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宋晓天哑然,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我把那袋木炭扔在地上,拉着我妈去她的房间。
“我想跟您谈谈。”
进房之后,我把门关上,来到梳妆台前。
上面摆了很多药,我拿起来一看,全是治疗抑郁和失眠的。
我一看到这些药,心里顿时跟堵了一块大石头,手脚也开始不听使唤地发抖。
但是我得冷静,我不能激动,我得好好跟我妈沟通,我不能刺激她。
当年她之所以离开家里,是因为我爸跟我爷爷,雇佣吕正先杀害了七个无辜的人,将我复活。
我妈接受不了我是用七条人命换回来的。
她是一个善良的人,我能理解她。
所以她是被迫无奈才离开家里,她并不想离开。
毕竟在我的印象里,我妈跟我爸感情很好,他们几乎很少吵架。
她的离开,是决绝了一场婚姻,更决绝了从此不再见她的亲骨肉。
她内心的痛苦,没有人可以理解。
她这些年甚至没再成家,一直一个人生活。
或许这就是她抑郁的原因。
想清楚缘由和过程,我直接给她跪了下来。
她看着我,连忙起身要扶我起来。
“陈墨,你起来吧,没有必要这样。”
“妈,不是我要这样,是你为什么要这样。”
我抬头望着她,眼泪汹涌而出:“为什么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你自己,你能不能,就当从来没跟我爸认识过,就当你儿子,早在他十一岁的时候,就死了。”
我妈呆呆地望着我,眼泪顺着脸颊滑了下来,却始终不肯接我的话。
“当年发生了什么,我知道得一清二楚。”
我望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知道我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我知道我本来该死的。”
“有时候我也恨我自己,因为我,有七个无辜的人枉死,我爸跟我爷爷当了一辈子好人,也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
“我为了寻求这个真相,还逼死了他们。”
“你有我该死吗?”
我抓着我妈的手臂,语气又克制不住地激动起来:“像我这样的人,我都厚着脸皮活下来了,你什么都没做错,你为什么要死?为什么要死啊!”
“你就当没生过我,我存了很多钱,我把钱都给你,你去旅游,你去买栋大房子,你去成家,你去开始新的生活。”
我掏出钱包,打开给她看。
“你看,我有很多银行卡,我没骗你,我现在能挣很多钱。”
说着说着,我整个人都崩溃了,瘫坐在地上,涕泪横流:“你能不能不要死啊,妈。”
我妈一边流着眼泪吗,一边给我擦着眼泪,一边说道:“陈墨,你不要这样,你没有做错什么,那些都不是你的错。”
“你过世那一年,只有十一岁,还是个孩子,你什么都不懂,你根本就没有错,你懂吗?”
我摇着头,有些头晕目眩,一时连话都说不出来。
“你爸跟你爷爷,之所以最后会走上绝路,跟你也没关系。”
“他们还尚存一丝人性,所以才会走那条路,他们必须要赔那七个人的命。”
“你既然是七条人命换回来的,你就好好活着。”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路要走,你已经是成年人了,我希望你理解妈妈,因为妈妈也有自己的路要走。”
我一口气没上得来,眼前有些发黑,缓了半天。
“我不想理解,我也不会理解,我不可能要你去死!”
“你走了之后,我只要在外面受了委屈,我就会想到你,哪怕我成年了,我在外面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时候,我也在想你,我……”
说着说着,我又哽咽得有些喘不上气。
“你不要死,我求你了。”
“我给你磕头了,妈!”
第484章
我答应你
房间里。
我跟我妈将近十多分钟没有说话。
我还跟小时候一样,只要哭完,就十分犯困,根本不想思考,总想倒头就睡。
最后又是我先开了口。
“妈,日子还长,活着吧。”
“只要你不寻死,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你不想见我,等我确定你不会寻短见,我不会来打扰你。”
“你不想听我叫妈,我也不叫,只要你不死,只要你活着。”
我说完这几句话,就跟要断气了一样,差点我就要睡过去了。
我妈点了点头,说道:“好,我答应你。”
“真的?”
