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杜奉予闻言,挑了个离我不远不近的地方缓缓坐下,低声道:“你应该直接放那东西走。它因为你受了伤,以后会报复你。”我不屑地笑道:“我们家有胡仙护着,它又不敢碰我,怎么报复?”
杜奉予垂眸,意味深长道:“它们折磨人的手段比你想象得多,你自己小心一点。”
我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皱眉道:“我自己小心一点?你还把自己摘没了?我跟它杠上还不是因为你?”
见杜奉予又没动静了,我才想起还有搁置的另一件事,就急忙装模作样地抹抹嘴巴发作道:“你刚才干什么亲老子?!”
杜奉予脸上隐隐浮现出一丝窘迫,“那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我眉毛一竖,“谁说要跟你亲嘴了?你又不是大姑娘。”
他也皱眉,“你自己说的。”
“我说什么了?”
“……”杜奉予憋了半天也没把‘两个香吻’和‘苞米地’说出口,却列举了我其他发言:“你说要收集我的味道,还说自己是个什么雷达,我忽然把你启动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不就是暗示我你有那个意思吗。你刚才还摸我了。”
我在电光火石间回忆了下自己对他说过的话,顿时嗓门高了两个度语无伦次地叫道:“我什么雷达我什么我特么才没暗示你!刚才摸你那也是、是因为你当时在睡觉!”
杜奉予哑然。
我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的话有歧义,连忙补了两句:“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当时要是醒着,我肯定不能摸你。”
“……”
我一拍脑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次更正道:“我当时我是这样……我以为你在睡觉,不会知道我摸你。不是,我本来没想摸你,但我……呃、我就是摸了……我、我是、是因为我当时有点生气,而你正好在睡觉!”
杜奉予合眼,转而提起正事:“你也看到我的情况了。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我没想忽然打扰你们。”
我一把按住杜奉予,“你先等会。我有点懵了,这事和你睡不睡觉没关系。你让我想明白先——”
在杜奉予怀疑的目光下,我的思维越来越清晰。在闪电般的思考速度下,很快就找到了新的突破口。
我抬头自信地望向杜奉予的双眼,斩钉截铁地说:“我摸你,是因为从来没见过男人长奶。”
“……………………”
“草!!!”
杜奉予打断我,“你别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
我求救地望着他,“我是什么意思?!”
他一顿,绕过动机和时机,单单描述了我当时的侥幸心理:“你想说,那是无心之举。”
我一拍手,胸中豁然开朗,连连附和道:“没错!无心之举!”
随着我的动作,有张卡片“唰拉”一声从我裤兜里掉出来,落在炕上。
我和杜奉予同时低头望去——
杜奉予在海边的性感靓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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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九窍玉06:人皮子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顿时一巴掌捂在那照片上,沉默着将其揣回兜里。
“这个,我可以解释。”我死死盯着炕革上的花纹,闷声道:“这个其实是,我从你姥爷那偷来的。”
杜奉予没追究照片的事,甚至压根没露出恼羞或是不悦的表情,只有困兽穷途末路之下的绝望。他道:“行了,让这事过去吧。”
“……”我抬眉。
他继续道:“刚刚你也看到了,一到晚上,就源源不断有东西来找我。这些年它们越聚越多,我实在受不住了,才想换个地方避一避。”
他见我表情微妙,又补充道:“我知道我和爸妈这么多年不回来,没给老人尽孝是我们不对,我会尽力弥补你们。我可以给钱,只要你让我在这里休息一段时间……”
我坐直身体道:“这事不能就这么过去了。”
“……?”
迎着他错愕的目光,我不禁咪咪坏笑起来道:“我活这么大,就没见过你这么漂亮还带钱送上门的妞!咱俩这事可不能就这么过去了!”
