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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老师们上着课,偶尔一抬头,就看见乐知时在哭,他哭的时候也不敢出声,还和其他学生一样两只胳膊交叠乖乖放在课桌上,只是满脸是水。有一次班主任看他实在可怜,就准许他去听课,搬个小凳子到楼上四年级(8)班的教室,坐在宋煜座位旁的过道。

    他不哭了,一节课都很乖。英语老师教四年级的学生念单词,乐知时两手背在身后,也乖乖地跟着念。

    不过宋煜晚上回去教训了他。

    “你以后不许再过来,有什么好哭的,你已经是一个小学生了。”

    乐知时很委屈,“因为我很想你才会哭的。”

    宋煜听了也没辙,他也不过才四年级,说不出多么高深的大道理,而且他认为乐知时根本听不进去正常的道理,他就是个死心眼的小孩。

    “那……那你想我的话,你就集中注意力好好学习,我也在认真学习。”

    “然后呢……”乐知时不解。

    “然后我就会知道你在想我,因为我们在做同一件事,明白吗?”宋煜离开他的房间,别扭地留下最后一句,“你跑过来会影响我,这样我就受收不到你的信号了。”

    这套话术至少糊弄了乐知时一年半,成功地养成了独立上课的习惯。

    三岁如此,七岁时还是如此,所以对乐知时而已,表达思念并不是一件难堪的事,从小他做够了。

    所以在挂断宋煜电话前,他又重复了一遍,很想他。

    宋煜没有回应,只是在停顿几秒后,说会给他带些北京的特色糕点回去。

    但他很快又改口,说可能都过敏,吃不了,还是算了。

    他很少会忘记乐知时过敏的事,这种错误显得格外低级和慌张,但乐知时没有在意,开心地计划着集训结束那天接宋煜回家的事。

    后来的两三天他们每晚会通电话,时间大多都在十五分钟以内,夏知许之前还会开宋煜玩笑,后来也就习惯了,何况他才是蹲在走廊一通电话能打到凌晨的人。某一天他进来的格外早,宋煜还调侃他今天怎么没话说,夏知许却耸耸肩,说许其琛打着打着,睡着了。

    瞥见他放在床头柜的手机,电话还没有挂,他一路都轻手轻脚的,洗完澡回来,又拿起电话听了好一会儿,一直没说话,就听着。

    宋煜半夜醒了一次,感觉房间里隐隐有光,起身看了看。

    夏知许睡得很熟,可他的手机竟然通话界面。

    宋煜本来想晚上他们打电话的时候,把这件事拿出来调侃,但那天回来,夏知许的手机竟然被偷了,他连忙借了宋煜的手机给父母打电话,又联系许其琛。

    可许其琛没有接电话。

    “他没存我联系方式。”宋煜说,“可能是看到陌生人就不接了。”

    夏知许又登上微信,给许其琛发了很多消息,当下并没有得到回复。到了第二天,许其琛才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没有了电话,联系变得麻烦。尽管宋煜表示可以把手机给他用,但夏知许不太想麻烦他。偶尔登上微信,也不太能收到许其琛的消息。

    “没几天就回去了。实在不行我明天溜出去买一个。”

    他的计划也没能实现,后期集训营到了最高压的阶段,他根本出不去也没时间用手机。营内进行了多次模拟赛,大家表现不错,老师特地带学生们出去吃了顿好吃的,也破天荒让连续缺觉的他们可以早回宿舍休息。

    夏知许在宿舍楼下买了两瓶橘子味的北冰洋汽水,也是很巧,两人正要上去的时候,宿舍楼突然停电,屋子里很闷,大家都往外跑,宋煜和夏知许干脆也待在外面,坐在楼下花坛边。

    这座城市很难看到星星,夏知许仰头看了一会儿,又低下头,“好快啊,还有三天。”

    宋煜没说话,喝了一口汽水,觉得有点甜过头。

    “马上高考了。”夏知许撞了撞他肩膀,“紧不紧张?”

    宋煜摇头,“还行。”

    “也是。”夏知许两腿伸开,很放松,“我觉得你这人做什么事都不紧张,一直都是游刃有余的。”

    宋煜瞥了他一眼,“你不是吗?”

    夏知许摇摇头,“我装的,大部分时候。”说完他屈起右腿,手臂抱住,“是不是很奇怪,我看起来好像什么都挺积极,其实每天都在逃避现实。有时候我站在人群里,和别人笑啊聊啊,心里想的却是,好累,好无聊,想回家。但我还是会装下去,因为这样麻烦会少很多。”

    即便夏知许不说,宋煜也有这种感觉。

    他想到什么,犹豫要不要开口,看着玻璃瓶里的气泡一个接着一个地破掉。

    “你这么怕麻烦,以后……准备怎么办?”

    夏知许扭头,不解问:“以后?”

