吧,你是医生,治病救人是你的天责,我不想为难你,但我的事你也不要管,我是一定要鹿永福死在我前?面的,其他人我不管,你想治就治。”
说完这?句话?,龙奶奶推开门,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路北尧从始至终都站在门边,脊背贴在墙壁上,沉默着听完整个故事。
他的性格也还算沉稳,虽然心下震惊,表面看起来还是挺冷静的,
等到龙奶奶走?了,路北尧才问,“程医生,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程十鸢回过神,“啊?你怎么还在这?里?”
路北尧,“......我一直都在。”
程十鸢挥了挥手,“你快回去睡觉吧,我也困了,要睡觉了。”
路北尧好像已经习惯程十鸢对他呼来喝去的交流方式了,被她撵出来,心里没有一点波澜,甚至还有点担心程十鸢现在的精神状态,
她一定很纠结,也不知道?晚上能?不能?睡好。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他走?了以?后,程十鸢抱着暖呼呼的热水袋蜷进被窝里,一秒进入梦乡。
*
第二天一早,阴郁了许久的天空终于放晴了,几?缕耀眼的阳光透过树梢洒向地面,沉寂了几?天的小鸟也发出叽喳的叫声。
一切看起来都和往常没什么两样,八仙桌上摆着几?个小菜,一锅红薯粥。
鹿永福和鹿天齐坐在桌旁,等程十鸢从房间里出来了,他们两个才开始准备动筷子吃早饭。
“等一下。”
程十鸢呵斥住他们,
“等我先吃你们再吃,不许在我前?面动筷子。”
鹿天齐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气得跳了起来,食指指着程十鸢,
“我他妈给你脸了是不是?”
站在鹿天齐身侧的摄像大哥伸出手,默默地把鹿天齐的手给掰了下去,看样子力?度不小,鹿天齐疼得龇牙咧嘴的。
直播间里,
【哈哈哈哈,这?一把摄像大哥上大分。】
【我真的要被程程笑死,她现在怎么越来越霸道??还不许人家在她前?面动筷,关键是这?是人家鹿家呀。】
【不许吃就不许吃,他们先动了,难道?要我程吃他们的口水吗?这?要按我的意思,应该让他们去厨房里吃,他算个什么东西,还想上桌吃饭,反了他还。】
程十鸢把自己要吃的菜拨出来,龙奶奶端了一盘小米蒸排骨上来,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没下毒。
刚开始吃早饭,鹿永福就把他那拐杖敲得震天响。
程十鸢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有话?就说。”顿了顿,“你那拐杖如?果不想要了,不如?我给你撅了吧,成天敲敲敲烦死了。”
鹿永福对她真是一点耐心都没了,要不是这?是全国性的直播节目,要不是她身后那几?个一米八几?黑衣黑裤的壮汉,他真想找几?个人好好收拾她一顿,女人不打?不成气候。
“你到底什么时候给我们看病?”
鹿永福强压着火气,哑着嗓子道?,
“今天是最后一天,你要不会看你就滚,我看你也就是个混吃混喝的女骗子,供你吃喝两天也差不多了,滚吧。”
程十鸢夹了一块排骨放进嘴里,小米蒸的排骨带着一股米香气,蒸得又糯又软,好吃。
她安安心心地把早饭慢慢吃完,根本不理会快要被气死的鹿永福。
放下碗,程十鸢才满足地喟叹一声,红唇里轻飘飘地吐出一句话?,
“你把他们叫过来吧,我要开始看病了。”
鹿天齐在群里吼了一声,说那个混混医生终于要开始治病了。
不一会儿,鹿永福家里潮水一般涌来了一大群人,家里挤不下,鹿天齐就指挥大家伙儿在院子里等着。
今天天气很好,秋高?气爽,耀眼的金色阳光下,村民们蹲的蹲坐的坐,把院子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程十鸢搬了一张靠背椅出来,往屋檐下一摆,人在椅子上端正地坐下,她眼神扫了一圈,闹哄哄的院子里逐渐安静下来。
鹿天齐阴阳怪气地道?,“大神医,人都到齐了,开始你的表演吧。”
程十鸢抬手拂开额前?垂下的一缕碎发,慵懒的嗓音里带着一种?天生的贵气,
“你们听说过祝由吗?”