说完就扑向杜奉予,再次和他唇舌纠缠在一起。
我醒来时天已大亮,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和炕革受热后升腾起的焦味。爷爷谅我值夜班辛苦,主动做了早饭,这会正和杜奉予吃着。
我眯眼偷瞄杜奉予,手也摸向裤兜,确定照片还在才放下心来。
杜奉予瞥见我已经醒了,脸上的笑意淡了些。
我耀武扬威地踢开被子,整个人乱糟糟地坐起来。
爷爷见我头发立着,圆领短袖都被拉扯成性感露肩款,十分困惑地问道:“你昨晚让狼掏了?”
我咯咯笑着爬起来,闻言得意地给老头展示了脖子上的几道血痕道:“可不是,那小蹄子给我挠稀烂,不过他也没讨着好。”
说完就在杜奉予杀人的目光下,摇头晃脑地出门放水。要是我有条尾巴,这会可能已经摇成螺旋桨了。
昨晚,我和杜奉予撕扯半天,占了不少便宜。虽然我挨了两下,但也给他嘴唇吸肿了,还见识到不少成年人才能看见的风情。总的来说,我赚了。
等我洗漱完回来时,爷爷已经给我盛好饭了。
我给老头讲了昨晚被鬼手和黑影侵袭的事。虽然中途有小小的改编,去掉了我和杜奉予之间的各种摩擦,但正事都一五一十地讲清楚了。
爷爷嘴上哦哦应答着,眼神却一直冲我乱飘。
我接收到他的信号,俩人吃完饭就趁杜奉予不注意聚到一堆,并排蹲在院子的鸡窝边上密谋。
我怀抱着心爱的小母鸡,让老头看我膝盖上几乎呈现黑紫色的伤痕,皮笑肉不笑地逼问道:“说吧,你都知道什么。”
爷爷心疼地摸了摸我的骨头,确定没事后才嘿嘿笑起来说:“……你看,我就说你命好,那些东西都怕你哩。”
“说重点,杜奉予到底怎么回事。”我瞪眼睛。
老头缩了缩脖子道:“你急啥,旺旺这事,我得慢慢给你讲。”
爷爷先乱七八糟地给我讲了一堆有关八字的知识。
简单来说,如果性别是身体的型号,那八字就是魂魄的型号。其中,极阴极阳又是魂魄中的稀有型号。而特殊的八字和性别组合到一起后,就会产生一些奇妙的效果。
如果普通人身上有三盏火,走夜路要小心鬼拍肩。那八字极阳的男人身上就有三个火坑,方圆几十里的鬼走夜路都得小心别被他们拍了肩。这种人阳气极重,干挖坟掘墓,刽子手的行当都没问题。
而八字极阳的女人非常少。本质上来说,女人的身体和极阳的魂魄是相排斥的。但据我家堂口的胡仙告诉老头的出马弟子规矩之一说:八字极阳的女人身上带着气运,可能是上界下来办事的女官仙女。下界的鬼神看见这种人要敬而远之。
“气运?”我纳闷地看着爷爷。
爷爷捋了捋不到三厘米长的胡子道:“你可以把气运理解为天道的意志。一个带着气运的人,不管其目的是好是坏,都是未来的必然结局。即便他们身上的气运是祸国殃民的,那杀了他也于事无补,甚至杀他这件事就是整个事件的导火索。”
“天道想咋的就咋的,那我们还活着干啥?我们是连环画里的甲乙丙丁?”我对这种说法有点怀疑,就问爷爷道:“你平时赶集啥的见过带着气运的人吗?”
爷爷无奈道:“你当那种人是大白菜啊,可能你爷我再活几百年都见不着一个。”
“……”我摸着怀里咕咕叫的母鸡,有些神往地望着天空道:“……爷,其实我一直对宇宙有种别样的亲近感,你说我身上是不是也有气运,我也是个星君仙男啥的呢?”
老头像个老太监似的阴阳怪气地笑起来,他嗤笑道:“老大,你的确是从天上下来的,但你不是星君。你呀,你就是那种扎个牛角辫、天天在星君家扫地、因为调皮捣蛋让人罚下来的小童子!”