我顿时来了精神:“你真的答应我?你不是在敷衍我?”
她又点头,很认真地答复我:“虽然我们母子俩,可能没有什么缘分,但你毕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已经没有了爸爸和爷爷,我怎么忍心让你再承受一次打击。”
“我答应你,以后好好活着,好好生活。”
此时此刻,我的心情比中了大奖还激动,忙说:“那您不要再去那个诊所了,那个华文峰真的不是好人,您如果想治疗,就去其他医院,好吗?”
我妈再次点头:“好,我答应你。”
听到她肯定的答复,我长松一口气,就跟大奖已经送到了家中一般。
我忙掏出身上所有的现金,双手递给我妈:“您这次不要拒绝了,看病是需要花钱的,不管怎么样,您毕竟养了我十一年,又有生育之恩,这点钱您应该收下,如果您刚才答应我的不是敷衍,您就收下。”
我妈犹豫了片刻,伸手接过了这些钱,又看着我:“如果我收下能让你放心,那这些钱我收下就是,现在你也长大了,又会挣钱,我很替你高兴。”
我破涕为笑,内心犹如大起大落,又大起。
我所求的不多,只想她好好活着,她以后能好好生活,见不见面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已经十多年没见了。
从房间出来,安宁正在帮我妈打扫卫生。
宋晓天从厨房端了一碗煮好的速冻汤圆出来。
“阿姨,您吃点吧。”
“我妈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点甜的,心情就会好很多。”
“人生嘛,总有些想不通和不开心的事,过去的事就不要再去想了。”
我妈接过这碗汤圆,不好意思地笑道:“好,阿姨听劝,你们都是好孩子,给你们添麻烦了。”
宋晓天:“您看您,又不是外人,这么客气干啥,您先吃,不然快凉了。”
我妈点点头说:“那你们就先回去吧,这么晚了,该早点回去休息,不然休息不好,影响明天的工作。”
“阿姨没事,我吃完了,就去好好睡一觉。”
我看我妈确实不像在敷衍我,便也准备离开。
临走前,我语重心长地跟她说道:“您不要骗我,有什么就给我打电话,最近……毕竟情况特殊,我最近会时不时来看您,只是想看看您好了没有,没有别的意思。”
说完,我拿起她的手机,给我的手机打了个电话,准备把她的号码保存下来。
她把我们送到了门口,我提着那口袋木炭,三步一回头地下了楼。
来到楼下,我扔了那些木炭,心情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想想我这个当儿子的,跟妈的关系搞成这样,实在失败。
为人子女,不能给她养老送终,也枉为人子。
但能阻止她寻短见,让她收下我的钱,并且还能感觉到她还是关心我的,内心多少也有些慰藉。
仔细一想,人这一辈子,有时候也不能苛求太多。
人要懂得知足。
比起永远见不到她,这已经好多了。
而且她没有拒绝我最近来探望她。
我们在楼下又坐了一个小时,直到我妈的卧室熄灯了,我们这才离去。
先把安宁送到了家门口,我和宋晓天又直接去了七爷家。
最近这段时间,特殊时期,那个组织在报当年的仇,目前已经死了四位前辈了。
要说组织最想杀的人是谁,肯定是七爷。
我没本事,帮不上七爷什么忙,只能请宋晓天坐镇。
