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她觉醒了,S级。邓枝从很小就知道,S级可以跨越阶级,她最终会加入大公会,永远离开这个奇怪恶心的地方。
考上星洲大学那天,妈妈从铁门里小心地探出脑袋,邓枝发现她又戴上了那枚蝴蝶发圈。
其实以邓枝成年的眼光看,那枚发圈既俗气又过时。
但妈妈天真地相信她觉得好看,还用双手努力比划着,问她多久回来。
邓枝没有回答,她知道自己不会回来了,她该像文章中写的那样,斩断旧日的牵绊,走向自己的人生。
她的心是硬的,就连格外‘器重’她的厄迪夫都这么说。
阵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蝴蝶发圈上的污泥被冲掉,露出本来的粉红色。
俗气吗?
过时吗?
都不重要了。
邓枝突然发现,她从未如此依赖和想念一个人。
她想问她临死前害怕吗?
有没有疼的掉眼泪?
这次有好好的吃完一只油鸡腿吗?
面前这个佝偻瘦弱的女人,不是旧日的牵绊,是她生命的来处。
她连同那片恶土一同抛弃的,是绵绵不绝,千千万万的思念。
从今天起,再不会有人问她何时回去了。
邓枝仰头,痛恸悲鸣,可只有风刮过喉骨,发出簌簌的挤压声,她想流泪,可眼眶干瘪漆黑,灌满了雨水。
原来听不见,喊不出是这种滋味。
人的一生怎么会像你这样苦呢,妈妈。
第6章
兰斯有意将自己淋了个透。
一是为了降温,二是落魄的样子才能不在人前露出端倪。
他湿淋淋的来到新生宿舍,T恤皱皱巴巴,裤腿紧贴在小腿上,睫毛都在向下滴着水。
他面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呼吸不匀,身体轻颤,好似夜雨打透了皮肤,快要生病发烧。
兰斯极善于伪装,尤其喜欢装柔弱,但此刻却实在不是装的了,信息素紊乱真切地折磨着他。
宿舍楼是星洲大学最偏僻的一栋建筑,一墙之隔就是首都城著名的巨蜥公园,这栋楼足有十多层高,顶层时常氤氲在薄薄的雾气中。
楼层整体呈圆筒状,自下而上高耸而笔直,中央的圆形天井直径足有五百米,一大片陂形草坪环在中央,供学生们闲暇时间训练玩乐。
宿管大妈掀起眼皮,用浑黄的眼珠上上下下打量兰斯,半晌,才暂停电脑上的电视剧,不太开心的发牢骚:“怎么报到这么晚?”
她完全无视掉兰斯被绸带遮掩的脖颈,T恤上沾染的血迹,以及紊乱四溢的信息素。
兰斯用手背抵着口鼻,难耐的咳嗽了几声,然后便垂下眼睛,紧张地揉压着掌心,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掩耳盗铃般将绸带紧了紧。
宿管的目光定格在他颀长脆弱的脖颈上,薄薄一层绸带,根本盖不住信息素的气息,甘甜的星玉兰香很快就漫进小小的门房。
这个年纪,信息素有种初绽花瓣的纯涩,不仅毫无攻击力,还带着若有若无的,无意识的勾引。
身在星洲大学,信息素是星玉兰香,看着又柔弱可欺,真是buff叠满了。
宿管的眼神顿时嫌恶起来,看他这样子,不知道是跟哪个Alpha鬼混去了。
“就剩最后一间了,今年也真是,厄迪夫老师心肠软,居然一个房间都没空出来,喏,304。”宿管将钥匙扔给兰斯,然后就耷拉下眼皮看电视剧了。
她生怕兰斯不懂规矩,再来跟她说些什么不想跟Alpha同寝,自己刚刚被人轻薄了之类的废话。
开什么玩笑,星大又不是幼儿园,来这里上学就该明白,学校只管教授课程,安全问题由学生自己负责。
只要不损坏公物,不影响学校声誉,管理者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AO分寝这种徒增工作量的事情,在星大是根本不存在的。
所以每年都有学生意外怀孕中途休学,或者脾气暴躁的Omega‘不慎’掐碎Alpha的蛋,紧急送医。
当然,他们都是以不易继续学习为由离开学校的。
然而兰斯并没有询问室友的觉醒等级和性别,他有着新生该有的懵懂,仿佛还想不到那么深,他抓紧钥匙,低垂着眼眸,拖着不断滴水的衣服,颤颤巍巍往电梯间走,在大理石地砖上留下一条亮盈盈的水痕。
宿管在背后恶毒地念叨着:“呸,妖精胚子,放着信息素到处勾人,装什么委屈。”
