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一连三日,王院判日日到提督府来,看病抓药,指挥着下人将药水给裴玄霜生生灌下去。可无论他将多少灵丹妙药灌入裴玄霜的口中,裴玄霜的身子就是不见好,一日虚弱过一日,脸色也愈发得苍白。
他便知道此女也是懂医术的,知道如何耗损自己的元气,令灌入体内的汤药如石牛入海,起不到任何效果。
王院判急得满嘴是炮,整日在裴玄霜榻前转来转去,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结果第四日,谢浔忽然说,不必给裴玄霜治病了。
王院判如逢大赦,庆幸之余不免好奇,莫非谢侯爷找到了医术更加精湛的医者?
便找了个借口悄悄留在琅月轩中,默默等了一整天,天亮后,他眼睁睁地看着谢侯爷捧着一个壁松崖骨灰盒进了裴玄霜的屋子。
当谢浔见到瘦了一圈不止,面无血色,眼窝深陷的裴玄霜时,双臂不由一颤。
几日未见,她已成功地将自己折腾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谢浔咽了咽嗓,却仍觉得喉咙里干得厉害,他努力了许久才发出声音:“裴玄霜……”
他缓缓靠近:“睁开眼睛看看,我带着谁来看你了。”
裴玄霜悄无声息的静静躺着,比躺在棺材里的死人还要安静。
谢浔紧咬着牙关,下颌绷出两道锋利的直线:“我找到你师父了,裴玄霜,我带你师父来看你了……”
裴玄霜闭着的眼睛一颤。
她一点一点,艰难地掀开眼皮,缓缓地朝谢浔看了过去。
一古铜色,刻着双鹤抱月图的碧松崖骨灰盒,赫然撞进她的视线。
除了这个堪称奇珍异宝的骨灰盒,裴玄霜还看到了一枚宝葫芦玉佩。
那是……她师父随身携带的玉佩。
“师父……”她挣扎起身,嘶哑哽咽地呼唤,“师父……”
作者有话说:
第055章
服毒
她缓缓抬起手,
双眼直直地盯着谢浔怀中的骨灰盒,似想要摸一摸。
见状,谢浔立刻朝她走了过去,
走到一半猛地刹住脚步,狠下心来道:“你师父就在这里,想得到他的骨灰,自己走过来拿。”
裴玄霜闻言一顿,
高高抬着的手慢慢放下,
眼睛里的光辉也一点一点的散了去。
“罢了,
罢了……”她躺回在榻上,“到了阴曹地府,
也是一样的……”
谢浔干裂的嘴角抖了抖,
不敢相信这是从裴玄霜口中说出来的话。
“你连你师父都不在乎了吗?你忘了你师父临终前对你的嘱咐了吗?”
师父……裴玄霜半睁着双眼,
木然地盯着那片血一样红的床帐:“师父,
徒儿对不起你。”她阖目,“徒儿会当面向您请罪的,师父,
就让徒儿任性一回吧……”
“裴玄霜!”谢浔捧着骨灰盒奔到榻前,
急道,“你若还不起来,本侯就将你师父的骨灰撒入江河,让你永生永世都见不到!”
裴玄霜面上浮现出一丝鄙夷的冷笑:“你造了那么多孽,再多一桩,
想来也算不得什么。”她声音渐沉,听似虚弱无力,
实则字字如刀,
“谢浔,
你别白费力气了,你……爱做什么便做什么去吧,不必告诉我。”
谢浔浑身一抖,凶厉地将怀中的骨灰盒扔了出去。
“这就是你的回应?”他将裴玄霜提了起来,“裴玄霜,这就是你的回应?你谁也不在乎了,死定了是吧?”
纤长的睫毛轻颤了几下,随即恢复平静。
谢浔浓黑的眸子剧颤着:“即便我千辛万苦地找到你师父的遗体,把他的骨灰带回来见你,也激发不起你求生的欲望是吗?裴玄霜,你告诉我,你到底怎样才肯活,怎样才肯放过你自己?”
裴玄霜紧闭着双眼,压根不理会谢浔。
谢浔的心刀割似的疼了起来,甚至有一种想和裴玄霜同归于尽的冲动。
“你到底想怎样?”他几乎崩溃地道,“裴玄霜,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说,你说啊!!”
