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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谁在他身上下功夫了。

    “所以此前种种,我且不同你计较。”

    他自觉已经给予这位苹果姑娘非常大的恩惠了,毕竟从一开始,她就借送茶之由在他面前展露风情,后来更是千方百计的同他接触,甚至还恼羞成怒骂过他好几回。

    桑窈真的不太懂他在说什么。

    她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太笨,没能跟上谢韫思维,后来想了半天,实在是想不明白,嘟囔了一句:“你好奇怪,到底是谁在谁身上下功夫啊……”

    谢韫听见了。

    这个女人又开始倒打一耙了,这会装的倒是挺像。

    桑窈烦了,她道:“我不就是骂了你两句吗,你至于气成这样嘛。”

    “你要是不满意,直接跟我说想要我怎么办就好啦。”

    她也不是骂了人不负责的人,到底是骂回来,还是磕个头又或者赔礼道歉不都是可以商量的嘛,怎么总跟她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而且深更半夜,他们怎么也算孤男寡女,这样一直待着算什么事。

    她低着头哼了一声,道:“大半夜不睡觉,老跟我待一起干嘛。”

    “……”

    他双目微阖,目光危险。

    谢韫上次这么气到失语的时候,还是她诬陷他偷看她。

    沉默了半天,谢韫道:“桑大人知道你嘴那么硬吗。”

    桑窈下意识反驳,但还没等她说出话来,敲门声便响了起来。

    净敛在外面万分不愿的出声道:“公子。”

    谢韫目光还盯着桑窈,出口成冰:“说。”

    桑窈被他看的有点害怕,莫名觉得他生气了,但他在气什么?

    外面的净敛痛苦的想,他也不想打断你俩幽会,但是五殿下他真的控制不住。

    “五殿下还是吵着要见您,现在房中的东西已经快叫他砸空了。”

    谢韫站起身来,拉开门。

    净敛没想到门开的那么快,不小心对上了自家主子冰冷的目光。

    完蛋了,看起来气的不轻。

    净敛连忙低下头,道:“公子,五殿下他……”

    “连这都处理不了,你是废物吗?”

    净敛呼吸一滞,道:“属下已经——”

    谢韫越过他:“把嘴闭上。”

    净敛闭了嘴,默默跟在他身后。

    而此刻的桑窈,仍然不开心。

    夜已极深,她原就生了病,也就只睡了傍晚那么一会,方才同谢韫说话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困顿了。

    原先她想着找个机会同谢韫告别,然后回家的,结果这个男人二话没说就走了。

    睡在这俨然不行,她还未曾出阁,怎可彻夜不归。

    可若是直接走,又显得有些无礼。

    谢韫脾气怪,说不定又会生气,所以她想着还是得同他说一声。

    纠结片刻后,桑窈还是同方才那个小丫鬟一起又去找了谢韫。

    净敛此刻正站在阶下,陆廷闹腾了一下午,这会终于如愿见到了他的主子,因未曾定罪,所以他们不好拿陆廷如何,但方才谢韫一过来,就让人把陆廷五花大绑。

    在陆廷彻底安静下来后,才纡尊降贵的进去见了他一面。

    他又想起了方才。

    今天主子那么生气,难道就因为他打断了他跟桑姑娘的幽会?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岂不就意味着主子真的喜欢桑姑娘。

    当初他进行那份创作时,就没想过有朝一日他家公子会真的喜欢上谁,更遑论是喜欢桑窈了。

    可是最近,一切都在朝着喜庆的方向发展。

    总感觉哪里不对。

    思忖间,就见桑窈远远的走了过来。

    “桑姑娘。”他打起精神道

    桑窈同净敛说了自己要走,若是放在以往,净敛会立刻安排人送桑窈回去,可是现在他却犹豫了。

    原因很简单,现在的桑姑娘极有可能是主子的心上人,他若是擅自把人送走了,回去说不定还得受罚。

    可方才主子心情不好,他现在也不太敢进去打扰。

    桑窈看出了他的犹豫,便看了眼前方紧闭的房门,试探着道:“……要不我自己站在外面同他说说?”