车上。
宋晓天问我,我跟我妈在房间里都说了些什么。
我没什么好瞒他的,自然讲给他听。
他听完后叹了口气:“其实你妈心里还是有你的,而且当年的事都过去这么久了,你又是她掉下来的肉,何必这样呢。”
我无奈道:“我妈是个很善良的人,她也不是不认我,只是有些事情……很难接受。不光她难以接受,其实有时候我想起这些事……”
“有时候想起这些事……也觉得残忍,七条人命,好几个家庭。”
“我的家现在成了这样,我跟我妈的关系也成了这样,说惨也惨,但跟那几个家庭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杜雨薇家里……都死绝了。”
宋晓天摇头:“要说起来,真正有罪的是你爸跟你爷爷,当年你都死了,他们硬生生给你复活了,你又没得选择,又不能告诉他们让他们别复活你,就算你能告诉他们,他们肯定还是要复活你。”
“现在你爸跟你爷爷已经死了,算是抵命了,你又何必把所有的罪过全都揽在自己身上。”
“你如果真的天理不容,那老天爷怎么还让你活到现在。”
“人这一辈子还是不要想太多了,既然不死,那就好好活着,否则你累不累啊。”
我没再接话。
因为我困得一句话都没再听进去……
睡了一路,一直睡到七爷家里,我又清醒了不少。
到了七爷家,我把情况跟七爷说了一下,包括我妈。
七爷听到我妈也是其中一个受害者,顿时也有些诧异。
他安慰我说:“这个华文峰,是通过施加一些心理暗示,引导人的抑郁情绪,加重其自杀倾向,他应该不会对找好的目标施加人身伤害,所以你妈妈只要不寻短见,是没有什么危险的。”
“而且你妈妈如果是他其中一个目标,现在这个目标已经不去找他了,他就只能重新去寻找一个目标来代替你妈妈,他寻找目标的这个时间段,我们有充足的时间去调查他。”
第485章
华文峰的语言陷阱
宋晓天今天白天去调查了华文锋,但暂时没什么收获。
华文锋没有犯罪记录,表面上看起来是个良民。
如果要查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就得深入了解他的家庭背景,他的成长环境,他的社交情况,和在学校的时候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大事。
要查这些东西,得走访调查才行,所以也不是一天就能查到什么。
今天他在诊所给我讲过他的生死观后,我大概也知道他是怎么诱导这些人自杀的。
例如我妈。
我肯定不希望我妈死,我希望她活着,我更希望她开心快乐地活着。
但是我妈活得很痛苦,她如果一直想着那些事走不出来,她就会一直痛苦。
而这种痛苦,是精神上的折磨,对应了华文锋的生死观。
在华文锋的生死观里,他是以垂死病重的老人来举例。
假设一个病重的老人,医生能够将其治好,并且能让其不再承受病痛,那就是治好了,垂死就不成立,活受罪也不成立。
假设病重的这个老人,医生也回天乏术,只能勉强延长其寿命,这个时候顺其自然,反倒是尊重老人,让老人少受点罪。
可是大多心理有病的人,并非不能治愈,他们只是缺乏陪伴和理解。
如果就因为抑郁,就鼓励其‘解脱’,我认为这种言论,是根本不人道的。
现代社会的运转,导致很多人都有压力,多多少少都有些抑郁情绪,要是都鼓励解脱,这跟谋杀有什么区别?