他疯狂摇晃着裴玄霜的身子,令她宛若一株被暴雨狂风摧残的,快要衰败了的荼蘼花。
秋月在一边看得恸哭不止,悄悄抱起骨灰盒,不忍地道:“侯爷,收手吧,主子身子虚弱,受不了的呀。”
“她受不了本侯就能受得了?!”谢浔眼睛红得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本侯只是想让她活着,本侯做错了什么她要如此对待本侯!”
说着,大力将裴玄霜推了出去,裴玄霜猛地撞在床帐上,顺着柔滑的红布坠落于榻。
谢浔望着倒在朱红床帐里的裴玄霜,忍不住想起死于沙场,被乱箭穿心的父亲。
血,浓郁的血,冰冷的血。
“呃……”脑袋里仿佛有巨兽狠狠踏过,将他的头盖骨一点点撑开,痛得他魂飞魄散。
“啊!!!”
谢浔惨叫起来,一边叫一边朝裴玄霜伸出手,指腹碰到她冰凉面颊的一瞬,他再难忍受头痛欲裂的苦楚,昏死在裴玄霜榻边。
提督府陷入混乱,白总管指挥着下人在琅月轩内外忙碌了一天一夜。
次日,远在武安侯府的齐老夫人坐不住了。
眼看得中秋佳节就要到了,偏偏她那宝贝大孙子还不来找她商量定亲的事,凡她差人去问,得到的答复一定是最近衙门里有事,忙得脱不开身,可她明明听说谢浔前两日还往雍州去了一趟,回来后就窝在提督府里避不见客,也不知他到底在忙些什么。
齐老夫人越想越不对劲,隐隐觉得这里面有古怪。
便赶紧派了心腹前往提督府偷偷打探消息,一打探才知道,谢浔居然从雍州带回来个名叫胡婵的女子,那女子性子烈的很,自来了提督府便要死要活地闹,如今已生生将自己熬至油尽灯枯之境,她那宝贝孙儿见不得对方寻短见,又是请太医,又是找人参,硬是要把这位胡婵姑娘从鬼门关里拉回来。
齐老夫人气了个倒仰,先有裴玄霜,后有胡姑娘,两个女人加起来几乎闹掉她孙儿的一条命。她也甚为不解,她那宝贝长孙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怎地就从断情绝爱,不近女色的狠辣权臣变成恨海情天的痴情种了!
齐老夫人越想越气,在侯府吃了两天护心丹后,趁着谢浔没什么动静,带着方嬷嬷杀上了提督府。
待她过五关斩六将,好不容易见到打雍州来的狐狸精时,几乎被对方吓了个魂不附体。
那容貌,那气质,那身段,不是裴玄霜又是哪个?
可裴玄霜不是死了吗?难不成谢浔找了个与其极为相似的女子来代替她?可、可这未免也太像了吧!
“谁能告诉老身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齐老夫人拄着拐杖的手抖啊抖的,“快!你们谁来给老身说说,这个女人她、她到底是人还是鬼!”
一屋子的奴才默不吭声,根本不敢回答齐老夫人的问题。
“说话啊!”齐老夫人气得直杵拐杖,“一个个都是哑巴不成?”
“老夫人,您别生气。”秋月一脸为难地回道,“主子、主子她没有死,一切只是个误会,她还活着的……”
===第71节===
“误会?”齐老夫人大惊,“人命关天,你这丫头居然说只是个误会?”
“老夫人息怒!”秋月赶忙跪地认错,“是奴才蠢笨无知,说错了话,只是、只是主子确确实实没有死,她一直好端端的活在这个世上……”
齐老夫人脑袋晕了晕。
她活了一大把年纪了,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离奇事。
“我倒要看看你们究竟在搞什么鬼!她到底是死而复生,还是借尸还魂!”