    净敛略一沉吟,应了声好。

    左右主子同陆廷也不会说什么机密的事。

    说不定主子原本糟糕的心情在听到桑姑娘的声音后,又好起来了呢?

    桑窈得到回复后,便提着裙摆走上台阶,她真的好困,以至于这会即将面对谢韫,她都不紧张了。

    又往前走了两步,桑窈抵达门前。

    她清了清嗓子,抬起手臂准备敲门,里面的声音却模糊的传入了耳朵。

    她不想多听,可她听见了自己名字。

    第一句是陆廷的声音,他道:“你是因为桑窈才过来的吧。”

    里面寂静了一会,才响起男人无波无澜的声音:“你只需要知道,动了不该动的人,就得付出代价。”

    “……”

    桑窈敲门的手,生生被吓得顿住了。

    原本困的直打架的上下眼皮,这会也睁开了。

    今天一天,她都没此刻这么清醒过。

    第28章

    香露

    时间回溯至半柱香之前。

    典雅精致的房间内已是一片狼藉,昏暗中仅有一盏烛火轻轻晃动。

    即便已经被简单的收拾过,脚下却还是有部分瓷器碎渣。

    向来彬彬有礼,温润如玉的五殿下陆廷,此刻正被强行绑在圆椅上。

    从一开始愤怒与难以置信,到现在被堪称颜面尽失的绑起来,他已经精疲力竭。深深地无力感攀爬而上,他目光死死地盯着谢韫,道:“这就是你想要的,把我困在这里,你开心了?”

    谢韫的脸色看起来并不比他好多少。

    方才同桑窈那场失败的对话不仅未使她认清现状,反倒又被她空口污蔑了一遭,这会他心中窝火,看谁多少都有点迁怒。

    眼下他更是连面子功夫都不做,直接道:“闹了一下午就是跟我说这?”

    陆廷试图动了动自己的手臂,被绳子捆的正紧,他放弃挣扎,道:“你敢这般对我可曾想过后果。谢韫,你应该知道,这件事影响不了我什么。”

    谢韫靠在椅背上,神色显出几分疲惫,对于这种毫无意义的威胁,他连听着都觉得浪费时间。

    谢韫没理他。

    事实上,他本就没必要来见他,也本不打算来见他,方才只是被刚才那个小苹果气了一下,来这顺带消消气而已。

    此刻的沉默似乎在突显这些话的多余。

    陆廷盯着谢韫的脸,他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他得让自己冷静下来,

    理智上,他知道谢韫凭借这次军银的事无法将他彻底击垮,父皇顶多就是革他的职,短时间内不会再让他参与政事,他苦心经营数年的东西,不会就此毁于一旦。

    只要留得青山在,他静心沉气两年,待此事风头过去就好了。

    可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早就听闻谢韫并非放虎归山之人,只要他出手,就必定一击即中。

    可除却这事,他还能怎么对付他?

    陆廷想不明白。

    而未知才是最让人恐惧的。

    他盯着他,静静道:“这是你早就计划好的对吧,我从一开始就挡了你的路,所以你们宁愿扶持那个废物太子也不愿意助力我。”

    谢韫这才缓缓道:“首先,谢某今日是奉命前来,殿下与其考虑这些,不如先想想怎么补上那些空缺军银。”

    “其次,太子殿下是圣上钦点,你若是有什么异议,不如去太极殿与圣上细说。”

    陆廷笑了出来,他道:“谢韫,我不过是动了你谢氏几个分支,至于让你如此大动干戈的布局吗。”

    说的倒是轻巧,陆廷真正算下来,可是暗中除掉了不少当初谢阁老提拔上来的人。

    不管那些人重要与否,打得都是他谢韫的脸。

    陆廷还自以为自己做的隐蔽,其实若是真想查,根本不废什么功夫。

    谢韫道:“殿下心中有数就好。”

    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同谢韫说话,似乎永远说不出所以然。

    他的指节微微泛白,皇室的骄傲让他不想跟谢韫低头,可在他自己未曾察觉的时候,他的语调已经带上了乞求。

    “可他们……根本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你为什么还要这样纠缠不休?”

