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18px
字体 夜晚 (「夜晚模式」)

第17章

    “哥哥,你怎么这么早就睡觉了,是不是很累啊?”

    听了好一会儿,宋煜也有些恍惚,忘记自己不能说话的事,嗯了一声。

    “那我不跟你说太久了,免得打扰你睡觉。我也要背书了。”乐知时怕他还觉得自己玩游戏,又说,“我一会儿就卸载那个游戏,等考完我再下回来。”

    宋煜没说话,嘴角的弧度稍稍缓和些,乐知时就冲他笑,“那你快睡觉吧,。”

    “。”

    宋煜下意识低声说出口,那头挂了视频。他忽然听见宿舍里传来贼兮兮的笑声,疑惑地转身,三盏手电对准了他,简直就像三堂会审。

    “跟谁呢大帅哥,这么贴心,高冷人设崩得稀碎啊。”

    “你想多了,肯定是跟我说呢。”

    “草,我们宿舍又一个要脱单了吗?”

    “你们真的很无聊。”宋煜戴上耳塞,闭眼睡觉。

    高考迫在眉睫,教室黑板的右上角写着大大的倒计时数字,每天都变,越来越少。大家来得越来越早,走得越来越迟,把全部的精力和时间都投入到最后的复习冲刺中。

    空气好像被压缩了一样,沉重得难以流动,和怎么都记不完的知识点一起压在大家的肩膀上。

    乐知时心比较大,和其他人比心态还算平和,他的同桌已经哭了两次,第一次还躲着乐知时,自己在女厕所哭完,红着眼睛回来,乐知时知道她压力大,给她吃了自己刚买的彩虹糖。第二次就直接趴在桌子上哭了。

    “不是吧张悦月,还没考你就哭啊。”

    听到有人拿这取笑,乐知时郑重地说,“哭是释放压力的有效途径,就是要考前哭,考完之后再哭都来不及了吧。”

    就这样,高考前最后十几天就这么兵荒马乱地一闪即逝。一晃神,就到了考前最后一晚。班主任站在前面给他们讲自己当年高考时候发生的糗事,乐知时听着听着,有些恍惚。

    明明很讨厌每天起早贪黑,讨厌日复一日背着大同小异的知识点,也讨厌一遍遍刷同样的真题。这种枯燥、乏味又紧绷的日子,他每天都期盼着结束。

    可这一天到来的时候,乐知时又觉得很不舍。

    距离晚自习结束还有半分钟的时候,班上一个男生大喊了一句,“高三(10)班加油!”

    其他人都纷纷跟着大喊加油,这种声音穿透墙壁,蔓延到隔壁班。

    不知怎么的,整个高三都开始喊起来,响彻楼宇,像是在给彼此加油打气。

    骑车回到家里,乐知时按照林蓉说的喝了一杯温牛奶,早早地洗漱、上床,检查所有明天即将带去考场的东西,然后准备休息。

    躺在床上的时候,才晚上十点半。

    他根本睡不着。

    翻来覆去很久,乐知时发现自己心跳很快,脑子里不断想着明天的事,越想越觉得精神。

    太紧张了。

    他拿出手机,锁定的屏幕亮起来,背景是他上次去w大时拍的那个正门。黑暗中,他定定地看了很久,直到宋煜发过来的消息出现,才回过神。

    [哥哥:记得检查每一支笔是不是好用。放轻松。]

    哪有这么容易。乐知时觉得苦闷,当初宋煜高考的时候,紧张到生病的是他,现在轮到自己高考了,还是这么紧张。只考一次试,紧张两次,太亏了。

    他觉得自己这样下去根本睡不着,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忍不住给宋煜拨了电话。提示音只响了一声,电话就接通了。

    “怎么了?”宋煜的声音在无线电波下显得格外沉郁,在黑暗的夜里给了乐知时一个具象化的安慰,仿佛一团灰色的云,看起来很冷,但伸手就能触到一片柔软。

    乐知时窝在被子里,翻了个身,“我有点失眠。”

    “睡不着?”

    他听见宋煜的声音有些刻意地压低。

    “嗯。我试过了,可能是太紧张了,你可以跟我说说话,转移一下我的注意力吗?”

    宋煜那头安静了两秒,“你确定我说话,不会让你更加睡不着?”

    乐知时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但有个例外,“你给我讲数学题的时候,我会很容易犯困。”

    宋煜似乎轻笑了一声,被乐知时敏锐地捕捉到,所以乐知时也笑了。

    “我现在去哪给你找题来讲。”宋煜的语气里透着些许无奈。

    “也是。”乐知时闭上眼,想象宋煜就在身边,“那你能不能假装成一个数学老师,念点我听了会困的东西。”

    耳机里传来些许杂音,像是找东西的声音。很快,乐知时听见宋煜起身,似乎转移了地点,环境背景音都变得不太一样,空旷了许多。

    没过几秒,他听见宋煜低声问,“《牛津通识读本:数学》,怎么样?”

