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季舒这小孩就是无脑吹季越东,睁大眼惊叹道:“你好厉害。”季越东低咳着撇开头,拍拍季舒的发顶,“先慢点喝汤,吃口饭。”
饲养员伺候完大的吃饭,还得去管小的。郑元送给他们的这只兔子特别能吃,没几天就似乎长大了一圈。季越东丢了些白菜叶子给他,季舒趴在季越东背上看着,小声说:“多尔多你吃慢一些。”
季越东笑了一声,侧过头看着趴在自己身后的季舒,“它听不懂你说话的。”
季舒把脸蹭过去,有些害羞。
春暖花开的日子里,季舒的右手在慢慢好转,夹板脱掉后换了绷带。他的校服也到了,外国语高中的几套校服都不算难看,平日里学生都穿着灰色的连帽衫,一条运动裤。季舒的身体藏在了宽松的校服里,看着更小了。
周五的时候,他跟着季越东去郑元那边的餐厅吃饭,郑元看到他就笑了,“这哪里来的小弟弟啊?”
季舒现在知道他这是在嘲笑自己,躲到季越东身后不去理他,季越东揽着季舒的肩膀,对郑元说:“别捉弄他。”
餐厅被清场了,季舒看到里头挂着生日快乐的牌子,他愣了愣问季越东,“谁生日啊?”
边上郑元打趣道:“你爸生日你都不知道啊?”
季舒没反应过来,季越东拉着季舒坐下,轻声对他说:“是我生日。”
季舒呆了呆,立刻干巴巴道:“生日快乐!”他顿了顿,有点委屈,“你都不和我说,我什么都没准备。”
季越东搂了搂他,声音低低沉沉,轻轻笑道:“你不需要准备什么,你啊,就是我今年最好的生日礼物。”
第22章
22
季越东不喜欢过生日,但他身边的人喜欢。从小活在蜜罐子里的郑元喜欢,把生日当作社交来做的季冠德喜欢,还有一些妄图在生日会上攀附的人也喜欢,既然是大家都喜欢的一件事,那么他的想法就没那么重要了。
来了很多人,季越东被推到了前面。小舞台的角落放着一架钢琴,季舒绕过人群走了过去,拉开琴盖,左手覆在琴键上,随手弹了一曲。
穿着灰色连帽衫校服的小男孩没那么引人注意,《水边的阿狄丽娜》像是餐厅的背景音乐。季舒看着在人群里的季越东,光线下过分英俊的容颜让人辨不出年龄,琴键在他手指下飞舞,单手弹奏的难度比较大,季舒不再分心,安安静静认真地弹完了一整首曲子。
季越东说他就是最好的生日礼物,季舒想,季越东也是他小半截人生里最大的快乐。
蛋糕是树莓口味的,有些酸有些甜,切了之后大家去分,也没见是真的吃,都用在抹脸上了,就季舒端着小盘子坐在椅子上认认真真吃了起来。季越东喝了酒,坐在季舒身边,挨得很近,肩膀靠在一起,季越东问他,“好吃吗?”
季舒嗅到淡淡的酒味,有些苦,还没等他说话,季越东伸手,指尖揩过季舒的嘴角奶油,他低头舔了一下。季舒呆呆地看着他,季越东轻笑,“好甜啊。”
季越东醉了,这件事是郑元和季舒说的,季舒自己也感觉到了。
季越东脸色发烫,季舒拿掉他手里的红酒杯放在桌上,季越东的手顺势攥住了季舒的手腕。季舒的右手还没好,他冷不丁被抓了一下,疼得叫出声。季越东眼皮微动,一下子惊醒,松开了他,季舒推着季越东的肩膀,快要哭了,“你弄疼我了?”
季越东皱起眉,按着眉心,揽住季舒的肩膀,“抱歉,我喝了点酒。右手疼吗?要不要去医院?”
季舒咬着下唇摇头,把脸埋进去,皱着鼻子,“我想回家了。”
季越东把人捞起来,季舒扯了扯季越东的袖子,“但我蛋糕还没吃完。”
季越东喝了酒反应慢了些,他看了眼还剩下不少的蛋糕,愣了几秒对季舒说:“不要吃了,出去给你买别的。”
他说要走,好几个朋友不答应,季越东指着季舒,“小孩子,还在上学,不能晚睡。”
这段时间里,季越东走到哪里都要带着个小孩的事情已经传开了,没公开身份,大家就猜这是季越东养在家里的小玩意儿,比较宠爱就是了。这个点回去,可能还要做别的事,大家都心领神会,不过还是让季越东喝了两杯,才放走了他。
每次过生日都是要这样,社交应酬变成了生日里的行程。
郑元叫了车,季越东坐进去就没动,季舒坐在他身边,拉上车门。
回到家,多尔多趴在自己小窝里探出了个小脑袋。
季舒脱了鞋走进玄关,回头就看到季越东坐在门口地板上,高大的身体投下一片阴影,低着头,下巴的弧度抵在锁骨上,他的侧脸靠着白墙,眼皮皱巴巴合在一起。
季舒走到他身前,低头看他,他叫了一声,季越东也没反应。
季舒蹲下来,学着季越东的样子去挠他的下巴,季越东的睫毛抖了两下,缓缓睁开眼。季舒的手没有收回去,顺着下巴尖往下,在他的喉结上摩擦,他问季越东,“你醉了吗?”
