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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二殿下行事怎可如此极端,性命何其宝贵,怎可拿来作儿戏?!

    “你别生气了。”谢承泽拽拽他的袖子,趁机道,“如今工部人才凋零,而工部与算术其实息息相关,但我朝算术之师却屈指可数,所以我便想普及算术之学。苏家是京城名流世家,受天下学子的仰慕与追崇,若苏家愿意支持,那么天下学子必然也愿意学习算术,充盈我工部之师,为我建安制作精良民武之器。”

    闻言,苏清河不禁讶然地望向谢承泽。

    二殿下想让他吹耳旁风,原来是为了推行算术?也是为了充盈工部,为了建安?

    他竟是误会了,以为二殿下是为了皇权才……

    心中不禁升起羞愧,苏清河咬了下唇,“殿下一心为民,自然可与父亲详说,何须还要借草民之手?”

    谢承泽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不是没试过,但我在朝中的名声不太好,人家都不愿意听我的话。”

    苏清河顿时了然。

    苏家嫌弃庸人的作风他最清楚不过,即便是二殿下,恐怕在苏家人眼中,也是……无法入眼的。

    “草民只能尽力而为。”苏清河站起来,垂着眸,“殿下不要抱太大希望。”

    “届时我与你一起。”谢承泽爬起来,拍拍他的肩膀,“不要再称作草民了,我是真的拿你当朋友。”

    苏清河苦笑地点点头,“是,殿下。”

    但心中却不以为然,他与殿下的友谊……到底还是因为殿下有所求而已,恐怕等利用完他了,便会对他弃之如履。

    他还是不要太当真了,以免到时更难过。

    苏清河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承欢殿,等在外宫的京墨早已心急如焚,见苏清河毫发无损先是松了口气,随即见自家公子满目愁丝,顿时心疼道,“公子又受委屈了?”

    苏清河不语,失神地上了马车,见此,京墨不禁嘟囔道,“公子,以后还是别来了,就算来也应该给沈大人送个信,您知道小的在外面等得多害怕吗?”

    苏清河微微回神,“不能每次都劳烦沈大哥,而且二殿下也没有为难我,我只是、只是……”

    他歪身轻靠在车木上,眼神有些难过,“京墨,在这京城里,便没有纯粹的友情吗?一定要能够帮到对方,才算朋友吗?”

    京墨微微歪头,“小的也不知道,只是在苏府,下人们尚且需要朋友帮忙顶班或是牵线,何况是偌大的京城呢?不过小的觉得,那种一开始就是冲着您能够帮他才愿意跟您交朋友的人,定然不是能够交友的好选择!”

    他呲呲牙齿,“那些文人,酸臭酸臭的,京墨不喜欢!”

    “那若是……对方所图是好事呢?”苏清河抱着一丝侥幸问道。

    京墨挠挠脑袋瓜,什么叫所图是好事?既然有所图,那么对对方来说肯定是好事啊!

    于是他点点头,“嗯呢!都是坏人!配不得公子的!”

    如此么……

    苏清河的眼神逐渐黯淡下来,“你说得对……我不该……”

    不该再痴心妄想了。

    第93章

    流水皇帝铁打苏,随便夸夸谢承泽

    苏清河一夜辗转未眠。

    一会儿想起那未解的算术题,一会儿想起京墨在马车上说的话,一会儿又想起那美艳儿郎头抢地的决然,和拉着他的袖子嗓音撒娇地喊他清河哥哥。

    苏清河从未被叫过哥哥。

    他比沈渊小,和盛依人虽同年生,却也小了两月,因此他排行最小。

    而在苏家,便是连旁系的庶弟都瞧不上他,连声兄长不会喊,更遑论哥哥这般亲昵的称呼?

    若是为了利用他,大可用皇权强迫他,何必唤一个草民为哥哥呢?

    苏清河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最终起身合衣,顶着半夜的寒风来到东厨,开始做糕点来静心。

    待回过神时,天已经亮了,厨子们零零散散地走进来,苏清河连忙净手,带着糕点离开了东厨。

    今日刚好是翰林院休沐日,二殿下会来造访苏家,他得提前候着才行,至少,若是二殿下被刁难,他可以帮他承担一些恶意。

    苏府正厅。

    虽是休沐日,但苏家直系子弟依旧按照惯时晨起,聚于正厅,由家主先考学一番,方可动筷用膳。

    苏清河平日里不会来正厅用膳自找羞辱,所以在看到他突然来正厅用膳,苏家家主苏中岳十分意外,“清河怎么来了?”

    苏家嫡长子苏海潮,淡淡地瞥了一眼苏清河,“莫不是听闻三弟昨日刚升了职,所以想来走个关系讨个闲职,否则怎么会厚着脸皮来正厅用膳。”

    “哼,那你可能要失望了。”苏家三房长子苏文昊,冷讥道,“我们苏家一向光明磊落,都是靠自身才学拼得朝中的官职,可不行那走后门之路!”