第50章
“猪油?猪油我家里有,
治病要用猪油吗?”
“她是说猪油吧?拿猪油干嘛?这女人真是越来越莫名其妙了?。”
“听她的发音不像是说猪油,说的什么啊?乱七八糟的。”
村民们交头接耳,把程十鸢说的【祝由】听成了【猪油】,
甚至还有人想要马上回?家取猪油。
程十?鸢掀起眼皮,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们一眼,
继续缓声道,
“祝由。祝,
是祈祷的意思,
由,
是原由的意思,祝由,就是说要向神灵祈祷。你?们村的这个病,
病结在于?你?们得罪了?神灵,山神降罪,才世代遭受病痛折磨,
如果想要病症痊愈,那?么你?们首先要诚心谢罪,向神灵祈求原谅。”
这会儿不但现场的村民们懵了?,
直播间?里也整不会了?,
【好端端的看个治病综艺,
怎么还扯出神灵来了??我差点以为我在看玄学综艺。】
【哈哈哈哈哈,程医生这是看不了?就开始装神弄鬼了?吗?她总是这么让人出乎意料。】
【祝由术不是装神弄鬼,
祝由是通过念咒,
意念,
还有画符等方式治病,
现在道家依然有传承这种治病方式,不懂不要乱说话。】
【我是不懂,
但我倒是要擦亮眼睛好好看看她要搞什么鬼。】
村民们虽然不知道程十?鸢说的祝由术是什么东西,但是村里人对?鬼神之类的说法还是有七八分的相信的,所以场面?还算可控。
还有人说,“我外婆之前也说我们村是撞邪了?,早就说让我们找神婆来改一改,要是早点找神婆,估计现在都好了?。”
程十?鸢摇摇头,
“你?们村的这个病说到底是你?们自作自受,神婆救不了?。”
鹿天齐蹲在院子的矮墙上,耷拉着眉眼,满脸的不屑,
“什么自作自受啊?你?倒是说出个缘由来,我们做什么了??我们村的都是好人,就算脾气不好,也没干过什么坏事,我告诉你?,你?别张口就来啊,小心我那?什么,告你?诽谤啊你?。”
程十?鸢平静地叙述,
“我昨晚做了?个梦,梦到有人告诉我,你?们村的男人在40几年前做了?一件伤天害理的坏事,正是因为这件事,才得罪了?神明,这病才单单降罪于?男人身上。梦里说,要当年犯错的人全部伏法,这病才能解。”
程十?鸢的话音落下,有个中?年男人突然吼了?一声,
“40几年前?那?不就是龙......”随后?这个声音像是意识到什么,立刻戛然而止。
龙奶奶当年的事现在知道的人不多,而现在的那?几个知情者也没有亲自参与,都是听老一辈的人说起过,现在要是说出来,得不得罪神明不知道,但一定会得罪鹿永福,村民们都知鹿永福的秉性,那?是宁可得罪神明也不能得罪他。
程十?鸢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定定地看了?鹿永福一会儿,
鹿永福此时也是心虚,额角处渗出细密的汗水,一双青筋暴起的手握住烟枪,此时也在微微颤抖,好几次把烟枪送到嘴里,又几次从嘴角滑落,看来他是真的慌了?。
院子里没有人说话,程十?鸢也不说话,就这么任由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越是沉默,压迫感?就越足。
十?几分钟过后?,终于?有人受不了?了?。
鹿天齐直接跳了?起来,朝着人群大吼,
“是谁?是谁他妈的干了?缺德事?有种就站出来,一人做事一人当,别他妈祸害整个村子,爷爷,在座的你?年纪最大,又是村长,你?一定知道,你?说,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如果真有这回?事,就把这个人揪出来。”
鹿永福拿起烟枪,在地上使劲磕了?几下,水泥地面?上落下一小摊黑色的烟灰。
他强作镇定道,
“没有这回?事,从来没听说过村里人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这个病我们不看了?,你?们走吧,我们再也不看了?。”
程十?鸢眼神冷冽,
“鹿村长,你?确定要全村的人为你?的错误继续承担病痛吗?”