“醉了。”季越东发出声音,声带抖动时喉结震颤,季舒的掌心包裹上去。
玄关的灯昏暗迷离,季舒的脸庞美得让人心惊,季越东盯着他,视线一寸寸深入,他拉开季舒的手,把人往自己怀里带。
“不要动,让我抱一会。”
季越东吞咽着唾沫,他重新阖上眼,季舒在他怀里,软绵绵的一团,比多尔多大,是只大兔子。他们的心跳逐渐跳成了一个频率,呼吸停滞在了某一个瞬间,季舒的牙齿磕在季越东的脖子上,沿着跳动的动脉咬下,舌尖舔过微咸的皮肤,咬住了颤抖的突起。
季越东心里一紧,后脑勺撞在了墙壁上,“嘭”一声,麻木的疼。
早上醒来,季越东最好的生日礼物躺在他身边,婴孩的睡姿,手脚全都横在一个方向,半张脸埋在枕头里,头发乱糟糟的蒙着额面。季越东推着季舒的肩膀让他平躺,刚碰到季舒他就醒了,抱住季越东的胳膊半个身体压上去。
季越东感觉到沉甸甸的热度,略微失神。
彻底醒来后也没有动,季越东的手机没电了,也没去充,他把自己丢在床里,和季舒平躺着看窗外的太阳一点点变大。季越东问他,“你还会弹琴?”
季舒把脑袋挤在季越东臂弯里,他说:“汤老师教的。”
季越东皱起眉,这个汤臣他查过,履历没什么问题,之前是医生,后来被季冠德招收,来到了瑞士,一边作为季舒的私人医生,一边还教季舒几句蹩脚的汉语。
至于他知不知道季舒的身体状况,这点只能等到季越东见到本人才能定论,季越东已经派人去找汤臣了。
“下午我让人放台钢琴过来。”季越东撩开季舒的头发,“你会弹琴这件事我都不知道。”
“我不太喜欢弹琴,就没有和你说。”
季舒这么说着,季越东就笑了,“那你还有什么不喜欢做的却会的事,没有和我说啊?”
季舒说:“我会跳舞,但这也不是我喜欢的,是汤老师喜欢,他让我学。”
“什么样的舞?”
“你要看吗?”
季越东慢慢拉开季舒,目光交汇在一起。
季舒单纯的像是一张白纸,季越东连一点灰尘都不敢让它掉落,他在心里琢磨着汤臣这个人,沉下声音对季舒说:“去客厅。”
客厅朝阳,大面的阳台窗被光穿透,热光落在木地板上。季舒站在光晕里,发丝晒成了亚麻色,丝绸质地的粉蓝色睡衣轻轻晃动,白皙的脚踝是易碎的瓷器。
季越东盯着他的动作,在他要脱去睡裤的时候,制止了他。
他上前,脚步踩的很深,季越东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觉得喘不过气。
季舒问他怎么了,季越东没有说话,他弯腰把地上的衣服捡起来,手发着抖替季舒穿上。
看着被衣服完好包裹的季舒,季越东跪在地上抬头问他,“就跳舞吗?”
“就跳舞。”
“还做了别的事情吗?”
“什么事?”
季舒困惑地看着他,季越东闭上眼又睁开,咬着牙齿,握紧了拳头。
季越东从未如此难以启齿过,他问季舒,“汤臣有没有碰你的身体?”