    宋煜盯着他眼睛,“这时候就别装了吧。”

    “我已经看出来了。”他补充道。

    夏知许明白过来。

    他把头埋在膝盖,长长地叹了口气,沉默了好一会儿,把手里的玻璃瓶放在花坛边,“我就想得过且过。”他盯着地面,“你没有那种时候吗?当你做一件特别没把握的事,就很想维持原样。”

    这句话分明是夏知许说的,但宋煜却觉得,是从自己心里剖出来的。

    没有得到宋煜的答案,夏知许抬起头,吸了吸鼻子,像是想到什么别的,笑着问他,“哎,你小时候去过中山公园吗?”

    “废话。”宋煜说。

    “喂过鸽子吗?”

    宋煜无语地盯着他。

    夏知许笑起来,露出小虎牙,“喂过是吧。我小时候特别爱喂鸽子,买一小袋粮食,倒一点儿在手掌心,蹲在那儿,它们自己就会过来。你说它们怕人吧,凑过来的时候又挺乖的,吃得特别欢。你说它们不怕人吧……我一伸手,想摸一下,它就扑棱翅膀飞了。而且飞了就再也不回来。”

    “我现在就是那种心情,你懂吗?”夏知许笑着问。

    宋煜的手被汽水冰到,有点冷。

    他当然懂这种心情,只是和夏知许的境遇相比,又不太一样。他的鸽子可能会一直跟在他身后,赶也赶不走,但避免危险发生,他不得不收回手,甚至赶他走。

    沉默片刻,宋煜开口,“那你就准备一直这么维持原状下去?”

    “不知道……”夏知许望着不远处的灯火,“我有时候想象一下,我们一起上了大学,选一样的公共课,他看我打篮球赛,我们参加同一个社团,一起去聚餐,说不定实习的时候还可以一起租房子当室友。这样我就觉得特别好了。”

    宋煜轻笑一声,“要求真低。”

    夏知许自嘲地摇头,“要求是和概率对应的。世界这么大,遇到一个自己很喜欢的人,偏巧还是同性,对方还喜欢你,绝对是小概率事件。”

    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宋煜下意识计算自己的概率,可能更低了。

    再没有这么巧合的事,电影都不敢这么演。

    “能做朋友,每天呆一块儿都很好了。”夏知许顿了片刻,看似十分豁达地拍了下大腿,“至于他以后会不会有女朋友什么的,只要我不想象,就没有。”

    这种阿q精神只把夏知许自己逗笑了,宋煜却笑不出来。

    宿舍楼来电了,集训的老师让他们都上楼。夏知许站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走吧。”

    “嗯。”

    他想,或许是因为和宋煜虽然关系好,但不那么常见到,又或许是因为他这个人够闷,所以他才能没有负担地说这些荒唐话。

    就当是和不回应的树洞分享秘密。

    反正树洞不会有自己的秘密。

    宋煜也站起来。他并没有安慰人的癖好,也知道安慰无效。但他和夏知许交谈的过程中,总时不时会想起下雨聚餐的画面,许其琛红掉的耳朵。

    两个人短暂触碰后又分离的手。

    神思一瞬间放空,仿佛眼前摆着一道处在解题过程中的例题,很快就要得到答案。他不是阅卷人,只是一个旁观的学生,不知对错,却想参考。

    相比而言,夏知许明明有留住那只鸽子的可能性。

    “你试一次吧。”

    夏知许愣了愣,他没想到,这个树洞竟然给了回应,而且是这样一句。

    宋煜的语气平静而笃定,“就这次回去之后,你试一次,说不定结果比想象好得多。”

    他不知道这道题会怎么判。

    但他很希望答案是对的。

    一个月的高压训练总算结束,出营返校的航班定在中午,夏知许一大清早就拽着宋煜离开集训宿舍,说是有东西要买,其实是挑礼物。

    他们去到当地一家非常有名的书店,夏知许在这里取自己很早就预定的书。宋煜站在一旁听,这才知道原来这本书很难买,是限量精选的英文原版,上面还有原作者的签名,是因为作者曾经在这家书店签售,有过合作,才能买到。

    “你买什么东西吗?我陪你去看。”夏知许拿到书,心情格外好。

    宋煜摇头,表示自己不用带礼物回去。但夏知许怎么都不信,死活都要拉着他转,最后他们在书店的后头找到一家做手工笔记本的地方,夏知许进去就不走了,花了两小时做了一个小小的灵感本,外面的皮质外包都是他亲手缝的。