    谢韫拧了拧眉心,耐心已经耗尽,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陆廷,声音不疾不徐道:“殿下,既然无力改变,就别问为什么。”

    除了彰显无能,别无他用。

    可就在他转身,意欲出门时,陆廷说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名字。

    也正是同一时刻,桑窈来到门前。

    陆廷盯着谢韫的背影,道:“你是因为桑窈才过来的吧。”

    他知道,谢韫跟桑窈早就暗中苟且,谢韫知道桑窈今日要来求他,所以故意赶在今天安排了这一切。

    这句话令谢韫不解。

    但他也不打算在陆廷身上浪费时间,同他进行这无意义的口舌之争,只淡淡道:

    “你只需要知道,动了不该动的人,就得付出代价。”

    谢韫拉开房门。

    与清冷的月色一同映入眼帘的,还有方才那位令他窝火的小苹果。

    桑窈的手臂还悬在半空,整个人还未从那巨大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就这样猝不及防的与谢韫打了个照面。

    这层薄薄的窗户纸,此刻只需要她伸手轻轻一戳,谢韫的心思就再也藏不住。

    他们就能开诚布公的谈论此事,可然后呢?

    谢韫不知桑窈心中面临怎样的纠结,他垂眸看着她,合理揣测道:“你故意跟来的?”

    桑窈没出声,没人能懂她内心此刻的惊涛骇浪。

    她觉得她有点承受不起这份沉重的爱。

    以至于她都已经不计较这男人语调中的冒犯了。

    真的没想到,

    谢韫竟然比她想象中,还要深藏不露。

    所以那天,他其实是答应她的请求吧?

    可这样的事,必定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简单策划,谢韫今日能来,必定是从几天前就开始布局。

    这也就是说,从陆廷为难她的那一天起,谢韫就已经有所行动了。

    身后的房门被轻轻阖上,谢韫双手负在身后,静静的看着她。

    在等她回答的同时,他的目光不自觉开始审视面前这张漂亮的脸庞。

    凭心而论,她的长相的确有点顺眼。

    顺眼到足以让谢韫记住她。

    但谢韫并不认为这是某种特殊对待,就像是上次他不慎窥见她藏在轻薄衣料下的肌肤一样,并不是他想看,而是目光会不自觉被与众不同的东西吸引。

    恰如此刻,他的目光正在被这与众不同的漂亮吸引。

    兴许是因为睡了一觉的缘故,此刻的她并未绾发,乌黑的长发被简单的拢在一起。

    那张小脸上是谢韫看不懂的表情,潋滟的双眸直直的盯着他,双唇微张,泛着水光,下巴上的红痕已经褪去,看起来顺眼多了。

    她的脸已经不红了,再次从小苹果变成了小雪梨,双唇翘起,有着清晰的唇线,精致奶白的脸蛋略显肉感。

    看起来很软。

    只是她的脸蛋会跟她的唇一样软吗?

    或者像她的腰一样。

    谢韫莫名开始思考这样一个问题。

    可这个问题他注定不得而知。

    除非他现在上手捏一下。

    似乎也不是不行,且就当报那一吻之仇了。

    正当谢韫思考此事的可行度时,面前沉默半天的少女终于开口,她目光复杂的盯着他,小声的叫他名字:“谢韫……”

    谢韫应了一声:“嗯。”

    桑窈又犹豫了。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直接挑明这件事。

    谢韫没有催她。

    隔了一会,她还是没能说出口来。

    少女移开目光,低下头去,只道了句:“谢韫,我困了。”

    她骗人了,她觉得她今夜大概要彻夜不眠。

    谢韫:“……所以?”