听到‘装委屈’三个字,兰斯背对着监控,压低帽檐,强忍难受扯起唇。
可惜啊,厄迪夫要是有宿管大妈一半敏锐,也不至于就这么送了命。
然而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刚吃不久的稳定药剂开始失效,意识逐渐变得眩晕,腺体也因过度使用而发烫刺痛。
兰斯每次召唤外神都会付出一定的代价,有时他会无法睡眠,时刻经受精神污染的折磨,有时则是信息素紊乱,持续高烧,疼痛难忍,需要服用大量止痛剂饮鸩止渴,有时甚至两种一起发作。
这些症状往往持续一个月才会彻底消失,痛苦似乎是获得力量的唯一手段。
不过,他从小就已经习惯了。
兰斯找到304房间门口时,已经快要忍耐到极限,他将钥匙对准钥匙孔,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在颤抖。
锁扣被一点点拨开,拦在门栓的锁舌收了进去。
兰斯强打精神提醒自己,一会儿进了屋,要找个机会靠近新室友,悄无声息的将蛾戎翁放在对方身上,等对方因爆发性心肌炎被拉走,就通知小丑将他传送回去。
高塔公会有为公会成员提供治疗的疗养仓,总能舒服一些。
就是兰会长哭天呛地的唠叨有些麻烦。
门锁弹开了。
兰斯长呼一口气,将手掌附在门上,向内一推,室内暖黄的灯光便泄出来,映亮他潮湿的睫毛。
空气里有股温热的水汽,迎面扑在他脸上,然而还不等门缝继续变大,里面突然有股力道,猛然将门拉开。
“有事?”
兰斯猝不及防,一时有些懵。
面前的人显然刚在洗澡,还未来得及擦干身上,此时这人滴水的喉结,格外优越的肌肉线条就这么毫无遮掩的显露在兰斯面前。
高塔公会里身材好的成员很多,但是像面前人这么优秀的很少,看得出来,对方常年运动,精悍有力的人鱼线收束在腰胯的浴巾下,方寸之内,便是遮掩不住,过分明显的男性特征。他修长的手指就这么随意坦荡地搭在臂间,浓郁的荷尔蒙几乎沿着每根绷起的青筋溢出来,只要他想,这双手可以轻而易举将一个成年Omega掐腰托起来。
面前这一切都是对一个信息素紊乱的Omega的巨大考验。
兰斯鬓角滚下一滴冷汗,他很庆幸自己没有贸然将蛾戎翁放出去,不然以S级的反应能力,他肯定露馅了。
湛平川挑了挑眉:“是你。”
早在兰斯开锁前,湛平川就察觉出了异常。
他五感超强,明显感觉到门外飘来一股若有若无的星玉兰香,这信息素是凌乱的,无序的,不是正常释放时的状态,不出意外,对方遇到了麻烦。
但湛平川没什么兴致多管闲事,他是来星洲大学绑架厄迪夫的,不是整顿校风校纪的。
可此刻看到面前的人是兰斯,他突然对校风校纪有了点兴致。
兰斯被雨浇透了,白T恤的领口有被冲淡的血迹,裤脚边还残留了一丝泥污,他的脖颈被绸带围得很严,可依旧阻止不了信息素的外泄。
他好像发烧了,皮肤是不正常的潮红,眼里有因疼痛而产生的生理性泪水,头发凌乱的贴在脸颊,仿佛雨夜寻不到庇护所的小野猫。
贸然询问对方的窘境有些唐突,湛平川不动声色地释放出些许安抚信息素,一股淡淡的龙胆苦香漫出来,强势的包裹住横冲直撞的星玉兰香。
“你要不要洗一下?”他漫不经心问。
信息素紊乱的Omega很麻烦,他们会变得极其暴躁易怒,妄图亮出爪子攻击任何靠近自己的人,但攻击性强的同时却又特别容易委屈,动不动眼泪就如断线珠子一样往下掉,怎么都哄不好。
正常来说,湛平川对这种Omega本该避而远之。
刚觉察到Alpha信息素时,兰斯果然暴躁,他眼底阴郁,犬齿摩擦,蛾戎翁沿着他的掌心迅速爬到指尖。
他心道,找死。
然而当两人的信息素碰到一起,兰斯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天性喜甜,厌苦,可偏偏就对湛平川的信息素毫不排斥,甚至有些贪恋这种有烈度的苦香。
一股颤栗从骨子里传来,让兰斯控制不住,险些腿软跌倒。
“你......”湛平川眸色幽深,他当然也感知到了兰斯的反应,一个Omega因为自己的信息素露出意乱神迷的表情,甚至身体微微战栗,这无异于是对Alpha对大的鼓励。
这种程度的反应,意味着两人的信息素匹配度相当高。
兰斯稍微色变,咬牙稳住身形,他当然明白,对方放出了安抚信息素,且对他的作用非常强!