    “这个名字一听就很催眠。”乐知时表示赞同。

    他听见书页翻动的声音,紧接着,宋煜沉声开口了,他的音色很低,情感起伏不大,但有着很动听的共鸣,可以抚平乐知时躁动的情绪。

    “……当我们考察一个物理问题的解答时,十有八·九能够就其中的科学工学部分和数学贡献部分划出一道清晰的界限……”

    他念的文字晦涩艰深,但传达到乐知时的耳中,文字似乎就被剥落了,成为单纯的音频波形,灌入乐知时心中,他随着这波动的频率时起时伏,呼吸放缓,四肢松弛,最后进入一种平稳的、沉静的状态之中。

    “……结果发现,即使是非常简单的相互作用粒子模型,其行为也极其复杂,会引发极为难解、事实上多数都未能解决的数学问题。”

    感觉电话那头传来稳定的呼吸声,宋煜也放缓速度,慢慢停了下来。

    这个世界上最复杂、最难解的问题,好像暂时得以平息了。

    “。”

    站在无人的楼道,宋煜轻轻合上了手里的书,静静站了片刻,回到宿舍。

    高考的时间和其他的时间仿佛不是一个流动速度。感觉不久前才刚踏进考场,看着监考老师拆封密封袋,一转眼一天就过去了。

    第一天考下来,乐知时觉得还算不错,数学卷子里有不少他整理过的题。培雅安排了接他们回学校的校车,车上的同学们都在对答案,他不想听,就戴上耳机听音乐。

    听说他们的试题上了热搜,乐知时也没有心情看,只打开了和宋煜的聊天框。

    [乐知时:你昨天给我念的书,催眠效果真好。]

    [乐知时:你睡不着的时候也会看吗?]

    快下车的时候,他才得到宋煜的回复,字里行间透露着对他的无奈。

    [哥哥:我看这种书不是为了睡觉。]

    乐知时对着手机笑了出来。

    第二天的英语和文综都是他的强项,但乐知时还是央求宋煜能再给他读一天那本书,宋煜答应了。

    同实验室的学姐看着宋煜起了身,抱着一本厚厚的书去了隔壁茶水间,还以为他是想休息,毕竟他为了早点把数据处理完,忙了一整天,连晚饭都顾不上吃。

    她想了想,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包即食麦片和奥利奥,起身给师弟送过去。

    走到茶水间的门口,她看见宋煜的背影,戴着耳机,拿着一本书不疾不徐地读着,声音说不上变了,但和他平时在实验室说话的语气完全不同,不是冷冰冰没有感情的。

    这很微妙,因为他念的也不是什么散文诗,更像是枯燥乏味的数学科教类读物,可那种暗藏在声音里的流动的情感,却是显而易见的。

    直觉让她没有打扰,轻轻带上了茶水间的门,把没送出去的麦片和饼干放到宋煜空旷的工位上,忽然觉得这个一直沉默寡言的师弟其实也没那么不一样。

    拼了命把三天都不一定能完成的工作量压缩到两天,大概也是赶着要去做什么事,见某个人吧。

    晚上的安眠读物让乐知时精神饱满,第二天的考试科目都是他擅长的,天气也好,一切都很顺利,最后的铃声响起,他最后看了一眼卷面的姓名。

    感觉就像是参加了一次长跑体测,他在队伍里拼了命地向前跑,沿着规则和他人的希冀,不断地和意志力挣扎。

    到最后一秒的时候,秒表按下终止。他浑身的力气被抽走,离开这片困住他的跑道。

    终于结束。

    大家比想象中冷静许多,只有一个学生在出考场后大声喊了一句什么。乐知时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跟着大家一起往考场外走,外面很多家长,他的视线没有焦点,抱着一个微渺的念头反复搜索。

    最终和一双眼意外间对上视线。

    宋煜穿着白色t恤,蓝色牛仔裤,戴着之前乐知时去w大见他时戴去的棒球帽,对着他露出一个很淡的笑容。

    明明这一身都很普通,乐知时觉得光好像都落到了他身上。

    他跑上前,在宋煜面前停下。

    “看起来考得不错。”宋煜简单评价了一下他的状态。

    乐知时脸上的笑藏不住,“和我的第一个高考愿望已经很接近了,看来w大的锦鲤还是保佑了我。”

    宋煜挑了挑眉,“你踩了它,它还保佑你,真是条以德报怨的鱼。”

    两人说着话,看见不远处的林蓉和宋谨,冲他们挥手。一家子难得凑齐,林蓉坐在副驾驶,开心地一直聊天。乐知时感觉时间进入了某种循环,好像回到了三年前,宋叔叔开车,蓉姨坐在副驾驶,非常认真地规划着考后的计划。

    “一会儿回家吃,我做了你们俩最爱吃的菜,还有芝士蛋糕和杨枝甘露。”

    乐知时点头,看见宋煜靠在沙发背上,小声问他什么时候来的。

    “刚才,坐地铁过来的。”宋煜很简短地说。

    坐地铁一定很累,乐知时又问:“你没开车啊。”

    “有点累。”宋煜手肘撑着车窗窗沿,扶着下巴,“开车比较危险。”

    乐知时挨他更近一些,扯了一下宋煜的手臂,冲着他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一脸自己非常值得依赖的表情,“你可以靠着我睡觉。”

    宋煜瞥了他一眼,又别过脸,“我可不是你这种小孩儿。”

    坐在副驾驶听了一个来回,林蓉都忍不住笑起来,“那你可说错了。今天咱们这个车里啊,乐乐是最大的。”

    宋谨开着车,很是配合地问了一句为什么,林蓉又说,“因为考生最大啊。”

    “对。”乐知时扯着宋煜,硬是把他拽到自己的肩膀跟前,“你就靠着我睡一会儿吧,醒了就到了。”

    似乎怕宋煜还不答应,乐知时凑到他耳边,用很轻的气声说。

    “就当是这两天的回礼,你不是也帮我催眠了吗?”

