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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上班?

    原来我还有班要上。

    忘得一干二净。

    翻了下手机,发现单位领导老早就发消息通知我滚蛋了。

    “哦,我被辞了。”我默默拉黑了前领导。

    宋珸顿了几秒,语气更加低沉:“星星,你真打算就这么颓废下去?”

    既然不打算接受我,干嘛还要来关心我死活呢?

    这样只会让我更加放不下他。

    亲爱的小叔,是真的不懂这个道理吗?

    见我半天不出声,宋珸继续说:“我给你发了个地址,立刻收拾收拾去那儿等我。”

    他约我了。

    我立刻跳下床,换上裙子,化上全妆,满面春风地出了门。

    约定地点是一家咖啡店,装修得颇为文艺,店内摆满了绿植和花束,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精神放松的淡淡香气。

    在这儿约会是不是太安静了点?

    一个穿着碎花长裙的女人来到我面前,温柔道:“你好,我叫叶琼芳,是这家店的老板,没猜错的话,你就是星星吧?宋珸经常跟我提起你,你们叔侄眉眼之间还挺像的诶。”

    我愣了愣:“你认识我小叔?”

    叶琼芳低眸一笑:“我是宋珸的高中学姐,比他大一届。”

    高中学姐。

    他们都毕业几百年了?为什么现在还有联系?

    比宋珸大一届,也就是说叶琼芳今年大概三十六岁,可她皮肤白皙剔透,眼神柔和清亮,笑起来的样子微微含羞,一副纯净小白花的模样,根本看不出真实年龄。

    等等,在提起宋珸时,她脸上的表情为什么会带着羞赧?

    虽然才见面不到五分钟,但我已经确定,对面是个情敌。

    这个女人绝对喜欢宋珸。

    我礼貌地与她握手:“你好,我叫宋星玓。”

    无所谓。宋珸那么优秀,暗恋他的人又何止一个两个。

    叶琼芳邀请我坐下,端了杯拿铁过来,柔声问:“听宋珸说,你从小就爱黏着他?”

    “嗯,我简直太爱他了。”我低头喝了口拿铁,味道不错。

    “你们叔侄俩感情真好。”叶琼芳笑得眼睛弯起来,“我最近正好想招个店员,宋珸便向我来到我面前,拉着我走进卫生间,关上门,隔绝掉外面大人的声音,然后低下头,仔仔细细地帮我洗掉手上的奶油。

    “别怕,有小叔在。”他这么跟我说。

    我望着宋珸,眼泪源源不断地流下来,他脸上伪装出来的平静一点点褪去,蹲下身,颤着手将我攥入怀中。失去父母的我,与失去哥哥的他,紧紧拥抱在一起,从此开始了漫长的相依相伴。

    如果没有宋珸,我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呢?

    我想,大概是没有人生了。

    如果没有宋珸,我会立刻死去。

    指尖忽然传来温暖的触感。

    修长的手指一点一点探入我的掌心。

    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握住了我的手。

    三十五岁的宋珸,如同当年一样,又一次牵住了我那只垂下床沿的手。

    “以后不准再伤害自己。”他用指腹轻轻摩挲着我手腕上的疤,声音有点哑。

    “你又不心疼。”委屈再度涌上心头。

    “如果你一自残我就马上依着你,只会纵容你养成坏习惯,说不定以后一出点什么事就马上掏刀子割腕,那样是不对的。”宋珸一副长辈的语气。

    “我又不是小孩子!”

    我愤懑地想抽回手,却被宋珸用力攥住。

    “星星,听话。”他的语气无奈又温柔。

    我瞬间没了脾气。

    他让我听话,那我就听话。

    第二晚,我趴在床边循循善诱:“小叔,地板很凉的,还是上来睡吧。”

    宋珸懒得理我,翻了个身,背对着我。

    行,那我自己爬下去陪他。

    一个利落的翻滚后,我重重砸在了地板上。

    呃,还以为他会及时伸手接住我。

    宋珸立刻将我捞起来,眼神复杂:“疼吗?”