    “行了。”苏中岳声音严厉道,“清河好不容易来正厅用膳,你们俩消停点!”

    苏海潮眼神淡淡地偏开了视线,苏文昊则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苏清河垂下眸,心中酸楚。

    宠爱?若当真宠爱,为何这府中刺耳的声音从未间断过?

    因为这是父亲在提醒他,他无才无德,若失去了最后的联姻价值,那么他所面对的,将不止是这些刺耳的嘲讽……还有家族的遗弃。

    在苏家,历任家主都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族人可以利用的价值,哪怕是愚笨之人,也该在被需要的时候,为苏家行那死谏一事,成就苏家一代忠名。

    甚至所娶的女子也皆是精挑细选,只为求后代聪颖博学,所以苏家才会延绵千代,不会随着朝代的兴亡而落魄。

    苏中岳就是指望他能够和京城第一美女和才女的盛依人喜结连理,生下有益于家族的后代,所以才会对他相对纵容。

    苏清河抱着红木食盒,心情沉重的落座。

    苏中岳瞥了眼他手中的红木食盒,微微蹙眉,“清河突然来,是为了给为父送糕点?为父今日胃口不佳,所以……”

    话还没说完,就听苏清河语气暴躁道,“不是给你吃的。”

    苏中岳:?

    因为一夜未睡、心事太多,也因为想要解开的算术题一直解不开,苏清河的心情十分暴躁,语气也不免带上了烦躁,脱口而出了心中的想法。

    回过神来,他慌乱道,“一会儿有客人来访,给他准备的。”

    苏中岳想说什么,但看苏清河一副怯懦姿态,他揉了揉眉心,“算了,开始今日的论题,今日便论那‘中立而不倚,强哉矫’的治国理政之道。”

    苏清河轻轻松了口气。

    座中子弟纷纷沉吟思忖,半晌后,苏海潮起身率先作答,声响透亮地在整个正厅里响起,“所谓‘中立而不倚’,即在纷繁复杂的世事中保持公正无私,不偏袒任何一方,不为一时之利所动,此乃国家长治久安之基石也。‘强哉矫’则是对此态度的极致赞誉,提醒在坚守正道时,应不畏艰难险阻,坚定不移。”

    “于国,立法公正使政令通畅,民心所向;于臣,考虑各方利益而不为私利所惑,施以惠策;于政,敢于亮剑,严惩不贷,以儆效尤。这便是儿之见解。”

    “嗯,不错。”苏中岳不禁满意地点点头,正欲开口补充什么,门口蓦地响起一道高昂响亮的声音,和几声鼓掌的声音,“说得好!说得太好了!”

    是谁在说话?

    众人转头,只见门口先是踏入一只金丝红靴,继而,一道修长惹眼的身影迈入正厅之中。

    那人红衣明艳如棠,昳丽的脸蛋上绯唇噙着轻浅的笑意,在这满是白衣的正厅里,似肃正冷淡的学堂里骤然闯入了一只勾魂摄魄的美艳狐妖,格格不入却又美幻得窒息。

    众人一时晃了神。

    初一进,众人还无法将那昳丽之人认出是二皇子,因翰林院能上朝者屈指可数,苏家大多族人只有在大型皇宴上才能见到二皇子,但也多远远一瞧,即便瞧见了,也是一身蛮横骄纵的气质毁了容貌,令人嫌而远之。

    所以在那扬着灿烂自信笑容的二皇子进来时,因为气质所差别,才令他等不知对方是谁,直到回过神才意识到,竟是二皇子突然造访苏府。

    脸上的惊艳瞬间转变为微妙的嫌恶,众人稀稀拉拉地起身,对着二皇子行礼,“二殿下千安。”

    “不必多礼~”谢承泽十分厚脸皮地摆摆手,走到苏中岳旁边,笑吟吟道,“本殿刚办完事,口腹甚饥之时正巧路过苏府,掐指一算有美馐,便打算进来蹭个饭,苏学士应是不介意添本殿一双食筷吧?”

    路过?苏中岳不禁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这大清早的,他能办什么事?

    怕是直冲苏府而来的吧!

    微微抽了抽嘴角,苏中岳起身让座,“殿下说笑了,来人,再上一副碗筷。”

    谢承泽欣然落座,看着苏中岳差人又去拿了一张椅子,转头看向苏海潮,“这位想必便是苏家长子吧?早闻苏家长子年纪轻轻便是侍讲,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对治国理政之道也见解颇深。”

    苏海潮淡淡道,“殿下谬赞,不过是寻常本事罢了,根本不足为提。”

    说完便低头不再言语,显然不愿意多加搭话。

    苏清河担忧地看向谢承泽,二殿下乃天潢贵胄,也根本不是平庸之才,却受苏府此等轻待,心里定是该不好受的。

    他该说点什么缓和一下呢……

    苏清河正绞尽脑汁想着,便见谢承泽摆了下手,不在意道,“本殿就是随便夸夸,见谁都是这么说的,你随便听听就行。”

    苏海潮:???