电光火石之间,他迅速改变了计划。
兰斯鬓角潮湿,呼吸急促,将眼睛压得很低。
“可不可以,帮我个忙。”
湛平川几乎一瞬间就明白了兰斯的意思。
开什么玩笑,鬼眼公会的大少爷标记了Omega,传回去肯定是个爆炸性新闻,更何况,他是那么随便的人吗?
两秒后——
湛平川沉默着,果断将面前满身雨水和泥污的Omega抱起来扔到床上,然后毫不怜惜地钳制住他秀气苍白的手。
兰斯果然怒目而视,奋力想要挣脱钳制。
湛平川干脆直接强势的将手指插入兰斯的指缝中,再次将他牢牢扣下,隐忍着沉声道:“别乱动。”
很快,更加醇厚的安抚信息素袭来,顷刻间将兰斯彻底环绕,仿佛沙漠中濒死之人跌入清凉澄澈的绿洲,兰斯大口喘着气,拼命吮吸着。
只是这还不够。
兰斯在湛平川的怀里不安分地扭动着,双腿用力蹭着干燥的床单,他不住的挺腰,去贴湛平川的腹肌,又在信息素太过强烈时委屈的张开尖牙,去咬湛平川的肩头。
湛平川倒抽一口凉气,沉眸低笑,然后用膝盖蛮横地分开兰斯的双腿,强迫兰斯用潮湿的眼睛望着自己。
“再不乖点就不帮你了。”
兰斯眼睛湿漉漉的,似乎一时不能理解他的威胁,但大概能领会到湛平川愠怒的情绪。
于是他压抑着本性,引诱似的用鼻尖去磨湛平川凸起的喉结,那喉结上有一颗水珠未擦,看着实在晃眼,兰斯想也没想,用舌尖将水珠卷入口中。
湛平川小腹一紧,眼神又暗了几分。
“乖宝宝。”他腾出手来,鼓励似的抚摸着兰斯后背,俯身在那红得快要滴血的耳垂上亲了一口。
兰斯歪着头,那两枚打磨精细的绿松石坠子就抵在他脸颊,轻轻掠过他眼底的皮肤,肆无忌惮地留下属于高原藏地的野性。
他们都知道,这是安抚信息素紊乱的必经之路。
但想要彻底恢复,还需要Alpha将信息素留在Omega的体内。
兰斯艰难的用手指拉扯着脖颈上的绸带,绸带上沾着血迹,他的手指尖也蹭上血丝。
但大概是绑了太多层,一时很难扯下来,他气急败坏,甚至把头转过去,努力将腺体的位置对准湛平川。
他需要一个临时标记来让自己恢复理智。
湛平川将兰斯乱扯的手抓开,目光落在绸带下那一小片脆弱的器官上,没有动。
Alpha只会给他自己的Omega做临时标记,做完标记后,Alpha会难以抑制的对Omega产生掌控欲和独占欲,这甚至会影响Omega的日常生活。
“......咬我。”兰斯生理性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滚,但同时他也已经做好了准备,一旦湛平川完成标记,他就可以动手。
这个姿势,正好能将蛾戎翁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在湛平川背上,等湛平川反应过来,大概已经人事不省送去医院了。
兰斯从不否认自己心狠手辣冷血无情,如果不是有雷霆手段,他一个F级怎么可能从兰会长手中接管黑灯会。
“放松。”湛平川嗓音沉哑,手掌沿着兰斯的脊背向上,掌心的温度隔着T恤传递进来,激的兰斯的背肌不住抖动。
他一边安抚兰斯,一边伸出两指,夹住了绸带的边缘。
兰斯的头发很长,湛平川用另一只手将濡湿的头发拨开,然后两指稍微一用力,将盖住腺体的绸带扯下一大截。
兰斯闭眼咬住了被子。
然而湛平川的眼神却刹那间沉了下来,他的眸子里仿佛藏了一团化不开的黑雾,此刻想杀人的心甚至盖过了被信息素支配的渴望。
“谁干的?”