一边说,一边拄着拐杖气势汹汹地来到裴玄霜榻边。
无论怎样,当她亲眼看到那张真真切切,却又异常惨白,莫名带着一股死人气息的清丽面庞时,心里面还是缩成了一团。
“玄、玄霜?”她小声呼唤,“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我是老夫人啊……”
裴玄霜昏昏沉沉地睁开了双眼。
她眼前一片模糊,仿佛遮挡着氤氲的薄雾,好一会儿才看清了立在榻前的人:“老夫人?”她心中感慨万千,“你来了……”
齐老夫人一愣。
“玄霜?真的是你?你没死?你还活着?”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是、我没死……我还活着……”裴玄霜有气无力,“不过,我早晚会死的。”
齐老夫人褶皱堆叠的眼皮抖了抖,没能理解裴玄霜的话。
“这、这这这、这不可能啊,我亲眼看着你入棺下葬,怎么可能……”说着眼前一黑,不受控制地瘫软了下去,所幸被方嬷嬷眼疾手快地扶住,这才没摔着。
“你、你真的没死?”齐老夫人气了个脸白,“这太离谱了,玄霜,你能不能给我解释清楚,你和浔儿到底在干什么?”
裴玄霜缓缓抽了一口气,闭了闭干涩酸胀的眼睛,道:“之前,我假死为逃脱谢浔的掌心,如今,我真心求死,只愿今生来世,再不与你、与谢家有任何瓜葛,否则,我宁愿永生永世不入轮回。”
齐老夫人闻言一颤,惊恐讶异的神情化为震怒与不解。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脑中转得飞快,总算理解了裴玄霜的意图,可她根本不能接受裴玄霜的所思所想!
“你的意思是,只要待在浔儿身边,你就要去死!假死不成,你就真死。你没完没了的折腾这么久,就是为了摆脱我孙儿是不是?”
“是。”裴玄霜不假思索地道,“在玉蜂山下救了你,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
她转过脸,补充:“没能在遇见谢浔之初下毒杀了他,导致先机尽失,再难得手,是我第二后悔的事。”
齐老夫人愕然,虚虚倚坐在太师椅上的身子摇摇欲坠。
“都说医者仁心,你、你为何如此冷心冷情?浔儿待你不好吗?我待你不好吗?”
“好吗?”裴玄霜咯咯冷笑,笑得一众下人脸色惨白,“他践|踏我,折磨我,侮辱我,奸|淫我。杀我师父,灭我师门,害我朋友,屠我家人,这叫……好?”
齐老夫人一哽,一时间竟是无言可对。
这确实都是她那混账孙儿能干出来的事。
她攥紧拐杖,努力地想为谢浔争辩:“他做事是冲动了些,可是、可是对你总归是……”
“你不必说了。”裴玄霜冷冷道,“该说的话我都说完了,对你也好,对谢浔也好,我已无话可说,请走吧,不要扰了我最后的清净。”
齐老夫人面上乍青乍白,胡乱地转动着眼珠,却不知该看哪里。
“孽啊,孽啊!!”良久,齐老夫人锤着腿道,“你说你悔不当初,老身何尝不是?因为你,这个本就残破不全的家成什么样了……”
她额头抵上拐杖上,伤心地哭泣着,一旁的方嬷嬷忍耐不住,跟着一块流眼泪:“裴姑娘,侯爷失恃失怙,也是个苦命人。他性子虽然狂傲了些,但心里面是真的有姑娘的,姑娘何不放下成见,和侯爷好好过日子呢?”
裴玄霜闭着眼不说话。
方嬷嬷叹了口气,便去看齐老夫人。
齐老夫人哭过之后镇定了许多,她红着双眼盯着气息奄奄,骨瘦如柴,显然只剩下半口气的裴玄霜,道:“真是个犟胚子,你这样熬着自己可好受?”
“不好受。”裴玄霜薄唇一张一阖,面上冷漠无情,“所以,若是可以的话,烦劳老夫人出手送我一程。”
她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虚飘得厉害,可齐老夫人还是清清楚楚的听进了耳朵里。
“什么?”她无不纳罕,“你让我……送你一程?”
