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现下是无法整理仪容了，她必须做好礼仪，切不能失礼。但不等云间轻灵扶起她，淡漠的两个字便落进卧房。
“不必。”
这低沉的嗓音，漠然的语调，除了十九皇叔还能是谁。
戚澜婼眼里瞬间绽出光亮。
十九皇叔让她不必行礼……
林氏听见这两个字，极快的反应，赶紧说：“婼儿，莫要激动了，好好躺着。”
戚昶蔽也说：“快躺好，十九皇叔替你诊脉。”
听见这话，戚澜婼眼眶里晶莹晃动。
不是假的。
是真的。
十九皇叔真的来为她诊治了。
她真的……好开心……
戚澜婼真的躺好，不再动，不过一双眼睛却看着帝聿，无比痴念。
十九皇叔，婼儿现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但婼儿不后悔。
戚丞相本来是让人上茶的，毕竟帝聿来了丞相府后便未停，直接来了内院。
一口茶都未喝。
但不等戚丞相吩咐，帝聿手一抬，一根细线便从落在戚澜婼手腕上。
戚丞相愣了。
戚昶蔽也愣了。
卧房里的人都愣了，除了戚澜婼和林氏。
之前在皇宫，皇上宴请大王子那次，九小姐突然晕厥，十九皇叔便是用这一根细线替九小姐诊脉。
所以现下两人并不惊奇。
但除了两人，这卧房里的其他人可都未见过帝聿诊脉的样子。
所以现下看见一根细线从这边落在那边，她们都惊呆了。
包括戚丞相。
帝聿未看戚澜婼，而是闭眼，感受着戚澜婼的脉象。
可不过弹指间，他睁开眼睛，视线落在戚澜婼脸上。
帝聿的视线突然落在脸上，甚至那凤眸里的墨色笔直的刺进戚澜婼的心，戚澜婼瞬间一僵，眼睛闪躲了。
不是她刻意闪躲。
而是下意识的。
这是被看透时的难堪，心虚。
戚澜婼的心跳一下加快。
王爷是看出来了吗？
她很慌，心跳的极快。
甚至眼睛不敢再去看帝聿。
而帝聿看着她眼里的闪躲，一秒后收回细线。
见他收回细线，戚丞相当即问，“皇叔，婼儿如何？”
听戚丞相这般问，林氏和戚昶蔽也反应过来，立刻看向帝聿。
当然，这一刻不止她们看向帝聿，卧房里的人都看向帝聿。
包括戚澜婼。
她很想知晓王爷看出来没有。
而她这一看过来，帝聿视线便落在她脸上。
那无波无澜的黑眸，里面沉沉的墨色，如一道光刺进她心里。
让她无所遁形。
戚澜婼脸色僵硬。
王爷好似知晓了……
帝聿转眸，看着戚丞相，“戚小姐无碍。”
戚丞相一下愣住。
无碍？
这今晨都吐血了，怎会无碍？
可坐在眼前的人是十九皇叔，是医术堪称国手的人。
他即说无碍便是无碍。
不过，他还是要问，婼儿这是到底是为什么成这样。
但不等戚丞相问，林氏便急的先问了。
“皇叔，今晨婼儿还吐血，你看她现下面色这般苍白憔悴，怎会无碍？莫不是……”
“住口！”
在林氏要说出后面的话之前戚丞相极快的打断她。
林氏被打断，顿时反应过来自已刚刚差点说出什么话。
她差点说出质疑皇叔医术的话。
林氏低了头。
戚昶蔽说：“还请皇叔恕罪，夫人也是着急。”
戚丞相沉声，“皇叔，我们且去前厅。”
他想仔细问问婼儿的病。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但帝聿说：“不必了。”
话落，帝聿起身，迈步离开。
无病之人把自已弄成病重之人，她很正常，脑子很清醒。
这便是无碍。
帝聿就这么离开了，卧房里的人都愣了。
皇叔说走就走，莫不是生气了？
林氏顿时着急。
怎么办？
她好像得罪了十九皇叔。
戚丞相脸色冷沉，他看一眼林氏，便极快的跟上帝聿，“十九皇叔……”
“皇叔！”
一道虚弱却坚定的声音传来。
帝聿停下。
戚丞相也停下。
林氏和戚昶蔽则是愣住。
但很快，她们看向躺在床上的人。
戚澜婼已经撑起身子，看着停在门口的人。
她整个人都很虚弱，虚弱到了极致，似下一刻就会死一般。