    苏清河:噗。

    第94章

    对牛弹琴谢承泽,吾乃你爹谢承泽

    苏家承袭百世之泽,清风傲骨一脉相承,唯愿追风逐日,效忠明主,以彰其节。

    当年战乱,建安先帝一匹黑马斩杀各路枭雄,靠着过城不屠不抢不入户的仁厚入了苏家的眼,苏家遂以累世清誉为盘,以天下人心为棋,助先帝名正言顺地黄袍加身、登上皇位,开创建安王朝。

    亦是他们苏家之族,于历朝历代的纷扰动荡间,力护万卷藏书与珍贵笔记,使之免于战火荼毒,得以薪火相传,令文化之脉得以绵延不绝,生生不息。

    如此名望后族,便是皇帝与太子对苏家之人都礼让三分,一个作风奢靡、脑子烂透了的二皇子,怎敢如此对待苏家人?!

    从未遭此无礼对待的苏海潮,当下面色一冷,目光不悦地望向谢承泽,语带责备道,“殿下贵为天潢贵胄,本就天赋庸然,理当在言行举止之上多加注重,无谓之言不出口,虚妄之语不挂唇。”

    苏文昊亦轻声嗤笑,言语之中尽显眼高于顶的傲态:“兄长何须多言?常言道,庸者学道,犹如牛畜嚼青草,纵使细嚼慢咽,强行灌输,也终难免反刍之虞。此等情况,顺应其性方为上策,强求教导,恐只落得白费心力之憾。”

    桌上其余几人纷纷会心一笑,望着谢承泽的眼神皆隐隐透着一股轻视与不喜。

    苏中岳轻咳一声,示意苏文昊不可过火。

    谢承泽微微挑眉。

    所谓反刍,也称倒嚼,就是将吃下去的食物又反胃回口中再次咀嚼进食,是类似牛羊这等偶蹄目的哺乳类动物才会有的正常生物现象。

    苏文昊刚刚所言,就是把他比作倒嚼的牛畜,鄙夷他是个即便把知识嚼碎了喂给他吃,他也会吐出来的大傻子。

    既然如此,他便顺势而为,让他们知晓知晓,什么叫对牛弹琴!

    嘴角一抹恶劣的笑容一闪而过,谢承泽晃悠着椅子,顶着一脸无辜又纯真的神态,先是朝右转头问苏清河,“此人应是你三弟吧?他叽里呱啦的在说啥呢?”

    不等苏清河回话,他又立马转过小脑弟,去问左边的苏中岳,“苏学士,令郎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你给解释解释,你也知道,本殿这人没什么才华,他们说得文绉绉的,又是牛嚼青草又是反刍的,本殿实在是听不懂啊!”

    苏中岳:……

    苏海潮:……

    苏文昊:……

    对于他们这些文人来说,最憋屈的莫过于你引经据典地骂对方,对方却听不懂,不仅听不懂,还一脸无辜地贴脸开大,向他们的父亲问他们在说啥。

    父亲定是要生气了。

    果不其然,苏中岳脸色黢黑,他不知晓谢承泽是真听不懂还是假听不懂,如若避重就轻歪解其意,便是欺君之罪,如若真实告知……纵使瞧不上二皇子,他身为长辈和家主,也不能明目张胆地藐视皇权,引建帝不悦。

    而小辈不同,小辈口绊乃为人之常事,纵使对二皇子有所不敬,也属年轻人年轻气盛,不会被过分追责。

    苏中岳微微抹了把汗,瞪了苏文昊一眼,示意苏文昊自己解决。

    苏文昊不情不愿地撇下了眸,“没什么意思,就是说二殿下您学识浅薄罢了。”

    “哦?”谢承泽不禁点点头,“这话本殿十分赞同,本殿确实学识浅薄。大抵是老天爷过于公平,给予了本殿天下第一的美貌,便收走了学识上的天赋。你看,你虽然学识上天赋甚佳,但相貌着实长得不咋地。”

    苏文昊:???

    这怎么还人身攻击呢!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苏文昊怒而站起,咆哮道,“与学识天赋有何干系!”

    “嗯嗯,没错,所以你们长得都丑。”谢承泽直接断章取义,赞同地点点头,“也就你们二公子倾城之姿、俊逸非凡,实为苏府颜容之翘楚,硬生生将苏氏一族之风貌,拔高至另一番境界。”

    苏清河垂下头,唇角忍不住抿起一道弧度,便是连夙夜未眠的烦躁感也一并在此刻消无。

    二殿下,可真是会戳人心窝子,又令人无法反驳。

    苏文昊十分不服,瞥到他旁边的苏清河,顿时冷哼一声,计上心来,“照殿下这么说,那貌美又有才华之人,便是也因这老天爷公平,所以才会早逝?”

