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怎么想都会死的阿妮带着之前买来的各种神学用具,蜡烛,雕花银碗,刻有伊莉丝圣名的小塑像,坐下来的第一句就是:“你不能跟小镇上的其他人见面,之前的面罩丢了,面纱可以么?”
“......可以。”墨绾小声回答,“我可以自己做的。不用麻烦”
“噢。”阿妮想起蛛族的特性,才反应过来,下意识说了句,“好省钱。”随后道,“我跟哥哥会用最快的速度建立起神殿,这个教堂目前会被命名为丰饶母神的教会,但本质上不是,需要传播信仰的是这位”
阿妮把伊莉丝的塑像放在桌子上。
“她的神训是爱与欲望尽为本能,是官方提供的色欲之神。......呃,你们蛛族只信仰蜘蛛女神罗丝对吧。”
墨绾小心翼翼地点头,不敢说什么不敬的话。
“我们会用伊莉丝的形象和神训,渐渐取代丰饶母神。这个小镇经历过多个信仰的更迭,曾经信仰丰饶母神的人老的老死的死,他们大概率不会注意到。”阿妮继续道,“你被救走之后,居民对外来者恨得发狂。所以你千万不要让别人看到你的
脸。我只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
墨绾屏息聆听。他在家听母亲的,出门听姐妹的,总是下意识地依靠女性,听到阿妮的声音,提不起任何讨价还价和反驳的念头。
“我想让你在忏悔室后安慰前来忏悔赎罪的居民。”阿妮抓住了他的手,“这件事我哥肯定做不来,他不骂人就算好的。但你不一样,你一定会很温柔地对待他们。”
他的手被一位强大的女性牢牢握住。墨绾呼吸一顿,耳根瞬间红了,想要扯回来又不是很有胆量,只能忍耐着她举动上的侵犯,声音低弱地说:“我......我不行的。大人,我可以为您操持家务,洗衣做饭,您可不可以不要让我在外面......在外
面抛头露面,对不起,阿妮大人,我......"
阿妮双手握住他,认真讲解:“在忏悔室的隔间里,他们看不到你的。你只需要好好开解来忏悔的人,然后让他们喝下教会赠给他们洗涤身心的圣水。”
“大人”他的指尖发抖,“您可不可以不要,不要碰我。”
这句话已经耗费了他全部的勇气,墨绾没有胆量再拒绝其他要求,很快加了一句:“我会努力帮您办事的,我会试一试的。”
阿妮愣了一下,松开手,见到他飞快地缩回去。墨绾露在外面的耳根已经红得滴血,哪怕他被阿妮的触手丈量过身体的每一寸肌肤,被眼前披著人皮的怪物抚摸过,他还是尽全力为自己取得一点挣扎的空间。
“谢谢您。”墨绾看起来简直有些可怜,“对不起。”
阿妮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道歉,似乎对来说,跟亲人之外的女性单独处在一个空间里就是他的错一样。
“还有一件事,”阿妮观察着他的反应,"我需要你跟我住在一起,一个是为了你的安全,另一个是我需要观测你的习性。”
“......”墨绾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唾沫,他抬睫悄悄地看了阿妮一眼,随后低下头道,“......大人,这里是狩猎区域,一定会有摄像头能拍到我。这样做我会被族内认为是失节,就回不去家里了......”
“你现在也会被蛛族认为失节吧。”阿妮突然道,“我对虫族习俗还算了解。你唯一不失节的办法就是在安绯失踪、没有女性亲眷看顾后立即自尽,或者应激到变成原型杀掉在场的所有人,你一个也没有做到,不是么?"
墨绾的呼吸都在这一瞬间停止了。
他混乱的大脑被冻结成冰,浑身僵硬地听着她说下去。
“我有办法让你活下来。”阿妮对他说,“我之前在老师那里有看过相关典籍,你们的法律中有一条保护条例,我真的有办法让你回到虫族母星。但是,你要听我的。”
再坏也不会坏过被吃掉了。
墨绾生得俊美温文,只是眉宇间总有一股胆怯青涩。他走投无路,点点头答应了阿妮的话,踌躇地抓住她的衣角,轻声问:“那您......您不会再强迫我,做那种事......”
