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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2章

    随着一个个文生的问询,随着王林的长笑在那一口一口的桂花酒中的言辞,越来越多的文生一拜离去,时而回头看向王林的目光,也透出一股从未有过的尊敬。

    只是,走的人多,但外面涌入进来的却是更多。

    “先生,古语有云,耳根得所琴初畅……”那文士还没等说完,便被王林打断。

    “王某忘记了所学文赋,感悟的是天地道理,拥有的是自己的思想,这等文赋之语,忘了,莫要再问!”

    “先生,苏儒一生探寻因果之论,这因果论恒古千年无人知晓究竟,无人看出根源,要问先生一句,你可明悟,可否告知在下,让在下也明悟一番!”

    “因果,便是因果,不需去明悟,它只能去体会,更说不出口,你懂了就是懂了,你若不懂,我说它十年,你还是不懂!”王林仰头把壶中之酒一口喝完,向旁一扔。

    “大福,拿酒来!”

    大福得意中此刻也不心痛了,连忙取出一壶跑到王林身旁递过去。

    “要问王秀才一句,你之前所说若思想无限大,则包容天地,去了畏惧之心,可视仙人为蝼蚁,那么你能否做到这一点!”说话之人,是一个面色阴沉的老者,这老者在人群中,盯着王林,沙哑的声音传出。

    王林认识他,他正是苏道第一门生,已然成为了当朝文臣的苏一!

    “有何不能!”王林长笑中喝了一口酒。

    但就在他这句话出口的一刹那,府外那酒楼中,坐在中年男子身旁的两个道袍青年,之前说话那人猛地睁开双眼,身子一晃,一声惊天呼啸顿时轰轰而起,却见此人化作一道长虹,直接破开天地,从下方的人群上空急速掠过,直奔王林而去。

    “无知蝼蚁,不敬仙人,需以死论罪!”阴沉的声音透出一股无上威严,话语一出,天地轰轰,下方那些书生学子一个个面色大变,纷纷骇然之中齐齐跪下。

    “仙人!”

    “居然是仙人!”

    “王林不敬仙,此刻有仙人来惩罚,这是他罪有应得!”

    那长虹呼啸,其内剑光寒气逼人,却见那道袍青年手持一把剑,带着轻蔑与不屑,横扫八方之下,瞬息间就临近王林。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道袍青年临近的一刹那,王林神色不怒自威,没有半点畏惧之心,仰天一声低吼。

    “你敢!!”此言一出,一股浩然之气,从其体内轰轰而出,形成了一股无形的威压,直接笼罩天地。天地轰鸣,却见无数雷霆直接呼啸游走,闪电交错之下,仿若要撕开这天地一样,原本朗朗乾坤,在这一刹那就风云色变!

    这突然的变化,让下方跪着的无数书生齐齐神色剧变,更是让府外那酒楼中的中年男子,手中酒杯一颤,面色直接苍白。

    “不可能!!”他身边那另一个道袍青年,更是猛地睁开双眼,露出无法置信之色,眼中更有骇然。

    第1603章

    家在恒岳山下

    一句“你敢!”,话语不大,可却惊天动地!

    那手持飞剑的青年,在王林这一声低吼中,神色大变,他只是一个筑基初期的修士,此刻在他看去,王林的身影高大无比,那一声低吼,更是让天地色变。

    那股浩荡的气息,无形之中化作了威压,让这青年面色直接苍白,居然喷出了一口鲜血,其剑光瞬间黯淡,似不敢前行,咣当一声,他的手在颤抖下飞剑落地,身子向后急急退出。

    “不可能,不可能!!你只是一个凡人,你只是一个蝼蚁,你不可能让我畏惧!!”那青年仿若发疯,心神轰鸣下颤抖不已,后退中声音扭曲,让下方那些跪拜的文人,一个个无法置信。

    古往今来,从未出现过如此一幕,凡人敢喝斥仙修,那一句“你敢”,如雷鸣轰轰,在众人耳中长啸永恒不散。

    在那青年后退的同时,酒楼内另外的那个青年迈步而出,其修为远远超过了对方,已然是筑基中期修士。

    他迈步中一把按在同门身后,抬头看向无数人跪拜中,唯有这主仆二人站立的王林与大福!

