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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行不行啊沈大人,我自然行二殿下

    马车停下的地方,是位于岷江东岸的玉稷山。

    该山刀劈斧削、高峻奇险,曾有人作诗曰“待至天晴望,诸峰尽觉低”,可见其山峰海拔之高,就算是山洪也无法淹没通过。

    也正因如此,玉稷山阻碍了江水东流,造成了江都平原东旱西涝的现状,东边的县城缺水种地,西边的县城则常年受水患影响,两边都苦不堪言。

    谢承泽站在山底下,脱下了身上的外袍,随即俯下腰,将中衣长袍的底摆掀了起来,卷吧卷吧将其缠在腰间,然后打了个结。

    两条修长笔直的双腿露了出来,谢承泽嘿咻嘿咻做了几个热身动作,以免一会儿爬山造成运动损伤。

    沈渊看他这架势,“你要爬山?”

    谢承泽点点头,“沈大人要不要也准备准备?”

    山间多崎岖,穿着外袍可不好走动。

    沈渊摇摇头,“我有轻功,不必如此麻烦。”

    谢承泽露出羡慕的眼神,“真好啊,真想把沈大人你的双腿剁下来,安到本殿的身上。”

    沈渊:……

    他又在口出什么狂言。

    做完热身运动后,谢承泽便背上自己准备的小水囊和小包袱,斗志昂扬地踏上玉稷山,“成仙之路,本殿下来喽!!!”

    两刻钟后。

    谢承泽瘫在山路边的石头上,如同被晒干了的烂鱼条,戳一下都不带动的。

    沈渊站在一旁斜睨着,讥笑,“殿下爬山未半而中道力竭,现日央未时,双腿疲弊,此诚危急成仙之路也。”

    谢承泽:?

    拽什么文言文,我也会!

    “本殿托尔以背吾爬山之效,不效,则治尔之罪,以告、以告……”谢承泽卡壳了,四处瞅了瞅,眼睛一亮,“以告尔踩死的山蚁之灵!”

    沈渊:……

    幼稚。

    “沈大人。”见沈渊不动弹,谢承泽朝他伸出双臂,露出渴求的眼神。

    沈渊摇头,“二殿下,实在不是臣不愿意背,臣午时尚未用膳,力气有限,只能保证臣一人爬到山顶。”

    “那你还跟我出来干什么?”谢承泽顿时嫌弃道,“本来应该我们家无迹背我上山的!”

    他扯着嗓子喊道,“我们无迹那么累,都能背本殿上山,你是不是不行啊!”

    “你是不是行不行啊——”

    “是不是不行啊——”

    “不行啊——”

    “啊——”

    山间不断回响着谢承泽充满鄙夷语气的质问,有几只鸟雀跟着叽叽叫起来,似是也在嘲笑沈渊的不行。

    沈渊:……

    沈渊背过身,“上来。”

    谢承泽直接死而复生,一个鲤鱼打挺,飞上了沈渊的后背,伸出手臂喊道,“出发——!”

    沈渊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让谢承泽给骗到了。

    他哪里是爬不动了,分明就是懒得爬,想顺他的轻功轻松上山!

    内心轻叹一声,沈渊认命地架起他的双腿,抬脚登上了山路。

    轻功上山就是好,因为速度快,耳边清凉的山风划过,将那美艳少年郎额角的薄汗都吹干了不少,他舒服得眯着小眼睛,双手自然地搭在沈渊的肩膀上,感慨道,“沈大人,你真好骑。”

    沈渊一个踉跄。

    他咬牙切齿道:“殿下慎言!”

    为什么他今世说话总是这么不正经?难道是上辈子他夸谢承泽美夸得太多了,他才这般报复自己?

    如果他是这么想的,那么沈渊绝对不会如他的愿。

    沈渊那托住他双臀的大手,往上方收紧了些许,不知是故意还是顺手轻颠了一下,暗暗挑衅道,“臣会当真。”

    谢承泽信他个鬼,也是不甘落后,朝着他耳边轻轻吹气,嗓音细软又魅惑,“本殿下也是认真的~”

    温热的气息争先恐后地涌入耳腔,沈渊脖颈一僵,一股僵麻又酥痒的奇异滋味遍布全身,继而令他双耳微鸣,神思恍惚,脚下的山路都变得虚软绵连起来,令他差点稳不住自己的身形。

    咬紧舌尖才找回一丝理智,他反击道:“那殿下能认真到何种程度?”

    “就看沈大人能接受到哪种程度了~”谢承泽继续犯贱道,“沈大人英姿雄武,本殿其实早就仰慕已久~哎哟!你别掐我腿!疼疼疼——”

    两个大直男明里暗里地较劲,而山顶,也终于在一吵一静之中到达了。

    沈渊如同甩包袱一般将谢承泽放下,快步走向一旁阴凉的树荫下,不想再跟他说话,“殿下请自便,臣在此等候!”