    我摸着脑门上的包,可怜兮兮地点头:“疼。”

    宋珸一字一顿:“活该。”

    又开始装冷漠了。

    我火速凑过去亲了下他的唇,笑道:“好了,现在不疼啦。”

    宋珸毫无防备,身体骤然一僵,表情凝固在脸上,足足愣了半分钟。

    趁他还没有开口训人,我一把拽着他躺到了床褥上:“困死了,快睡吧!”

    静默半晌后,宋珸扯过被子盖到我身上,低声开口:“下次不准乱亲。”

    嘴上那么严厉,可他还是任由我睡在了他身旁,没有呵斥我离开。

    时遇那一吻带来的阴影顿时烟消云散,因为,我吻到了小叔。

    就算之前被蛆啃了,也没关系。

    因为,小叔帮我消了毒。

    我侧躺着,直视他漆黑的瞳孔,问道:“小叔,无论我犯了什么错,你都会无条件原谅我的,对吗?”

    “比如呢?”宋珸问。

    “假设我非常狠毒地报复了一个曾经欺负过我的仇人,狠毒到,有可能彻底颠覆我在你心中的形象,即便如此,你也会站在我这边的,对吗?”

    “你能狠毒到哪儿去?”宋珸失笑。

    他总以为我是单纯小女孩。

    “我是认真的。”我离他更近了些,几乎是逼视着他。

    宋珸的表情慢慢严肃起来,以同样认真的口吻回应我:“我不赞成以暴制暴,对待仇人应该无视和远离,一味跟对方纠缠下去,最终只会被怨恨吞噬,得不偿失。”

    我攥紧被角:“如果怎么都躲不开那个人呢?”

    宋珸随手揉了下我的头发:“那就放下仇恨。”

    我亲爱的小叔,是如此单纯。

    单纯到,竟然以为仇恨是可以说放下就放下的。

    我靠向宋珸,伸手搂住他的腰,把脸埋进他怀里,一句话都没有说。

    宋珸又是一僵,试图拉开我,见我抱得更紧后,便轻叹一声,放弃了抵抗。

    后来的每一晚,我都是抱着宋珸进入梦乡的。他从抗拒到妥协,掌心落在我头顶,然后滑到后背,又滑到腰上,悄无声息地箍紧我,隔着睡衣将他指尖的温度传递给我。

    原以为住上两三天宋珸就会不耐烦地赶我走,结果我竟然在他家赖了整整一星期。

    美好得像是身处幻境。

    又一次早上醒来后,我发现自己整个人都压在宋珸身上,手脚并用地缠住了他,害他动弹不得。他垂眸盯着我,似乎早就醒了。

    我生怕把他压得血液循环不畅,手忙脚乱地试图爬起来,小腿却无意间蹭到了一个硬物,顿时当场愣住,刚睡醒的大脑本就没什么思考能力,此刻更是短了路。

    “我今天休息,中午在家做饭给你吃,好不好?”宋珸伸手理了理我额前睡乱的头发,声音低哑。

    “好啊。”我僵硬地点头。

    他看上去很平静,没有掩饰,也没有解释,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淡淡地将目光从我脸上移开,起身去了卫生间。

    我呆坐着,还是有点愣神。

    应该只是晨勃吧?

    应该不是因为我吧?

    无论如何,我刚才应该趁机扑上去的。

    那是一个男人防御力最低的时候,说不定半推半就间就从了。

    我怎么就傻愣住了呢?

    后悔。

    好后悔。

    一直到中午吃饭,我还在懊恼自己错失了大好时机。

    饭后,我拉着宋珸依偎在沙发上看电影,想趁机再酝酿一下暧昧氛围。

    我特意挑了部叫《告白》的电影,试图暗示宋珸赶紧放下内心芥蒂,勇敢向我告白,反正我们已经捅破了那层纸,没必要再矜持下去了。结果看着看着却发现,这竟然是一部暗黑悬疑复仇片,整部电影都在讲述女主如何一步一步折磨、摧毁仇人。

    我心虚地连连冒汗,不断用手扇风。

    宋珸点评:“你看,女主在复仇的同时自己也很痛苦,因为折磨他人亦是在折磨自己,唯有放下仇恨,才能获得解脱。”

    我点评:“即便女主那么痛苦,也始终没有放弃复仇,一直坚持到了最后,因为比起解脱,还是拉着仇人下地狱更痛快。”

    宋珸警觉起来,皱眉:“星星,以前你从不会说这种话,方谏失踪的事是不是刺激到你了?”