看见这样的戚澜婼，林氏眼泪瞬间覆满眼眶。
婼儿……
她的婼儿……
林氏再也控制不住情绪，跑过去抱住戚澜婼。
戚昶蔽也是一脸心痛。
就这一个女儿，现下这般模样，他怎能不心痛？
戚丞相见戚澜婼这模样，声音软下来，“婼儿，你且好生歇息，莫要乱动。”
戚澜婼摇头，她看着帝聿，眼里浮起执拗，“皇叔，婼儿有几句话想问您。”
帝聿负手站在门口，眼眸看着前方，“本王无甚话与戚小姐说，戚小姐告知丞相便是。”
抬步离开。
可他刚走两步，身后便传来惊呼声。
“婼儿！”
戚澜婼下床了。
不过她是跌下床的。
她看着那越走越远的人，说：“婼儿要问皇叔几个问题，母亲快去叫皇叔停下！”
“快！”
她激动的脸泛起不正常的红。
林氏也顾不得许多，赶紧跑出去。
“十九皇叔留步！”
帝聿已然走出内院。
他听见了林氏的话，但他脚步未停。
林氏看见，急了，“十九皇叔，求你！求你听婼儿说几句话吧！”
林氏扑通一声跪下。
这一跪下，四周忙碌的奴仆都看过来，震惊的睁大眼。
夫人这是怎的了？
这次帝聿停下了。
林氏见他停下，大声说：“十九皇叔，婼儿就想问您几句话，求您，求您满足她的这个心愿。”
她很怕，怕婼儿这一下就那么去了。
戚昶蔽也出了来，看见前方不动的人，跟着跪下，“十九皇叔，婼儿命在旦夕，求您！”
帝聿终于转身，看着跪在身后的一双人。
那脸上的泪，眼里的渴望，悲切清晰的落进他眼里。
然而他眼里的墨色依旧没有变化。
不过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眼神深了。
深的有些吓人。
帝聿看着戚昶蔽，黑眸让戚昶蔽一瞬畏惧，害怕。
而这时，帝聿出声。
第320章
十九皇叔只要娶婼儿为妃，婼儿便不会说
“戚小姐乃闺中女子，明日皇兄便会来此纳征，戚小姐若与本王说话，大学土觉得可妥当？”
戚昶蔽顿时心惊。
他未想到此地。39|
旁边的林氏也是一怔。
是啊，十九皇叔是男子，婼儿是女子。
还是未出阁的女子，甚至是未来太子妃。
这般和十九皇叔说话，总归是不妥当。
可……
“小姐！小姐！”
身后传来丫鬟们的叫声，听见这一声，林氏脸上什么犹豫都没了，她立刻说：“十九皇叔，婼儿刚刚那般模样您瞧见了，她怕是……”
林氏话未完泪先流。
后面的话她说不出来她也不敢说。
但在场没有人听不出她的意思。
她怕戚澜婼没了。
所以这个时候戚澜婼什么心愿她都满足。
不论多不合理。
这时，戚丞相已然出来。
他一张老脸此刻已是无力。
他来到帝聿面前，躬身，“皇叔，老臣且请您听婼儿说几句话吧。”
婼儿那要爬出来追十九皇叔的模样让他这个祖父无法不妥协。
帝聿看着丞相，看着他半白的头发，好一会，说：“丞相倒是让本王难做了。”
戚丞相头更低了。
“微臣……求十九皇叔。”
一瞬间，戚昶蔽低了头。
林氏亦是。
这一刻，帝聿再不能拒绝。
一个耆老之人求他，一个三朝元老求他，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仅此一次。”
“谢十九皇叔！”
前厅。
丫鬟奴仆全被屏退，所有人都站在远处，能看见的地方看着这。
帝聿坐在上首，戚澜婼穿好衣裙坐在下面。
他们隔着不近的距离。
这样的做法是避免戚澜婼的名声被毁，也避免十九皇叔的名声被污。
极好。
不过站在远处的戚丞相等人脸色都无比担忧的看着戚澜婼。
这个时候戚澜婼是下不得床的，但十九皇叔说怕自已的名声被污了，这才让戚澜婼来到前厅。
而本来戚澜婼也是要在卧房里睡的。
但如若不在前厅，十九皇叔便要离开，她没有办法，只能跟着来前厅。
现下所有人都退下了，前厅里便剩下两人，安静的很。
戚澜婼看着帝聿。
帝聿并未看她，而是拿着一杯茶在喝。
好似戚澜婼是空气。
戚澜婼嘴角浮起苦笑。
在皇叔眼里，她就是一个毫无相关的人。
不论她怎么做，她都入不了皇叔的眼。