他的眼圈很快红了,黑眸湿淋淋的看向她:“对吧?”
阿妮有点儿被问住了。
无论是获得拟态还是测试繁衍价值,她都不能做这个保证。阿妮想了一会儿,居然没有骗他,诚恳地说:“不行。
19、古文明感染区(6)
墨绾咬着唇忍住啜泣,
哽咽着说:“......那,您能不能不要摸我的时候和其他人......不,我不是拒绝的意思,只是这样太放荡了,我是说我自己。我不能......原谅自己。”
阿妮望着他看了片刻,盯着对方露在外面的、过于苍白的皮肤。她在脑海中搜索跟虫族有关的知识,思绪渐渐神游天外。
他们这种不通婚种族似乎跟老师不一样。
鲛人重视“两厢情愿”,即便是同族之间,也需要彼此认可。她必须要学会“恋爱”,老师才愿意接纳她。但似乎是被外族强迫后非常容易应激,从而变回原型,成为失去理智的杀戮机器。
只有彻底学会蛛族雌性的拟态后,才能打破僵局。
她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太久,迟迟没有移开。哪怕墨绾穿着整齐,长袍收到脖颈,遮盖喉结的丝带也系得严严实实,也依旧被她的目光凝望得肌肤发烫。
她的存在感太强烈了,目光落下,仿佛灼穿衣物。他分明保守严谨,恍惚之中,却觉得自己被看得几近赤裸。
他萌生出一种想要遮住她双眼的念头。无家可归、寄人篱下,
墨绾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种勇气开口:“阿妮大人,您在看哪里......?”
阿妮回过神来:“只是在发呆。你放心,我尽量不去刺激你......嗯,你最好把你们的习俗和传统仔细地跟我说说,海蓝星的记载未必完全准确。”
墨绾默默地点头,忽然又问:“另一位男性,他是您的伴侣吗?”
“啊?”阿妮不假思索,“他是我哥嘛,镇上的人都这么叫。怎么会是伴侣,问这个做什么?”
“因为我不能冒犯他的身份,替他过问您的家务事。”墨绾轻声解释,“既然这样,那、那我可以帮您修补一下衣服么?抱歉,我实在想不到我还能做什么”
阿妮点点头,很自然地把外套脱下来。坐在对面的黑发青年却吓了一跳,匆忙转过头,不去看对方的身体。
他可以活动的空间有限,在重建教堂期间,一直安静地藏匿在这个小阁楼里。
墨绾不翼而飞之后,果然引起一场轩然大波。一时间所有传教者都消停了,企图“避避风头”,明面上的安宁换来的是暗地里更加激烈的角逐,夜巡人和外来者的火光常常在午夜骤然降临。
风声鹤唳之中,自诩为“本土信仰”的丰饶教堂,却顶风作案毫不顾忌地重新开放了。这实在太大胆、太直接,一时间竟然震慑住了所有人,他们摸不清阿妮的底细。
两位神使在一片“风平浪静”中,开始镌刻神训,增补誓言,把伊莉丝的圣书和壁画重新绘制到墙壁上。这工程看起来浩大,但却让阿妮带着她的十几条勤劳触手一夜完成,效率和质量都把零一三惊得啧啧称奇。
“海蓝大学有这个教学质量吗?真是跟你这种全能高材生拼了。”零一三摸着下巴质疑,“你这儿画的是什么?”
“丰收啊。”阿妮还在补色,头也不抬地回答。
一条小触手卷着沾好其他颜料的画笔,稳稳送进她手里。
“我知道是丰收。田地和牛羊丰收也就算了,为什么.......不是,孩子也能丰收啊?”零一三的语气很是复杂。
“嗯?有什么问题。”阿妮的脑回路意识不到哪里不对,“生很多孩子不是丰收吗?我们是色孽神选,又不是真的给丰饶母神当走狗。快乐、愉悦、爱,然后收获后代,哪里不对?"
“......”零一三深吸了一口气,走过来蹲下,指了指壁画,“这是男人吧。”
阿妮的表情非常单纯:“对。”
零一三低下头,单手捂住眼睛,决定不跟她掰扯了:“行,听你的。妮妮,快乐和愉悦也就算了,你懂什么是爱吗?”