“是。”裴玄霜道,“如果齐老夫人还记得昔日恩情,便请齐老夫人送民女一程,此恩此情,民女来世不忘。”
齐老夫人愣了愣,猛地俯下身去,狠命地按住痉挛不止的肺腑。
“你果真是……去意已决……”她轻轻点头,“也罢,你去了,是解脱,也是我孙儿的救赎,我便,成全了你……”
齐老夫人走后没多久,方嬷嬷便带着一小瓶药粉找上了裴玄霜。
“姑娘,你要的东西,老奴送来了。“
她将药瓶放到裴玄霜枕边,小声道:“老夫人说了,此药喝下不会太痛苦,姑娘便……放心去吧。”
“有劳齐老夫人了。”裴玄霜眼中难得露出几分笑意,“替我谢谢她老人家。”
方嬷嬷望着那张苍白清丽的面庞一抖,后退两步,仓皇欠了欠身:“是。”
她迅速转身离去,不敢再多看裴玄霜一眼。
“姨娘好生歇着吧,老夫人送来的补品都是顶好的,记得按时服用,早早调养好身子。”方嬷嬷故意大声道,“奴才先告退了,改日再来看望姨娘。”
这是做给下人的戏,裴玄霜无需配合。
待床帐徐徐落下,她伸出手,将枕边的紫玉药瓶拿了起来。
瓶塞打开,药瓶里殷红的药粉显现了出来,裴玄霜敷衍地嗅了嗅,轻而易举地分辨出几味绝佳的毒药。
选了如此名贵的毒药给她,齐老夫人还真是有心了。
裴玄霜一哂,扬起头,将毒粉吞了下去。
毒粉入喉甚是干噎,她忍不住咳嗽了两声,继而将药瓶掖在枕下,深吸了两口气后缓缓躺平在榻上。
希望一切有个终了。
希望这双眼睛,永远不用再睁开。
在梦幽水榭昏睡了整整三日的谢浔莫名打了个觳觫,惊慌失措地坐了起来。
他下意识地去找寻裴玄霜的身影,却发现自己睡在梦幽水榭中,立时勃然大怒:“谁叫你们将本侯送到这里来的!裴玄霜呢?她在哪儿?”
“主子,裴姨娘好端端躺在琅月轩中,主子不必惊慌。”守在榻前的蓝枫道。
好端端?怎么可能好端端!
他刚刚明明梦到她死了!
“本侯昏睡了几日了?”谢浔胡乱穿戴好衣服,“本侯昏睡的这几日,她如何了?”
“主子昏睡了足足三日了。”蓝枫飞快答道,“裴姨娘处有王院判等人悉心照顾着,尚无大碍。”
明明听得裴玄霜“尚无大碍”的消息,可谢浔心里依旧放不下,他瞥了蓝枫一眼:“你说,她还没死?”
蓝枫的脸白了白:“没有。”又补充道,“听闻老夫人今日过来看望过裴姨娘,裴姨娘与老夫人感情颇深,经老夫人劝慰后,许能解开心结……”
“你说什么?”不待蓝枫将话说话,谢浔忽然震怒地道,“你说,老夫人今日来了?”
蓝枫不明所以,甚是恐慌:“不错。”他凝眉,“主子,怎么了?”
谢浔盯着蓝枫冷峻的面庞,直感觉脑袋里一阵阵发紧,令他生不如死的头疾似乎又要发作。
“快走!”他催促,“去琅月轩,本侯要见她!”
当谢浔火急火燎赶到琅月轩的时候,刚好撞见了急着去梦幽水榭报信的白总管。
“侯爷?”白总管面色惨白如墙皮,额上爬满豆大的汗珠,见了谢浔,慌不迭一拱手道,“侯爷,大事不好了,裴姨娘她、她……”
“她怎么了?!”谢浔一把抓住白总管的衣领,“说!快说!”
白总管骇得舌头直打结:“侯爷,裴姨娘莫名其妙中了毒,眼下正……”
“什么?!”谢浔脚下晃了晃,猛地推开白总管,一阵风似的跑进了裴玄霜的卧房。
卧房内,草药味浓得几欲令他晕眩。
他忍着阵阵袭上头顶的痛意,觑着眼走到裴玄霜的榻边,将王院判等一干人等推了出去。
“霜儿……”他伸出颤抖不止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放在裴玄霜鼻下,“霜儿,你别吓我……”
裴玄霜面上一片安宁,五官舒展安然,仿佛睡得正香。
他眼底进了沙子似的又痒又涩,却逼着自己没有眨眼落泪,终于,他从那琼鼻之下察觉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气息,登时松懈了神经,直挺挺坐在榻上。
“侯爷……”手捧汤药的秋月苦着一张脸道,“侯爷莫慌,王院判已经给主子服下了解药,主子马上就能醒过来了。”
谢浔垂首敛眸,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对着一旁满脸忐忑的王院判道:“她中的是什么毒?”