她指着水管旁边坐着的一个男人,
“他的裤腿薅起来,大腿都开始烂了?。”
“还有他。”
程十?鸢又抬手指了?指鹿天齐旁边的一个男人,
“他的双腿肿痛到走不了?路,腿不能屈伸,下一步就是脓肿溃烂,才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别的小伙子都在为大好的前程奔波,他哪里也去不了?,只能在这个封闭的山村里等死?。”
说到这里,程十?鸢直接站起身来,
“那?些知道事情真相的人,你?们不说,你?们的儿孙就遭罪,自作孽,不可活,我是没办法救你?们,既然如此,那?就当是我程十?鸢无能为力,告辞了?。”
她抬腿就往外走,走出去两步,对?站在屋檐下的路北尧道,
“路北尧,你?去收拾我的东西,我在车上等你?。”
路北尧知道程十?鸢是激将法,他也很配合地演戏,
“好,”说着转身欲往屋里走。
直播间?里,
【不是,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说啊,唉呀妈呀,急死?我了?。】
【盲猜这件事和村长鹿永福有关系,我觉得这老小子一脸心虚的样子。】
【我要割裂了?,我从看病直播直接跳到指认犯罪嫌疑人剧情上了?。】
程十?鸢走过的地方,村民们纷纷往两边让开,自动为她让出了?一条路,在她走到院门口的时候,终于?听到有人喊了?一句,
“医生请等一等,我愿意说,我愿意说出我知道的事。”
程十?鸢停下脚步,转身,孑然立于?灿烂的阳光下,
“说。”
那?人是一个四五十?岁的村民,昨天给程十?鸢剥土豆的那?个短发女人扶着他的胳膊,俩人看起来像是夫妻。
男人突然抬手指向鹿永福,
“要说40几年前的缺德事,那?就是鹿永福一家强抢了?一个苗族姑娘,把人家关在他家的柴房里,当时村里十?几个壮年男人轮流看守,后?来鹿永福强行要了?那?个女人,在她逃跑的时候还打断了?她的一条腿,当时女人被他们打到小产,还是我妈去帮着服侍的。我那?时候虽然年纪还小,但也能记事了?,我还记得我妈回?来的时候哭着说,鹿村的人干了?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是要遭报应的。”
他越说越激动,脸上浮现出决绝的神色,
“这么多年鹿永福一家都活得好好的,我本?以为是老天无眼,没想到报应早就来了?。”
男人的指控揭开了?一直死?死?蒙着这件事的遮羞布,也像是乌云密布的天空中?撕开了?一道口,陆续又有几个知情人揭发了?鹿永福。
院子里的众人就像是煮沸的水,怒气怨气都在这一刻沸腾了?。
原来是鹿永福这个老畜生害得他们无端被病痛折磨这么多年,还有好多人因此病丧命,有人操起铁锹,额角脖颈上的青筋暴起,要当场拍死?这个老畜生。
鹿永福腿脚不好,此时想跑也跑不了?,他只能抱着头,哆哆嗦嗦地吓出一摊尿。
节目组也没料到事情会突然失控,郑导当即报了?警,摄像大哥们顾不上拍摄了?,忙拦着愤怒的村民们,尽量维持着现场的秩序。
程十?鸢逆着人群朝堂屋这边走,路过龙奶奶身边时,她俯身在她耳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