    乐知时的手抓着他肩膀,感觉宋煜的身体似乎僵了一下,好在他还是同意了,这个说法似乎起了作用。宋煜不情不愿地歪下来,又调整了一下,似乎觉得并不是很满意,乐知时还以为他要起来,有些慌乱,“我的肩膀是不是骨头太凸了?不舒服是吧。”

    “嗯。”

    下一刻,原本以为会起身坐直的宋煜,压了压帽檐,又一次靠下来。只是这次,他的目标并不是肩膀,而是直接枕在了乐知时的腿上。

    “这样好多了。”

    第47章

    最后一晚

    小可爱的订阅比例还不够哦~随机掉落之前的章节啦市三好的公示结果时已经过了两个月。在公告栏看到名单时,乐知时开心极了。那一整天他脑子里都是,哥哥获奖了和哥哥当然会获奖两句话,反复循环。

    这里的秋天和春天一样,长不过两周,有时候甚至一天就从体感夏天变成体感冬天,唯一顽强证明秋天存在过的痕迹就是整个城市的桂花香气,在冷瑟的秋风里绵长地弥散。

    阳和启蛰的小院子里种了两大棵桂花树,一棵黄澄澄的金桂,一棵花色更红的丹桂,放了月假,乐知时和宋煜就被林蓉叫去打桂花。

    大清早两人就被叫起,好巧不巧还穿了林蓉去年买的同款毛衣,宋煜的是黑色,乐知时则是乳白色。

    围着院子里的桂花树,林蓉在地上铺好大片干净桌布,两个男孩子用细竹竿敲打树枝,金色碎末在馥郁中洋洋洒洒落下。乐知时从小就喜欢干这个,别的花虽然也香,可桂花却不一样,它的香气是带着甜味的,和味觉仿佛相连。

    “够了够了,”林蓉笑着收起一张布上满满的桂花,“也不剩多少啦,留一点闻闻香味吧。”

    两人停下来,宋煜将竹竿收起,侧头看见乐知时蓬松的头发上满是桂花,黄澄澄一片,像舒芙蕾上盖了层枫糖浆。他悄无声息伸出手,竹竿的一端从背后摇摇晃晃靠过去,最后敲在乐知时的后脑勺上。

    乐知时猛地捂住脑袋回头,头上的桂花随之纷纷扬扬,但他还是瞧见了宋煜收回去的竹竿,“你敲我。”

    宋煜丝毫没有承认的意思,竹竿已收回到背后,两手背着,也不说话。

    “蓉姨,哥哥敲我头。”乐知时追着跑过去,手里的竹竿落到地上,打起一片飞扬的桂花。

    林蓉无奈笑道:“哎哎,小心踩着花!”

    花没踩着,跑过去倒是踩到桌布一角,乐知时滑了一下,整个人趔趄着往前栽去,好在被宋煜接住。

    甜香撞了满怀,那些藏匿在宋煜毛衣纤维里的细碎花瓣,也被乐知时这一跌给撞了出来,像溅出的小心思,不被察觉。

    “别闹了。”宋煜握着他的手肘把他扶起来站好。

    “是你先闹我的。”乐知时得理不饶人。

    宋煜瞥他一眼,“我是要提醒你,头上有很多花。”

    “你还不是一样。”

    最后两个人一齐低头,各自拍掉头上的桂花。

    收下来的花足有两大盆,里面夹杂了许多枯花和花蒂,母子三人坐在空餐厅的桌子上开始摘拣,顺带着聊天。花瓣也就米粒大小,花蒂和花梗就更细碎,乐知时挑得眼睛都要花了,可好像怎么都摘不完。

    “我知道这个为什么好吃了,”乐知时转着脖子,“好吃的不是花,是时间。”

    “这句话说得很好欸。”林蓉有些惊讶,又有些感慨,“付出的时间让食物更加美味。其实也不光是制作食物,凡事都是这样。”

    宋煜想到了小时候给乐知时读过的《小王子》,恐怕他自己都已经不记得了,但这些睡前读物的字句却都还保留在他的脑海里。

    [你为你的玫瑰花耗费了这么多时间,这才使你的玫瑰花如此重要。]