    苏清河唇角的笑意骤然僵硬,抬眸不敢置信地看向苏文昊。

    苏中岳和苏海潮也微微蹙眉,“文昊。”

    “怎么了?这可是二殿下说的!”苏文昊不满道,“殿下,你刚刚不就是此意?”

    谢承泽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他眯着眸神色不明地看着苏文昊,良久蓦地笑了一声。

    “看来苏府的才子也不过如此。本殿刚刚所言,是个人都知其意经不起推敲,不过是为了好面子斗几句嘴罢了。苏三公子却执着反问,竟拿早逝之人来驳斥本殿,如此不敬死者,当真是让本殿大开眼界,怀疑贵府过往不过是沽名钓誉!”

    “我、微臣不是——”被谢承泽反咬一口,还被其上升到了苏家名誉,苏文昊顿时慌了,赶忙反驳道,“微臣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还是说你也只是为了好面子,为了说赢本殿,才口不择言?”谢承泽步步紧逼。

    读书人最好的便是面子,苏文昊哪里肯承认自己是因为好面子才说错了话?

    他又不是谢承泽,脸皮厚得天下无敌,只能急得满心烦躁,将求救的眼神望向了苏海潮。

    苏海潮微微闭眸,鼻息间缓缓吐纳出一口气,这才沉声道:“三弟尚幼,正值求知若饥之时,难免有逞口舌之快之稚行,还望殿下宽宏大量,多多海涵。”

    谢承泽不以为然,“求知若饥,也勿忘修身养性,应知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他轻抬玉盏,浅酌一口,举止气度间尽显皇家之雍容,继而语声淡然道:“观事之角度,实则映现人心之幽微,窥见人性之本真。你三弟以牛畜反刍之道,只窥得其消化难解、庸人难教,可本殿却道是牛有四胃,可吞万粮。”

    第95章

    横扫全场谢承泽,苦口婆心谢承泽

    “首胃容量大,可储纳常人不可储之量,时而反吐,温故而知新;次胃状如蜂窝筛网,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并为首胃腾出容纳新物之地;三胃吸其水分,加以融会贯通,精进消化;而四胃则彻底消化,融入体内,为己所用。”

    “于本殿眼中,牛畜乃记忆超群者,其脑内可容纳万书,时刻反嚼其意,温故而知新。可在三公子眼里,牛畜反倒成为了不可教导的庸人,到底是本殿所解有误,还是三公子眼界低窄,只窥得其粗俗表意,实在难堪苏府才子之名?”

    苏文昊怔愣原地,被说得面红耳赤,“微臣……”

    “哦。”谢承泽摊摊小手,继续道,“又或者,你们当然知晓,只是为了羞辱本殿下,故意只取其糟粕,而不言精华之处,真乃小人作风,令本殿这等才识浅薄之人都发笑不齿。”

    苏文昊被怼得无话可说。

    饭桌上众人皆掩面发笑,似在嘲笑他一个直系之子竟是输给了庸才的二皇子。父亲失望的眼神、大哥嫌弃的摇头,都如尖针一般密密麻麻地扎在了他的身上,让他头一次感觉到,原来苏清河每日便是顶着这样的视线,在府内生活。

    他一刻都忍受不了,苏清河是如何忍过的?

    是因为苏清河本就庸碌,而他自诩苏府第二才子吗?

    可他连二皇子都辩不过。

    他根本没料到二皇子竟如此能言善辩,不仅如此,他还不得不承认,谢承泽说得很对。

    在牛畜反刍之道上,二皇子确实见解颇深,令他耳目一新、甘拜下风。

    纵使二皇子平日里骄纵无才,可今日也对他当头一棒,令他知晓,那所谓“三人行,必有吾师焉”究竟为何深意。

    眼眶微微发红,苏文昊起身抬手,深深作揖,“今日殿下之严厉教诲,文昊受教了,当以回去多加修习,便不再用膳了。”

    说完,他强忍着眼眶中的泪水,顶着那些各样的视线逃出了正厅。

    谢承泽摸摸小鼻子,“怎么还给说跑了呢?我三分力都还没使出来呢。但是不得不说哈,苏学士你家这饭前交流还挺有趣的,本殿头一次参与,当真是乐在其中。”

    说完,他似是意犹未尽,转头看向苏海潮,苏海潮蓦地浑身一震,垂下眼睑不肯对视。

    他又看向座中其他人,其他人皆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吱声。

    他又看向苏中岳,苏中岳连忙看向门口,抚着胡子道,“早膳怎么还没到?二殿下饥肠辘辘,还不快差人去催催?”