兰斯脖颈上的抓痕泡得有些发白,破皮的地方清晰可见,就连腺体处也不能幸免,看起来像是红肿发炎了。
兰斯颤了颤睫毛,没有回答,他知道,他脖子上的痕迹很有迷惑性,再加上他紊乱的信息素和发烫的身体,很容易想象到他是被高等级Alpha用信息素压迫欺凌了。
这很符合他留给人的第一印象,温顺可欺。
兰斯当然不会说是他自己抓的,可惜他也没有看见湛平川在那一瞬间的眼神,不然他就会怀疑,这个人表露在外的懒散和玩世不恭,也是一种伪装。
察觉到兰斯的难以启齿,湛平川平复心绪,艰难地收起占有欲。
又不是他的Omega,这莫名其妙的醋意是怎么回事?
他终于将绸带完全解开,将微红的腺体彻底裸露出来,在暖黄色的灯光下,那处皮肤细腻光洁,微微凸起,散发着甘甜的热度,看得人口干舌燥。
兰斯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哪怕一向冷静,善于忍痛的他也不禁瑟缩了一下。
他虽然不在意什么礼义廉耻,但自分化以来,这确实是第一次有人碰触到他的腺体。
信息素紊乱会让人委屈,被标记更让人委屈。
他听说标记需要Alpha咬破腺体的皮肤,强行将信息素注入里面,期间Omega可能会剧烈挣扎,会疼痛流血,但Alpha会死死按住Omega,不许他逃走,直至整个标记过程结束。
兰斯能控制表情,却无法控制身体的反应,他全身的肌肉都绷了起来,汗沿着鬓角向下流,就连呼吸也屏住。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是害怕的,他可以忍受肉体上无论多大的疼痛,忍受外神从幼年时就带给他的恐惧和精神污染,但他害怕陌生的信息素侵入他的身体,这让他极度没有安全感。
兰斯咬住牙关,冷汗顺着眼睑滑入眼睛,眼泪打湿了那一小片被褥。
绸带被甩落在地上,很轻,兰斯的神经一颤。
他说服自己,就一下,很快就——
“乖,别怕,不标记了。”低沉的轻哄在耳边响起。
没有咬破腺体的疼痛,没有被侵入的恐惧,湛平川温热干燥的掌心盖住那处,温柔的爱抚着。
而下一秒,兰斯的下巴就被挑起来,不容拒绝地吻住,强悍的S级信息素沿着相依的唇齿喂到他的舌尖。
兰斯蓦然怔住,悬在空中的手指倏地蜷起,将蛾戎翁收回掌心。
第7章
兰斯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中止了计划。
大概因为这个人发现了他的恐惧,又心思细腻的不愿以Alpha的身份压迫他,将强行标记改成了更易接受的体液交换。
但兰斯本不是这么容易感动的人,哪怕他知道临时终止标记对Alpha来说也很难熬。
现在最麻烦的是,据说这种程度的体液交换只能暂时安抚住信息素紊乱,接下来的几天,可能还需要这么交换几次才行。
不对!
现在最麻烦的是,湛平川企图将舌尖探入他的牙关!
兰斯浑身戒备,手指倏地抓紧,蛾戎翁在他掌心里吓得一缩,团成个球不动了。
他无法再思考毒杀的计划,只觉得脸颊再次浮起一层热度,但这和召唤外神的后遗症无关,这种热度不疼痛,只会让他心脏跳动的频率加快。
怎么会这样?
湛平川很快发现,面前的人对接吻这件事一窍不通,大概在青春期连小黄片都没看过。
世上怎么还有这么可爱的Omega?
湛平川只好由上至下抚摸兰斯僵硬的后背,一边压抑自己对标记的渴望,一边耐着性子哄道:“张开点,现在还不算交换。”
兰斯睁开眼睛,拧起眉。
是吗?
原来书上说的体液交换安抚法要把舌头伸进去,为什么没有注释详细说明呢?