    这一眼之下,他隐隐似看到在王林的上空,有一股让他颤抖的气息弥漫,这气息之强,居然让他这一眼看后,就心神轰轰,无数驳杂的思想在其心中涌现,似要冲破他的脑海,让他喷出了一口鲜血。

    “王某明天悟地,尔等仙修,视为蝼蚁又何妨!莫说是你二人,就算是这朱雀星所有仙人,又何妨!”王林抬头双目露出磊磊之芒,长发飘动,大袖一甩,喝下一口酒。

    骇然之下,那青年头皮发麻,这种事情超过了他的想象,他隐隐有种极为强烈的感觉,对方尽管脆弱不堪,但其身上那股浩然正气,那股不畏天地的气势,足以堪比一切神通,伤自己二人于无形,更是让他心神颤抖中,起了一股魂飞魄散的骇然与敬畏。

    “怎么会这样,他只是凡人,只是凡人!!在他身上居然能有这种气息,此人……此人……不能得罪!!!”

    他不敢就此离去,而是在半空中神色极为恭敬,如同去拜长者前辈一样,向着王林抱拳一拜。

    “我等得罪,还望大儒莫要介意,就此离去,永不踏入苏城半步。”说完此话,这青年扶着同门,化作长虹急急而走。

    四周瞬间,一片寂静。

    王林站在那里,喝了一口酒,此刻有风吹来,将其衣衫飘动,那身白衣在众人眼中,舞动飘逸。

    “有何不能!”王林从嘴角放下酒壶,目光落在了那人群内,那之前发问,此刻面色苍白身子颤抖摊在那里的苏一身上。

    苏一低下头,身子不断地轻颤,许久之后才挣扎的起身,向着王林一拜。

    “苏一,拜见我赵国大儒。”

    “我等,拜见我赵国大儒。”所有的文生,在这一刻全部抱拳,颤抖中双眼露出无法形容的崇敬之色,今天的一幕,他们一生都不会忘记。

    就连外面那些马车上的诸多老者,也纷纷低头一拜,心服口服!

    他们这一生从未想象过,凡人可以惊仙,但眼下,却是亲眼看到,一股说不出的复杂与自豪,涌入心间。

    “若思想无限大,若感悟了天地道理,则看仙,也可如看蝼蚁!”这一句话,在今日之后,传遍整个赵国。

    “我累了。”王林拿着酒壶,最终看了一眼府外那酒楼内,呆滞在那里,全身被汗水淋湿,更是在王林这一眼中不敢与其对望,而是低下头,起身向着王林一拜的中年男子,转身下了台阶,与大福进了内府。

    院子内的无数书生,连续拜了很久,这才一一离去,直至整个外面的街道上,带着各种目的之人,纷纷离去之后,苏城,也慢慢的安静了。

    再没有人敢说出质疑之话,之前的风暴,也在极短的时间内,彻底的烟消云散。

    因此一事,王林的名声在赵国滔滔而起,彻底取代了他的师尊苏道,成为了赵国,新的大儒,且是史无前例的一个惊仙大儒!

    时间流逝,王林那十年之语还在,可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有资格来问询,即便是来,也是如学生一样,恭恭敬敬,聆听教诲。

    春去秋来,转眼便是八年。

    八年的时间,王林从当年的四旬中年,慢慢的成为了半百之人,他的头发,也有小半苍白起来。

    这八年中,王林几乎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带着老迈的大福,坐在画舫上在那河道之中漂游,喝着桂花酒,他始终在等,等那个似没有按照约定来临的人。

    甚至不仅仅是这八年,在之前的二十年,王林同样也是如此。

    整整二十八年,二十八个春秋交替。只是最后,那画舫穿梭过一座座石桥,却还是没有等到,那个人。

    “老爷,你到底在等什么……”画舫上,大福的身子还很硬朗,只是那吝啬的毛病,却是越加的厉害起来,他时常看着自己的右手腕发呆,总是在安静的时候想要去回忆,只是最后,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在等自己……等一次与自己的约会。”王林容颜略有苍老,声音沙哑,望着天空,缓缓开口。