    谢承泽这人最擅得寸进尺,立马蹬鼻子上脸,欢快地跑向他,“沈大人!本殿下要去最高的那棵树上!”

    看着活蹦乱跳的谢承泽,沈渊开始后悔,今天他就不该出这个门。

    留在府衙里去欺负梁万达不好么?非要来这里给谢承泽当牛做马,还要被他……

    回想起对方当时的挑逗与挑衅,一股酥麻之意顺着颈间的肌肤再次流过全身,突如其来的陌生情绪令沈渊心绪不宁,也愈发看不透谢承泽到底想干什么。

    他就像是那只幼时游历时曾捡过的小野猫,一时兴起便逗弄你两下,玩够了便会飞快离去,偶尔突然翻脸抓伤你两下,却又会伸出舌头舔舐你的伤口。

    说他好,他又不好,说他坏,他又不够坏。

    这样的他,却乱他之心。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这次沈渊没有选择背他,而是伸出手臂搂住他的腰身,一个跃起便将他带上了树。

    “卧槽!”谢承泽吓了一跳,下意识闭上眼,整个人如八爪鱼一般卷绑在沈渊的身上,双腿紧紧缠上了他的腰间,“大哥!你抱紧点!别把我掉下去了!”

    “放松。”沈渊感觉快要被他勒死了,低吼道,“不会掉下去的!”

    谢承泽这才睁开眼,此时二人正站在高树上的最顶点,沈渊悬立在一处枝头上,一身银白长袍袍袂翩飞,高高竖起的青丝马尾随风扬起,煞是玉树英姿、潇洒飘逸。

    谢承泽不得不承认,这家伙是真他娘的帅气。

    不过……他拍拍沈渊的肩膀,“兄弟,方向反了,翻个面。”

    沈渊:……

    沈渊转过身换了个方向,谢承泽便看到了,那居于高山之上才拥有的辽阔视野中,岷江的江水咆哮着向江都平原的方向奔涌而去,裹挟着泥沙的土黄色洪水宛若猛虎凶兽,即便在山顶上,也能听到它奔腾而过时的低沉狂吼,好似不吞没整个江都平原便不罢休。

    遇树树倒,遇田田淹,遇屋屋垮,遇人人亡。

    好似贪婪成性的饕餮,人们拿其毫无办法,只能跪地祈求上天怜悯,给他们老百姓一条活路。

    可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天地不会情感用事更不会有所偏爱,对万物一视同仁,任其自行荣枯,亦不会索求回报。

    圣人亦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他们纯任自然,无所偏爱,认为百姓顺应自然发展才是正解,因此不会干涉老百姓们的行为,任其自生自灭。

    这是《道德经》第五篇内老子说的一句话,可以总结为“不仁”当属天地和圣人在人世中“仁”之体现。

    可看着被吞没的良田,被冲走的无辜家犬与牛羊,人们跪在亲友尸体面前痛哭,有人甚至可能连家人的尸体都无法再寻到,此“不仁”,究竟是仁还是不仁呢?

    如果天地不仁,万物就会成为刍狗一样低贱。

    如果圣人不仁,百姓就会成为刍狗一样低贱。

    第29章

    不做好人二皇子,不做圣人谢承泽

    谢承泽不做天地,亦不做圣人。

    他要干涉益州百姓的生活,效法天地、模仿自然、改造自然,让大自然为百姓所用。

    他要这千万亩平原化为良田沃土,要让益州成为这个世界的天府之国,要让建安王朝百姓开创建设性文明,让建安王朝哪里有建安百姓,哪里就是最好的疆土。

    “沈渊。”他低声在沈渊耳边道着,语气中难得有一丝认真,“敢不敢打赌,我能让这岷江的洪水,听我的话。”

    沈渊只当他在开玩笑,嗤笑道,“二殿下这是还没睡醒?需不需要臣将您丢下去,让您醒醒神?”

    “看来沈大人不敢?”谢承泽挑眉。

    “自然是敢的,赌什么?”沈渊一只手托着他的屁股以防他掉下去,一只手在他的腰间无意识轻轻点着,那是他筹谋算计时才会有的小动作,“若二殿下不能让这岷江洪水听你的话,那便答应臣三件事。”

    “好。”谢承泽爽快答应,“若这岷江洪水能听本殿的话,那么你……”

    他眯起眼睛缝儿,嘻嘻一笑,“你就喊我一声爹!”

    沈渊:?

    这竖子!又不正经!

    沈渊丝毫不指望谢承泽能让岷江听话,他只希望,在自己彻查贪腐之时,对方能够听话不添乱就足矣了!