我们爷俩斗了半天嘴,才继续说那些八字极阴的人。
首先八字极阴的女人,灵感较常人强很多。因为身魂双阴,她们在鬼魂眼中是‘小伙伴’和‘好朋友’。因此,这种人擅于通灵和占卜,许多巫女都是这种人。
至于八字极阴的男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倒了八辈子血霉。
没有气运傍身不说,魂魄还和身体相斥,让身体看着像无主的活躯壳。这种人会不断吸引脏东西到自己身边来夺舍。放任不管的话,最后可能会受不住折磨走上绝路。或放弃了自己的躯壳,被无数鬼魂争夺身体主导权,变成世人眼中的疯子。
爷爷闷闷地说:“所以这种人还有个俗称,叫人皮子。旺旺他、他就是个人皮子。”
我听完以后,几乎是当头一盆凉水。
良久,爷爷难过道:“其实他刚出生时,我就算出来了。”
我梗着脖子问他:“你知道杜奉予和小时候长得不一样吗?”
爷爷没吱声。
“……你早就知道?你不说?啊?”我瞪着老头,几乎咬牙切齿地问道。
老头掉了眼泪,可怜巴巴地说:“我、我没敢告诉你姑。”
我皱眉,“有什么不敢告诉的?她生孩子的时候你又没出马,她还能把这事也赖到你头上?”
老头闻言垂头流泪,无论我怎么逼问他都不说。
我捂着脸又问:“那他现在……他里面到底是个啥东西?”
爷爷摇头,“我也不晓得。”
我迷茫地看着院角的柴禾堆问:“原来的杜奉予呢?已经死了?”
“可能……”爷爷点了点头,又急忙嘱咐我道:“老大,你别管旺旺里面到底是谁。事已至此,不管他是谁,只要他愿意以这个身份活着就好。这么多年了,他是你姑姑和姑父的骄傲!咱们只能保现在这个!你懂不?”
我嗤笑道:“……那这和杨康认贼作父有啥区别?就因为现在这个比以前的好,也愿意认自己当爹当妈,就都只认这个贼子了?他们要养孩子当面子养,活该生出个人皮子。”
“你说什么呢?!”爷爷生气了,急头白脸地怒道:“你怎么说你姑呢?!你那叫人话吗?”
我闭上眼睛不看他,“你不爱听就当我说错了吧。”
“你姑他们又不知道这事?怎么能赖他们?他们那么多年的感情说断就断?你要为了我抱屈,事事看你姑不顺眼,那我不需要!”爷爷也怒上头,气得胡子直颤。
我腾地站起来,一脚踹翻了鸡食槽,“合着还变成我犯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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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九窍玉07:蜘蛛
怀里的小母鸡吓得当场在我手里下了个蛋,悻悻地飞走了。
杜奉予听到声音跑出来,见我和爷爷两双狐狸眼都瞪得溜圆,就上前先给爷爷扶进屋。
我明白爷爷的意思。
现在的杜奉予不知已经夺舍多少年了。甚至杜奉予这个名字,大多数时候叫的都是现在这个杜奉予。姑姑只知道自己的儿子越长越聪明,越大越帅气。
事到如今,我和老头要是三下五除二把现在的杜奉予赶走,给以前的傻小子召回来。再告诉姑姑你那儿子是个鬼,是假的,这傻子才是你的儿子。她能接受吗?
她能接受个屁。她不一嘴巴子把我们爷俩扇到火星都是念着亲情了。但凡脑子正常的人听了这话,都只会认为是我和爷爷干了什么,把好好的杜奉予弄傻了。
再者说,即便他们真接受了又能怎样?我把傻子弄回去,然后原本看起来好好一人,突然生活不能自理了。等他爹妈死了以后谁养他?我?我可没有那善心。
我只是觉得,明明是姑姑和姑父也不想要个傻儿子,爷爷不想让姑姑发现我家倒霉的运势影响了她的孩子,而我和假杜奉予之间有了私情。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每个人都在庆幸事已至此。
现在却要说成姑姑和姑父因为不知者无罪,爷爷因为不想让姑姑伤心,我因为要照顾迁就爷爷和姑姑。大家都是好人,都悲悯无辜,要不是这个假杜奉予已经夺舍这么多年,谁会想这么做呢?