    谢承泽略带小失望地叹了口气。

    “殿下,可要先吃些点心垫垫胃?”苏清河拍拍腿上的红木食盒,怕谢承泽来这么早,没有用膳。

    “嘿嘿,吃~”一听有糕点,谢承泽顿时灿烂一笑,低下脑袋去瞧那红木食盒。

    瞧见那美艳儿郎脸上毫不作假的欣喜,苏清河心中一软,眉眼不自知地染上几分柔和,他将食盒盖子放在一旁,将白玉碟一一摆放到了饭桌上,“苏府不重口腹之欲,因而厨食菜色略为清淡粗糙,殿下恐吃不惯,下次若来,先垫实胃口方佳。”

    谢承泽乖巧地点点头,“好。”

    苏中岳、苏海潮:……

    清淡粗糙怎么了!身为文人雅士,当以勤学不辍为首要,书卷为伴,学问为基,方能不负韶华、光耀门楣,怎可贪那口欲之欢!

    不过,原来苏清河所邀之人,竟是二殿下?

    两人何时关系这么好了?之前二皇子总是来送信,他不是还称病不肯出门吗?

    早膳被端了上来,正厅一时沉寂下来,众人皆是食不言,慢条斯理地开始用膳,待腹中已是七分饱,这才行礼退下,去往书房继续修习。

    最后正厅只剩下苏中岳、苏清河和谢承泽三人。

    谢承泽吃完后,用帕子抹了抹嘴,“苏学士一会儿还有事么?”

    苏中岳摸不清谢承泽到底想做什么,斟酌道,“确实有一些事等着处理……”

    “嗯,无妨,本殿说话素来利落。”谢承泽飞速道,“此番造访苏府,是想同苏学士聊一聊算术之道。听闻匈奴一族武器精良,几令边关将士身陷绝境,若非李相及时解围,恐我建安还不知将添多少家破人亡的哀事。”

    他瞥了眼苏中岳,语速未减,“工部颓势已久,匠才凋零,唯余几位老官,经验丰富却难以破陈出新,致使我建安军备日衰,于匈奴边患之上,尽显力不从心之态。”

    苏中岳琢磨了一会儿,明白了,“殿下既然觉得算术之学与工部息息相关,大可上奏与陛下言说,与微臣说有什么用呢?”

    谢承泽笑眯眯道,“本殿一直听说,苏家乃真正的名流世家,自古便一直向朝廷输送人才,为皇帝排忧解难,传达治国天下的理念。”

    苏中岳点点头道,“确实如此。”

    “刚刚听苏大公子解析这‘中立而不倚’,其中一句是‘于臣,应考虑各方利益而不为私利所惑,施以惠策’。”

    “倘若有一事,上利国邦,下益万民,但需苏学士携手翰林院众贤共力倡行,苏学士可否以一颗不偏不倚之心,为陛下筹划良策,共襄盛举?”谢承泽眉宇轻扬,问道。

    “这……”苏中岳终于听出味儿来了,“殿下是想让微臣举谋,向天下推行算术之学?”

    谢承泽淡淡一笑,“是也。”

    “这……”苏中岳微微蹙眉。

    苏中岳不愿。

    倘若算术之学广而推之,未来必将催生出诸多新贵之族。文学与算术并行于世,与朝堂之上百官相互制衡无异,彼时苏家必将受制于多方,难以再独霸翰林院之鳌头。

    苏家累世之威,也将逐渐走向落势,很难重现过去一呼百应之景。

    思及此,苏中岳心中一沉,“算术之道,毕竟是小众之学,且多用于星辰运转之推演,若工部缺才,大可广开才路,招募新俊研习此术,何必强行推行,以致科举风云再起,搅动朝野安宁?”

    “区区几人,何以推陈出新,研透算术之道?更何况算术应用甚广,绝不仅在军力之上。”谢承泽摇头道,“我建安泱泱大国,四野八荒,民生之困,犹如春日杂草,生生不息,又似田间虫害,形态各异。今朝或许能借算术之光,开辟新的解决之道,理应未雨绸缪,勿使前朝覆辙重演,更莫让民生改善之途停滞不前。”

    他的声音逐渐提高,掷地有声:“本殿深知推行之难,但难字当前,岂能退缩?苏学士刚刚也认同了中立而不倚之说,应考虑各方利益而不为私利所惑,为民施以惠策,不是么?”

    苏清河此时也开口劝道,“父亲,我觉得殿下所言有理,只要对百姓有益,那么试试又何妨?”

    苏中岳摆了下手,深深皱眉,下了逐客令,“此事还是容后再议,殿下,微臣还有要事要忙,便不恭送殿下了。”

    “父亲!”苏清河连忙上前一步,拉扯住苏中岳的袍袖,不料被苏中岳犀利锋锐的眼神扫过,顿时浑身僵硬起来。

    “你不是约了盛家小姐,时候不早了,莫要让人等急了。”苏中岳语气微带警告。

    可苏清河,根本没有约盛依人。

    第96章

    如临大敌的沈府,退居后线的沈家

    “父亲……”

    苏清河攥紧拳头,身为父亲膝下之子,他无法在二殿下面前拆穿这句谎话,可他之前又已经答应殿下,要竭尽全力帮助促成此事……

    最关键的是,他不理解父亲为何不愿意推行算术之学。

    这不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吗?