现如今的科普书真是越来越形式主义了。
他狐疑的将牙关张开一点缝隙,果然,安抚信息素的浓度更高了。
兰斯舒服地舒展了眉心,很不拘小节的给了湛平川更大的空间,甚至还主动用自己的舌尖碰了碰湛平川的。
不甜不苦还很润,没那么难接受。
他将这种主动定义为是对后遗症治疗的迫切。
柔软温热的小舌在敏感的舌尖一碰,湛平川动作一顿。
他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缓了好久,才将快要侵吞理智的欲望压下去。
兰斯等不及了,望着他口齿不清地问:“接下来呢?”
湛平川很想苦笑。
身为鬼眼公会的大少爷,他从小也算阅人无数,放浪形骸的见过,懵懂清纯的也见过,他都能做到毫无波澜。
但是这种做着放浪形骸的事,本质还懵懂清纯的,实在要人命。
“接下来......闭眼。”
“嗯。”
一场酣畅淋漓的安抚持续了很久才结束,兰斯第一次在召唤外神后睡了个安稳觉,梦里没有无尽下坠的深渊,没有令人灵魂震颤的恐怖巨物,只有若有若无的,龙胆的苦香。
但湛平川就惨了,他整整冲了一夜的凉水,才把对星玉兰香的渴望压下去。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首先,厄迪夫丢了,其次,新室友被人欺负了。
会是谁呢?
即便兰斯是F级,但也是觉醒者,能给他造成如此严重信息素紊乱的,至少也是A级,况且兰斯脖颈凌乱的抓痕,也说明他曾经历一场艰难的挣扎。
可奇怪的是,兰斯身上并没有其他Alpha的气息。
不对,最重要的还是厄迪夫丢了。
湛平川胡思乱想,临到天明,才模模糊糊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尖锐刺耳的铃声准时在校园里打响,宿管大妈瞪着黄眼珠,挨家挨户的敲门:“今天有厄迪夫主任的《人类觉醒史》,所有人都不许迟到!”
往常宿管并没有这么勤劳,她比学生赖床的时间还要晚,实在是厄迪夫主任同时也掌管着校职工的奖金评级,她才如此殷勤。
星洲大学的员工都知道,因为在首都城平叛之战上立下功劳,厄迪夫成为了学校里仅次于校长和四大院长的存在。
谁能想到,二十年前厄迪夫刚进学校时,只是历史系一个毫无晋升机会的助教呢。
大部分学生都被宿管的一通操作给吵醒了,此刻距离第一节
课还有整整一个小时的时间。
众人怨声载道,可又含含糊糊的不敢直说,毕竟经历了昨天的立威,谁也不敢得罪厄迪夫主任。
兰斯也睁开了眼睛,他的脸色总算不像报到日那样苍白,脖颈上的抓痕也开始结痂。
但他还是将绸带缠在脖子上,然后才开始穿校服。
星洲大学为学生统一订做制服,他们的是白灰条纹短袖衫,黑色长裤,藏蓝色西装外套。
学校并没有问过每个学生的尺寸,就直接做了均码,所以湛平川穿上稍显短的校服,在兰斯身上就有些大。
兰斯并不在意,他将袖口挽起来,把蛾戎翁藏在袖子的折痕里,然后对着镜子,慢条斯理地戴上了一个银色圆框眼镜。
“醒了?”湛平川撑着额头,嗓子里夹着疲倦沙哑的气泡音。
兰斯眼中精明的神色一闪而过,转过身来,已经又成了人畜无害的模样。
他扶了扶镜框边缘,朝湛平川轻点头:“昨天,谢谢。”
“不客气,我也不是——”湛平川话音顿了顿,似乎意识清醒点了。
兰斯疑惑地歪着头:“嗯?”
湛平川想说,他也不是谁都愿意帮的,但抬头一看,却愣住:“你怎么戴眼镜了?”
摘掉鸭舌帽戴上眼镜的兰斯,突然就有了丝书卷气,更符合年级第一的气质。
兰斯随口扯了个理由:“我对强光和风比较敏感。”
其实只是因为他是外神降临人间的通道,那家伙偶尔会通过他的眼睛窥伺人间,于是他故意把眼睛折腾成轻度近视,这样戴上眼镜后,他可以看得很清楚,而那家伙则会因为模糊眩晕而恶心想吐。
这件事那家伙到现在都不知道,还以为自己选的这个通道发育不好,偶尔看不清路。
湛平川若有所思的点头,但还来不及仔细欣赏穿着整齐校服的兰斯,就被耳机里沉稳刻板的声音扯去。
“大少爷睡醒了?”