华文峰只是利用‘垂死病重的老人’来偷换概念,给本就抑郁的人施加‘解脱’的心理暗示。
而这些人本就生存欲望极低,思维处于低迷和混乱的状态,他们反应不过来华文峰在偷换概念,就容易做出过激的事情。
甚至就连我在面对我妈的时候,我看到她那么痛苦,有那么一瞬间,我竟然也觉得华文峰说得有点道理……既然这么痛苦,既然无法解决这种痛苦,为什么不直接解脱……反正死了还能投胎……
我当时情绪激动,思维也混乱,不知道怎么开导我妈,不知道怎么让她走出这种痛苦,也想不出有逻辑的话来破解华文峰的语言陷阱,所以我都没敢问我妈华文峰都跟她说了些什么。
我怕我妈说出来,我没办法反驳,我要是反驳不了,我妈可能会愈发觉得华文峰的话有道理。
这不禁让我想起祖师爷送我的那三句话。
其中有一句,让我坚信自己的判断,不要摇摆不定。
……
次日一早。
七爷做好了早饭。
他跟我们说,他已经通知了当年的一些人,召集他们过来。
但这次召集,怕是也来不了多少人。
大家都老了,有各自的生活,有子女后代,有些人甚至都隐姓埋名了。
其实现在的七爷,也都没有了当年的雄风,他现在又有了秀珠,所以也没精力像当年一样,要跟组织不死不休。
他只能召集能召集到的人,把害死郭英和石勇的人找出来,给他两个兄弟报仇。
吃完早饭,宋晓天继续去调查华文峰。
我回到店里,给孟一凡打了个电话,问他今天来不来店里。
我昨晚把之后拍到的看诊记录又整理了一遍,除了我妈以外,我又找到一个农历四月十五出生的人。
这个人叫黄英棋,男,27岁。
我有个高中同学,也叫黄英棋,跟我同岁,也就是27岁。
但是这个黄英棋,家境条件不错,而且当年学习也很好,他高中毕业以后,考了一个好大学,后来还出国深造了。
下午,孟一凡来了店里一趟。
我向他打听黄英棋。
“你问老黄……”
孟一凡看着我:“你不知道他家里出事了吗?”
我有些诧异,摇摇头,忙问他黄英棋家里出了什么事。
“他当年从国外深造回来,有一天他爸疲劳驾驶,出车祸了,撞了好几个人。”
“当时他和他妈也在车上,他妈当时就从车上被甩了出去,当场身亡,他爸后来也抢救无效,他自己身体也落下了一些残疾。”
我听得瞠目结舌。
这么有前途一小伙子,出了这种事……
“那后来呢?”
“后来家产赔光呗,没剩几个钱,他在医院也用光了,反正过得挺惨的。”
孟一凡叹气道:“他这个人又要面子,就没跟我们这些老同学联系了,我后来听说了这件事,想帮助他,他也不让我帮。”
“去年年底的时候,我听说他在干装修,给人贴瓷砖,我就给他介绍活儿干。”
“他现在过得……也不算很差吧,听说要结婚了。”
我向孟一凡要了黄英棋的手机号码。
下班后,我开着车,去了一个小区。
这个小区有间凶宅,是从我们门店卖出去的,新业主急着装修,孟一凡就给这位业主介绍了黄英棋他们那个装修队。
黄英棋正在给人家贴瓷砖。
我来到那间凶宅,里面没有异样,只有几个忙碌的身影。
我站门口看了半天,愣是没看出来到底谁是黄英棋。
高中到现在,一个的变化不可能太大,我也不可能认不出来黄英棋。
可我真的没认出来。
其中有一个稍许年轻一点的,有点像黄英棋,我一时却不敢叫他的名字。
我不敢把这个人,跟当年那个帅气的黄英棋联系在一起。
想当年,我是从大学时期才开始堕落的,我高中时候的学习成绩,在班里也是前几名。
但黄英棋的学习成绩,比我还好,他是班里第一名。
而且他还是班长,我是学习委员,我们两个当年那是班主任的小棉袄,同学眼中的小混蛋。
可是现在的黄英棋,在哪……
我站在门口,冲着里面喊了一声。
“黄英棋!”
那个长得跟黄英棋有点相像的人,突然转过身来,看了我一眼。
他愣了一下,随即立刻放下手中的工具朝我走来。
“陈……陈墨?”
他有些不可思议和惊喜。
可很快,他脸上有一种藏不住的尴尬和羞涩。
“陈墨,你怎么来了?”