可怎么办，她就是喜欢皇叔，就是想嫁与他，成为王妃。
戚澜婼眼里的痴恋消失，她站起来，跪到地上。
“皇叔，婼儿今日只想与您说几句话，您且听完，听完再走也不迟。”
帝聿拿着茶盖拨着茶杯里的茶水，茶盖碰到茶杯发出细微的声音。
戚澜婼跪下他也未有反应，而是淡漠的开口，“说。”
语声淡漠，眉眼淡漠。
怎么看怎么都似在跟一个毫无相关的人说话。
戚澜婼手握紧，眼里浮起坚定。
“那日在樱山，婼儿见到皇叔与一男子过从甚密。”
听到这话，帝聿拿着茶盖的手停下，凤眸看向戚澜婼。
从戚澜婼到前厅坐下到现在跪下，帝聿第一次看戚澜婼。
不过这双凤眸里半点不悦，半点怒色，半点慌乱都未有。
相反的，里面反而来了兴趣。
“噢？”
帝聿放下茶杯，看着戚澜婼，凤眸里墨色幽幽的流动。
戚澜婼瞧见帝聿这神色，心里顿时一紧。
为何皇叔脸上没有慌乱？
戚澜婼手握紧，面对着帝聿的凤眸，继续说：“早前婼儿听闻皇叔喜小男子，婼儿还不信，但那日后，婼儿是信了。”
“皇叔的确喜欢小男子。”
帝聿身体放松，靠在椅背上，“所以？”
他嗓音轻缓了，似听的极认真。
戚澜婼，“所以皇叔若真的喜欢小男子的事传出去，那定会有损军心，有损皇叔的形象，也定会成为辽源的把柄。”
听到‘辽源’二字，帝聿眯眸，一瞬间前厅里的气温变冷。
戚澜婼感觉到四周的变化了。
她眼里瞬间浮起亮光，说：“但王爷放心，婼儿绝不会说出去！”
王爷在乎了。
她怕的就是王爷不在乎。
但现下王爷在乎就说明她后面要说的话很可能成功！
想到此，戚澜婼也不再耽搁，立刻说：“只要婼儿成为聿王妃，王爷喜欢小男子的事便绝不会泄露，相反的还会让所有人相信王爷喜欢的是女子，而不是小男子。”
戚澜婼极有信心的说完这句话，眼睛更亮了。
皇叔，婼儿嫁与你，绝对不会让您蒙羞！
而太子也会感激婼儿，因为他的太子妃还是留着的。
然而，在戚澜婼说了这句话后，四周安静了。
静的外面虫鸟声都没了。
安静的异常。
戚澜婼心神紧了，身子也不知是病痛还是害怕，开始瑟瑟发抖。
但她强撑着，眼睛无惧的看着帝聿，执拗的似天塌了都不会变。
帝聿看着戚澜婼，黑眸里流动的墨色沉寂了。
寂的可怕。
远处看着的人不知道前厅里两人说了什么话，只觉得一股可怕的气息蔓延过来，让他们一个个都不敢说话了。
而戚丞相则是心凛。
他感觉到十九皇叔的怒火，如燎原之势在丞相府里燃烧。
这一刻，戚丞相畏惧。
无比畏惧。
帝聿眼眸看着戚澜婼，在短暂的安静后，他开口，“如果本王不答应呢？”
一句话，没有任何感情，没有任何温度。
似在跟一个死人对话。
戚澜婼脸色一变，整个人都僵住了。
不答应？
十九皇叔不答应？
怎么会……
十九皇叔爱民如子，他不会希望有战乱，而如若他喜欢小男子的事传出去，军心涣散不说，也会引起全帝临人对皇叔的怀疑，到那时，辽源人要举兵攻打帝临也就易如反掌。
十九皇叔不会做这样的事。
戚澜婼想到此，坚定的说：“皇叔，您是帝临的战神，您难道愿意看见辽源人的铁骑踏入我帝临吗？”
“您难道愿意您的名声就这般毁了吗？”
帝聿面色在这一刻更淡了，淡的似无底深渊，似地狱。
他起身，朝戚澜婼走进，一步步，如地狱修罗来到戚澜婼面前。
他说。
第321章
你不配为我帝临人
“所以，作为我帝临的子民，三朝元老的丞相之孙，你便愿意看见辽源人的铁骑踏入我帝临？”
帝聿站在戚澜婼面前，垂眸睥睨着她。
那漆黑的凤眸，没有一点光亮。
里面的黑就似天要塌了般，让人心悸。
戚澜婼一下就慌了。
所有的坚定，肯定，痴念在这一刻全部化为了恐惧。
“婼儿……婼儿没有……”
她没有想要辽源人的铁骑要踏入帝临，她只是想要和皇叔交易。
她只是想嫁与他。
不是真的想要辽源人踏入帝临。
“皇叔，婼儿没有！婼儿就是……”
“你就是本王不答应你，你便会把此事宣扬出去，让帝临百姓对本王失望，让辽源人知晓，好入侵我帝临。”