    那天空上,始终有一只白色的飞鸟,在那里回旋,它陪伴了王林二十八年,没有任何的变化。

    看着看着,王林有些疲惫,靠在船头,昏昏沉沉中便睡了下,耳边回荡琴音,那琴音似与他的梦融合,在那梦中,也有琴音伴随。

    大福叹了口气,望着自己的右手腕,发起呆来。

    晌午的阳光很柔和,落在身上很温暖,让王林睡的很好,只是这个季节,又到了柳絮飞舞之时,有那么几团柳絮随风而动,落在了王林的脸上,柔柔的划过,让王林睁开了双眼。

    画舫还在划着。

    望着身前飘舞的柳絮,王林忽然笑了。

    “大福,还记得二十多年前,我们刚刚来到苏城时么,那个时候,也有这么多的柳絮,也是在这画舫上啊。”

    正笑着,忽然远处有一艘画舫交错而来,在其经过的那一瞬间,两个柔和动听的声音从那画舫内传出。

    “师姐,这些柳絮很烦人呢,落在身上很难受。”

    “你不去想它们,也就不会觉得它们存在了,师妹,你的心不静。”

    听着这个声音,王林一愣,他隐隐有些熟悉,似这声音他曾听过,起身抬头一望,只见在那画舫之上,有两个女子的身影。

    那两个女子很年轻,容颜很美,站在那里在那无尽柳絮中,如同仙子一样,在那风中,她们的衣衫吹动,看起来更美。

    “是……她们……”王林怔怔的望着那画舫远去,眼前似浮现出二十多年前,那雨夜中的乌篷船。

    看着看着,王林脸上露出了柔和的笑容,他永远也忘记不了,自己在那雨中树荫下,看着墨山乌云,看着那从未见过的天地浩荡,在那里出口吟诗,那开心自得的样子,他还记得。

    那叫做徐飞的女子,当年的娇斥,似还在耳边。

    那雨夜乌篷船内,自己的脸红与心跳,还有那两个女子的美丽,也都在记忆内,没有褪色。还有那件厚实的外套,也被王林放在了当年的那个竹排内,保留了起来,从未取出过。

    王林轻叹,他摸了摸自己的白发,没有出言招呼,而是坐在那里,喝着酒。

    他这一生,没有遇到让其心动的女子,陪伴他的,除了酒,除了大福,就是那天空回旋的白色飞鸟。

    他没有妻子,这一生,似也在那孤独中,默默的走过了二十八年。

    若说他唯一有过心动的女子,便是那最早,第一次遇到的她,那个叫做周蕊的女子,那个送给他衣衫的女子了。

    靠着船头,喝着酒,望着船下水面自己的倒映,王林看到了一个苍老的面孔,头发白了很多。

    那两个女子所在的画舫,渐渐地与王林的船只交错,直至彼此完全分开,仿佛是人生的轨迹,在某一个的碰触后,便继续向着不同的方向离去了。

    “咦,师姐,你看那个老头,刚才好像在看我们。”徐飞望着渐渐远去画舫上王林的背影。

    那画舫漂游中,从一处石桥下驶过。

    周蕊转头,双眸扫过,只是在她这个方向,随着彼此画舫的分开,目光被那座石桥遮盖,没有看到,她也不会因别人看自己一眼,就去以神识扫过,也就没有再仔细看,转回了头。

    直至彼此越来越远。

    王林坐在船上,平静中轻声对大福开口。

    “大福,我们离开苏城吧,在这里等了二十八年,不等了,我们回家。”

    “家?家在哪?”大福一愣。

    “在恒岳山下。”船靠岸,王林与大福,走下了船,他回头看了一眼河道,看了一眼这居住了二十八年的苏城,轻声说道。

    来到的时候,在柳絮飞舞的时节,几壶酒,一辆马车,主仆二人。

    走的时候,还是如此。

    第1604章

    怀中老父瞑

    那辆马车在没有人察觉中,带着苍老的主仆二人,带着几壶酒,慢慢的走出了苏城,在官道上,向着家的方向,渐渐而去。

    直至黄昏之时,那苏城河道上画舫中的两个女子,走下了画舫,在这苏城的街道上,慢慢的走着,容颜有所变化,成为很寻常的样子。

    “师姐,你从小在这里长大,这苏城除了画舫外,还有没有其他的好去处。这次闭关了这么久,好不容易下山一次,可要好好玩玩呢。”