    而宋煜,做了一本十六开的画本,封面是铅灰色的皮质,老板说可以手工刻上字体或者图案,宋煜犹豫了片刻,最后画了一块三角形带孔隙的芝士,仔细刻了上去。

    两个脑子够好做题飞快的人,做起手工却变得格外笨拙,怎么都不满意,最后集合去机场差一点迟到。

    睡了一觉飞机就落地,又坐上那辆出发时坐的大巴,宋煜很讨厌坐飞机,在上面睡不好,所以一上车又继续睡,车子摇摇晃晃行驶着,他戴着耳机,感官模糊。

    近乡情怯的情绪催生出梦,梦里面没什么具体的画面,只是隐约能听见乐知时透过无线电波的声音,转述着明明会还要装不会的题。后排的女生拉开车窗的帘,光线刺眼,黑暗的梦也通透起来,乐知时站在不远处的光里,就站在原地。

    宋煜手里拿着可能这辈子不会做第二个的速写本,向他走去。

    至少在梦里,他不能停在原地。

    快要到静俭中学,周遭忽然变得嘈杂,耳机里的音乐都挡不住,宋煜眉头皱了皱,听见夏知许的声音。

    “4班?4班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反正这个帖子写得挺那什么的,而且现在□□空间也传遍了……”

    宋煜睁开眼,见旁边的夏知许样子不太对,拿着被人的手机浏览网页,可手都有点抖,眉头拧在一起。

    “你怎么了?在看什么?”

    夏知许没有丝毫回应,宋煜更加觉得有问题,摘下耳机,“喂,发生什么了。”

    他说完,夏知许伸出另一只手扶住前面的座椅靠背,眼神迷茫,眨了好几下眼。宋煜很少见他这样,夏知许无论什么时候,都表现出一种异于常人的阳光,可这一刻,他竟然像是虚脱了一般。

    宋煜看到他后座的男生一脸担心,手机大约也是他的,于是侧过头询问发生了什么。

    那是个静俭的学弟,对方也有些迷惑,“我们学校今天有个帖子很火,□□传遍了,我就给学长看一下,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他不太放心,凑到前面拍了拍夏知许的肩膀,“学长,你没事吧,你怎么了?”

    帖子?

    宋煜正疑惑,车停了,带队的老师提醒静俭的学生已经到了,夏知许连包都没拿,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冲下车。

    “夏知许!”宋煜拿了包跟着他下去,就这么一点时间,他已经跑进了校门,但宋煜却被拦在门外。

    “同学,你穿的不是我们学校的校服吧?”

    宋煜站在门外,又喊了一声夏知许的名字,可他完全听不见似的,不顾一切跑向了教学楼的方向。

    “宋煜学长。”刚刚坐在夏知许后面的学弟赶过来,“我帮学长把包拿回去吧。”

    低下头,宋煜看着夏知许的包,很沉,里面放着他心心念念要送出去的书和亲手做的笔记本,可他竟然连这些都忘记带走了。

    大巴车没有等他,宋煜一个人站在静俭的门口,陷入沉思。

    他想到学弟口中的帖子,于是拿出手机,试探地打开几乎从没有看过的空间,他们初中的同学也有不少高中考去静俭,两个学校的圈子多有重叠。往下翻了翻,匆匆浏览,直到看到一个转载,宋煜的手指才停留不动。

    他怔了一秒。

    转载文章的标题抢眼得就像是无良媒体的手笔,如果平日看见,他只会不屑一顾,可偏偏里面的主人公是许其琛。

    [高三(4)班班主任和男同学关系暧昧,有图有真相,学校都不管一下吗?]

    里面只有一张图片,并不算什么有力证明,只是许其琛上了一辆车,车里坐着的仿佛是他们那个年轻的男班主任。除此之外,都是转帖里列出的各种罪证,诸如额外有待、所谓不正常的课外约谈、甚至是通过不正当手段得到的各种奖项。

    回帖也全都被搬运出来,谣言遍布,每个人都很热切地讨论,大家仿佛亲眼见到他们做了什么,绘声绘色。

    看着这些人将许其琛那样一个冷淡的人,描述成诱导成年男性为他以权谋私的狠角色,宋煜既觉得荒唐,又觉得真实。他看待世界视角消极,对任何坏的可能性都不会太意外。

    才华换来的荣誉和成果,会被歪曲成私相授受的肮脏产物,是人们追求刺激的必然之恶。

    观众眼里,真相哪有他人戏剧性的际遇来得重要?

    明明自认冷漠,可宋煜忽然有那么一瞬间带入到夏知许的视角,仿佛感同身受一般看着那些文字、那些刻薄而嘲弄的回帖。

    评论里的那些学生们,都不过是抱着吃瓜的心态,没有多少人去质疑这件事是否属实,转载到他空间的那个初中同学,转发的时候发的也不过是这样一句话。

    [天哪,同性师生,这么刺激的伦理剧情电视剧都不敢拍,这个男生完了]

    盯着这句话,宋煜情绪复杂,他好像被硬生生地剥开了,里头那颗不怎么光明磊落的心露了出来。这句话中的某些字眼被替换成他想象中的,然后变作一把闪着寒光的刀,剜出这颗心,扔在太阳底下。