    “我要睡觉了。”

    谢韫双眸微眯,她真的越发大胆了。

    如今都已经得寸进尺想要跟他同床共枕的地步了。

    “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什么意思,睡觉都不让了。

    桑窈退后一步,大概是因为刚得知一个匪夷所思的真相,桑窈多少有点被谢韫感动到了,此刻的她对他的容忍度格外的高。

    “我就是说要睡觉啊。”

    不等谢韫回答,她便继续道:“那我先回家啦。”

    “……”

    见谢韫不理她,桑窈也早已经习惯,她提着裙摆跳下了台阶,月光明亮,像暖冬的雪,照在她身上。

    她想了想,还是回头对台阶上的男人摆了摆手,道:“不管怎么样,今天谢谢你。”

    她说完便转了身,然后消失在了夜色中,连同那段清浅的茉莉香。

    所以谢韫今晚注定不会得知那个问题的答案。

    她也不需要他安排人送,今天送她过来的马车一直都在外面等着。

    况且天色晚了,他派人正大光明的去送,反倒不好。

    谢韫在原地站了一会后才走下台阶。

    茉莉香消散后,夜色忽然变得寡淡起来。

    净敛默默跟在谢韫身后,沉声道:“公子,天色已晚,可须属下派人暗中护下桑姑娘。”

    谢韫没有出声拒绝,净敛明白,这是默许的意思。

    夜色寂静,净敛在安排妥当后重新跟在了谢韫身旁。

    他仍在思索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

    越想越觉得匪夷所思。

    净敛完全可以说是除却谢家人,最了解谢韫的存在。

    他的身份并不能算是普通随从,他自幼就在谢家被当做家臣培养,此生不会入仕途,却会跟在谢氏家主身旁,做他最有力的左膀右臂。

    所以净敛早就想好怎么应对日后“谢氏家主孤独终老,无一子嗣”这个问题了。

    现在主子突然开窍了,他真的好不习惯。

    其实早些年前仆后继的男男女女很多,无论谢韫拒绝的多么直接,还是会有人过来打扰。

    直到半年前,一个面容姣好的丫鬟在多次引诱未果后,擅自在他的茶水里下了药,然后褪尽衣衫躺在了他的床上。

    早在进门时他就察觉出了不对,并未喝下那杯茶,那位丫鬟更是连谢韫的面都没见到。

    但这件事,的确是彻底触怒了这位年轻权臣。

    那位丫鬟的下场据闻十分惨烈,谢韫也从此再未踏足过那间房,丫鬟最后到底是死是活至今不得而知。

    从那以后,意图接近谢韫的人就莫名少了起来。

    如今的谢韫,比之以往更加不近人情,大多数人都为了避免自取其辱而选择了远观,之前众人皆知爱慕谢韫的李瑶阁,也在上次郊野私苑的事后,消停了下来。

    所以折腾了那么久,主子真的是在为了桑姑娘守身如玉?

    胡思乱想期间,一直沉默的主子忽而出声。

    他仍然顶着那张万年不变的冷脸,像吩咐一件极其重要的公事般:“让人去查一下桑窈身上到底有没有用香露。”

    “特别注意一下茉莉。”他面不改色的补充。

    第29章

    温川

    深夜的街道空无一人,凉风钻进来让人不由裹紧衣衫。

    桑窈上一次这么晚回去还是在去年宫里的中秋宴。

    宴会结束时她到寂月宫跟姐姐说话,后来姐姐有事出去了一会,她见桌上摆着个流光溢彩的琉璃杯,实在是好看,便没忍住将之拿起端详了一番。

    在明亮的烛火下,里面的酒水像在发光,宛若传说中的玉露琼浆,看起来很好喝。

    她犹豫了一会,然后端着架子,学着诗中的豪放,一口将里面的酒灌进了肚子里。

    从未沾过酒的她一下就醉倒在了寂月宫,呼噜呼噜睡了一两个时辰。

    睡醒时,天上已经繁星点点了。

    那时候她坐马车在回家路上,觉得整个人像飘在云端,反应也迟钝,盖因那杯漂亮的酒。

    恰如今晚。

    可今晚她未曾饮酒,怎么还觉得脑子顿顿的。

    她想了想,大致明白了。

    都是因为谢韫。

    她本就是个满脑子吃和睡的小女郎,没什么太大的追求,又特别容易满足,谢韫今天为她如此大动干戈,属实是吓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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