    谁他妈在乎方谏!

    “是啊,一想起方谏我就好难过,”我趁机哽咽起来,“也不知道他抛下我一个人去哪儿了?”

    宋珸表情立刻变得柔和,伸手将我揽入怀中,低声说:“抱歉,是小叔错了,不该提起方谏的。”

    无论我哭得有多假,他总能相信。

    感谢死去的前男友,成功帮我营造出了暧昧气氛。

    我顺势勾住宋珸的脖子,跨坐到他大腿上,摘下他的眼镜把玩,如此放肆而又大逆不道的举动,却被宋珸默许了。就连小时候我都没有这么面对面坐在他腿上过。

    这个姿势其实并不好受,男人的大腿肌肉实在硌得慌,我一时有些羞耻,只好低头打量起手里的金边眼镜,心里盘算着下次一定要买副新眼镜送给他。

    喜欢一个人,就是会想让他全身上下都用我送的东西。

    我刚想问宋珸喜欢什么牌子,却发现他双手箍在我腰间,正一点点加重力气,让我的身体与他更加紧密地相贴。那双一贯严肃的眼眸中,不知何时染上了迷离和紊乱,低沉的呼吸渐渐靠近我的唇,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他这是打算吻我吗?

    我不自觉吞咽了下口水。

    直到大门忽然传来开锁声,宋珸才蓦然清醒过来,迅速而又果决地推开了我,立刻起身与我拉开距离。我毫无防备地摔坐在沙发上,看见李婉娴推门走了进来。

    “妈,你怎么来了?”宋珸快步迎了上去。

    “我做了点冷菜送过来。”李婉娴放下手里的袋子,狐疑地瞅了我一眼,“宋星玓怎么在这儿?”

    “星星最近生病了,需要人照顾,反正我这儿客房也空着,所以把她接过来住几天。”宋珸一脸镇定,不露痕迹地强调我这几天睡的是客房。

    “你平时在医院就够忙了,下班后还要再去照顾她?她是什么金贵身子?也配让你劳心费神?赶紧撵她回自己公寓去,住你家像什么样子!”

    李婉娴当我不存在般,絮絮叨叨地埋怨了一通,把袋子里的冷菜一一拿出来放进冰箱。我默默数了一下,一共有八盒小菜,都是宋珸最爱吃的。

    没有一盒是我的。

    李婉娴有宋珸家的钥匙,时不时就会带些小菜过来,顺便打扫下卫生,而我的公寓,她和宋亮只有在想当面责骂我的时候才会屈尊过去一趟。

    宋珸好声好气地哄着李婉娴,很快便逗得她喜笑颜开,语重心长地叮嘱他要注意身体,要按时吃饭,要照顾好自己,母子俩其乐融融,温馨极了。

    我的小叔,是被父母宠爱着长大的孩子。

    跟我,不一样。

    从来都不一样。

    我将宋珸的眼镜轻轻放在茶几上,起身道:“我回去了。”

    宋珸顿了顿:“那我开车送你。”

    李婉娴立刻阻止:“天都没黑,送什么送?让她自己打车去!”

    于是,宋珸站在原地,直到我离开他家,坐上出租,都没有跟过来。

    我丝毫不觉得意外。

    即便这几天宋珸曾有过短暂的失控,可一见到李婉娴,所有的暧昧,情愫,悸动,都在他心中瞬间冷却,化作压抑和负疚。

    现实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他的父母是我爷爷奶奶,我们是血浓于水的亲叔侄,我们不可能,也不应该在一起。

    我是如此了解小叔,但小叔好像并不怎么了解我。

    回到公寓,满屋的冷清。

    明明才过去一周而已,可我却感觉似乎已经很长时间没见到时遇了。

    这些天滴水未进的他,会死吗?