    下午最后一节课的铃敲响,学生们纷纷出来,有不少隔着门取外卖,宋煜穿着另一个学校的校服,像个异类一样惹人注目。

    他想给夏知许发短信说点什么,忽然想到这家伙可怜到什么都没有了,手机也没有了。

    马路上川流不息,宋煜走回到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回培雅,路上司机一直热络地聊天,可宋煜一个字也说不出,司机也有些尴尬,终止了自己单方面发起的话题。宋煜付了钱,下车离开前说了句抱歉。转身之后,他脚步顿住。

    校门口没什么人,放月假的初中生中午就已经离开学校,只剩下多补半天课关在学校里的高中部学生。乐知时穿了件奶油色的卫衣,坐在校门外报亭前的小凳子上,耷拉着脑袋,低头在看一份新买的杂志。

    他看起来很专注。宋煜知道乐知时做什么事都很专注。

    但他早就忘了,这个好习惯是自己教会他的。

    隔着十米的距离,宋煜静静地注视他,像个陌生人。有时候他也希望自己最好是个陌生人。

    不知道算不算心灵感应,乐知时翻过一页纸,抬起头,正好和站在不远处的宋煜对上视线。

    “宋煜哥哥?”乐知时一下子站起来,脸上的笑意很快扩散。他的头发、表情、穿的衣服,甚至是朝宋煜奔跑过来的样子,都特别柔软和雀跃,像等待了很久很久的小狗见到主人时的模样。每一个动作都在宋煜心里慢放,充满了讨喜的小细节。

    可他此刻,脑子里还充斥着那些刻薄的嘲讽、用好奇心粉饰的暴力。

    站在风里,宋煜希望那些黑暗的东西都留在自己的身后,希望乐知时永远光明。

    跑到哥哥面前,乐知时停下来,气都来不及喘一口就跟他说:“刚刚那个大巴车停在这儿,我还以为你回来了呢,等了半天只下来了一个人,我问那个司机,他说你提前下车了。我还以为你不回学校了呢。”

    以为你忘了,我要接你的事。

    宋煜几乎可以想象得到乐知时守在车门前往里望的样子,嘴角勉强动了动,“那你还等。”

    乐知时冲他笑,“我觉得你还会过来的,而且……”

    他的睫毛垂下去,脸上流露出一种无害的、催生出保护欲的单纯,“你说过,要我在原地等你的。”

    说出来之后,乐知时又没来由觉得这句话说出来有些奇怪,抓了抓头发,“我的意思是,我去找你的话就……我也不知道你在哪,给你发微信你也……”

    “乐乐。”

    宋煜打断了他,用长大后几乎再也听不到的称呼。

    乐知时怔住了,懵懂地看着他,“嗯?”

    “我好累。”他的声音有点哑,浑身散发着一种和他极不相称的脆弱感,令乐知时疑惑又难过。这么多年,他从没有见过宋煜这样直接地展示出自己不安和消极的情绪。

    小时候乐知时就觉得,他的心其实是长在宋煜身上的。宋煜踢球膝盖受伤,流很多血,他处理伤口的时候没有表情,掉眼泪的只有乐知时而已。

    培雅空荡的校门外是郁郁葱葱的梧桐,占据街道两侧,茂盛得几乎要吞噬蓝天。一朵广玉兰悄无声息落到泥土上。轰鸣的巨大卡车从他们身后驶过,载着快要超出负荷的货物。

    地面在震动。

    乐知时向前一步,抱住了宋煜。

    他把下巴抵在宋煜肩头,柔软的手心贴上他脊背,缓慢地上下轻抚,“哥哥,你靠着我。”

    “我给你充电,好不好?”

    第33章

    心想事成

    许其琛的事也传到了培雅,相较于风暴中心的静俭,培雅的学生也没淡定多少,八卦不分受众。传闻很夸张,出现了各种奇版本,一个比一个猎奇、狗血。

    流言肆无忌惮地篡改着许其琛的性格和为人,作为传播者的他们从未见过本人,却仿佛是最了解他的人。“听说”、“据说”、“一看这个长相”、“都传遍了”……在这些毫无逻辑的虚渺言辞里,当事人已然面目全非。

    集训结束的第二天宋煜就返校上课,食堂里,同桌吃饭的男生聊起这个话题。

    “那个静俭的,你们听说了吧,一个男生跟男老师有一腿。”对方仗着与大部分人的性向一致,言辞尽显优越感,“好恶心,男的居然喜欢男的,幸好不在我们学校,不然我都不敢来上学了。”剩下几人听到这话,纷纷大笑起来。

    秦彦夹了筷子菜,又甩回盘子里,吊儿郎当道:“得了吧。喜欢男的的女生还满大街都是呢,也不是见着个男的就喜欢吧?换成喜欢同性的男生也一样。”