    “你啊,我回家看望父母,你非要跟着我回来,苏城可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等明天我要去拜访大儒苏道,他老人家早年时,曾与我家是世交,你去了那里,可莫要胡乱说话,他虽是凡人,可即便是师尊也要对其很客气。”

    二人正说着,一个书生文士从二女身边走过,听闻此话笑了一声,见这两个女子相貌很是普通,但还是停下身子,笑道:

    “二位姑娘怕是离开赵国很久了吧,苏道大儒在十多年前就已经归去,现在我赵国的大儒,名为王林,是苏道大儒的门生呢。”

    那两个女子一怔,文士摇头,一笑走开。

    “王林……王林……啊,师姐,我想起来了,白天在那画舫上,那个看我们的老头,他的样子尽管老了,可他正是那个小书生王林啊!”

    周蕊脚步一顿,她猛地回头,看向远处消散在黄昏中模糊的河道,眼前似浮现出了当年那个少年人脸红的样子。

    “师姐,师姐,你怎么了?”徐飞望着周蕊,似明白了一些,轻声道。

    周蕊沉默片刻,轻轻的摇了摇头,便与徐飞向着远处走去,只是她没等走出十步,便银牙一咬,似下了什么决心。

    “等我!”说出一句话,周蕊身子一晃,整个人直接化作长虹冲入天空,她突然的举动,立刻就在四周引起了一震骇然的呼声,却是四周的行人,带着敬畏与不敢置信,呆呆的看着这一幕,直至许久才反应过来。

    “仙子!!”

    “那是仙子!!”

    徐飞望着周蕊离去的身影,秀眉微微皱起,轻轻一叹。

    苏城天空,那河道之上周蕊神识散开,一边疾驰而过,一边寻找,只是到了最后,她还是没有找到那个影子。

    直至她找遍了整个苏城,依旧如此。

    “走了么……”周蕊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想要见一见对方,可造化弄人,如同两条人生的轨迹,在交错分开后,短时间便不会再有另一次的交错了。

    苏城几十里外,官道之上那辆马车在颠簸中嘎吱嘎吱的前行,王林坐在马车内,任由风吹来掀起了盖帘,从他身边扫过。

    他喝着酒,目光从那掀起的盖帘内望出,落在昏暗的天空上,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的样子,尽管说不上老迈,可却不再年轻,鬓角的白发似在这一口一口的酒中,又多了几丝。

    慢慢的,他又看到了在那昏暗的天中,把白色的飞鸟回旋,与他一同向着家,飞去。

    上了年纪,身子便不如年轻之时,在那马车上颠簸时间一长,仿若骨头都要散了架子,疲惫不堪。

    就这样时走时歇,他们走过了夏季,在四个月后一个晌午,王林与大福,便从那遥远的苏城,进入到了恒岳山的范围内,秋阳当空。

    走的时候,官道两旁花朵树叶红绿点点,到的时候,那花儿大都凋谢,树叶也开始了发黄,尽管还未到落下之时,可却也不远了。

    “二十八年了……”王林望着四周的一草一木,眼中有了模糊,他还记的当年自己离开时,还是少年,如今回来,已是半百。

    马车在那嘎吱声中,慢慢的顺着官道,进入了隐藏在前方的一处安静的山村中,这里的一切,王林很熟悉,他在这里长大。

    没用惊动太多的邻居,王林带着大福,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

    爹娘还在,只是当年身子硬朗的父亲,如今需拄着拐棍,在王林白发苍苍母亲的老母搀扶下,带着微笑,望着回家的游子。

    即便这个游子,成为了赵国大儒,成为了王家的骄傲,踏在了巅峰,可在他们面前,王林还是如二十八年前离开时一样,只是他们的孩子。

    现在如此,当年他们被接到苏城时也是如此。

    马车停在了家门院子外,王林扶着车辕,走了下来,一眼就看到了爹娘。

    脸上露出柔和的微笑,王林走上前去,一甩下摆,跪在了地上。

    “爹,娘,铁柱回来了。”