我望着面容比我苍老好几岁,浑身脏兮兮的他,颇有些心塞。
“英棋,好久不见。”
第486章
北海虽赊,扶摇可接
半小时后,黄英棋忙完了工作准备收工。
我们一起下楼,准备去吃饭。
从楼上下来,他有些拘谨,尽管他很激动,但他不知道该跟我说什么。
自从他出事以后,他就没再跟以前的老同学和老朋友联系。
一个家境优渥,前途似锦的小伙子,突然沦落至此,男人要脸面,黄英棋更要脸面。
来到楼下,我让他上车。
他站在原地,看着我的车,用笑容掩饰着尴尬,说:“那我们待会儿在吃饭那地方见,我骑车去,身上有点脏,平时干活都穿劳保服,也来不及回去换衣服了。”
我直接把他拽上了车,开着车去找夜市。
大饭店,不适合老友相聚。
我们在附近的一个夜市,找了一个路边摊。
点好菜之后,我问黄英棋,能不能喝酒。
我问了他两声,他好像没听见似的,直到我把椅子搬到他旁边,凑到他跟前他才听见。
“喝,当然要喝,我们都好多年不见了。”
他一边点头,一边尴尬地说道:“不好意思,我有只耳朵失聪了,另一只耳朵听力也有点下降。”
我怔怔地看着他:“是因为之前的车祸吗?”
他点点头:“老孟都跟你说了吧,那场车祸,把我搞成了这个样子,有只眼睛也没了,我左眼装的是义眼。”
我这才注意到,他左眼好像一直没转动过……
黄英棋是我曾经最佩服的人。
那时候上学,不管哪一科,还是哪场考试,我从来比不过他。
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最有前途的人,怎么会搞成这样……
“我真的没事。”
他看到我难过的样子,竟反过来安慰我:“那场车祸都发生这么多年了,我早就走出来了,你别看我现在好像很辛苦,干装修很挣钱的,我不比那些小白领挣得少。”
“那你这么多年,为什么没来找过我?”
我看着他,责备道:“当年在学校的时候,我除了跟孟一凡是铁哥们,我们两个也是铁哥们。”
我跟孟一凡是穿同一条开裆裤长大的。
而跟黄英棋,我们是志同道合的人,是知音。
他眼神有些躲闪,一直望着眼前的碗筷,尴尬地笑道:“我要是混得好一点,我早就来找你了,我也想来找你……”
我叹了口气:“你就算混得再不好,你也可以来找我,我们是朋友。”
他反问道:“你还说我呢,当年你高考失利以后,就不知道去了哪所大学,也不跟我联系,我之前还没出事的时候,组织了同学聚会,你也不来。”
我老脸一红,尴尬了起来:“你那时候考了个一本,我考得跟屎一样,后来出来工作混得饭都吃不饱,我哪好意思……”
话还没说完,我也语塞了。
也对。
混得不好,哪有脸去见曾经的兄弟。
哪有脸让人家知道自己竟然混成了这样。
“你的事我也听孟一凡说过,你的爸爸跟爷爷去年发生意外过世了。”
黄英棋拍着我的手安慰道:“人生有时候就是这样,没有太多的志得意满,却有无数的考验等着我们,我们还是要往前看。”
“而且你现在过得也不错,都开上卡宴了。”
“孟一凡也当上了老板,我替你们感到高兴,你们真的很了不起。”
我笑了笑,也不知道该说我过得好还是不好。
几杯酒下肚后,我问他:“你是不是去过圣安心理诊所,你去看过心理医生?”
他有些不可思议:“你……你怎么知道的?”
我又问:“你的医生是不是叫华文峰?”
他连忙点头:“对,你怎么知道?”
我叹了口气,反问他:“你不是说你自己没事么,怎么会去看心理医生?”
他无奈地笑笑:“刚出车祸那会儿,我就抑郁了,差点自杀,这种落差一般人真的很难体会。可能是拖得时间太长,发展成了病理性抑郁。”
“不过你可别以为我会自杀什么的,我这个人坚强得很,而且我马上要结婚了,我希望自己好起来,希望我未来的家庭是圆满的,所以我才会去看心理医生。”
我有些诧异:“你要结婚了,是跟包娜娜吗?”
包娜娜当年可是我们班的班花,高中的时候,这两个人就有一腿。
后来他们两个还考上了同一所大学,又谈了几年恋爱,我们当时都以为他会和包娜娜结婚。
“不是……”
黄英棋淡淡一笑:“你也知道,娜娜家里条件也不错,我都成这样了,你觉得她父母会同意吗?”