    有时候他想,这是不是也是他们之间的关系。那些付出过的时间与陪伴,成了现在无法割舍的沉没成本。

    拣好的桂花金灿灿一大盆,清洗后晾干,漂亮又干净。林蓉撒了少许盐和桂花拌匀,去去涩味,宋煜和乐知时则用滚水煮玻璃罐消毒。处理好的花一分为二,一半拿来做糖渍桂花,一半做桂花糖浆。

    糖渍桂花的做法很简单,玻璃罐里码上一层厚厚的桂花,再码上一层厚厚的白砂糖,如此错开,在最上面的白糖上淋一点白酒封顶,盖好,只等着带回家放进冰箱冷藏。

    “好多糖啊。”乐知时盯着玻璃罐,玻璃管上映照出他的脸。

    “你们上学这么辛苦了,多吃一些糖是应该的。”

    乐知时忍不住想到了上次一起吃饭的许其琛学长。

    他长得就是一副需要多吃一些糖的模样。

    桂花糖浆的做法就偏日式,等重的白葡萄酒和细砂糖调和三倍的清水煮到稍稍粘稠,林蓉舀起一勺给乐知时尝了尝,甜度刚好,就把桂花一股脑倒进去。

    “我想给许其琛学长送一瓶。”

    听到乐知时忽然说了这么一句,宋煜看了他一眼,仿佛在问为什么。

    乐知时还没来得及回答,正搅和糖浆的林蓉也想起来演讲的事,问宋煜:“那两个孩子也拿了奖吧。”

    “嗯。”宋煜挤了半颗柠檬,又洗干净手。

    “上次听你说起来,觉得小许这个孩子挺可怜的。”林蓉忍不住叹了口气,“偏偏在上高中前出这种事,换其他小孩,肯定都没法上学了。”

    宋煜却没有接话,第一反应是给林蓉递了个眼神。林蓉意识到什么,又把话转回来,“不过这孩子聪明,以后肯定也是北大清华的料子。”

    但这并没没能转移乐知时的注意力,一如宋煜所料,他非常直接地问:“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宋煜帮母亲将桂花糖浆盛出来,语气平淡,“他中考完遇到车祸,受了重伤。”

    父母也去世了。

    “这样……”乐知时想到那天吃饭许其琛安静的样子,车祸时他也不过和自己一般大。但他说不出真可怜三个字,因为自己不喜欢这种话,觉得许其琛也一定不爱听。

    林蓉转移话题,把柠檬汁和酒杯推到他跟前,“好了乐乐,最后的收尾工作交给你。陪你叔出差前最后一件事也做完了。”

    乐知时照要求,在煮好的糖浆里淋上三勺柠檬汁,两勺橙味利口酒,分装在一个个果酱罐里,算是大功告成。

    午后出了太阳,乐知时和宋煜坐在小院子里的石桌椅上,一个默背文言文,一个做题。林蓉端出来一壶热热的红茶,加了柠檬片和桂花糖浆,乐知时喝了两大杯,又吃了一小碟淋了糖浆的炸鲜奶,十分满足。

    第二天早上一起床,乐知时第一件事就是看自己的糖桂花有没有融到一起,一拉开冰箱,之前分层的白糖果然化了。

    “好厉害。”他小声自言自语,然后按照林蓉之前的吩咐一个个把罐子拧开,搅匀里面的桂花。

    一棵大树辛苦一年开出的花,他们折腾了整整一上午,也就做出来六小罐。

    夫妻俩出差前一晚,乐知时兴致勃勃分配自己的礼物,“我这两罐糖桂花一罐给学长,一罐我拿去给我朋友。”

    “那你的糖浆呢?”林蓉问。

    “糖浆给宋煜哥哥!”乐知时早有打算,宋煜的房间也有冰箱,他把糖浆都放他那儿,就可以找借口跑去宋煜的房间喝茶。

    他是个行动派,说着就抱着糖浆上了楼,趁宋煜不在准备全塞进他冰箱。

    拉开门,他忽然发现,宋煜一贯空空荡荡的冰箱,竟然放了一排酸奶。

    还是芝士味儿的。

    周一上学,乐知时捎上糖桂花,一路小心翼翼,生怕磕碎玻璃瓶,准备到学校送给死党蒋宇凡。

    月考后他们班重新换了座位,现在乐知时坐四组靠窗,蒋宇凡坐一组靠窗。早自习来得早,见蒋宇凡座位的窗户敞着,人还没来,他直接站在走廊把书包拉开拿出罐子。

    教室里的白炽灯把糖渍桂花照得晶莹剔透的,特别诱人。

    蒋宇凡的同桌见了眼睛一亮,“哇,这是什么?看起来好好吃。”

    乐知时正要开口,后背突然被猛地一撞,差点把手里的玻璃罐撞掉。背上生疼,乐知时搁下罐子拧着眉回头,看见四个男生围着一个小个子男同学,推搡着往盥洗室去。

    “别搭理他们。”蒋宇凡同桌对着乐知时说,“隔壁班的王杰就是个混混。那个矮个儿是他们班跳级的一个小朋友,好像叫程明明,老被欺负。”

    “为什么?”乐知时问,眉头还皱着。

    “听说他家里有钱,又是爷爷奶奶带着,也不知道是怎么结了梁子,他们班的几个混子老敲诈他。”

    蒋宇凡同桌很是不屑,“有本事去单挑块头大的啊,欺负没爸妈管的小孩儿算什么本事。是吧?”