    大福眨了眨眼,下了马车后索性也上前跪下,大声道:“爹,娘,大福回来了。”

    王林的父亲哈哈一笑,先不去理会王林,而是上前扶起大福,摇头笑道:“你啊,还是和当年一样,这些年你照顾平儿,我感激都还不及,你莫要学他。”

    王林站起身,望着父母那开心的笑容,心中涌现出一股说不出的温暖。他扶着母亲,搀着父亲,与大福,一家人走进了院子内。

    “铁柱,这次回来,啥时候走?”王林的母亲慈祥的望着自己的儿子,他,是她的骄傲。

    “还叫铁柱,王林现在是我们赵国的大儒,大儒你懂么,那可是连皇帝看见都要恭敬的身份,你没看这些年县太爷总是过来么。”王林的父亲瞪了自己老伴一眼。

    “这一次,不走了,铁柱伺候你们终老。”王林望着母亲,看着她满头的白发与脸上的皱纹,轻声道。

    王林的回乡,在几日之后引起了整个山村的哗然,那些往日里的邻居纷纷前来,想要看一眼那同样是他们心中得意与骄傲的赵国大儒。

    甚至就连县里的学子与一众官员,也纷纷在知晓此事后,以最快的时间赶来,同时到来的,还有王家的那些亲戚。

    王林的父亲在这几天,容光焕发,一扫老态,而是腰杆挺得笔直,他这一辈子,最自豪的就是有了一个这样的儿子,一个赵国大儒。

    尤其是看到这么多人同时到来后,王林的父亲更是得意,索性拿出银子安排下去,在村子里的广场上,摆了一场酒席。

    村间里的酒席,原本是很简单的,可在众人的有心之下,最终却是极为奢华,那一桌桌酒菜,是被人从县里叫来的厨子,带着材料赶来这里亲自布置。

    诸如此类,难以一一去表,王林看见父亲高兴,也就没有说什么,若非如此,以他的性格,是喜欢安静的。

    只是父母高兴,也就随他们去安排了。

    席间,王家的那些亲戚,一一前来拜见王林,那一个个恭敬的样子,王林见过了太多太多,略一点头,便让那些人受宠若惊一样。

    这些亲戚中,有老迈的叔公,也有王家的族长,还有一些他的同辈之人。

    这一幕,王林看着看着,依稀间在梦里曾遇到,只是那梦中与现在,似有很多的差距。

    待得黄昏,王林见父母略有疲惫,便甩袖中带着父母离去,结束了这热闹的酒席,余人在数日内渐渐散去,山村再次恢复了平静。

    “铁柱,你年纪不小了,怎么不娶个妻子……唉。”王林的父亲有些醉意,嘀咕了几句后,在一声叹息中便不再说此事了。

    就这样,王林在这长大的家乡,慢慢的看那日出日落,看那岁岁年年。

    直至五年后,在王林离开山村的第三十三年的秋天,在那秋叶被风扫着,在地面上沙沙而走,寻根而去的时候,王林的父亲躺在床上,拉着王林的手,眼中带着不舍,但更多的却是欣慰与自豪。

    “铁柱,爹这一辈子,因为你,而难忘……爹不识字,可却找人把你这些年被人整理出的话语书籍念了好久,你曾说天地轮回,生老病死如春夏秋冬,爹记得……”王林的父亲脸上露出微笑,只是在这微笑下,在那自豪与欣慰下,还是有一股王林可以感受得到的害怕……

    他害怕死亡,害怕看不到亲人,害怕死后的孤独与未知。他紧紧的抓着王林的手,仿若是他生命中,最后一个根,最后一个依靠了。

    他眼中的光芒黯淡,透出无助。

    “爹,别害怕,我在你身边。”王林的头发,也已经白了大半,他望着父亲,眼中露出悲伤,握着父亲的手,王林向前探着身子,抱着瘦弱的父亲,轻轻的抱着。

    “爹,有我呢,别害怕,有我。”