有胆子做坏事,没胆子认。这感觉真让我窒息。
我从小到大都不干好事,我也承认自己干过的所有坏事。
我是坏。我喜欢当老大,喜欢欺负人,喜欢耍手段,喜欢暴力,喜欢强取豪夺。如果一块地盘只能有一个老大,我希望是我。如果一群人里有一个最坏的,我希望是我。但我不喜欢无能为力,不喜欢失控,不喜欢在有凶手的情况下当受害者,不喜欢戴面具作恶。
谁想当受害者就让谁当去吧。反正我想留下现在这个杜奉予,不是因为事已至此,不是因为拿他没办法。只是因为我跟他有私情,除此以外没有第二个理由。
杜奉予给爷爷送回房间后,又出来找我。
他倒没把我也扶进屋,只蹲下摆好翻倒的鸡食槽,散落在地上的鸡饲料也搂回去几捧。干完这些,他拍拍手上粘的饲料,站起来站在我旁边低声道:“你能不能——”
我握着鸡蛋扭身就回了屋,把他自己晾在那了。
爷爷见杜奉予沉默着回屋,我拎着桶又要出去干活,就没好气地叫住我:“你开蹦蹦送旺旺去镇上。”
“我没空。”我白了老头一眼,说完就要出门。
“好你个兔崽子你!”
杜奉予连忙拦下拿着鸡毛掸子的爷爷,转身又跟着我出来。
他把我堵在鸭圈前,两只黑眼睛定定地望着我道:“麻烦你。麻烦你送我一趟,或者帮我联系有车的那位也行。”
我垂眸看着地面不吱声。
杜奉予叹了口气,无奈道:“……我明天就走行吗?你们不用为了我闹矛盾。”
“谁为你闹矛盾了?”我把桶往地上一放,转身走向停蹦蹦的棚子,“过来吧。”
我家的小蹦蹦只有个不到一米宽的驾驶座,能挤俩人。后面的翻斗装货挺好,装人能把脑浆晃匀了。杜奉予只能和我挤在一起坐。
我拧动油门,正要随手弹飞车把上乱爬的蜘蛛,就被杜奉予抓住手腕。
他让蜘蛛爬到自己手上,并弯腰将其放生。
我打着呵欠,无聊地盯着他搭在车把上的手看。杜奉予人高手大,骨节分明,手背上有几处浅浅的小疤痕,但无伤大雅。
奇怪的是,他直起身留意到我的目光后,条件反射般收起了自己的手。扑腾一下反倒给我吓一跳。
“……”
见我诧异地望着他,他目光少有的慌乱起来,扭过头不让我看他的表情。
怎么,我眼神烫手?
我见他没有别的屁事了,就把蹦蹦开出院子,晃晃悠悠地出发了。
隔壁院子的二婶还在给牛牛们刷屁股,见我开着蹦蹦要出门,顺口问了一句:“带表弟出去玩啊?”
“呵呵。”我冲她咧嘴傻笑两声算作答应。
随着蹦蹦开出村子,在风光大好的土路上颠簸,我和杜奉予陷入了十分尴尬的沉默。
我虽然三十了,但没有感情经历。昨晚的吻于我而言和开荤没有区别,今早起床时我甚至感觉自己又长大了一次。现在单单是和杜奉予坐在一起,胳膊和他紧紧挨着,身体就擅自激动起来。
我以前开蹦蹦可从没如此强烈地感受过自己身上有根鸡巴,它还像电热棒一样会自动发热这件事。
“有山有水的地方真好。”杜奉予率先打破尴尬,和我闲聊道:“我要是从小住在这,就天天上山玩。”
“呵呵……那都是城里人的幻想。我们小时候上山没有上去玩的,都是高强度砍柴禾,高强度采蘑菇,高强度挖野菜。”我拼命地靠说话转移注意力,好让自己忽视腿间的电热棒。
可杜奉予听我搭了腔,立刻高兴地向我靠了靠,微笑着追问道:“那你小时候都玩什么?”