“懂。”阿妮用一个字自信回答,话语完全没有迟滞,“我挺爱老师的。只是他不喜欢我,他讨厌我。嗯......哎呀画错了。”
零一三脸上的笑容像是被摁了暂停键,他缓缓抿紧唇线,眼都不眨地盯着她的侧脸。
一条小触手上去修补画错的地方,阿妮继续认真工作,口无遮掩地聊下去:“可惜鲛人不能生孩子,要是老师能怀孕,我可能都不会来狩猎场了。我会陪他一直到孩子生下来有自保能力为止。他做饭很好吃的......唔,要是不那么喜欢做海鲜就更
好了......诶!”
零一三一把将她起来。
小触手跟着猝不及防,不小心将颜料擦了个边儿涂到阿妮脸上。她茫然不解地看着零一三:“哥?”
零一三攥着她衣领的手继续收紧,指骨发出嘎吱的声音,骨节用力得颤抖发白:“你。”
阿妮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歪过头观察他的表情。
“你......”他却只吐出这么一个不明不白的字眼。零一三似乎是想问什么,但又自己狠狠地咽了回去,这口气从他的咽喉吞回肚子里,像是一路带着刀片一样血淋淋地划破了肺腑。他突然抬起手,很用力粗暴地擦拭阿妮脸上的颜料。
少女柔软的脸颊被磨红了,残余颜料蹭了他一手。阿妮像是一只被捏扁了的大型玩偶,抱住零一三的胳膊:“疼疼疼哥!”
零一三的动作顿住,他的胸口剧烈起伏,响起混乱失序的喘息声。在视线里,阿妮还是很好奇地看着他,她什么都没意识到。
零一三突然笑了,他都不知道应该为谁感到挫败,说了一句:“你老师不喜欢你?”
“对。”阿妮道,“他亲口跟我说的啊。”
虽然跟麟只有一面之缘,但他居然能隐约体会到那个鲛人老师有多崩溃。零一三看着她笑起来,然后却又并未感觉到高兴,只是用力地紧紧抱住她,在少女的耳畔半是揶揄、半是叹息地说:“笨蛋妮妮。”
“你刚才还说我聪明。说海蓝大学培养的高材生全能。”阿妮立即抗议。
“除了某些方面不懂之外,是挺全能的。”零一三轻笑,“让我亲一下,快点。”
阿妮惦记着未完成的最后一点壁画工程,敷衍地凑过去。对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阴晴不定,一会儿生气一会儿高兴的,雄性真是情绪化.....她感觉到零一三的唇贴着面颊印了一下,随后又慢条斯理地给她擦干净脸上的颜料痕迹。
“你确定小蜘蛛能做好这事儿?”他语气随意地提起,“他看起来像是遇到一点儿挫折都会被吓破胆子。”
忏悔室可是传达信仰的重要环节。当一个人敞开心扉愿意倾吐自己的罪责和过失,也就同时会对这个教堂产生信任和依赖感。
“那种安慰人的事你完全做不了。”阿妮道,“你会说滚开,找死,烂远点儿。或者,没油水,得加钱。”
零一三哑口无言,只好道:“他不会偏离目标吧。”
哥哥真是过分,自己做不了的事情给别人,他也会刻薄地挑挑拣拣、拐着弯儿地嫌弃。阿妮倒是对墨绾的能力满怀期待,她可是连夜给小蜘蛛写了一个学习手册,按照星网上的话来说,叫客服指南。
“应该不会。”阿妮抓住他的手,心说哪有这么难擦,一直摸,“起码不会惹怒忏悔者,你要相信圣水的质量。”
“说起来圣水到底是......"零一三想问那究竟是什么东西,怀里的女孩儿一下子钻了出去,柔若无骨,灵活得根本逮不住。他只好穿上斗篷,看了她一眼,转头,“壁画降临的神迹可不够看,你还需要什么?”