    下山之时,依旧是沈渊背着他下山。

    沈渊自然是不愿意的,但耐不住谢承泽唧唧歪歪,总是隐晦地拿着那本账册暗示他不懂感激,沈渊不想听他哼唧,干脆就尽快带他下山,回到县衙各回各屋。

    接下来几日,沈渊便忙于赈灾一事。

    有了前世的赈灾经验,沈渊令梁万达将解决饥荒的相关事宜编撰成册,快马加鞭发放至各县城,让各方县令按照手册执行赈灾之事。

    不过这并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总有些县城抱着侥幸的心态不听指挥,借机搜刮民脂民膏,私吞赈粮,使得县内灾民状况愈发困窘。

    吃不饱肚子的难民们,便开始自发组织逃去其他县城。

    其他县城自然不愿意接收这些难民,自己都吃不饱肚子,哪里还有精力管别人的烂摊子?

    难民闹得厉害,有人便直接一封告状信,送到了沈渊那里。

    沈渊需要出城去解决这些烂摊子,虽然上辈子是权臣,但如今等级清零还被下发到新手村,他就只是一个小小的枢密使,身边没有可用之士,在重新培养和收纳谋士之前,他只能亲自走这一趟。

    而且,必须带上谢承泽。

    “殿下要跟臣一起去。”沈渊的语气不容置喙,“如果二殿下在江都县的消息传出去,难民们必然会朝这里一拥而上,届时江都百姓、各地学子和二殿下都会有危险。”

    有皇子在的地方,便意味着有粮食,但江都县显然承载不了太多人,那些难民如果饿狠了,根本不会管你是皇子还是臣子,毕竟法不责众,难道还能把他们全都砍了头不成?

    上一世,因为自己和太子殿下将梁万达等人逼得太紧,对方直接破罐子破摔,竟是将附近两万余名难民骗来了江都县!

    两万多张嘴喊着要吃饭,他与太子殿下焦头烂额,不知费了多少心血才终于解决了此事。

    这一世,他绝不能再让此事发生,所以他必须带上谢承泽,靠着“谢承泽在哪儿,难民们便会去哪儿”来吸引本地难民回城,让这些空县城重新开始赈灾工作。

    但谢承泽拒绝了。

    “不去,你看看历朝历代,哪个皇子会跟着臣子在灾区到处乱跑的?”

    “太子殿下便会!”沈渊忍不住道。

    言外之意,你不是想走太子殿下的路吗,那便老老实实地跟我走!

    “那你让太子殿下跟你走。”谢承泽翻了个白眼,根本不吃这一套,他死死抱着床柱,扯着嗓子喊道,“反正本殿不去!”

    “二殿下!”沈渊声音一沉,上前一步紧攥住了他的手腕,“莫要任性,你可知你留在江都县有多危险?一旦出事,梁万达必然会将你推到前方面对难民,届时你要如何应对?”

    “跟在你身边更危险!”谢承泽瞪起圆眼直勾勾地盯着他,质问声声掷地,“你不就是想让本殿给你当活靶子吗?只要我帮了你,届时那些奸佞之辈都会以为本殿和你是一伙的,待来日回京,你想过本殿的下场吗?!”

    “还是说你根本不在乎!你只在乎你的太子殿下能不能坐稳那未来新帝的位置!”

    谢承泽双眸泛起了红,眼底是被大片倔强掩藏起来的委屈,蜷缩在最角落的边缘里不敢露出。

    沈渊沉默了一瞬。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有过这种想法,甚至隐隐有想过,如果将谢承泽强行拉到奸佞阵营的对立面,是不是谢承泽就会朝着好的方向而去呢?

    可看着如同缩头乌龟一般的谢承泽,沈渊只觉失望涌上心头。

    在二皇子的心中,百姓的性命远不及他的权势和地位重要。

    他真是被这些日子的假象给迷惑得,差点忘了谢承泽前世是什么样的人,而人又怎么会轻易改变本性呢?

    他自是逼迫不了谢承泽的选择,只能狠狠松开他的手腕,冷冷道,“臣告退。”

    男人拂袖而去,摔门的声音异常沉响,像是在无能发泄着什么。

    谢承泽抬起左边手腕,刚刚被沈渊攥住的地方留下了深深的红痕,道道火辣的知觉随着红色指痕微微颤抖,疼得他垂下了眸,气愤地撇了撇嘴。

    “暴脾气,没老婆。”他小声偷骂道。

    他确实不能跟着沈渊去其他县城。

    一旦去了,他站在太子这边的立场就会清晰,那些奸佞之辈绝对不会愿意看到这一幕,毕竟他太受建帝的宠爱了,说个夸张的比喻,如果谢承泽开口说要一天抄一个大臣的家,乐得其所的建帝必然会答应。

    那些佞臣,会愿意看到这一幕吗?