    他们苏家,不是素来愿为朝堂分忧,推广惠民之策吗?

    咬了下唇,苏清河上前一步,顶着那道威严的视线,语气生硬开口,“孩儿觉得二殿下说得不无道理,算术之道,于国于民皆有大益,还望父亲能深思熟虑。”

    “臣会考虑的,只是今日确实还有要事,就不留二殿下了。”苏中岳俯身做了个“请”的手势,显然态度十分坚决。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谢承泽也不好不识趣,“也罢,那么本殿便不打扰了。”

    说完瞥了一眼苏清河。

    苏清河并未捕捉到这一瞥,他似是周身力气都被人抽干一般,垂首僵立在原地,眸中溢满失落与自疚,亦有无法理解的茫然,令他犹如海上浮木,漂泊无依、心海难平。

    谢承泽收回视线,转身大步离开了苏府。

    在上马车前,他回头望了一眼苏府高门之上的黑木牌匾。

    寒冬夜长,此时晨光尚未破晓,府门之前,高悬而起的朱红灯笼内,烛火摇曳未熄,将那块黑木牌匾照得通明透亮。

    牌上金色的“苏府”二字,笔走龙蛇,气势恢宏,被下人们勤勉以拭,未沾得半分尘埃,那透过灯笼溢出的红色烛光,更是令其熠熠生辉……

    亦为其染上了一片猩红之色。

    他沉思良久,终于收回视线,抬脚上了马车。

    他道,“去沈府。”

    ……

    二皇子不请自来,整个沈府如临大敌,沈家人如坐针毡,恭恭敬敬地将谢承泽引进了正厅。

    沈家虽无苏家那般名垂青史之誉,然在京城之中,亦属半壁名流望族。

    沈渊的祖父沈征乃上一任太傅,连续辅佐过建帝与太子,而沈渊的父亲是太中大夫沈真沛,乃郎中令的从属官,官阶品级不上不下,倒也不算埋没沈家的门楣。

    据说,沈家原本只是濠州凤阳县当地一个不大不小的书香门第,因家风纯良,常于宅邸之外设坛讲学,使那些囊中羞涩交不起束脩、但又勤敏好学之人亦能得蒙教化。

    当年先帝微时,虽为乞丐之身,但常去听学,受益匪浅,沈家见其好学,心生怜才之意,故而不时供以饭粮,以资其求学之路。

    后来战乱,前朝纲纪不振,百姓陷于水深火热之中,各地反叛军四起,其间不乏有宵小之徒,假借诛除暴君之名为非作歹,一进凤阳城便烧杀抢掠。

    沈家被洗劫一空,家中女眷更是因为秀慧脱俗差点惨遭毒手,幸好先帝带着一干乞丐兄弟,干脆利落地将闯入沈家的反叛军抹了脖子。

    后来,先帝欲行反叛之事,沈征为此劝降诸多名士,追随先帝一路集结兵马,北上伐暴,直至后来入京,苏家接手开始为先帝造势,沈家这才退居后线,开始辅佐当时年幼的建帝。

    可以说,先帝与沈家相辅相成,沈征一路看着先帝成长为明君,加之于其对沈家有救命之恩,更是对先帝忠诚不已,因此沈家的家风才会是“忠而不倔,谋而不逆”。

    忠,但不愚忠;忠,但又愚忠。

    所以在看到沈渊连礼都不行,直接开口问谢承泽“你怎么来了?”时,沈真沛气得直接一巴掌拍到他的腰上,低骂道,“怎么跟二殿下说话呢!”

    谢承泽:“噗。”

    沈渊:“……”

    “沈太中,本殿与沈侍郎只是有些小私事要谈,便不用费心周章了。”看着沈家人忙前忙后地端茶倒水,生怕怠慢了他这二皇子,谢承泽摆摆手道,“只希望有个安静之地能够议事。”

    “原是如此。”沈真沛瞥了眼镇定自若的沈渊,他这个儿子,真是比他这个爹强多了,能在太子与二皇子之间周旋得如此如鱼游水。

    如今小渊如日中天,二皇子看来是也想拉拢小渊,只是沈家更忠于太子殿下,二皇子若是想要拉拢他,怕是要失望了,毕竟他这个儿子深得父亲的真传,只会追随正主。

    所以沈真沛放心地退下了。

    待正厅内外无人了,沈渊这才坐到他旁边的木椅上,“这么早,来做什么?”

    “来问个事。”谢承泽放下茶水,认真地盯着沈渊,“苏清河,在苏家是不是过得不太好?”

    沈渊愣了一下,随即语气一沉,“你问这个作甚。”

    他原以为,苏清河一直称病拒见,谢承泽会对苏清河失去兴趣,为何今日突然又提起他?

    “我来沈府之前,去了一趟苏家。”谢承泽老实道,“感觉苏清河好像有点怕他爹,苏家人好像对他也没那么好。”

    “你去苏府了?!”这次沈渊直接拍桌而起,意识到自己反应似乎有些激烈,他又缓缓坐回木椅上,语气微妙道,“可受了什么委屈?”