“还需要邪恶的神明侵蚀城镇。”阿妮回答,“需要几起诡异事件,要他们的恐惧盖过愤怒。哥哥,麻烦你了。”
“小事。”零一三说,“今晚等我回来再睡。”
两条闲下来的小触手卷曲起来,冲着他比了一个爱心。
直播天幕映照出黑暗中的影子。
这位履历丰富的星盗恶名昭著,擅长威逼恐吓、敲诈勒索。普通的杀人现场,被他制造出邪神降临的惨象。
阿妮这组的行踪一直有非常多的人关注。神殿内部没有预设足够的直播器,看不到的部分让人惦记得寝食难安,很多人非常在意这一点,频繁打赏,要求选手开启第一视角。
阿妮的通讯器没电了,她收不到。零一三每天被弹幕和昂贵的礼物催促骚扰,他居然也能耐得住金钱诱惑,全部拒绝了。
就好像那座废弃神殿里,真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一样。
太吊胃口了。两人的关注度不降反增,几个盛名在外的组织都纷纷关注了阿妮的星网账号,发给她多次邀请。可惜全都石沉大海,没有收到这位人类女战士的回复。
“想看阿妮......”这是实时点赞最高的一条弹幕。
“小白兔的队友这么可怕,她不会是被零一三要求不能开第一视角吧?怕抢走了他的风头。”这条一看就是从选拔赛追过来的老观众,发弹幕的同时还附赠对阿妮选手的定向打赏。
“他终于顶不住通缉压力投诚了?”几个付费弹幕聊了起来。
“谁知道呢。是不是因为天穹旗下D007系列芯片故障的那事儿?他们星盗团的改造人似乎有相当一部分是用这个系列芯片做连接主板的。”
“联盟给他开了什么价码?这人的仇家数不胜数,还敢来中央区。哦对了,他这个013的编号还欠了一笔债呢,科联会只有这一个还算成功的实验对象,斥巨资的项目居然让他给跑了......你看古文明感染区的居民,全是畸变和恶性变异,跟这位
变异体的能耐比不了一点儿啊。”
“大名鼎鼎的不死狂徒,其实这代号听起来还蛮帅的。我早就期待联盟跟他签订好直播协议,跟银河系排名前列的那批人过过招了......”
“啊啊啊听起来好危险,那阿妮宝宝跟这种人一队不是很吃亏吗?!”
“真服了你们海蓝星ip的,她只是外表可爱,这么久了怎么还能骗到新观众。”
忽然间,直播间的屏幕从中间一分为二,左侧是追随零一三的摄像头,右侧是对准神殿的固定视角。
神殿最顶端重建的阁楼上,打开了一扇很狭窄的琉璃彩窗。阿妮俯身把修复好的彩窗擦干净。她没有扎头发,碎发柔软的蜷曲在肩膀,神情专注。
“啊阿妮宝宝!”
“宝宝你好可爱你好香啊......”这位一看就是被她身上的味道吸引的,潜水多时还是被短暂的近景炸出来。
“可爱。呜呜,可爱。跟平时在别的视角看到的那些暴力机器完全不一样。我对她的情感很复杂,我想把她生出来呜呜。”
“真是够了她到底为什么人气高啊!”
阿妮才刚擦了两下,突然有人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蹲直播间的观众眼尖地发现那是一只带着黑色丝绒手套的手,是一个男性的手。
阿妮抬起头,转过脸似乎说了什么。对方的身影若隐若现地出现在窗边,然后忽然抓住她手中的清洁用具,勉强却又格外坚定地拉着阿妮坐下。
长发男人的脸在屏幕上一闪而过。
那是一张相当美丽、也十分熟悉的脸。是狩猎场送进来的直播彩蛋,几个势力博弈过后的牺牲品
一位无依无靠的蛛族雄性。
“阿妮......真把他养着了?她不怕被发现吗?!养着这东西有什么用,虫族可是很危险的!”
“全宇宙一应激就失去理智的种族独此一家。”有些弹幕充满讽刺意味。
“等下,谁点的虫族推荐标签?”
弹幕如堤坝泄洪一般狂轰滥炸地刷过去一批。画面一刻不停,一直录到墨绾关上阁楼的彩窗。
阁楼内,墨绾用一块手帕轻轻擦拭掉阿妮指尖沾着的水,在这方面有原则地过了头:“大人,您怎么可以做家务?”