    我明明应该不在乎的。

    可此时此刻,我竟然希望他能活着。

    活着跟我聊聊天。

    我伸出手,缓缓推开那道暗门。

    地板上斑驳的血迹,四处散落的锁链,以及扑鼻而来的腐烂气味。

    一切都如往常无异。

    唯独没有那个本该跪在地上迎接我的男人。

    时遇,不见了。

    第七章

    孝道

    那个混蛋。

    变态,畜生,贱人。

    先前为了让时遇陪我喝酒,我解开了他手腕上的锁链,后来就把这事给忘了。

    时遇那种老油条惯犯,只要双手没有受束缚,自然什么绳索链条都绑不住他。

    所以,他就这么跑了。

    我的第一反应,是抄起斧头奔出去砍死他。

    然而这么多天过去了,怎么可能找得到他。

    罢了。

    都滚吧。

    我从时遇家翻出一包烟,取出一根点燃,坐在沙发上,试着吸了起来。

    这是我第一次抽烟,毫不意外地被呛到,在一片烟雾缭绕中猛烈咳嗽。

    烟雾散开后,一双黑色靴子停在了我面前。

    男人穿着一身干净衣服,洗了澡,修理了头发,剃了胡子,白皙的脸上多了些许血色,假如脸上没有那道红叉,看上去会很像个正常人。

    他倾身靠向沙发上的我,笑意盎然:“想我了吗?”

    他居然回来了。

    他为什么要回来?

    我冷冷盯着他:“去哪儿了?”

    “哪儿也没去。”时遇眼神清亮,“就只是躲在暗处,想看看你为我着急的样子。”

    谁为他着急了?

    我直接将手里的烟头按在了他脸上。

    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解气,我又抄起剪刀插进了他肩膀。

    时遇似乎一点都感觉不到痛,执拗地注视着我:“以后不要抛下我那么多天了,好不好?”

    语气眷恋又委屈。

    “……”

    这个神经病。

    我拔出剪刀,打开医药箱,扯开他的衣服扣子,动作粗鲁地给他肩膀的伤口止血上药,每一次按压都铆足了劲。

    时遇目光灼灼,脸上笑意更深,仿佛被剪刀捅伤是一件多么值得高兴的事。

    “你就这么喜欢被捅啊?”我讥讽道。

    “我喜欢你捅完我以后,温柔给我上药的样子。”

    肩上的伤口血肉模糊,时遇的声音却如沐春风。

    好想割掉他的舌头。

    上完药,我转身就走,时遇却叫住我:“邻居小姐。”

    我不耐烦地回头:“干嘛?”

    他靠过来,将双手伸到我面前,轻声道:“你忘了绑住我。”

    我心里一滞。

    只要他想,完全可以掐住我的脖子,折断我的双腿,把我踩在地板上,像我曾经对待他一样,压制我,囚住我,凌辱我。

    可他没有。

    时遇没有一丝反抗,安静地,顺从地,任由我将锁链重新套在了他的手腕上。

    世上怎么会有他这种疯子?

    他怎么会一点都不介意我对他的践踏和侵犯?

    非但没有憎恨我,报复我,反而比之前更加乖顺,亲昵。

    不过,也幸好他是个疯子,我才能这么顺利地控制住他。

    我在时遇身旁坐下来,开始添油加醋地讲述这几天我和宋珸如何亲密,如何暧昧,如何拥抱着入睡。

    时遇眼底的笑意变冷:“作为叔叔,与侄女相处时那么没有界限,看来他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呵,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如果没有那两个老不死的,我跟宋珸早就在一起了。”我抱怨。

    “那就杀掉吧。”时遇说。

    “什么?”我愣了一下。

    “碍事的人,直接杀掉不就好了。”时遇无所谓地笑着。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我身上,漆黑的双眸仿若可以蛊惑人心的深渊,试探地,一点一点地,想要将我拉进去。

    “杀人的滋味是那般美妙,难道你一点都不怀念吗?”时遇循循善诱着,“前世用刀捅烂我身体的时候,你明明很开心的。”

    “住嘴。”我用力掐住他的下巴,“下地狱的人有你一个就够了,休想把我也拉进去。”

    时遇笑起来:“傻傻的邻居小姐,不需要任何人拉,我们早已身处地狱。”

    狗屁。

    晦气人讲晦气话。

    我本想一脚踹过去,家里门铃却突然响了。

    打开门,是物业的张姐,提醒我去升级电梯卡。

    我点头道谢,刚要关门,张姐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宋小姐,你认识404的时先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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