王院判躬下身,道:“是鸩羽千夜,此毒毒性虽烈,却不会给服毒之人带来太大的痛苦,是宫中常见的毒药。”
“鸩羽千夜。”谢浔沉声再问,“她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王院判便道:“至多一夜就能醒来,所幸下人发现的及时,毒性尚未蔓延,否则的话,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
谢浔紧攥着的双拳稍稍放松,转过头,盯着秋月道:“说,本侯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
秋月提着裙角跪倒在地:“回侯爷的话,主子这几日虽然依旧不吃不喝,但因强灌了汤药下去,到底还提着一口气。今日午后,老夫人来了,奴才隐约听到主子和老夫人说了许多话,且老夫人走的时候表情怪怪的,便暗暗留了心,后来,那方嬷嬷又来了,鬼鬼祟祟的在主子榻前晃悠了晃悠后逃也似地离开了,奴才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便悄悄看了看主子,不成想竟是在主子的嘴角见到了些朱红色的粉末,奴才以为那方嬷嬷给主子灌了朱砂,便赶紧将王院判叫来了,王院判查验之后奴才才知晓,主子竟是吞了毒……”
秋月一边说,一边将一小巧玲珑的紫玉所致的药瓶递给了谢浔。
谢浔接过药瓶,拿在手里来回看了看后问道:“这是从哪里找到的?”
“从主子枕头下。”秋月默默压低了声音,“主子把毒药吞干净了的……”
“本侯看到了。”谢浔气绝,无可奈何而又伤心无力地道,“连我祖母都要利用,她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说着五指收紧,将那紫玉瓶捏成齑粉。
“今日的事,多亏你了,本侯重重有赏。”他盯着裴玄霜,狠道,“有赏便该有罚,她们敢算计到本侯的头上来,就必须付出代价!”
秋月闻言一抖:“侯爷三思啊,想来老夫人也是一时糊涂,不是存心毒杀主子的。”
“存心?呵呵,你当是老夫人要杀她吗?”谢浔剑眉恨皱,“定然是她千方百计地向老夫人索要了毒物,但求一死。”
秋月愣了愣,细想了片刻后默默认同了谢浔的话。
“主子她,糊涂啊……”她按了按眼角,目光不舍地裴玄霜望了过去。
谢浔却不忍再看裴玄霜。
每看一次,他的心便狠狠痛一次,他对她狠不下心,绝不了情,断不了意,唯有两相折磨,无止无休。
“好好看守着她……”谢浔缓缓起身,“蓝枫,传我命令,将方嬷嬷押送天井,不死不归。”
===第72节===
“是。”蓝枫点头应下。
谢浔揉了揉太阳穴,到底还是回过头来,看了裴玄霜一眼。
那双清澈的褐眸依旧紧闭着,面色苍白的不成样子,几乎没有呼吸。
他的头又痛了起来,牵扯着四肢百骸,噬他的骨,饮他的血,仿佛只要他一日不肯放过裴玄霜,便一日与他死命周旋到底,要他命来殉她的恨!
“本侯就不信,会输给你……”他目光一沉,再向蓝枫下达一令,“告诉言琢,明日,我要严婆入府!”
------
裴玄霜当真是失望透顶。
她万万没想到,她居然再一次从死神擦肩而过,悲凉凄切地活在这个世上。
齐老夫人给她的毒药没有错,错就错在谢浔派了一大群人时时刻刻盯着她,让她寻死都寻得不得安宁,偏那王太医又拼尽了毕生医术吊着她的命,什么千年人参,天山雪莲,玉竹石硝通通拿来入药养身,她想从容一死,何其困难。
她想不通,她上辈子到底做错了什么才会遇上谢浔这般难缠疯狂的恶棍!
“姑娘,你醒了?”
正自怨自艾地胡思乱想着,一道尖细沙哑,鬼气森森的声音沉甸甸传入耳中。
“自是醒了,便起来与老婆子玩个游戏吧。”
第056章
身世
那老婆子头上裹着块鸦青色的头巾,
身上套着件宽松陈旧的麻布袍子,容貌怪异,笑容扭曲,
裴玄霜面无表情的打量了对方几眼:“你是什么人?”
严婆笑笑:“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的,重要的是,有我在,姑娘死不了。”
说罢,
利落翻身上床,
半跪在裴玄霜身边,
将她拽了起来。
那老婆子瘦如枯柴,力气却大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