他觉得自己特别有道理:“女性只要保护领地、保护后代就好了,这不是您该做的。我可以做好的,连同......连同您交代给我的事,我也会尽力去做。”
20、古文明感染区(7)
阿妮刚刚考核完墨绾的准备情况。
或许是对方出身成长环境带来的加成,说起神殿抚慰忏悔者的那套说辞,竟然将如此虚无无趣的一段话讲得言辞恳切、令人信任。
墨绾按照习性清理“巢穴”,小蜘蛛似乎有一定的洁癖,连她坐下时脚下的那一片地方都要打扫到一尘不染。阿妮盯着他跪下来擦地,对方的长发简单地扎了起来,露出白净修长的后颈,长袍遮住一截窄瘦的腰,只能从布料下隐约窥见一丝纤细的
曲线。
她的拟态程度会根据对这个种族的了解而加深,譬如她跟老师相处了半年之后,连鲛人诱导对方保持温顺安定的信息素都能模拟。
对阿妮来说,观察已经成了一种本能。
她的视线笼罩住了墨绾,安静地思索介于原型和人形之间,蛛族是有半原型形态的,不过那似乎也并不轻易示人。忽然,一股很轻微的力道落在脚边,阿妮看着他抓住自己的衣角。
上面落了点灰尘,还不知何时刮破勾丝。墨绾擦拭了下布料,用手指抚过刮破的地方,损坏的织物在他手下立即变得平整精美,他眉头微蹙,简直有些难过地轻声喃喃:“......大人怎么可以......这样没人照顾。”
这完全是蜘蛛的本能在作祟。从墨绾出生起就没有怎么出过门,而族内的大人们身边都有伴侣照料,他不能想象一个作为战士的女人,为了胜利和荣誉出生入死、劳累辛苦之后,居然还要自己洗衣做饭。
阿妮偏过头,下巴压在手背上。虫族相当排外,她从墨绾身上得到了很多不会写在资料里的信息。
她不说话,墨绾忍不住冒出心疼女人的泛滥怜爱,他仔细地清理过对方沾上灰尘的每一寸,擦拭她溅上血点的鞋侧。
阿妮抬脚踩住了他的手。
黑发青年被摁了暂停键,浑身僵硬,一动不动。他心疼女人的脑子唰得一下清醒过来:这不是在虫族母星,眼前这位大人虽然救助他,保护他,但是
她没有用力,好像调情似的轻轻碾磨他的手指,足底压在对方敏感的指尖上:“你们的社会把你调理得很奇怪。被审判被控制、体型更小随时会被吃掉的一方,原来会真情实感地心疼上位者。嗯......”
她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听到对方低低地唤:“阿妮大人......”
“啊,我不是对这个有意见,毕竟也不妨碍我的事。我只是意外。”阿妮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调整脚下的力道。手指是蜘蛛感应最密集的地方,她可以测试一下墨绾到底有多敏锐,以及他的承受能力。
对方的耳朵早就红透了,他非常容易害羞,连指节都隐隐泛粉,轻抖了一下。墨不敢将手抽回来,他怕阿妮大人用力地践踏,于是小心不安地回答:“只要好好对待阿妮大人,您也会保护好我的.....对吗?父一直是这么跟我说的。”
“那你会答应我的所有要求么?”阿妮问。
“......我。”墨绾无法开口,阿妮对他有救命之恩,但是种族的规训一直深深刻进他的骨子里,他不想背叛任何一方,“......对不起。嗯唔”
他的手被踩红了,疼痛混杂着酥麻的异常感受,让墨绾禁不住闷哼了一声。他另一只手挡住了嘴,不想让自己再叫出声来,随后轻轻吸气,底气不足地恳求:“好、好痛。求您不要......”
她抬起了脚。
墨绾松了一口气,没等他镇静下来,她衣服下的一条触手就钻进他的领口。小蜘蛛穿得相当严实,只有这个跪下来的姿势能够留有一丝空隙。触手湿地滑过他的锁骨、胸口,然后绕了一圈,落在他的脊柱间。
他下意识地想阻拦,手却被对方握住。阿妮蹲下来抓住他的手,抚了抚手背上的红印:“别害怕。我会对你很温柔的。”
他墨玉般的瞳仁湿润晶亮,眼眶蓄满了泪,好像随时就会哭出来:“大人,我......”