    自然不会。

    甚至会想方设法让他死。

    届时,他的处境将比太子更危险,在建帝心中,自己固然很重要,但这个重要仅限于他不会妨碍到太子登基的道路,他只是个可以被溺爱的“吉祥物”,如果他“意外”死了,建帝最多也不过就是难过悲痛一段时间,而后借他之死,顺手肃清一下朝廷。

    建帝又何尝不曾把他当过活靶子呢?如果建帝真的能保护住原主,原主又为何让两大高手寸不离身,又为何沉迷于培养死士呢?

    没有人能真正的保护他,待建帝病逝,他的处境将变得更为尴尬。

    所以谢承泽必须为自己时刻打算,模糊自己在朝廷之中的立场问题,等建帝病逝,他就立马自请封地远离京城,过真正自由的生活。

    深吸了一口气后,谢承泽起身更衣,大步踏出了房门。

    屋外乌云密布,唯有一丝金色的光线透过浓云滚雷,轻落在那人的身上,温暖又灼人。

    第30章

    拿捏人命二皇子,画饼大师谢承泽

    沈渊走后,梁万达就立马开始懈怠了。

    发给灾民的米粥逐渐变稀,衙役们不再清理房屋残垣,窝在县衙里打牌赌博,给商铺们结算的工钱也开始拖欠,惹得江都百姓怨言载道。

    谢承泽开始吹耳旁风。

    “梁知府,本殿听说,其他县城的赈灾工作并不顺利啊……”谢承泽欲言又止。

    梁万达一怔,下意识以为他是问责自己来了,连忙俯身下跪解释道,“殿下,是下官监管不力,只是……”

    “哎!”谢承泽抬手打断了他的解释,满脸纵容的将他扶起。

    “本殿太能理解你了,”他跟只会PUA人类的小猫似的,凑到梁万达耳边,小声循循善诱,“那些县令平日里好好的,如今不过是碰到水患便露出了平庸无能的真面目,这也不能怪到梁知府头上啊,你说是不是?”

    梁万达眼睛一亮,随即轻咳一声,脸色正经道,“殿下能理解下官,下官实在是感动,这些县令平日里确实可圈可点,可谁能想到遇到大灾就如此无能呢?下官也是恨铁不成钢啊!”

    “哎!当今朝廷之上,又何尝没有这种无用之才只占着官位不干实事?真希望那金銮殿内站着的,都是如梁知府这般的清官廉吏啊!”谢承泽不遗余力地吹捧道。

    “下官惭愧啊!”梁万达连忙双手作揖,官场话说得十分漂亮,“若朝廷有需要,下官必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竟是如此?”谢承泽眼神一亮,仿若找到了知己一般,兴高采烈道,“本殿也希望梁知府能入朝为官,为我建安百姓谋福造利!只是……”

    谢承泽欲言又止,唉声叹气起来。

    梁万达耳朵一竖,“嗯?”

    怎么瞧着二殿下这似乎有……拉拢自己的意思呢?

    不太确定,试探试探。

    梁万达故作矜持,问道,“下官愚钝,还请殿下明示。”

    谢承泽叹了口气,娓娓道来,“只是如今朝廷上的文武百官,大多都是些官家贵族子弟,普通地方官员想要入朝为官,可谓是难如上青天。即便有部分清户是陛下特许拔擢上来的,但也大多要么背地里投靠了某位官家、要么身怀卓越的福民实绩,占尽天时地利与人和,这才入了陛下的眼……”

    谢承泽瞥了眼梁万达的头顶,意味深长道,“仅靠学子们春闱时提一嘴你那微不足道的小功绩,恐怕还不足以让我父皇动心。”

    梁万达一听,顿时有些激动,看来二殿下确实有拉拢他的意思,不仅如此,还打算做他东家,并为他制造天时地利与人和?

    他的姿态不禁愈发谄媚虔诚,心脏砰砰直跳,“还请殿下赐教!”

    “梁知府,如今l?l?l?各地学子前来益州,这正是上天赐给梁知府你改变命运的大好机会啊!”谢承泽语重心长地拉着他走向门外,抬手指着空中虚无的大饼、啊呸,是蓝图,幽幽道:

    “梁知府日日现身粥棚,为江都饥饿的灾民盛上一碗热粥,有学子路过不禁有所感触,抬笔画下梁知府的善行……”

    “梁知府鼓励前来求学的学子们与百姓共勉,开放部分私家园林用以种植短期作物,百姓和衙役们负责晒干土壤,学子们负责播下粮种,一片其乐融融、兴兴向上……”

    “而几日后获得农作物冒苗时的满足感,既能减少百姓对饥饿的恐慌,又能增加他们对梁知府的信任,甚至学子们因为自身融入其中,反而感触更深,但凡作诗两首传入京城,这不比疲累搬石头带来的好处多多了?”