    “你说得对。”乐知时把书包取了一并放在蒋宇凡的课桌上,转身就往盥洗室去了。蒋宇凡同桌见了不好,扒窗户口想喊住他,“哎不是,乐知时!”

    他愣是没回头,蒋宇凡同桌还纳闷,这可是个出了名的好脾气乖学生,怎么今天这么英勇了?可他不敢跟过去,万一真的出什么事儿,自己也摘不开。

    盥洗室里挤了一大堆人,门口还站着一个望风的,乐知时过去的时候直接被拦住,“你干嘛?”

    “洗手。”乐知时说。

    “等会儿再洗。”对方也认得他,毕竟也是初中部的名人,不好把话说得太难听,“没看里面有事儿吗?”

    乐知时一脸单纯,“什么事?”

    对方显然是被他的话给噎住了,尴尬地往后瞄了一眼,乐知时趁这机会推开他胳膊进去,对方连忙拉扯,又被乐知时甩开。毕竟乐知时每次比较个头的参照物都是宋煜,才总觉得自己长得慢,但和同年级的男生比,他的身高也是占优势的。

    “你干嘛啊?”

    站在最中间面相很凶的寸头大概率就是蒋宇凡同桌说的那个王杰,乐知时在心里盘算。叫名字总显得尊重对方一些,毕竟他不想打架,更不愿意惹事。

    “王杰同学。”

    果然不出他所料,寸头扭过头来,眼神反复打量了他一眼,“有事?”

    乐知时点头,像个人形闹钟,“还有十五分钟就要上早自习了。”

    “我他妈要你提醒我?就你是好学生?”王杰嘴里放着狠话,但人却转了身,“不是自己的事少管。”

    见他自己的提醒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乐知时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更直白地开口:“不要欺负同学。”

    “你以为你在演校园剧啊。”王杰不满地嗤笑了一声,“别以为有些小女生捧着你就把自己当回事了,什么玩意儿。”说着他踹了一脚缩在角落的那个学生,“你跟他很熟吗?这么帮你,是想借你出风头吧?”

    跟着他混的几个人也凑过来,似乎准备挡住乐知时,但还是被乐知时给掀开,他上前去直接把缩在地上的那个学生扶起来,发现那孩子裤子口袋的底儿都翻了出来露在外面,于是抬眼看向王杰,“你把他的钱还给他。”

    王杰一下子恼了,狠狠推了乐知时一把,“你算个什么东西,敢管老子的事!”

    乐知时的肩胛骨撞到墙上,疼得他又皱了皱眉,但他不想跟这样的人纠缠,何况他们人多势众,真打起来自己一定吃亏。

    从小到大乐知时没有做过出风头的事,这对他来说很陌生。遇到不知如何是好的事,他的习惯是模仿,想象如果是宋煜,他会怎么处理。

    被打的那孩子很害怕,贴在乐知时身后发抖。乐知时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冷静些,像宋煜一贯的那样,“你如果只是打人,也没什么,到老师面前可以说成是同学之间的小冲突。但是钱你如果不还,就是抢劫,这是可以去报警的。”

    一本正经地说完,乐知时又指了指外面,“你看,走廊上不少人看到,而且拐角也有摄像头。真的报了警,是有很多证据的。”说完他眨了眨眼,冲着王杰问,“你去过警察局吗?”

    王杰一下子变了脸色,虽说是被大家叫成混混,但到底是初三学生,还没真的混社会,局子更是没去过,被这么一唬,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有些慌的,“操,老子看你敢不敢报警!”

    被欺负的程明明吓得直往乐知时身后躲,乐知时紧紧握着他的手臂,“他就算不敢,我也可以带着他去,反正也只需要做口供。”

    其实他也没去过警察局,并不了解流程,口供什么的也都是电视剧里看到的,但他看着这个王杰也不过是个纸老虎,先唬住再说。

    “你!”王杰被狠狠噎了一下,骂了一句转过身,对着自己的“小弟”使唤,“给他,就这么点钱还他妈当回事了。”

    小弟把抢来的两张一百块和一张五十都扔地上。乐知时弯腰替他拣起来,一张张码好,“你看看有没有少?”

    “少个屁!”