    对方被他这一句刺着了,脸上挂不住,“那怎么了,喜欢男的还不兴人说了?难不成你也喜欢男的啊。”

    秦彦放下筷子,“讲真的,我喜欢黑长直漂亮妹妹,可我要哪天真突然弯了,也看不上清朝人。”

    话音刚落,一直低气压的宋煜端着没吃几口的餐盘起了身,直接甩脸色走人。秦彦见状,也端着盘子跟着他走了。

    从集训回来之后的第四天,他终于收到了夏知许的微信回复。

    [夏知许:我没事。]

    宋煜并不这么觉得,周围人很吵,同桌趁着课间补觉,他编辑了一句。

    [宋煜:要陪打球的话,周末可以找我。]

    他平时很难关心别人,但对于夏知许,宋煜又做不到完全冷眼旁观,或许是因为自己刚好见证,又或许是他真的把夏知许当做他的一面镜子。

    镜子碎了,他在里面的倒影也是碎的。

    天灰蒙蒙的,飘了雨,是这座城市不太常见的细雨,针一样洒下来。宋煜望着窗外,走了神,那天他集训回来,在培雅校门口的画面又一次浮现。

    他很难描述在见证过一个血淋淋的失败案例后,被乐知时拥抱住的感受。

    一定要形容,大概是饮鸩止渴。

    那天乐知时什么都没问,只是安抚,说回家吧,我们一起看纪录片好吗?

    仿佛他才是个小孩子,乐知时其实是很成熟的大人。

    他们头一次沿着街从学校走回家,路很长,一路上乐知时都紧紧挨着他,说了很多在学校的开心事,又说蓉姨朋友家的边牧生了崽崽,他去看了,特别可爱。

    在努力为宋煜传输温暖这一点上,乐知时永远不会累。

    但宋煜没有给太多回应。

    第一时间看到那个帖子的时候,宋煜产生过退缩的念头。他想着,算了吧,这太危险了,连老天都在想方设法给他警示。但真正面对乐知时的时候,他又无法做出那么坚决果断的撤退。

    他果然一点也不成熟。

    宋煜最后也没有把手工制作的画册送给乐知时,一直放在书包里,有时候拿教辅就会看到,他又装作没有看到。再后来,就被他塞进抽屉,压在许多书下面。

    下课后他趴在桌子上闭眼休息,手机震动了一下。

    [夏知许:不能耽误你复习,考完再打吧。]

    没来得及回复,对话框里出现新的。

    [夏知许:我刚刚好不容易见到他,但他好像不太想见我。他说他不是同性恋,也不想再和我做朋友了。]

    [夏知许:你说让我试一下,好像没机会了。]

    停电的晚上,蹩脚的鸽子比喻,还有夏知许那些保守的想象,这一切仿佛早有预兆。宋煜想,在发生这件事之前,但凡夏知许再退缩一次,他都可以推着他肩膀,告诉他,“我不这么觉得。”

    但现在,他也说不出那句话了。

    一个更有可能成功的例子,在宋煜面前血淋淋地收尾。他以为他够成熟,甚至可以给另一个和自己相似的人打一针强心剂,想催化出期望中的结果。要说他伟大到想成全别人的爱情吗?并不是。

    宋煜知道,他只不过在找一个近在咫尺的成功案例,好让自己受点鼓舞。

    说到底还是太年轻。

    永远猜不到明天会发生什么。

    乐知时偶尔会想起宋煜集训返校当天的样子。

    他的疲累好像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回到家后,宋煜没有要和他一起看纪录片,而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再出来,又变回以前那个冷静的宋煜。

    虽然他说话言行都和去集训前没有太大的区别,可乐知时总隐隐觉得,宋煜有点变了。他的话比以前更少,更拒绝表达了。

    月假放完去上学,乐知时也听说了关于许其琛的流言,每一个企图在他面前恶意评价许其琛的人,乐知时都面对面直接发表了反对意见。

    他在心里坚定地认为许其琛不是他们说的那种人,但这些事在乐知时的心里终究留下一个暗影。

    原来也是有喜欢男生的男孩子的。

    从儿童时期开始,他们受到的教育就是异性相吸,鲜少会出现其他可能,从一开始,就为他们建立了相同的预设,意识萌发和觉醒也只能从怀疑开始。

    乐知时不禁回想到和他们初遇的那个雨天,想到许其琛和夏知许之间微妙的某种联系,感觉好像发现了什么,又觉得不够明确。

    本来已经要入睡的他,翻了个身打开手机,在搜索引擎里寻找答案。

    早上乐知时差点睡过,听见林蓉敲门才惊醒,手边的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他火速洗漱下去,看见站在客厅的宋煜正在脱他身上的校服衬衫,后背精瘦的肌肉覆盖在骨骼上,随动作牵引着。

    乐知时突然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停在原地。

    林蓉取来另一件校服衬衫,“这个应该干透了,刚刚拿错了,怪不得有点湿湿的,给。”她把衬衫递给宋煜,一抬头看见愣在原地的乐知时,催促说:“乐乐你怎么还愣着,快吃点东西去上课,我今天可以开车送你们哦。”

    宋煜把新的衬衫披在身上,也回过头,和乐知时有了一个短暂的对视。

    手指尖像过了电,乐知时垂下眼,抓紧时间下楼收拾。

    林蓉开的是辆空间较小的a级车,乐知时跟着宋煜钻进车里,贴着车窗车门坐。两人隔了不少的距离。

    从后视镜看了一眼,林蓉打趣,“乐乐你长大了。”

    乐知时有些不理解,“嗯?”