“后来出事以后,我就跟她提了分手,之后也没联系过了。”
“我现在的未婚妻,是我表哥他们村子里的,一个很好的女孩,你看。”
说着,他拿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给我看。
照片上,是黄英棋和他未婚妻的合照。
这个女孩长相平平,但面相极好,是有福之人,而且旺夫,两个人的结合,必然会家庭美满,子孙满堂。
“恭喜你,英棋。”
“嘿嘿!”
黄英棋很开心地笑着:“请帖我就当给你发过了,下周,记得来参加我的婚礼。”
我点点头:“我一定会来。”
说完,我嘱咐他,让他换一家心理诊所,不要再去那家诊所看病了。
我也没跟他说实话,随便编了个谎言敷衍他。
“行,你叫我不去,那就不去。”
“说实话,那家诊所真的挺贵的。”
酒过三巡之后。
我俩喝得都有些上头。
黄英棋突然问我:“那年高考你失利后,我送了你一句话,你还记得吗?”
我愣了一下,望着他,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北海虽赊,扶摇可接,东隅已逝,桑榆非晚。”
当时,他希望我不要因为一时的挫折,而放弃大好未来,所以赠送了我这句话。
可是我让他失望了。
我们都没能活成自己当初想要的样子。
“原来你还记得。”
黄英棋笑了,可是笑着笑着,他又哭了。
他身体颤抖着,只有一只眼睛能流出眼泪。
他哭的也许是自己悲惨的命运,又或许是年少时的梦想,终究实现不了。
我们都没能活成当年想要的意气风发。
第487章
真正的勇士
黄英棋喝得酩酊大醉。
他跟我说他决定开始新生活之后,就再也没哭过。
今晚是他这些年头一回流泪,他说让我见笑了。
他说他在一本书里面,看到过这样一段话:我不相信命运可以控制一个勇敢的人,我相信人定胜天。
因此,即便他落魄成这样,他还是没有向命运低头。
我才知道,黄英棋一直都没变,他还是那个高傲的黄英棋。
我叫了一个代驾,先把他送到了家门口。
这是他的出租屋,一个小单间,厕所在走廊尽头,是公用的。
屋子很破旧,但却很整洁。
我把他扶到床上,给他盖好被子后,看到屋子里摆放着很多书籍。
他还在学习,依然在积极地生活。
桌子上摆放着厚厚的一叠证书,我打开看了一下,这是他以前考的,是他的荣耀。
但是这些东西,不能带给他什么帮助。
他是出国深造过的人,但去那些大公司面试的时候,人家知道他有残疾,每次都会很含蓄地婉拒他。
因此他只能去学一门手艺,养活后半生。
桌上还放着文房四宝——笔墨纸砚。
看到这些东西,我内心受到了不小的震撼。
真正的勇士,敢于面对淋漓的鲜血,敢于直视惨淡的人生。
这才是黄英棋。
我才明白,其实不管是他,还是曲燕,还是我妈,他们都没有真正放弃过自己。
如果他们已经放弃了自己,是不会去看心理医生的。
华文峰,一个跳梁小丑,有什么资格将自己扭曲的观念,强加在别人身上。
我抽出一张宣纸,拾起毛笔,在纸上写下两行字:
“心中有丘壑,定能镇山河。”
……
次日一早,从七爷家醒来。
宋晓天说他昨天查到了一个很劲爆的消息。
华文峰得了绝症,据说是脑癌,而且华文峰的父亲和哥哥也是得脑癌去世的。
但是华文峰的脑癌,并不严重,从他的医疗记录来看,他的病情控制得很好,是有治愈的可能性的。
“遗传?”
七爷若有所思道:“应该是基因遗传吧,如果是基因遗传,他有可能还是会死,只是相对于他父亲和他哥哥来说,他控制得比较好,死得慢一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