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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阿哥,嫣儿的嫁衣,是五位姨娘亲手缝制的,阿哥,你看看,嫣儿今日,是不是很好看啊。”

    我今年,虚岁十八了,而阿哥走的那一年,也只有十八岁。

    快十三年了,临淮侯府仍在,红缨神枪也依旧在,但是,阿哥啊,嫣儿真的,好想让你亲眼看一看,我穿着嫁衣的模样。

    五位姨娘纷纷背过身去,强掩着抽泣,各自抹了一把眼泪。我在阿哥的灵前默哀了片刻,大姨娘先擦干了眼角,笑着来搀我起身,走出房门,天色已经大亮了,侯府上下,挂满了大红的绸缎,看上去好一派喜气洋洋。门前的长巷中,已有几家宾客准备落马下轿。

    大姨娘扶着我的手,轻轻地拍着我的手背,柔声说:

    “咱们侯府,好久未曾这样热闹过了。”

    是啊,很久很久,未曾这样热闹一场了。我轻轻拭去脸颊上的泪珠,扶稳了大姨娘的手,笑着对五位姨娘道了声谢,接着说:

    “我们走吧,别让爹爹催妆。”

    五位姨娘陪着我,一路走出到了内院门口,将我交到了爹爹的手里。三姨娘很有些依依不舍,还被爹爹笑着骂了几句,说我只是去前堂行礼,婚后还留在侯府,大好的日子,她怎生就有很多猫尿要流。这一席话,臊得三姨娘红了脸,连瞪了我爹好几眼,看着他们这幅模样,我终于笑出了声来。

    我随着爹爹,一路走到了前堂,堂上已然挤满了宾客,第一次,我有些怯于在众人面前抬头,只是紧紧盯着裙上摇晃的流苏,感觉自己的脸颊比嫁衣还要艳红。

    刚站定,门外便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喧嚣,众人齐声喊着新郎官到了,我腹内一阵翻涌,感觉自己的整个人像烧开了的蜜糖水,快要沸腾着从这身嫁衣中满溢出来了。

    远远地,我看到沈涣之一身红衣,浅笑着,向着侯府,向着我,大步而来。

    遍地的嘈杂,满堂的人影,都在这一眼之间消失无踪,唯有沈涣之,只身一人,映刻进了我的眼帘。

    就好像十二年前,他踏着满地白雪,给我的漫漫黑夜,带来了一整个天地间,最温暖的烛光。

    20.

    婚礼的仪式繁琐,我紧绷着一根弦,战战兢兢地,在喜娘的提点下各处行礼,受了好几个时辰的煎熬,才总算走完了全程。

    眼下,沈涣之还要去前厅待客,而我只要回房等候便是,我偷偷抬眼瞟了沈涣之一眼,有些舍不得,这一幕,没能躲过沈涣之的眼睛,他冲我笑了笑,好像看破了我的心急。

    堂前的宾客见我要回房,都又热闹了起来,一波又一波的起哄,我正准备转身,却听到门外突兀地传来了,一个让人非常不快的声音:

    “本宫来得不算迟吧?新娘子可已经回去了?”

    众人都没来得及反应,便看那三公主,一阵风似地闯了进来,满屋的宾客一见到她,都忍不住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她今日,穿了一身茜红的衣裙,头上挽着五凤金冠,满身珠翠环佩,如此盛装,倒当真有几分来抢亲的气势。

    我爹和沈涣之见她直闯侯府,一时都愣在了原地,还是我先反应过来,上前几步,将她拦在了半路。

    “三公主殿下,本府今日没请你来喝喜酒,还请公主不要硬闯,让我临淮侯府为难。”

    我这话也是说绝了,一点脸面都没给三公主留,哼,反正她也不配。不过,我这话没让三公主有什么反应,只可怜满堂的宾客,倒都被我吓得噤若寒蝉。

    三公主粉面含春地望着我,眼底却无一丝笑意,她干笑了几声,转了转手腕上的缠丝金镯,放软了声音,好不甜腻地对我说道:

    “贺兰姑娘,你误会了,本宫今日可不是来搅你的婚礼的,唉,你和沈公子,可是我父皇赐婚,本宫有几个胆子,敢来搅你的婚事?”