    “就算那些富绅不愿意让出园林土地,你可是知府,他们如何敢不从?不过是动动嘴皮的事情,就能获得无数学子深有体会的赞言……”他搂住梁万达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本殿恰好认识一些作画的学子,只要梁知府肯做些功夫,这些学子必然会出现在梁知府出现的地方,而这些画作将来也必定传入京城。”

    最后,谢承泽浅浅收尾,“来日,本殿下在京城为你铺路造势,让众学子对你真心赞口不断,到时候再在父皇面前提一嘴,想必你也知道,父皇有多宠爱本殿。”

    “虽然本殿也可以直接提一嘴,但那样,你入朝为官后必定会遭人嫉妒,四面为敌、寸步难行,所以本殿才会如此处心积虑地利用学子们为你造势,让你师出有名、名正言顺地站在金銮殿上,让文武百官都来主动拉拢你!”

    “梁知府啊!”谢承泽长叹一声,仿若操碎了心的老妈子,双手捧住梁知府的双颊,一脸怒其不争,“你可懂本殿下的苦心?”

    从没吃过这种大饼的梁万达,完全震撼住了。

    相比于那位大人“有机会一定会优先提拔你”的大空话,谢承泽这简直就是把刚出炉的热乎大馅饼直接甩他脸上,告诉他你只要照做,我就立马提拔你。

    太他妈的香了。

    香到梁万达想直接易主了。

    俗话说得好,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那位大人只会让他贪污搜刮、还会把大部分银钱都要走,说这都是想要升官的必经之路,可谢承泽不仅一分钱不要,甚至还擅用学子们为他造势,刚刚一字一句皆是精妙之语,令人不得不叹服,原来还可以这么办。

    这么一比较,傻子都能看出来,谢承泽这边更靠谱。

    梁万达只觉得自己这匹千里马终于遇到了伯乐,上天赐予他如此大机,改命的转折点就在眼前,他必然不能放弃!

    “二殿下!”梁万达直接双膝重重一跪,朝着谢承泽重重叩了三个大拜礼,“下官必定不负重托!这就去把这事儿办了!”

    说完,他爬起来,瘸着腿顶着额头上的红淤,斗志昂扬地冲出了府衙,对着衙役们喊道,“来人!都跟本官走!”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谢承泽唇角微勾,渐渐的,那勾起的弧度越来越大,几乎咧到了耳根,最后整张脸都露出了一抹极为狡诈的阴险笑容。

    啊哈!真他妈的好忽悠!

    这家伙不会真以为天上会给坏人掉馅饼吧?

    还新鲜出炉的热乎大馅饼呢,也不怕烫死你个老逼登!

    傻X!

    第31章

    吃饱肚子老百姓,只想活着老百姓

    梁万达还给真办到了,威逼几个富绅将府中的园林推平,用以农民种植短期农作物。

    谢承泽也十分配合,他来到客栈,找到了欧阳久,“欧阳兄,可否为我做几幅画,我可以付钱。”

    彼时卞阳春等人正因搬石头太累又赚不到多少银钱而犯愁,偏偏祸不单行,纪颂华搬石头时被绊倒,脚也扭伤了,只能留在客栈里养病。

    所以谢承泽这一雪中送炭,虽然直觉其中有什么不对劲儿,但欧阳久还是接了这份活。

    没办法,他们太缺钱了。

    谢承泽又在客栈里,约了几个比较机灵的有画功的学子,为他们提供了笔墨纸。

    一切准备就绪后,他便带着荆泽和几个学子出发,朱小彪以不放心二殿下安全为由,也跟着去凑了热闹。

    几人假装路过粥棚,见知府大人行善,谢承泽停足伫立有感而发,而朱小彪这个“奸臣”立马出言献策,说此情此景当应入画留存、流芳百世,为后世百官做榜样。

    谢承泽深感认同,于是出言令学子们为此作画。

    其他几位学子根本没有察觉到其中异样,只以为这位有钱的少爷乃共情善感之人,而梁万达知府竟又如此亲民爱物,不禁也将自身情感投入其中,将这副官民相生相爱的景象画入了画中。

    这一日结束后,众学子带着作画的银钱欢喜散去,唯有欧阳久,在离开之前欲言又止。

    荆泽则直言了很多,“少爷,总觉得你这样有些刻意。”

    谢承泽惊讶脸,“有这么明显吗?”