“我……”
“哦，还有，等本王危难时刻，你再施以援手，和本王成亲，这样本王的名声也便挽回了。”
说完，帝聿弯身，垂眸看着慌乱不堪的戚澜婼，一字一顿，“本王说的对吗，我帝临的丞相之孙戚小姐。”
戚澜婼脸色白了。
白的透亮。
事实的确如此。
但那是下下策，她并未真的想那样。
她并不想，可……
戚澜婼对上这一双看透一切的凤眸，她整个人的力气似被抽走，瞬间软在地上。
而远处看着这边的人看见戚澜婼软在地上，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赶紧跑过来。
帝聿听着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直起身子，抬眸，看着外面，凤眸里漆黑的什么都未有。
“本王十岁上战场，十二岁领兵打仗，到如今已有十五个年头，没曾想本王拼死守护的帝临百姓中会有一个这般自私自利，为了一已之私而置我帝临于危难之中的人。”
戚澜婼狠狠一颤，脸上再无一点血色，眼里再无一点光亮。
帝聿垂眸看她，“你不配为我帝临人。”
一瞬间，戚澜婼软趴在地上，再也说不出话来。
而帝聿迈步离开，一股冰冷笼罩整个丞相府。
林氏跑进来，见趴在地上动也不动的戚澜婼，大叫，“婼儿！”
戚昶蔽也进来，赶紧抱起戚澜婼。
同时戚丞相亦迈步进来，便要去看戚澜婼。
但戚昶蔽和林氏抱着戚澜婼，丫鬟也把戚澜婼围拢，他进不去。
不过他也未进去，他想起来十九皇叔。
戚丞相立刻看向十九皇叔。
来时一身冷漠的人此时已是一身冷汗，让人望而畏惧。
戚丞相心咚咚的跳，只觉一股浓烈的不安在心底漫开。
他也来不及多想，快步跟上帝聿，“皇叔留步！”
帝聿脚步却未停，戚丞相知帝聿是大怒了。
至于为何怒，他不知晓，他只知晓他今日必问清楚，否则怕是有大麻烦！
终于，戚丞相在帝聿走出丞相府的时候追上帝聿。
“皇叔留步！”
戚丞相挡在帝聿面前，气喘吁吁的看着帝聿。
他一把老骨头，这般跑的能追上帝聿已然不易。
而帝聿看着戚丞相，面色如常。
不过这如常的面色却怎么看怎么冷。
戚丞相知晓自已不能耽搁，他稍稍缓过了气便说：“皇叔，婼儿年纪尚小，若说了什么不得体，还请皇叔见谅。”
他远远瞧着两人说话，虽不知两人说了什么，但他瞧着，似是婼儿说了什么惹的皇叔大怒。
所以他得道歉，必须道歉。
帝聿看着戚丞相，那一双老眼里浓浓的歉意，他眸里的墨色深沉，幽邃，“本王听闻戚小姐德才兼备，贤良淑德，是个妙人，今日得见，果真传闻听不得。”
戚丞相脸色变了。
帝聿继续说：“戚丞相乃我帝临三朝元老，为人正直，刚正不阿，辅佐了帝临三代帝王，其门徒遍布我帝临，本王敬重。”
“但，本王的敬重不是拿来任人肆意挥霍。”
戚丞相一震，僵在原地。
皇叔最后一句话无比的重，他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而帝聿说完便转身离开了，马车很快驶离丞相府。
此地他怕是不会再来。
戚丞相站在那，听着马车驶离，心一下下的跳。
王爷刚刚的话似话里有话，且句句都未离开婼儿。
婼儿怎的了？
她到底与皇叔说了什么？
戚丞相脸色沉凝了。
前厅里，戚澜婼在林氏和戚昶蔽进来后便流泪了。
她不知晓自已为何哭，但那一刻她就是想哭，控制不住的。
林氏见她哭，吓到了。
戚昶蔽也吓到了。
他们不敢耽搁，赶紧让人把戚澜婼送回了内院，然后命人去叫郎中。
十九皇叔说婼儿无碍，这怎能无碍？
难道要人只剩下一口气了才能说有事？
很快郎中来，给戚澜婼开了药后便离开了。
林氏立刻让人熬药，亲自戚澜婼喝下。
不过这药还未喂下去，戚澜婼便一口血吐出来，晕了过去。
林氏大骇，“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