我蹙眉仔细回忆了一下,“我七八岁的时候喜欢去河里游泳,有时候抓点鱼和麻雀烤了吃。”
“麻雀?”杜奉予抬眉,有点意外。
我自嘲地笑了笑,“麻雀再小也是肉,你没听过吗?别说麻雀了,那时候人什么不吃啊,青蛙,蛇,刺猬,蝗虫。能抓到的都吃了。”
杜奉予笑意收敛起来,“你们受苦了。”
我反而扯了扯嘴角,“你小时候过得不错呗。我还记得你五岁的时候,在我家炕头坐着啃馒头,那给我馋的。”
杜奉予苦笑道:“我记不清了,你没掰点吃吗。”
“那能不掰吗?我趁你姥爷没注意直接整个抢了。结果发现上面有你流的鼻涕,我就把外层剥掉又喂给你,里面的馒头芯留着自己吃了。”
“……”
说话间,蹦蹦开到了附近的镇上。
杜奉予办事挺上道。一路上都没说自己来干啥,到了我才知道,他要兑现诺言,买东西孝敬爷爷。
看老头爱喝酒,但只舍得喝散装白酒,直接阔绰地买了五瓶品牌白酒。当然也少不了香烟,水果,新衣服……
这都是他自己掏的钱,我一开始看他撒钱还心中暗爽。后来见他要把一扇猪买下来,给我电热棒都吓凉了,才不得不出手阻止他。说这么多东西,夏天吃不了多少就要坏。这下可好,他看了看我的小蹦蹦,又买了个冰柜抬上去。
一会的工夫连围观群众都有了,还有认识我的人问呢:你要结婚了?
我闻言也看向蹦蹦上满满的好东西,忽然有了种心花怒放的感觉。
虽然我对杜奉予真实身份不明的事心里有个疙瘩,但很欣赏他这份孝心。甭管是不是做样子的,至少他真的大把掏钱做了。
所以,我开着蹦蹦在镇子里炫耀了一圈猪肉冰柜和表弟后,就来到一家饭馆门口,说要请杜奉予吃饭。
饭馆老板娘见我们停在她家门口,那态度热情得像看见亲儿子。杜奉予也有点饿了,一坐下就拿起菜单。
我眼疾手快地抢过他手里的菜单扣在桌上,对身边的老板娘张罗道:“姐,来两碗麻辣烫。”
“……不要别的了?”