触手的气味蔓延进他的四肢百骸。本就敏锐的墨绾被这股气息影响得思维紊乱,蜘蛛以震动和触感为判断外界的第一标准,而他却已经觉得方向错乱,空间颠倒,迷失感应。
他有些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也分不清阿妮要做什么。
这种气味将他的感知能力严重干扰,笼罩在身上的目光灼烫得仿佛将他架在火上炙烤。墨绾离开自己的网之后十分缺乏安全感,他急于抓住什么东西,找到可以依靠的地方。
他握紧了阿妮的手。
阿妮低头看着他发抖的指尖,触手已经游移到了他的脊背间探索对方半原型的秘密。柔软的触手尖尖环绕至腰,再到小腹蜘蛛的织网器就蕴藏在这身细腻的肉里面。
织网器
阿妮的注意力全放在那里,而男人的意志却已全面崩盘。他一下子栽进阿妮怀里,无助地环住她的脖颈,把自己埋在她的怀里,带着啜泣的声音瑟瑟发抖。
“阿妮大人......不要、不要这样。我已经有婚约了,我....”
他哭得相当可怜。阿妮眨了眨眼,哄男人的所有经验都是从老师那儿学到的,于是她还算熟练地按住墨的背,单手环着他的腰,将小蜘蛛脸上挂着的泪珠擦掉。
他的眼泪不像麟那样滴落成珠,而是湿湿冷冷,冰冰凉凉的。蜘蛛是变温生物,他的体温也根据外界而变化。墨绾不知道除了她自己还能依靠谁,可依偎进她的怀里,或许会被更用力地冒犯、抚摸。
他自投罗网,祈求对方有所谓的良心,把脸颊放进她的掌心,墨眸含泪:“求您饶过我”
墨绾还对自己那个岌岌可危的贞洁相当重视。阿妮耐心地探索了一下他体内织网器的位置,触手慢吞吞地挪回来。对方比零一三精神脆弱得多,她暂且把握不好过分的尺度,并不说话,只是抱着他安慰了一会儿。
空间颠倒的错乱感渐渐消失,墨绾紧紧攥着阿妮衣角的手指也稍微松了下来。他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十分羞愧,小声道歉:“对不起......麻烦您了。”
阿妮总是会在他害怕无助的时候安抚他。
至于他为什么会很害怕?这个不要细问。
“......谢谢。”墨绾又很小声,细若蚊呐地补充了一句。
阿妮再一次无法理解他。虫族的特性和习俗理解起来确实需要门槛,她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把对方看得慌乱地低下头,才忽然说:“怪不得宇宙人类很讨厌你们,除了是杀戮机器之外,要是让那帮人类男性变成你的思维逻辑,不亚于一种精神
上的侵蚀和控制。他们害怕被控制。”
虽然不是所有虫族都这样,仅是一部分的母权社会体系,已经让讲究“男女”而非“雌雄”的人类如临大敌。
她低下头,轻轻亲了一下他湿润的眼睫:“别哭了,我会保护你的,没有人会欺负你。”
墨绾受到了极大的安慰。似乎在他的认知里,变成一个女人的所有物,就不会被更多的人欺凌侮辱,他只可以被阿妮大人欺负,其他人不行,她会保护他的。
“......嗯。”他还带着啜泣后轻微的哽咽,声音软软地、看着她应了一声。
“有邪恶生物侵入了。”
这是神殿里听到最多的话。
丰饶母神的神殿重开后,前来祈祷和忏悔的人络绎不绝。众人惊叹于精致复杂、神迹般一夜降临的壁画,又畏惧于近期各个诡异事件的频发,希望从神明的指引里得到安宁。
两天内,阿妮几乎见过了小镇上的所有人。她以神使的身份安抚他们,将伊莉丝的神训和理念传达给居民。她看起来很有亲和力,精致而无害,色泽沉浓的黑色修女服披在身上,像是某种蛊惑人去探寻的禁忌封印。
“神使大人......”