    “你以前恨不得贴在你哥身上。”她笑得很好看,耳垂上的珍珠耳坠都在摇晃,“像个小挂件。”

    听到这句话,宋煜和乐知时两人都转头看了一眼他们之间的距离,两秒后,宋煜偏过头看风景,乐知时盯着自己膝盖上的书包。

    “贴着有点热。”乐知时没底气地解释。

    高考前的两周,乐知时一直生病,肠胃不舒服,还发了一次烧。

    他怕家里人担心,自己悄悄去了间附近的门诊。坐在里面的老医生只看了他一眼,就说最近有很多学生来看病,和他差不多,都是考前过度紧张导致的应激反应。

    “不要紧张,越紧张就越不舒服。”医生大致做了个检查,坐下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病历本,看了一眼日历,“哦,今天都二号了,那高考确实没几天了。”

    他那笔飞快写着,头也没抬,“叫什么名字,多大?”

    乐知时报了姓名,“十五。”他坐到对面的椅子上,老实交代,“不是我高考。”

    “十五?”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眼,“啊?我说呢,你长得也挺小的,不像高考的。那你这是因为中考紧张?”

    “好像不是。”乐知时说,“不过我确实有点紧张,晚上也睡不好觉。”他补充了一句,“我哥哥要高考了。”

    “你替他担心啊。”医生似乎觉得很好笑,“你还是替你自己紧张紧张吧,傻孩子。”

    乐知时最后拿了一堆药回家,吃了两天,症状舒缓不少。

    学校通知初中部过几天要腾出来作为高考考场,大家相继开始一点点把书往家里搬,清空之后等待考场布置,从看考场到高考结束,初中部的学生都放假在家,乐知时也只能在家复习。

    看书看到饿,他下楼想找点吃的,正好林蓉正在和好友视频聊天。林蓉招呼他过去打招呼,乐知时拿着布丁就坐过去,很懂礼貌地叫了声阿姨。

    “真乖,又变帅了。哎小蓉,你家俩儿子都要考试了吧。”

    “是啊。”林蓉一秒变脸,捂住心口,“希望他们最近都健健康康,考完试我们就去旅游。”

    “你可真是,人家父母都担心考不好,操心志愿,你就知道玩。哎你知道那个陈小美吗,当医生的那个,她前天还跑去归元寺给她女儿烧高香呢。”

    林蓉笑起来,“管用吗?”

    “她也是听别人介绍的,之前有人说贼灵,搞得我都想去烧一炷香了。”

    “我可懒得去,太麻烦了。我家那个老大也不会领情的。”

    乐知时在旁边听了一耳朵,吃完布丁自己上了楼,打开电脑搜索归元寺,没想到竟然都是好评。从小到大都接受的是无神论教育,但乐知时看到有一句评论,感觉十分有道理——信则有,心诚则灵。

    何况,他只要一想到同在一个考场,有人烧过香求过神,身上带着护身符,可宋煜什么都没有,就觉得不开心。

    别人有的,哥哥也必须得有。

    乐知时是个行动派,第二天一早就带好需要的钱,借口和同学去肯德基复习跑了出去。归元寺离家很远,他坐地铁倒公交,还骑了好久的共享单车,才抵达目的地。

    临近考试,寺院里简直人山人海,乐知时一个小孩进去,发现里面也没有导游,只能跟着其他的香客。归元寺比他想象中还要大,建筑大多类似,他一个人迷迷糊糊兜了许多圈子,一路都在问路打听。这里的菩萨佛像也很多,光是那五百罗汉就把乐知时看晕了,折腾一上午才求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烧香的时候,他仔细观察了其他人,轮到自己上去,就特别认真地行礼和参拜。

    拜托了,一定要保佑哥哥一切顺利。他对着菩萨,诚恳默念。

    临走前,乐知时抽了个签,一旁另一个香客逗他,“这么小就来烧香,看得懂吗?”

    签上写的是那种类似古诗的句子,乐知时很诚实地说看不懂,请他帮忙解释。

    “你给你自己抽的吗?求什么啊?”