    苏府那些人一向自视清高,最是瞧不上谢承泽,前世的谢承泽便因此受了不少气,发了不少脾气。

    他暗暗去瞥谢承泽的眉眼,想看看他的眼眶有没有发红的迹象。

    “没,我能受什么委屈。”谢承泽摆摆手,大言不惭道,“反倒是他们,差点被我气哭。”

    沈渊一怔,随即失笑一声。

    也对,他怎么忘了,谢承泽牙尖嘴利得很。

    “所以你去苏家,又是为了什么?”沈渊没忘掰回正题,直勾勾地盯着谢承泽。

    “我想推行算术之学。”谢承泽并未隐瞒自己的目的,“苏家名声流芳,又在翰林院身居要位,由他们带头,自然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

    “但是你被拒绝了。”沈渊笃定道。

    “你怎么知道?”谢承泽不禁摸摸脸,寻思他也没露出什么失望或颓败的表情吧?

    沈渊失笑地摇摇头,“苏家之所以能历百世而不衰,全仗其宗族之内,有一股难以撼动的凝聚力。他们甘愿以庸辈之血,灌养英才之肉,只为在朝代更迭之际,犹能稳坐翰林院的尊位,继续引领文风政潮,纵横捭阖于朝堂之上。”

    第97章

    耐心解析沈权臣,酸气冒泡的沈渊

    “你竭力倡导的算术之学,是苏家世代未曾涉足的学术疆域,一旦此学盛行于世界,势必会有新贵家族一崛而起,但凡入驻翰林院,都会对苏家的地位有着不少的冲击。”沈渊摇摇头,“是以,他才不愿。”

    听及此,谢承泽不禁皱巴起小脸,不太认同道,“苏家虽自视清高,可据历代史册所载,他们确实配得上文人风骨之称,行事端正、忧国忧民,从无大错,怎会因为一己地位受损,便拒绝推行利国利民之举?”

    他还是认为,是因为苏中岳瞧不起“二皇子”,觉得他这种蠢货说的话肯定不对,且他未将算术之道的好处说到苏中岳的心坎里,所以才招致了苏中岳的拒绝。

    “殿下,人尚无黑白之分,更何况由人结成的家府,又怎会非黑即白?”见谢承泽还是迷惑,沈渊细细掰碎了给他讲道,“苏家确实清明端正,但也正是因为清明端正才名垂千古,而为了继续名垂千古,他们也必须在乎自己的名声,不行那不轨之事,但谁说放弃推行一些利民之策,便不代表他们不清正了?”

    看着谢承泽怔愣的小眼神,沈渊轻叹一声,给他总结道:“于苏家而言,保全其文坛的尊荣地位,才是最重要的,他们不愿意承担这份风险,你定是当时画饼画错方向了,以为好名声才是苏家所需要的,所以才会被拒之门外。”

    谢承泽恍然大悟,“不愧是权臣,还是你才看得清这其中的道道。”

    听到权臣二字,沈渊不禁微妙地看了一眼谢承泽。

    “咳咳。”意识到自己口误了,谢承泽连忙喝了口茶掩饰自己的心虚,狡辩道,“你现在如此受父皇和太子弟弟的欢迎,叫个权臣也不埋汰你。”

    沈渊失笑摇头,抬手将谢承泽快喝完的茶杯又续上了。

    “那坊间传言,苏清河深受苏中岳的宠爱是……?”谢承泽又开口问道。

    听到苏清河三字,沈渊的脸色又耷沉下来,语气冷淡道,“不过是表象,你只要知道,在苏家,即便是庸才,也会被榨干其中的价值。”

    谢承泽歪了歪脑袋,不解道,“那清河的价值是什么?”

    “……”沈渊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咋了?”见沈渊这眼神,谢承泽疑惑道。

    “你跟他很熟么?”沈渊轻点着茶案桌面,脸色稍稍不霁。

    竟然都叫上清河了,看来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偷偷勾搭上了。

    “你别岔开话题。”谢承泽转身将双手搭在茶案上,盯着沈渊追问道,“他对于苏家的价值,到底是什么?”

    这个问题,沈渊不想答,因为苏清河在苏家的价值可是联姻,这不正巧如了谢承泽的意?

    若谢承泽当真对苏清河有意……不,苏家瞧不上二皇子,且早就盯上了盛家之女,肯定不会同意的。

    就是怕建帝跟着胡闹……

    见沈渊沉默不语,谢承泽有点着急,不禁扯住他的袖子晃了晃,“喂,沈渊,你倒是快说啊!”

    “你老是问这个干什么?”沈渊抽回袖袍,语气不悦道,“你还没回答我,你跟他很熟么?”