    听王杰骂人,乐知时只皱了皱眉没搭理,见程明明摇了摇头,小声说没少,他就觉得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于是扶着吓破胆的小孩儿往外走。那王杰自觉脸上没光,完事儿了嘴里还不干不净,“真他妈倒霉……”

    乐知时懒得搭理,脚步没停,走到门口又听见一句。

    “你妈死了才让你这么上赶着管闲事的吧,操。”

    以前,宋谨的生意比现在更忙,那时候林蓉也要帮着管理公司,经常不在家。当时他们俩都很小,也请过保姆,但保姆有次烧菜没注意,乐知时就过敏住院,从此家里也不敢再请保姆,林蓉顾不上的时候就是宋煜做,耳濡目染下,他这方面也算擅长。

    两个小朋友,一张小餐桌,几道家常菜,这是乐知时闭上眼就能看到的回忆。

    “我想吃冒菜。”小博美的头趴在中岛上,乐知时摸着他毛茸茸的头,“还有蛋糕。”

    拉开冰箱门的宋煜回头,挑眉指了指嘴角。

    乐知时这才想起来,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是有点疼,“可我想吃。”

    宋煜没说什么,但已经开始拿食材了。乐知时不想让他一个人忙活,于是也过去帮着打下手。他不太会做饭,只能洗菜。拳头上的擦伤碰了水有点疼,乐知时没发出声音,只是动作停了一下。水龙头的水忽然就停了。

    “你洗不干净。”宋煜扯了张厨房纸巾递给他。

    乐知时擦了擦手上的水,“那……”

    “站这儿吧。”他低头专心切菜,“看着就行。”

    小博美又颠颠跑过来挠宋煜的腿,乐知时弯腰把他抱起来,握住他的小爪子,“不要妨碍哥哥。”

    宋煜切了块林蓉之前炒好冻住的牛油锅底,一下锅,整个厨房仿佛就活了,滋滋啦啦,姜蒜下进融开的红油里,香气四溢,趁热倒入沸水,红汤在锅里沸腾跳动。

    又加了些调味料,宋煜尝了尝咸淡,下入切好的各种食材。

    趁着煮菜,宋煜分离了两颗蛋黄,和无麸面粉搅拌,然后把蛋清和打蛋器递给乐知时,示意性看了他一眼。

    打发蛋白是乐知时最爱干的活儿,会让他心情快速好起来。因为看着蛋清从液态逐渐变蓬松,最后像云朵一样,是很奇妙的体验。

    “好了。”乐知时拿起打蛋器,打发好的“云朵”被扯出一个尖尖的小弯钩,这是成功的标志,他颇为满意,“完美。”

    盛出冒菜,宋煜开始做松饼,“蛋糕来不及,这个快点。”

    “pancake也是cake。”乐知时自己点了点头。

    忙活半天,厨房中岛上摆出两碗米饭,一小锅热腾腾的冒菜,和一份蓝莓松饼,中西结合。肥牛片煮到可以展开,薄薄一片裹着亮闪闪的红油,还没入口就唤醒了食欲。宋煜拿出小玻璃罐,在松饼上淋上金色的桂花糖浆,推到乐知时面前。

    乐知时夹起一筷子鱼片,小心翼翼送入口中,嚼的时候也万分谨慎,看起来有点滑稽。

    第48章

    意外造访

    小可爱的订阅比例还不够哦~随机掉落之前的章节啦

    他先是很倔地用一只手抹掉眼泪,又多用一只手,最后两只手都抹不干净,眼泪越流越多,他干脆转过身,推宋煜,把他推到背朝自己的方向,然后额头抵上去哭,肩膀轻微颤抖,实在哭得厉害,就把头埋在枕头上,强忍着不发出声音。

    宋煜一直没说话,任他哭,到后来像是耐心耗尽似的转过身,摘掉乐知时的眼罩,一把将他捞到怀里,语气一点也不像安慰。

    “你一定要把我的床弄脏了才甘心。”

    乐知时带着哭腔反驳,“是你让我哭的。”

    宋煜没说话,还是一副很不擅长哄人的模样。乐知时把头埋在他的肩窝,这下子鼻涕也不敢擦了,打着哭嗝断断续续问:“衣服不会脏吗?”

    你是真的很爱问问题。

    宋煜沉声说:“脏了你洗。”

    这下子乐知时算是肆无忌惮地哭起来,又像小时候一样哭声震天响。宋煜静静躺着,眼神放空。这场面对青春期的两人都有些陌生,但小时候他们常常这样相拥,对儿时的宋煜来说,乐知时就是一个吵闹的小玩具,上了发条似的跟在他后面,就像猫和老鼠里那只怎么也甩不掉的小鸭子,但只要抱一下,他就会平息下来,会很快入眠。

    入眠后的他变得很乖,和大人们形容的那样,像个洋娃娃。

    长大后的乐知时,清醒的时候仿佛睡着,很乖,不随便哭闹,懂事又讨喜。青春期的小孩都羞于尽情地大哭一场,好像他们的烦恼不配称之为烦恼,不值一提,无足轻重,仿佛说出来都带着强说愁的做作。只有在宋煜面前,乐知时才可以毫无负担地释放。

    哭声小了些,乐知时不住地吸着鼻子,默契让宋煜猜到他要说话,于是留了留心。谁知他居然摸到宋煜的手臂,拉着他的手放到后背,带着鼻音提了一个小要求,“你能拍一下我的背吗?”

    宋煜没拒绝,抬手轻轻拍了一下。乐知时抬头看他,“我说的‘一下’不是数量单位。”

    “嗯。”宋煜应了,手轻轻拍起来,他问,“还委屈吗?”