    “不是的,我给我哥求的。”乐知时怕自己忘记解签的话,拿出手机说要记录一下。

    对方推了推眼镜,“这样啊。”对方说完了把签递给他,“你不给你自己也求个签吗?大老远跑一趟多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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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得有道理,所以乐知时又抽了一枚签,请这个高人帮忙解了,一起带回家。

    坐在公交车上,乐知时累得睡着,结果一不小心坐过了站,在一个陌生的站下了车,又往反方向倒车,饿着肚子挤地铁,心神俱疲,好像经历了一次西天取经。

    在地铁里,他把那两枚签拿出来,又对应着去看解签的文字,起初为宋煜求到的是五百罗汉里的169号观身尊者,后来为自己求的这是015号的佛陀密多尊者。相比较而言,他觉得给自己求的那枚签寓意更好。

    晚上,宋煜从学校回来,这是考前最后一天,放学早很多。

    集训结束后进入冲刺期,宋煜就再也没有和乐知时一起上下学,即便是回到家,宋煜也会在自己的房间复习,不会出来。

    乐知时也处在备考的关键期,又因为萌生出一些解释不了的感觉,最近也不太会主动找宋煜。

    明明是同一个屋檐下,两人却微妙地错开。

    天又开始下起雨,这里每年高考几乎都要下雨,乐知时忍不住为此担心,他总觉得下雨不是什么好事。听到楼下传来动静,他开了门,确认是宋煜回来,就站在他卧室门口等。

    宋煜上到楼梯最后一级,侧头看了看,眼神亮了些许,垂下的眼睫又把这光压下去。

    “有事吗?”他走过来。

    乐知时两手背在身后,走廊柔和的光线衬得他眼神单纯,让宋煜想到了他曾经发过的那条短信。看来他的确是有误会,乐知时不会因为这样的话而生气。

    “哥哥,我有一个东西想给你。”乐知时走近一些。

    可宋煜似乎没有打开房门的意愿,他只是原地站着,“什么?”

    乐知时不想让林蓉知道,他觉得自己跑去寺庙有点丢脸,所以再一次试探,“我可以进去吗?只耽误你一会儿时间。”

    “就在这吧。”宋煜站着没动,将猜到的答案直接说出来,“如果是你做了什么手工品或者其他东西,直接给我就可以。”

    楼下,林蓉正巧抬眼望向楼上,“你们俩站在走廊干嘛?乐乐,喝不喝果汁?”

    乐知时连忙摇头,“我不喝。”他又转过脸,对宋煜露出一副可怜的表情,但没有要放弃的意思,只是这次没有伸手牵他手腕。他那双大而通透的浅色瞳孔满是无辜,传递着需要怜悯的情绪。

    宋煜有时候会怀疑,乐知时其实是知道自己拒绝不了他的,因为他的分寸总是拿捏得刚刚好,抬一抬脚,正好比自己设置的门槛高一点点。

    他转身,默认一样打开房间门,先走进去,打开灯,而后又自顾自推翻自己刚刚阴谋般的猜想。

    其实不对。

    其实他对乐知时根本就没有门槛。

    已经是夏天,卧室里白色的羊毛地毯被撤掉,又变回那个冷冰冰、没有人情味的空间。乐知时关上门,直入主题,将手里的护身符交给宋煜。

    “这是我去归元寺求的符,他们说很灵。”乐知时生怕他不要,像个保险推销员一样加快语速介绍,“你知道吗?去那儿上香的人特别多,很多都是求这个符的,据说是开过光。那里好大,还很乱,我转了一上午才找到。而且别人烧香的时候都拜三下,磕头嗑三次,我每次都比别人多一次。菩萨肯定看得到我的诚意。”

    宋煜低头打量手里所谓开过光的符,听着他一口气说不完的话,脑子里已经能看到这个傻子满寺院跑的画面。

    他说多拜一次,一定不止一次。

    “谢谢。”宋煜将符放到桌子上,没有了下文。

    他们之间的默契告诉乐知时,哥哥的意思就是他可以离开了。他很明显开始难过起来,觉得哥哥的确和蓉姨说得一样,并不相信这种东西。

    “不用谢。”乐知时吸了吸鼻子,下一句变得很跳跃,“今晚的雨要下到明天早上。”

    宋煜看着他站在原地不想走的样子,有点动摇。他们彼此对峙,沉默了大概五秒钟,就在乐知时先选择放弃,要转身离开的瞬间,宋煜还是开口了。

    “你拜的是哪个菩萨?”他拿起桌子上的护身符,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显然,乐知时被问住了。他愣愣地抬头看宋煜,脑子里思考着答案。

    进了归元寺,他一心只想着找符,绕了大半圈终于找到一个,人又多,就跟在后面排队等着拜。具体是哪个菩萨……

    有点想不起来,乐知时皱眉,煞有介事地怪罪他,“菩萨都是神仙,你怎么还能挑菩萨呢?”