    “切,你不告诉我,我也不告诉你。”

    见沈渊不愿意说,谢承泽干脆利落地站起来,朝着门外走去,边走边嘟囔道,“反正我已经想好了让苏家帮我的办法,我一会儿就去找太子弟弟,让他帮我的忙!”

    找太子?!

    沈渊面色骤然一变,猛地站起拉住了谢承泽的手臂,“不行!不能找他!”

    他去找太子,那跟羊入虎口有何区别?!

    不料拉得太用力,谢承泽直接被他拽得朝后一倒,刚好斜倒进沈渊的怀里,后脑勺生生地撞上他的胸膛。

    “哎哟。”他眨眨眼,正巧能看到沈渊削锋的下巴和微微滚动的喉结,“你拽我干嘛?想通了?要告诉我答案了吗?”

    沈渊抬起偌大的巴掌直接抓起他的小脑袋,将他从胸膛上拔弄了出去,沉声道,“你以后少去见太子,想说什么话,就找我代传。”

    “为什么?”谢承泽不解道。

    沈渊噎了噎,“你以前,从不私下去东宫见太子,突然这么做,恐怕会引起怀疑。”

    谢承泽一想也是,不过他选择不听,甚至跃跃欲试道,“那我让无痕半夜背着我偷偷潜进去,这样就没人知道我唔唔唔——”

    沈渊张开的拇指与食指,一下子就包扣住了谢承泽的下巴和嘴唇,截断了他的话语,他气笑道,“谢承泽,你能不能干点正常的人事儿?”

    半夜潜入太子东宫,是怕自己的清白丢得太慢了是吧?!

    谢承泽扒开他的手,不满道,“这也不告诉,那也不行的,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做?若你不想让我去东宫,那你告诉我,苏清河对于苏家的价值到底是什么?”

    沈渊无力地揉了揉眉心,最后还是妥协了,“是联姻和香火。”

    比起太子,苏清河显然要无害多了。而且谢承泽虽行事随心所欲,但在益州,二人意见产生分歧之时,他剖析利弊后谢承泽往往都会选择听从,与其冒险让谢承泽接近太子,还不如他日后多费些口舌,让谢承泽断了对苏清河的那门心思。

    所以他继续道,“苏清河不善文书,苏家亦不屑行那捷径之举,所以他在京中,久未授得一官半职。如此,便只能与京中才女缔结秦晋之好、为苏家绵延香火。但没有官职傍身,何以受京中才女青睐?所以苏中——咳,所以苏家之主才会为苏清河张罗声势,使外人误以为他深得自己的宠爱,让他借此攀附京中才女。”

    “神经……”谢承泽狠狠蹙眉,嫌弃道,“这跟打不过人家就把公主推出去和亲有什么区别?”

    “你心疼他?”沈渊见他义愤填膺的模样,语气微妙问道。

    “那肯定啊!”谢承泽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似是不解他为何如此发问,“你不是他好友吗?难道你不心疼他?”

    沈渊摇摇头,“他太懦弱了,也不会反抗,我幼时曾劝过很多次,他都不敢有所作为。”

    如今怕是更难了。

    “那也是苏家的错,他们就不会教孩子。”谢承泽生气道,“他从小便被如此对待,时间久了自然很难再去反抗。更何况,劝他反抗苏家就是治标不治本,他缺的不是反抗的勇气,而是自信!是来自旁人的肯定!”

    人只有自信了,才会发光发热!才会敢于去抗争自己的权益!

    见谢承泽这么维护苏清河,沈渊心里有些不舒服,他抬起茶杯抵在唇边,眼神不明道,“你们才认识多久,便对他这般上心?”

    “你少套我话,我不告诉你。”谢承泽还不打算告诉他,自己已经打入了他的幼年小团体内部,他神情骄傲道,“我与清河一见如故,我十分确认,他将是我一生最好的挚友!”

    沈渊:……

    所以真是一见钟情?!

    第98章

    苏府疯了一个,朝堂大臣则全疯了

    “你与苏清河,绝无可能!”沈渊气得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茶水溅得满手都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沈渊,你不对劲啊。”见他反应这么大,谢承泽不禁小手一抄,眼神狐疑地盯着沈渊。

    沈渊被他盯得有些不得劲儿,微微偏开眼神,“有何不对?”

    “不对劲,很不对劲。”谢承泽摇着小脑袋,围着沈渊转了两圈,这才恍然大悟。

    他知道了!

    沈渊此人,一定是对朋友占有欲太强,所以才见不得他和苏清河交友!

    哎哟哟,没想到啊~难怪他老是问自己,对苏清河有什么想法,原来是怕苏清河和自己更好,从而冷落了他啊?

    “你放心。”谢承泽宽慰似的地拍了拍沈渊的肩膀,笑吟吟道,“我是来加入你们的,不是来拆散你们的~”

    说完,他不禁仰天大笑,扬长而去,“沈郎~日后咱们三个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沈渊:???

    什么加入,什么拆散?

    什么叫咱三个把日子过好?!

    他怎么老是说些令人误会的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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