    他们对彼此的理解都是无障碍的,乐知时很快就能理解,给出答案,“也不是特别委屈,他说的也是事实,可能他自己都想不通为什么被我打。”说到这里,乐知时竟然还破涕为笑,“但欺负同学就是该挨打,你不知道,他都是拿脚踢别人的。”

    宋煜嘴角绷紧,“以后这种事不要再参与了。”

    “哦。”乐知时又闭上了眼,像是钻进一个温暖的茧里,放空了大脑,他轻轻开口,“其实我都快不记得我爸妈长什么样了。”

    宋煜拍着他,“你床头柜不是摆着照片。”

    “照片不会动,真人和照片不一样。”乐知时问,“你见过他们吗?”

    “见过。”宋煜想到他们的名字,第一时间回忆起的就是他们结婚时的场景,在一个海滩上,小小的一个用花编织出来的拱门,来宾也不多,他是其中一个花童。那时候应该是不记事儿的,但是他意外的印象很深刻。

    那是他对美好婚姻最初始的感受。

    只是美好的东西大多易碎。

    “他们是很好的人。”宋煜拍着乐知时单薄的后背,“你妈妈很美,做的通心粉很好吃,她说话声音也很温柔,会一点中文。你爸爸很风趣,他送我的生日礼物是我收到过最特别的。”

    乐知时在他的肩膀蹭了蹭,说话的语气有些含糊,感觉快睡着了,“什么礼物?”

    “一张他手绘的地图,上面标了他去过的地方。”宋煜说,“他说,要多看看世界。”

    还说,标记好的其他地方,以后他们可以一起去。

    “他都没有给我画。”乐知时抱得紧了些。

    大概是打算解锁了新的成就之后再给他画的,宋煜想,或许就在登过那次高峰之后。但他没能说出口。就这样拍下去,乐知时也渐渐睡着了。宋煜试图松开怀抱,可乐知时仿佛能感应到什么似的,退一点点,他都能蹭到怀里。

    都这么大了,哄他睡觉还是一件很劳心费力的活儿。

    乐知时睡得安稳,闹钟响起的时候床上只有他一个人,午休时间很短,看看表也才过去十几分钟,但仿佛已经充满了电。他躺在宋煜的被窝里发了一会儿呆,又卷着被子滚了半圈,把自己裹起来,再滚回去,把自己解开。

    好舒服。

    咚咚两声敲门声传来,乐知时抬起脑袋,看见换了另一套校服的宋煜站在门口,两手利落地把校服领带打好,“走了。”

    “哦,马上。”

    站在玄关口,乐知时特意对着镜子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仪容,眼睛果然肿了,幸好够大,不然肯定很难看。嘴角好像比之前好了一点,乐知时舔了舔。

    好苦的药味。

    宋煜载着他上学,路上炒栗子的香味飘了好远,趁等红灯的时候乐知时自己跳下单车买了一大包,坐在后座吃得很香。到了校门口,宋煜把车停好,一转头就看见正好也刚停了车一脸贱兮兮笑容的秦彦,对方摇头咋舌,好像撞破什么好事似的。

    “你小子为了弟弟又鸽我。”

    “闭嘴。”宋煜转身准备走,都忘了旁边有个乐知时,一下子就撞他身上,撞得乐知时后退半步,手里的炒栗子袋子差地撞掉出去,又被他紧紧接住。

    “疼。”乐知时拿手捂了捂自己的胳膊肘,上面还有白天打架的淤青。

    秦彦像是见了宝贝似的上前扶住乐知时的肩膀,“哎呦快让我看看我们家乐乐的光荣战绩,太厉害了,一开始她们说的时候我都不信。”

    乐知时抬头看他,正经说:“这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噗。”秦彦一下子没忍住笑了出来,越笑越起劲儿,“你弟心眼儿忒大了,还知道打架不是好事儿呢。”

    宋煜懒得搭理他,对乐知时说,“晚自习下课之后不要自己留在教室里,如果要写作业背单词来我们五楼活动室。”

    高中部每层楼都有一个活动室,是专门给那些想要在自习时间背书的学生准备的。

    “真的吗?”乐知时得意忘形,嘴角一咧起来疼得要命,又捂住自己的嘴,“我可以去吗?”

    “当然可以了,你就报我的名字……”秦彦一把想揽住乐知时,乐知时钻出来回到宋煜身边,害他虚晃一枪,“诶?”

    宋煜看他一眼,“你进去吧。”

    乐知时点头,乖乖往校门里走,走了没几步又想起什么似的调转回来,把手里装着炒板栗的纸袋塞到宋煜手里,听见宋煜说“等我放学”,嗯了一声,扔下一句“我吃不完了”就走了。

    袋子沉甸甸的,宋煜打开一看,里面都是剥好的栗子,金黄色,圆滚滚的,还热乎着。

    “哎哟喂,有弟弟真……”

    “闭嘴。”

    大概是知道晚自习结束之后可以去对面五楼,乐知时一整个下午的心情都很好,虽然有超过五个人跑过来替他心疼他的脸。

    晚自习一结束,他就开始收拾书包,这和蒋宇凡想的不一样。蒋宇凡飞快地拽了包跑到四组,“你今天晚上不留这儿写作业啦。”