    宋煜无声叹了口气。

    他现在怀疑乐知时其实真的是林蓉亲儿子,自己才是抱来的那个。

    没过多久,乐知时又开口,“哦我想起来了,我拜的是双面观音。”他说完眼睛都亮了,那表情就像是在说,是不是很厉害,观音,还是双面的。

    宋煜点点头,当着他的面将签放进他明天要带走的考试袋里,和文具证件放在一起。

    趁哥哥低头拉拉链的功夫,乐知时又赶紧拿出他离开寺庙前求得的两枚签,将写有佛陀密多尊者的那一支递给了宋煜,并非常郑重地告诉他,这是给他求的。

    “我的?”宋煜低头看着签上的文字。

    [西方有此快乐佛,推向人间尽欢笑。康壮前程任君行,万事可成无烦恼。]

    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他的。

    乐知时点头,“对,我抽签的时候,旁边有一个对这个很有研究的高人,他告诉我这是上上签,特别吉利。他还说这个签文的意思是,抽到这个签的人慈悲善良,会一直无忧无虑,前程美好,一切顺利。无论想要求什么,都会心想事成。”

    心想事成。

    这么一解释就更不像了。

    宋煜瞥了一眼,见他手里还握着另外一个,还没开口说什么,乐知时立刻敏感地捏住,解释说:“这是我的。”

    宋煜伸手,“给我看一下。”

    从他手里拿过另一支签,其实比宋煜想象中要好一点,是观身尊者。他还以为是什么可怕的下下签。

    [察见渊鱼乃不祥,智料隐匿必有殃。且抛烦忧天地阔,顺其自然渊源长。]

    “这个不是上上签,但是也不是很差。”乐知时想拿回去,但宋煜不打算给他,并且要他解释。乐知时只好简单说,“就是顺其自然。”

    为了证实这些东西真的很灵,他又补充道:“好准,我最近复习好像进入瓶颈期了,很紧张,看来这个菩萨是告诉我,让我不要为这个发愁,要听天由命。”

    被他这么一解释,宋煜竟然勾了勾嘴角,像是笑了。他把手里的签还给乐知时,顺势让他听天由命回去睡觉。

    乐知时这次没有强行留下了,他知道不能再打扰,也怕自己露馅,回去得很快。

    门被关上,宋煜一个人坐回到桌子前,瞥了眼透明考试袋里那个红色的护身符,又注视手里的签。上面的文字像是某种提示,在敲打和预示着什么。

    能看清深渊的游鱼是不祥之事,窥见他人私隐的人会招致灾祸,越聪明,越容易深陷泥沼。只有暂且放过自己,放下这些庸人自扰,顺其自然,才能长久。

    宋煜忽然发现,去古寺的人是乐知时,信这些玄妙教理的是自己,抽签的人是乐知时,在意签文偈解的还是自己。

    因为乐知时不迷茫,不烦恼,他不是那些困于苦海亟待点化的信徒,他只在乎是不是能抽到可以送给宋煜的上上签。

    哪怕只有一支,乐知时都会开心地把最好的替换给他。

    看清这一点,宋煜就觉得自己更加无药可救。

    第34章

    毕业纪念

    乐知时怀疑,在他求护身符的时候,有人求了雨。

    江城的六月,降雨量甚至都是用东湖做为计量单位来计算,本地人只会说,今天又下了几个东湖。乐知时目测,高考这两天保守估计下了六个。六是个好数字,哥哥高考必须吉利。

    宋煜所在的考场地势很低,淹成一片,下沉式操场几乎成了一个湖。乐知时坐在林蓉的车里,对着时间,还剩下不到五分钟。

    雨顺着车窗玻璃往下淌,乐知时看不清外面,偷偷把车窗摇下来一点,撑着伞的家长把校门堵住,雨水从车窗的缝隙涌进来,打湿了乐知时的头发。

    没过太久,他就从不远处看见一个撑着伞的高挑身影,从挤挤挨挨的家长中穿出,朝他们走来。

    “哥哥出来了。”乐知时刚说完就打开车门,朝宋煜招手,大雨直往车里钻,只穿着短袖的乐知时打了个哆嗦。

    宋煜的脚步明显快了些,俯身进车,关上车门,将雨锁在外面。

    座位上都是乐知时的复习资料,他匆匆收拾,给宋煜腾出地方。

    “你爸爸还在开会。”林蓉从一个大托特包里拿出一块折叠整齐的干毛巾,转过来递给宋煜,“一会儿在吃饭的地方和咱们会合,想吃什么?”她虽然这么问,但也知道宋煜八成只会说随便。

    宋煜把湿透的伞放在脚边,“小龙虾吧。”

    乐知时听了比谁都开心,“我也想吃小龙虾。”

    林蓉还有点吃惊,没想到他居然想吃这个,“好啊,那我跟你爸说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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