季舒神色茫然,像是在回忆。
在等待的时间里,季越东把汤臣这两个字翻来覆去碾碎了一百遍。
季舒神色茫然,他不知道季越东怎么了,似乎很生气,特别生气,他的牙齿抵在一起,咬合的肌肉突出。季舒觉得害怕,他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他把头凑过去,抵在季越东的额前,他说:“没有。”
季越东长吁一口气,后背紧绷的肌肉松弛,他的双手覆在季舒的肩膀上,用力地把他卷入自己怀里。
他喊着季舒的名字,季舒睁大了眼,问他怎么了。
季越东不语,只是紧紧抱着,季舒觉得有些疼,但没有挣扎。
季越东看着地面上投下的交叠影子,心里像是被热火烫过,他要见汤臣,不管在什么地方,他都要把这个人揪出来。
第23章
23
草长莺飞的季节,季舒脱光了衣服坐在床边,房间里不止他一个人,他背对着窗口,大片大片的光落在他的后背,像是长出了翅膀。
有人过来,捋着他的脸打量,他是任人欺负的样子。
身体还没长开,很青涩,但胜在漂亮。
浑身的雪白柔软由人拿捏在掌心里,没过多久,季舒开始哭,哭得很惨,撕心裂肺的哭。
他开始喊叫,他说他错了,他拼了命挣扎,他想要离开,可没有用。
床边矮桌上的玫瑰凋谢了,玻璃瓶里的水已经干涸。季舒的手在半空绝望挣开,细白的手指蜷曲绷紧成了一段痛苦的痕迹。
季越东从噩梦里惊醒,满脸是汗,他抹了一把脸,扭过身拿起床边桌上的水杯,手没有碰到杯子,却僵滞在了那个玻璃花瓶上。季越东呼吸一窒,他翻身起来,拿起玻璃瓶,拔开里面的玫瑰,把瓶子里灌满了水。
季越东拎着满水的花瓶放在桌上,玫瑰重新插了进去,沉沉浮浮最后落定。他盯着那几片暗红色新鲜的花瓣,沉默不语。
手机响了,季越东拔掉充电线,划开屏幕,是他的人打来的。
对方说,汤臣找到了。
四月头,季越东带季舒去扫墓,在门口买了用红纸袋装着的纸元宝,季越东在上面写上名字,又买了一束花。几朵百合和雏菊,季舒抱着那捧花,跟在季越东身旁。
季冠德的墓地在里面,一个人占了很大一块地,周遭栽了一圈的绿色植被。季越东把祭品放在墓前,点上三支香,又点了两根烟,烟灰燃烧得很快,季冠德生前烟抽得很凶。
季舒看着季冠德的照片,心里没什么感觉,父亲这个词都没有季越东对他的影响深。
他像是个局外人,看着季越东祭拜,轮到他的时候,他还犹豫了几秒,随后走到了前面。香已经烧尽了,留下片刻的烟雾,季舒屏住呼吸,听到季越东在他身后说:“季老,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季舒的。”
天气热了起来,季越东就穿了一件灰色衬衫和黑色长裤,他开车把车窗降下来,风吹过发顶,季舒嗅到了一股青草气息。
季越东把车停在医院地下车库,下面比外面凉,他打开车门又拿了件外套给季舒披上。季舒的手差不多好全了,今天过去把绷带拆掉,顺便检查身体。
季越东等他进去,自己到楼下便利店买了一瓶矿泉水又给季舒拿了一盒牛奶,他让店员把牛奶盒子打开,放进去热了半分钟。
季舒出来时手臂上的绷带已经没了,露出的右手手臂是病态的白和细。季越东捧在手心里,手指像是羽毛扫过,季舒说有些痒,季越东就把手松开了。
他把牛奶递给季舒,季舒的右手一时间还使不上力,用左手拿,咬着吸管喝了起来。
季越东看着低着头的季舒,伸手撩开他的头发,他说:“头发有些长了,待会去修一下好不好?”
季舒点点头,季越东又说:“再去买几件夏天穿的衣服。”
季舒的嘴唇就没松开吸管,他似乎要一口气把牛奶喝完,季越东抿起嘴忍住笑说:“买完衣服,带你去吃甜品怎么样?”
季舒立刻抬头,两眼放光,总算是松口了,张嘴道:“好啊。”
季越东瞥了一眼被他咬成歪歪斜斜的吸管,故意说道:“我也想喝牛奶。”
季舒晃了晃还剩几口的牛奶盒子,他把吸管递到季越东嘴边,“被我都快喝完了,还剩一点点。”
季越东没真的想喝,就只是看他这么喜欢喝牛奶想逗逗他,没想到小朋友对食物一点都不护短。季越东低眉垂眸盯着挤到嘴边攀着牙印的白吸管,他顿了顿,还是咬住了吸管尖,尚且温热微甜的牛奶包裹住舌尖,季越东心里的坚硬铠甲一点点瓦解。
周一上课,季舒新剪得头发让陆潇眼前一亮,一下课他就拉开了季舒前边的位子坐下。高个的男生撑着下巴,季舒被他看得有些莫名其妙,拿起书本遮在自己脸上,露出两只大眼睛,他困惑不解地问:“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