    “嗯。”

    蒋宇凡从这一声嗯中听出了相当明显的情绪,就像是网络聊天里有些人喜欢用的“昂”,乐知时现在就是这样的上扬语调,带着小鼻音。

    “那咱俩一起回,我饿了想吃热干面,不知道今天出摊儿没。”

    “可是我要去对面五楼活动室学习。”乐知时脸上露出抱歉的表情,“我们可以一起从长廊走过去。”

    原来如此。

    乐知时蹭蹭蹭爬上五楼,活动室就在宋煜教室的隔壁,正巧这时候高三也课间休息,走廊站了不少人,乐知时的一身初中部校服格外显眼。

    “哎,这不是宋煜的……”

    被人认出来,乐知时忽然想到自己的眼睛被打青了,低下头飞快地走过去,钻进活动室里,都没往宋煜班里面看。

    活动室地方不大,摆着八张课桌和两个小沙发,还有一块白板。令乐知时意外的是,里面竟然还有一个和他一样穿着初中部校服的女孩儿,看着眼熟,好像也是初三的。乐知时刚捡了个靠窗的地方坐下,就看见秦彦走了进来,手里兜着这一堆小零食,哗啦啦搁他桌上,“乐乐,你饿了就吃点。”

    “谢谢秦彦哥哥。”

    还没来得及说几句话,铃就响了,秦彦麻溜儿回了教室。乐知时看向桌上的小零食,又一次发现了那盒芝士味的酸奶。其他的他都没吃,单单把那个酸奶戳开,吸了一大口。

    “同学。”

    听见有人说话,乐知时抬起头,是刚才他注意到的那个初中女生。乐知时抬了抬眉,“怎么了?”

    “你是乐知时对吗?”那女生抱着自己的单词本跑了过来,似乎是个相当自来熟的性格,“你今天早上帮我们班的程明明出头了,太帅了。”

    乐知时有些尴尬,靠在椅子背上,“其实也不是……”

    “别谦虚了,你都出名了,我们班好多女生夸你呢。”

    见她似乎还会一直说下去,乐知时试图转移话题,“你怎么会在这儿?不回家吗?”

    女生笑了起来,“我啊,我在这里自习,顺便等我男朋友下课啊。”

    男、男朋友?

    看着乐知时睁大的眼睛,那女生又问道,“你呢?”

    那女生眼里满是八卦欲,“你们真的是兄弟吗?是不是也住一起啊?”

    “不是亲的那种。”乐知时只回答了第一个问题就垂下眼,翻开作业本,声音放轻,“我们还是赶快学习吧……”

    “哦对对,”女生也意识到什么,扭头看了一眼面对着墙角背书的某个学姐,转过头来很小声说,“不打扰你了,我回去啦。下次聊!”

    下次的意思是她可以天天在这里自习吗?

    思考了两秒,乐知时带着点羡慕开启了自习新地图。他试图专注,可在这里学习的感觉和在教室太不一样了。窝在教室里写作业,在长廊上徘徊背书,守着高三放学,无论做什么,都不过是他单方面的行动,连等都不算,毕竟等人和被等是双向的。

    这一次不一样,不是未经许可的擅自等待。

    想着,乐知时又抬眼,不远处正用手机聊天的那个女孩,她笑得很甜,大概是在和男朋友聊天。他思考的时候又下意识想去咬笔尾,想到宋煜的脸,忍住了。

    好像……和他们还是不太一样吧。

    做完最后一题,正好敲了铃,怕叫宋煜等,乐知时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书包出来,不过隔壁似乎又拖了堂,门口一个人也没有。乐知时站在高三(5)班后门那儿往里望,见宋煜低头看书,鼻梁上架着副银丝眼镜。他轻度近视,平时几乎不需要眼镜,只有长时间用眼的时候才会戴上。

    乐知时很喜欢他不戴眼镜时偶尔会出现的,轻微眯眼的神态,带点皱眉的动作,说不上为什么,就是莫名喜欢。

    后排的学生似乎发现后门站着个初中部学生,交头接耳后纷纷回头。一开始乐知时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直到听见有个人小声说“那不是宋煜的弟弟吗”,他如同被什么扎了一下,立刻捂住自己被打的眼睛,感觉捂住也很奇怪,于是躲到一边去。

    “你怎么比我还心虚啊。”刚刚那个女生还大大方方地站在教室外,似乎并不害怕自己这个小女友被老师或同学抓包,“这里也是培雅的地方,我是培雅的学生,站在这里合情合理。”

    乐知时想了想,“也是。”于是他也站到了那个女生的旁边,不到两秒,又一个跨步向右,拉开了和她的距离。

    总算下了课,老师走出来,特意多打量了一下乐知时的脸。教室里其他学生放学都很积极,倒是宋煜,慢条斯理地整理。几个学姐挽着手出来,围住了乐知时。

    “你就是宋煜家里的那个小弟弟吧。”

    “混血儿吗?长得好可爱啊。”

    “这个睫毛是真实存在的吗?”
← 键盘左<< 上一页给书点赞目录+ 标记书签下一页 >> 键盘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