湛平川跃下床,随手捞起衣服,对兰斯道:“我去卫生间。”
他迈开长腿,三两步跨进卫生间,抬手锁上门,确定兰斯不会听到,才回道:“主管大人,您赶KPI呢?”
“厄迪夫找到了吗?”
“没有。”
“昨晚为什么突然关掉耳机?”
“室友回来了。”
“室友有问题吗?”
“没有,就一个朴素善良,纯情可爱的小O。”
“不需要告诉我形容词。”
“哦。”
“再等等吧,你如此装逼,还是得天独厚的空间系S级,厄迪夫一定会再次下手。”
“......昂。”
一门之隔,耳机里传来小丑哈气连天的声音——
“小少爷,一夜过去了,您毒完了?”
“没有。”
“昨晚干嘛突然没消息?”
“突发状况,暂时回不去。”
“难道你的新室友很厉害?”
“就是那个不懂设防的S级傻逼。”
“这么巧,你不会是对他心软不忍心下手了吧?”
“挂了。”
“哎!正经事,厄迪夫的尸体我烧焦沉湖了,但以联邦政府的速度,大概很快就能找到,你做好准备吧。”
“嗯。”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将厄迪夫的尸体扔在校园内,同时更新黑灯会网站,昭告天下,威慑所有高高在上的觉醒者。
但因为死誓咒的出现,他们临时改变了计划,拖延联邦政府获取证据的脚步。
只要联邦政府无法调查到兰斯身上,这件事就算顺利度过了。
至于黑灯会的据点,是永远不可能被查到的,因为它根本就在联邦政府旗下,七大顶级公会组织之一——高塔公会中。
卫生间门一响,兰斯及时关掉了通话。
湛平川已经穿好了校服,斯文的藏蓝色外套掩去了他身上的几分野性,修长的两条腿包裹在熨烫整齐的长裤内,裤腿竟然才到脚踝。
兰斯的目光稍微上挑,无意撞上湛平川耳垂挂着的那两枚绿松石坠子,昨夜他用唇含住坠子呼气的画面在脑中一闪而过。
兰斯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露出一个无辜的笑:“我们一起走吗?”
湛平川理所当然道:“当然。”
不然又让哪个居心叵测的小贱A用信息素霸凌你?
推开房门,哄乱声顿时清晰起来,宿舍走廊里已经满是学生,他们一边打哈欠一边聊天,各自穿着不同学院的校服。
星洲大学共设立有四大学院,分别是机械武装及辅助战斗学院,生物化学及医学院,属性研究及历史学院,地下城实战及采矿学院。
机械院的校服是蓝色,生化院是红色,属性院是黄色,地下城院是灰白。
湛平川和兰斯都是地下城院的学生,只不过湛平川是实战系,而兰斯是采矿系。
“欸,你们昨晚有没有闻到一股Omega信息素味道?”
“想Omega想疯了吧你。”
“不是,我真闻到了。”
“或许是哪个宿舍按捺不住了哈哈。”
“说真的,《人类觉醒史》这么无聊的课,有必要上吗?”
“就是,我看根本就讲不了十分钟,不是说那段历史资料完全丢失了吗?”
“不过我太爷爷是那个年代的人,他记得大规模觉醒是跟一个叫黎容的科学家有关。”
“都没有文字和影像记录,谁知道你太爷爷说的是真是假。”
“真的假的有什么关系,我一个机械武装系的才不关心历史。”
“呵,也就是厄迪夫主任的课,不然谁去上啊,快快快,得去占个好座位。”
......