    荆泽点点头,微微蹙眉道,“说不上明显,但也有点像是在刻意给梁知府营造爱民如子的廉官形象。”

    他不知二皇子这是想做什么,在府衙里住的这些天,他只看到了谢承泽无所事事,未对江都县做出任何实事,好不容易有所动作了,竟然就是为了这些表面功夫。

    荆泽心里有说不上的失望,为朱小彪未投到明主感到忧愁,为无人管江都百姓死活而感到愤怒,亦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感到懊恼。

    跟着二皇子,当真是条明路吗?

    不知怎么的,荆泽就想起了那位出城解决灾情的枢密使大人沈渊,他觉得,那位才是真正为民着想的好官。

    “程老弟。”这时,欧阳久出了声。

    谢承泽转头看向欧阳久。

    欧阳久浅浅行了个礼,将手中的钱袋放回到了朱小彪手中,垂眸浅声道,“明日我便不来了。”

    有些钱,他不愿挣。

    谢承泽未恼,只是挑眉含笑,“即便这样做,可以对江都百姓有益?”

    欧阳久一愣,露出了疑惑的眼神。

    “欧阳兄何必心急?这钱袋你拿回去,待几日后你若还觉得这钱脏,大可再来还给我。”谢承泽微抬下颌,示意朱小彪把钱给欧阳久。

    欧阳久犹豫了一下,想到这一路同行南下,程泽的亲切与真诚历历在目、毫不作假,欧阳久攥紧了钱袋,沉沉道,“好。”

    欧阳久离开后,荆泽问,“殿下到底在盘算什么?当真要与那梁知府同流合污?”

    朱小彪连忙扯了他袖子一下,对着谢承泽干笑道,“殿下,荆泽性子直率,您可别跟他一般见识。”

    “无碍。”谢承泽摆摆手,望着排队领粥的百姓因为米粥又变浓了而展露笑容,他轻声道,“你们瞧,他们真的很简单。”

    只要吃饱肚子就好了。

    只要活着,就好了。

    只要,熬到沈渊回来就好了。

    想到沈渊回来后看到江都县百姓容光焕发时那难以置信的模样,谢承泽不禁唇角微勾,轻声哼起了家乡小调儿。

    ……

    两日后,一辆载满种子的马车于夜里低调入城,隔天早上,梁知府发布告示,告示中阐尽了如今城内种种困难与知府大人的不愿服输,现号召学子与百姓前往某某处翻新土壤、种地自足,共渡难关。

    抱着试一试的想法,众人前去,发现那些园林门口都在发送免费的粮种,凡进入者都可组队分到一小片土地,种植短期作物解决几分温饱。

    即便知道这并不能解决当下的饥饿问题,但有了地,农民便有了安全感,那一小片土地里冒出的一点点绿苗,就意味着他们还有活着的希望,只要熬一熬,总会柳暗花明又一村。

    梁知府这一举动,学子们与百姓们无不对此赞口不绝,有感性的农民当即大哭起来,饱含热泪跪在地上亲吻土地。

    他们看到的不是食物,而是活下去的希望。

    有了希望,便有了凝聚力。

    而凝聚力,便是谢承泽所图谋的东西。

    一颗白色的棋子悄然落下,纵眼望去,巨大的棋盘犹如被黑雾笼罩而模糊不清,令人看不清局势。

    而那一枚白棋落于其中,何其微不足道,却发出了浅淡的光泽。

    ……

    坐在屋檐下的梁万达,看起来有些惆怅。

    二皇子这一招,并不能应对多久,毕竟城内赈粮实在有限,粮仓深处都是陈年腐米和米糠,早晚会捉襟见肘发不起粥,再次爆发民怒。

    届时即便他述说城内有多困难,先前所做的一切努力也都会一笔勾销,学子们肯定会暗道:原来梁知府也就那样啊,并没有很厉害。

    那他朝廷命官的梦想,可就泡汤了!

    妈的,早知如此,他当初就不该听那位大人的空话,私吞赈灾银导致如今无粮可用。如果他真的老老实实买了赈济粮,现下说不定早已干出一番大事业,被二皇子领去京城当朝廷命官去了!

    还有那几个老东西,也是真他妈的黑啊,一个一个砍半贪走了赈灾银,给他留下来的银子不仅不多,届时一旦贪污的事情暴露,首先遭殃的也会是自己!

    他奶奶的!既然他们对他不仁,那也别怪他背刺他们了!