    她这水蛇一样的声音,听得我心里一阵恶心,我又向着她走了一步,整个人横拦在她身前,不许她再往前一步。三公主试了几次,见我执意拦她的路,终于撤下了脸上的假笑,冷眼看着我,不无嘲弄地对我说:

    “平阳郡主,你可是我大周的女中豪杰,巾帼英雄,怎么,就这点气量?本宫好歹是陛下的皇女,今日亲自到临淮侯府给你贺喜,连一杯喜酒都不配吗?”

    我看着三公主,冷笑了两声,命屋内的人端两杯喜酒出来。我爹怕我闹得太尴尬,想上前劝阻,却被沈涣之拦了下来,沈涣之亲自端了一壶喜酒,并三个酒杯,送到了我面前。

    我拿起酒壶,当着三公主的面,斟满了三杯酒,对着她冷漠地说道:

    “三公主,喜酒在此,您请吧。”

    三公主面色铁青地回望了我一眼,手抖了许久,但还是伸手捡起了其中一杯,她把酒杯横在唇边,红了眼眶,直勾勾地盯着沈涣之,颤声说道:

    “涣之,本宫饮了这杯喜酒,祝你和平阳郡主,白首偕老,生死不渝。”

    说罢,三公主仰头一饮而尽,我总觉得她举杯时的模样,颇有些蹊跷,便凝眉紧盯着她的手,果然,那酒杯落回盘中时,她指甲中落下一缕细碎的粉末,无声滑入了沈涣之面前的酒杯里。

    “平阳郡主,该你了。”

    我无视了三公主声音中的隐隐得意,用广袖微微一遮,换走了沈涣之面前的酒杯,准备假作掩面饮酒,将之倒在地上。酒杯举到半路,却听到三公主喊了一声且慢。

    她有些矫情地用丝帕掩住了嘴角,冲沈涣之飞了个媚眼,轻笑道:

    “涣之,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怎生不与郡主喝个交杯酒呢?”

    沈涣之不疑有他,只是皱了皱眉头,拿起酒杯,转身向我靠近。我心里大叹不妙,但当着三公主的面,只能咬牙轻轻沾了沾嘴唇,随即便装作被呛到,将余下的喜酒都洒在了地上。

    虽然不知道那粉末到底是什么,不过,三公主既然下在了沈涣之的酒杯里,想来当不是什么毒药。

    三公主见我和沈涣之喝下了喜酒,顿时满脸红光,好一副精神抖擞,容光焕发的模样。她故意抬高了声音,冲着我身后的满堂宾客,扬声喊道:

    “诸位,当日平阳郡主在迎凤楼下比武招亲,可是击败了半个京城的好儿郎啊,唯有我们的羽林中郎将沈公子,轻轻松松赢过了平阳郡主。只可惜当日,本宫未曾亲临,没有眼福看她们二人大展身手,但想来那情形一定精彩万分啊。今日二位大婚,何不在众宾客面前一展身手,让本宫开开眼界啊。”

    我冷面看着三公主这幅不知天高地厚的嘴脸,心里却是一凉,我大约猜到,那粉末究竟是什么了。

    该死的宇文晟,你那药散就不能收好了,放到三公主够不着的地方吗?!

    21.

    众宾客听到三公主的提议,都一时面面相觑,我爹再也忍不住了,起身走到三公主面前,态度生硬地对她说:

    “公主,小女今日大婚,不宜动武!公主喜酒也喝了,恕本府招待不周,殿下,请回吧。”

    三公主听了我爹的话,神情都没有一丝不自在,她咯咯笑了几声,抬头望着我爹,又换上了那甜而腻的嗓音。

    “侯爷,比武招亲那日,郡主究竟有没有事,只有她自己知道。本宫在此提议沈公子和郡主比试一番,可是给他们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这是本宫的一番好意,侯爷,莫要误会。”

    说罢,她抬眼瞪着我,两道目光像小刀一样,恨不能把我全身划个稀烂,三公主嘴角一挑,横眉竖眼地对我高声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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