老板娘看我们俩刚才挥金如土的,到她这就点了两碗麻辣烫,脸顿时不太好看。
我颔首,心说花四块钱喝你两碗汤已经够意思了,我没买一个馒头跟杜奉予掰两半吃回忆童年你就偷着乐吧。
杜奉予见我抢着点单也没说什么。直到看见那两碗麻辣烫上桌时,他的脸色才奇怪起来。
这麻辣烫两块钱一碗,一粉一绿俩毛边塑料碗套着袋就装汤端上来了。尤其那汤还碧波荡漾的,里面就几根菜叶子和一把粉条。
想到这,我故意把其中一碗绿叶汤端到杜奉予面前,“你喜欢吃麻辣烫吗?你看,里面还有俩小香肠呢。”
杜奉予面色很平静。即便他宽肩长臂的,端着一碗没他手大的麻辣烫看起来特别可怜。
“不满意?”我笑盈盈地问道。
“没。”他抽出一双筷子,低头默默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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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九窍玉08:王海龙
我单手拄着脑袋,大半身都倚在桌上近距离看杜奉予的帅脸。看他清爽整齐的鬓角,看他目光下视,漆黑的眼珠在天光下泛着温柔的浅咖,看他棱角分明的下颚线向上一挑,就轻易勾勒出如此英俊不可方物的男人面孔。
怎么真有男的能长成这样,而我甚至捧着这样一张脸胡作非为过。
一想到某人昨晚灼热的鼻息和湿濡的唇瓣……我的电热棒就又开始工作了。
杜奉予被我贴脸盯了半晌,终于吃不下去了,抬头问我怎么不吃。
我做出一副回忆深远的样子,忧伤地望着他夹到唇边的小香肠淡然道:“表哥小时候,经常在外面看别人吃麻辣烫。当时就觉得,麻辣烫里的香肠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所以你。”杜奉予恍然,再望向麻辣烫的眼神都有些震惊和自责,好像自己轻视了一个贫苦儿童的梦想。随即他又想到当年的贫苦儿童就是我,于是筷子尖一转,香肠就塞进我嘴里。
我把小香肠塞进右脸,又道:“还要。”
杜奉予从善如流,夹起自己仅剩的另一个香肠也塞我嘴里。
我舌头一卷,再给第二个香肠放进左脸,然后才笑眯眯地看向他道:“我骗你的,我小时候的梦想是红烧排骨。”
杜奉予拿筷子的手顿住,愣愣地看我好几秒:“那你……骗香肠?”
我抬眉道:“不,我只是不想看你把别人的香肠放进嘴里。”
杜奉予端正的脸上浮现出个极其无语的表情,眼神凉凉地看着我道:“所以别人的香肠都放你嘴里了?”
我眼睛一瞪,贼喊捉贼道:“噫,表弟你说话怎么这么恶心。这是你给我的香肠,我含的是你的香肠!”
杜奉予脸上面无表情,桌下的腿却并起来了。
我继续说:“不过表哥给的香肠你可以要。”
说完就吐出左脸里的香肠叼在嘴里,冲他一扬头道:“来,张嘴。”
杜奉予的麻辣烫还没来得及拍我脸上,就有个拉长了的公鸭嗓在远处腻腻地呼唤我:“岚岚哥~”
我扭头朝声源方向一看,来人是我们这片的著名二刈子,王海洋。
二刈子是骂人的话,特指人不男不女的词。
王海洋其实挺有学历,少有的山窝里走出去的大学生。
不过他走出去时还是个腼腆的小伙子,走回来的时候就不太像小伙子了——天天脸抹的刷白,爱穿露胳膊露腿的花花衣服,还喜欢在大街上妖娆地溜达,差点给他爹气中风了。
听说他在城里进了次局子,好像因为晚上在公园耍流氓什么的,最后就又回到这个小镇子上了。平时别人看见他都绕道走,也就我愿意跟他说话,所以他每次看见我都粘过来。
王海洋今天穿了条带白斑点的红色紧腿裤,离远看有点像米老鼠的对象,此刻正欢快地向我跑来。
瞥见杜奉予微怔的表情,我偷笑着转手把自己那碗没动的麻辣烫塞给王海洋,给他高兴得都要趴我身上了。我也高兴,高兴自己能留下肚子一会回家吃杜奉予买的排骨。
王海洋这人说话文绉绉的,还总爱聊些酸耳根子的爱情话题。以前我都不感兴趣,今天和杜奉予坐在一起反而有兴趣听听,就问他:“王海洋,讲讲你看过的那些书呗?”
王海洋正偷眼看旁边的杜奉予,听我这么一说,顿时俩眼睛都放光,兴奋地说:“行啊!岚岚哥,你知道张爱玲不?她是我最喜欢的作家,我觉得我特别能懂她的痛!”
我哦哦附和着:“她都写过啥呀?”
王海洋抿嘴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张爱玲写过很多文章,但我最喜欢她写的爱情。不瞒你说,她有些句子,总能直插进我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岚岚哥,你听我给你背几句哈,比如:‘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