经常有居民坐下来,与她一同祈祷。
她身上有一股莫名的香气。接触过这位神使的人不约而同地注意到,这种香气让他们忘却外来者与邪恶生物的恐慌,让他们心中安宁,却也让他们无法忍耐地想要靠近她。
这气味几乎令人成瘾。
畸变的痛苦在大部分居民身上植根。只有水烟之类的成瘾物质能暂缓疼痛,但越来越多的人发现靠近她也可以,神使大人令他们解脱痛苦。
有些居民几乎整日留在教堂里。夜晚降临,阿妮起身想要让他们离开,关闭教堂时,却被蓦然抓住了修女长袍的一角。
“阿妮大人......”抓住他的居民是个中年男人,他控制不住地颤抖,“我能不能留在这里,我太痛苦了,我不能,不能离开您身边,我......"
随着暗夜将最后一丝光线吞噬殆尽,掩藏在衣服里的畸变陡然发生。男人的背后长出了一条长长的脖子,上面延伸出第二个头,他的身形膨胀鼓起,大量的血肉堆积如山,那四只眼睛、两张嘴,都在紧紧地盯着她,说着相同的话:“让我留在这
里......让我留在这里......”
这就是感染区的夜晚隐藏着的东西么?
阿妮并不感到惊吓和意外,说实话,对方现在的样子她也能模拟出来,只是没有意义。她的本体严格来说只是一滩粉红色的液体,想要捏成什么样都可以。
居民背上的长脖子探过来,情绪非常激动:“我愿意、愿意为母神献出一切,只要能留下......”
“你要进行加入教会的考核。”阿妮平静且温和地说,她伸出手,“愿我们成为伊莉丝女神所守护的姐妹兄弟。”
畸形怪物愣愣地看着她,没料到会得到允许,他狂喜地答应:“我会通过考核!我会通过!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
他皮肤下鼓动的手太多了,面对阿妮修长白皙的手掌,居然胆怯着不知道该放哪个上去。
“考核员是另一位神使。”阿妮说,“希望你把伊莉丝女神的爱愿传达给大家,祝你成功。
这是第一位新成员。
从这一天之后,在她面前袒露畸变状态的居民越来越多。那些畸变的怪物在她的平静以待下获得了救赎,神殿几乎成了庇护所一样的存在,他们忏悔自己曾经的罪行,称呼阿妮为“欢愉神使”。
阿妮听到私底下有人叫她“圣母”的时候,正在调制圣水。那些淡粉色的液体在银碗中轻轻晃动,她听着墨绾对每一个前来忏悔的人柔声安慰,直到那个狭窄窗口外响起一句
“我要忏悔的罪行,是我对圣母有非分的歹念。”
墨绾怔了怔,转头看向阿妮。
她抬起头,稍一挑眉,随后对小蜘蛛开心地笑了笑。狭窄的告解室内,搅动着圣水的触手滑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墨绾回答。
“请继续。”墨绾低声说。
“圣母是我见过最尊重我们的人。”他说,“世界就是一台荒唐的戏剧。我们每个人都知道对方有那么不堪的样子,却将一切掩藏在夜幕里。到了白天,大家友善、乐观、相亲相爱。进入夜晚,煎熬而狰狞地忍受疾病与诅咒,只有在圣母所在的神
殿里,我才能放松展示本来面目。”
“......那是疾病与诅咒,那么,自然不是你们的错。
“我知道。我知道。”他说,“但我的信任,我的依赖,变得......我想得到她的触碰和抚摸,我想被她注视,伊莉丝女神不是教我们得到快乐,得到欢愉吗?我想要神使大人赐予我欢愉!”
墨绾喉口干涩,一个字都说不出。他耳尖通红,垂下眼睛紧紧地攥着手,说:“你应当忏悔自己的想法
他的唇被抵住了。阿妮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身侧,少女伸出手,将一碗柔粉色的液体从这个小窗口中递送出去。
对方惊讶而敬畏地双手接过,迷幻之中,他似乎听到了圣母的声音,听到女神的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