属性研究及历史学院是星大唯一一个不能直接产生价值的学院,所以也是历届学生最不喜欢的学院,只有低分低等级新生才会被调剂过去。
但自从厄迪夫掌权,属性院的地位大幅度提升,他的《人类觉醒史》更成为了全校新生的必修课,哪怕私下里非议众多,但也没人敢反抗。
不仅是不反抗,迎风而舔的也大有人在,那些想要竞选班委的,早就出发去抢教室前三排了。
兰斯倒是不着急占座,因为他知道,厄迪夫不可能出现了。
于是他和湛平川又成了最后到的两名,教室里剩余的座位已经不多了。
兰斯在人前一如既往低调,选择了中间的空位,而湛平川还得引诱厄迪夫对自己动手,于是硬挤到了前排。
湛平川一坐下,便慵懒地趴在桌子上,不管不顾地枕着一只胳膊陷入浅眠。
他脑海中始终萦绕着昨天接吻的场景,根本没睡好,如今跟兰斯拉开距离,心跳总算能平稳下来了。
“卧槽,居然有人敢在第一排睡觉!”
“你不记得他?湛平川啊,那个A级。”
“他啊......这人也太狂了,我不喜欢。”
“嗬,你还不知道吧,他已经快成所有Omega的暗恋对象了,甚至有人因为他救别人而争风吃醋呢。”
“真的假的,Omega就这么肤浅?”
“谁让昨天厄迪夫主任惩罚那个Omega,只有湛平川敢出手救人呢。”
......
兰斯漫不经心地翻开黑色皮质笔记本,在第一页写下了黑灯会宣言中的那句话——
“需知把人间变成地狱的,正是对天堂的向往。”
只不过他并不是用联邦现行文字所写,而是用来自地下城的那种古老又神秘的文字。
因为和外神的连接,兰斯是为数不多能看懂那些文字的人。
笔尖划过纸张,留下纵逸流畅的字符,仿佛电子打印一般整齐。
因为毫无设防的逞能而暗恋?
可笑。
他扯了扯唇,明显心情不错。
就在这时,坐在湛平川身边的红发Omega终于鼓起勇气,找了个自认为非常绝妙的搭讪借口。
“同学,你压到我头发了。”
谁料趴着睡觉的湛平川头也没抬,直接将胳膊向旁挪了一截,继续浅眠。
Omega:“......”你是一点不多想啊。
刚刚他就发现了,无论他如何吸气,都始终嗅不到湛平川信息素的味道,这说明湛平川把气息屏蔽的很好,不仅没有招惹桃花的兴致,也根本不给任何人可乘之机。
可他还是想试试,据说酒味信息素是很多Alpha的癖好。
Omega再次鼓起勇气,凑到湛平川耳边:“我们认识一下吗,我叫唐鲤,信息素是甜梨酒,你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
湛平川总算抬起头,眼底布满红血丝,神情恹恹。
Omega主动询问Alpha信息素是极其暧昧又直白的搭讪方式,再迟钝的人都懂。
兰斯把笔一扔,看着前方危险地眯起了眼。
第8章
就在这时,教室门突然被人推开,全部新生瞬间寂静无声。
然而来的人并不是厄迪夫,而是一个精瘦干练的小老头,他皮肤黝黑,佝偻着后背,头发全部剃光,圆咕隆咚的脑袋在白炽灯下泛着光。
他走路脚步很轻,穿着来自上个世纪的老式布鞋,一身金丝绒盘扣练功服,肥大宽松。
他手握一个瓶口掉漆的黑色保温杯,手肘挎着电脑包,看到条件反射似的全员安静,他露出一个随和亲善的微笑,眼角的笑纹深刻清晰。
如果不挑明他的身份,没人能猜到,这人就是属性研究及历史学院院长,何竞恩。
见到不是厄迪夫,全教室都松了一口气。
何竞恩把水杯放到讲台上,笑眯眯道:“我叫何竞恩,是属性院的院长,厄迪夫老师临时有事,这节就由我来给大家上《异能属性导论》。”
别看他长得瘦小干枯,他的声音洪亮有力,清晰传到了每个学生耳朵里。
“什么,厄迪夫主任不来了?”
“我们实战系课表里没有《异能属性导论》这门课啊。”
“院长上课岂不是更好?”
“你懂什么,这位院长常年属于病退状态,根本不管事,据说他是因为不满那几十年历史记录的断层,被孤立了,现在属性院基本都是厄迪夫主任说了算。”
“他哪里像病了啊......”
“谁知道呢。”
兰斯收回看向湛平川的目光,那点不悦仅是一闪而过,虽然昨夜他们做了类似接吻的举动,甚至还唇舌交缠,但湛平川并不是他的Alpha,他也只是利用湛平川来治疗信息素紊乱。
仅此而已。
兰斯推了推眼镜,转而饶有兴致地盯着这位新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