    谢承泽丝毫不知,自己随手画的大饼竟将梁万达PUA至此,他睡醒出门,就看到梁万达坐在自己的屋檐下,一脸惆怅又愤懑。

    “梁知府搁这儿干嘛呢?”谢承泽笑眯眯问道。

    “二殿下!”梁万达连忙起身行礼,“下官细想了一下,如今这样并不是长久之计,一旦粮仓吃尽,百姓又会闹起来,届时学子们也会看破我们的计划,不如尽早找个由头送他们离城……”

    谢承泽示意他莫慌,“梁知府,我瞧那粮仓内的粮食也挺满的,怎么会吃尽呢?肯定能熬到江堤重建完成的。”

    梁万达有苦说不出,“殿下,我……”

    见梁万达支支吾吾,谢承泽微微一笑,眼神暗暗流露出几丝凉意,“梁知府不必担忧,一切有本殿在呢,更况且,老天会助你的……”

    他的声音听起来神神叨叨的,梁万达疑惑抬头,却只见谢承泽笑得十分灿烂,盛世的容颜当真易迷了人眼。

    而很快,梁万达便知谢承泽为何说他有老天相助了。

    暴雨再次倾盆,岷江洪水又来了。

    这一次的大水,依旧朝着江都县城汹涌而来。

    原书中,益州便是连续遭受了两次洪水,其中第二次洪水,便是在沈渊与太子殿下来后所发生。

    那时沈渊已经摸索出梁知府贪污的实证,结果突如其来的洪水冲垮了粮仓,一切功亏一篑。

    谢承泽不知这暴雨山洪具体发生在哪天,当时他恰巧在客栈中请卞阳春等人吃饭,欧阳久喜爱观察天云变化,猜测未来几天极有可能会有一场大暴雨来临时,谢承泽这才意识到,这一天终于要来了。

    他立马让梁知府组织附近县城的百姓,前往玉稷山的最高峰避难。

    小雨淅淅沥沥地落下了,百姓们不理解为何突然要离城上山,当他们牵着牛羊冒着雨上山时,无不都在私语抱怨,中途想要返程或歇息,可身后的衙役们表情凶狠强制拦路,他们也只能认命地继续爬山。

    直到雨越下越猛,农民们最先反应过来,开始劝导其他人赶快爬山,待至山洪倾泻,凶猛地漫过沿路的县城之时,已经到达山顶的百姓们和学子们这才意识到梁知府的先见之明,无不痛哭流涕、庆幸自己捡回来一条命。

    而粮仓,自然也被冲垮了。

    好在那些能吃的稻谷早已被官差们搬运上山,倒是能撑些日子,而有了这一次的生死经历,对百姓而言,吃不起饭反而微不足道起来,甚至他们对于以后的日子更加抱有期待和希望起来。

    只因为他们有一个好知府,有梁知府这般英明神武的大人带领,他们必然能够好好活下去,战胜这次水患困难。

    有农民狠狠心,决定把牛宰了给大家渡过难关,顺便报答梁万达的救命之恩,梁万达立马拒绝了对方的好心。

    “这老黄牛可是大家种地的伙伴,亦与亲人无异,本官怎可吃它?待山洪退却,我们还要重新翻整土地,让益州的田地重新泛满青黄稻麦,我们缺不了老黄牛,就像本官缺不了你们的支持和配合。”

    一番话语,听得百姓们那叫一个闻者落泪,学子们更是心潮澎湃,发誓来日金榜题名之时,必将效仿梁知府一言一行,视民如子、仁爱报国。

    谢承泽趁着这大好气氛,又给梁万达画起了大饼,“你瞧啊,梁知府,这些学子们,未来都很有可能会成为你的官场同袍,帮你在朝中稳固官身,助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啊!”

    梁万达:!!!

    一旁的朱小彪、荆泽等人:……

    二殿下,你够了,都快把人忽悠瘸了啊!!!

    第32章

    翻云覆雨沈权臣,执迷不悟沈大强

    洪水的二度来袭,对于百姓的生存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城内的赈灾粮本被贪得就所剩无几,洪水一来,县衙的人抢救不及就会被冲走,甚至有的县令怕被沈渊查到自己私吞赈粮,故意装作粮仓进水冲走了稻谷,完全不顾百姓们的死活。

    即便沈渊已经在赈灾手册中的第一页便提到,为了预防洪水二次来袭,应将赈灾粮暂时封存于地下,但他们恐怕连一眼都没瞧,甚至即便瞧见了,也不会照做。

    粮荒,开始以极为迅猛的速度,在益州百县内蔓延。

    没有谢承泽的尚方宝剑协助,身为枢密使的沈渊只能选择与各县令周旋,他如今官微,没有斩杀这些县令的权力,也无法斩杀他们,毕竟如果县城一旦无主,饥饿的百姓就会闻风逃城,难民们涌向其他未受灾的县城,就会逼得其他县城不得不关闭城门,将他们拦在城外。

    到时候想要借粮买粮运粮,便全成了难事。

    而这些县令就是仗着这一点,才敢如此猖狂。

    “看来胡县令是准备装糊涂了。”沈渊一身白衣染尘,却丝毫未损那身云淡风轻的气质,他垂眸擦拭着手中的青剑,墨色的长鞋靴踩在胡县令的左手上,耐心开始耗尽,“你当真以为,待东窗事发,许时明会保你们?”

    胡县令跪趴在地上,声色怒然,“下官听不懂沈大人在说什么!我等地方官员确实不如沈大人一个朝廷命官位高权重,但也不容如此折辱!沈大人就不怕我一纸状书上告陛下,让陛下看看沈大人在益州是如何作威作福、强权逼人的吗?!”

    沈渊如今挡了那些大人的路,这一封状书上奏,必然会有有心人趁机弹劾他,了结他的官场仕途!

    初入官场的毛头小子,实在是太狂了,就该吃点教训!

    “呵呵。”沈渊轻轻笑起来,他俯下身,一股与先前截然不同的强势威压扑面而来,淡然无波的眼神中是对死人的漠然和冷睨,他声音沉沉,宛若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权臣,轻蔑道,“那就看看是本官先倒台,还是胡大人先人头落地了。”

    手中的青剑猛地向胡县令挥去,胡县令吓得眼睛一闭,却发现没有意料中的疼痛,睁开眼才发现那把剑插在自己的指间缝隙间,堪堪擦伤了他的手指。

    “你该庆幸,是‘人证’的价值保护了你。”沈渊勾唇一笑,抽剑转身离去,“来人,把胡县令保护起来,切莫让他离开!这可是重要人证,容不得一点闪失!”

    胡县令脸色一白。

    为官多年,他当然能听懂沈渊的意思,沈渊这是打算让他当人证,来日回京述职,让他亲口指认上面的大人贪墨枉法。

    无论他是不是真的人证,只要沈渊认准了他是人证,他便百口莫辩,上面的大人疑心重,必然会选择在沈渊回京之前将自己杀掉!

    这位沈大人,是在借刀杀人!

    既然如此,那也别怪他狠心了!

    身后的胡县令,眼底闪过一丝恶狠和疯狂。

    ……

    沈渊翻身上马,朝着江都县赶去。

    洪水来袭,虽然相信谢承泽有无痕无迹的保护绝对不会有事,但也该回去一趟,确认一下江都县的情况。

    顺便,说服谢承泽将那些一路收来的赃款拿去附近的州县买粮,救济再次遭受水患的益州百姓。

    结果又被谢承泽给拒绝了。

    沈渊气得差点儿一口气没喘上来。

    为什么谢承泽总有一万种方式让他生气失态?

    “二皇子殿下!”沈渊强忍心中怒气,质问道,“你到底有没有把人命放在眼里?钱在你眼里就那么重要吗?”

    谢承泽有些委屈。

    这个人怎么样啊,他回到江都县,不先夸夸他把江都县百姓保护得很好,反而上来就污蔑他贪财害命?

    自己在他眼里就这么不堪?即便自己明明和原主有着明显的差别?

    重生的沈渊,一点儿都不可爱。

    饶是脾气好,谢承泽也是真的有点生气了,转头赌气道,“啊对对对,我就是不把人命放在眼里,我就是贪财好色,随便你怎么想呗,你都这么想了,那我也没办法。”

    谁还不会说点伤人的话了?他可会说渣男的公式了!

    tui!

    沈渊被他这样搞得心烦意燥,他不知道究竟是自己对谢承泽期待太高了还是怎么,总是会因为对方的一点毛病便会控制不住脾气,但为了益州百姓,他也只能强行压制住所有的情绪,低声下气道,“殿下,算臣求您。”

    “呵呵,本殿可受不起。”谢承泽挖苦道,“毕竟本殿是个贪财刻薄之人,况且沈大人的无能不要赖在本殿身上,筹不到钱和粮食,那是你的问题。”

    上辈子没有这些赃款,也没见沈渊解决不了问题,沈渊明明可以去找那些贪了大头的人清算要钱,却偏偏来找他,不过就是挑他这个软柿子捏罢了!

    沈渊听出了谢承泽的话外之意。

    这是在内涵他上辈子没有这些赃款也能解决问题,可上辈子有太子殿下的放权,他行事自然会顺利很多,而谢承泽连个尚方宝剑都不舍得拿出来,他行事自然便会受到诸多阻碍。

    更况且他等得起,百姓等不起。

    但沈渊不能说破这些事,两人都对重生一事心照不宣,谢承泽怕说出来对方会一剑杀了他,沈渊怕说出来谢承泽会找由头对他和沈家斩草除根。

    深吸了一口气,沈渊第一次俯身半跪在地,以臣子的态度妥协道,“是臣无能,还望二殿下垂悯百姓,给他们一条生路吧。”

    见他如此执迷不悟,谢承泽袖底的拳头攥了攥,背过身去摆了下手,示意无痕将人拉出去,“沈大人,天道无常,你还是放宽点心吧,这还只是一个很小的难题,往后的日子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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