    “爹,还记得小时候你给我的生日礼物么,那个小木驹,我前些日子找到了……”

    “爹……”

    院子外,村中百年前似乎就存在的那颗大树,透出沧桑,在这一年的秋天,树叶大都被风带走了,只是还有一片挂在那里,似总也不愿离去,在那风中摇晃,晃着晃着,它似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从树上飞下,绕着圈,画出一个弧形,落在了王家的屋舍之上。

    王林怀里的父亲,在王林轻轻的拍抚与柔声中,慢慢的不再害怕,慢慢的闭上了双眼,失去了呼吸,倒在了儿子的怀中。

    那屋顶上的树叶,似有了魂,再次飞起,远远地随着风,远去了。

    第1605章

    柳眉,眼眉的眉

    在父亲走后的第二年,王林的母亲,也在一次睡下中,再也没有醒来,她似睡着的容颜,露出幸福的微笑,仿佛在梦里,遇到了王林的父亲,二人再次重逢,不愿回来。

    有一个人,在你还是婴儿的时候,抱着你,不管多么疲惫,还在轻吟着让你入睡,让你不再哭泣的呢音。

    有一个人,在你睡梦里时而尿床的时候,担心怕你受凉,不顾自己的睡眠,每夜苏醒数次,只为去摸一摸你身下的被褥,看看那里是否潮湿。

    有一个人,在你成长之中,在你读书之时,忍着困意起床,只为去做一顿早饭,让你不饿。

    有一个人,在知晓你喜欢吃鱼后,每次都是自己吃了鱼头鱼尾,你笑着问她,为什么不吃鱼身,她笑着回答,她喜欢吃鱼头鱼尾,可你却当了真。

    有一个人,在你的成长中为你缝补衣衫,那一针针中,有几点嫣红,你很难看到。

    有一个人,哪怕你真正的长大成人,她也会带着那几十年如旧的目光,默默的望着你,默默的开心,默默的微笑,直至最后,默默的闭上自己疲惫的双眼。

    这个人,叫做母亲。

    还有一个人,在你还是婴儿的时候,双手举着你的身体,高高的举起,取代了他眼中的太阳,成为了他的一切。

    还有一个人,在你还没有学会走路,还在摔倒的时候,扶着你的双手,在那开心的笑声中,扶你走出人生的第一步。

    还有一个人,在你一次次的欢声中,拉着你的手,带着你走过山山水水,带着你去看天看地。在你抬头仰望的背影中,你会觉得,他是山,他是天。

    还有一个人,在你说出原来妈妈喜欢吃鱼头,并且很认真的把鱼头鱼尾都留给母亲时,他在旁边,望着妻子,露出歉意与柔和。

    还有一个人,在你长大之后,每每想起,都是严厉与凝望,让你越加的厌烦,只是随着你渐渐成长,你会发现在那严厉的目光下,隐藏着一份你当年看不到的爱。

    还有一个人,他苍老的躺在床上慢慢闭合的双眼内,透出害怕,透出无助,可你的怀抱,你的柔声,却是让他如同孩子一样,如同你幼年他举起你的身体,开心的笑声,让他不再害怕无助,而是温暖中,倒在你的怀里。

    这个人,叫做父亲。

    王林坐在父母的墓前,留着眼泪,笑着,哭着,那一幕幕回忆让他钻心,让他难忘,他没有喝酒,可这个时候却如同醉了。

    他的梦中,那另外的人生来不及为父母送终,来不及去抱着父亲的身体,来不及去亲吻母亲含笑睡下不醒,满是皱纹的额头。

    在这一生中,他做到了。

    若一个人有妻子,有孩子,那么在父母死后,或许他的悲伤同样浓,同样刻骨,但他还有依托。可若一个人,在这一世没有妻子,没有孩子,那么他的悲伤,足以遮盖天地。

    从此之后,再没有一个怀抱,可以让他在疲惫的时候温暖心灵。

    从此之后,再没有一个微笑,可以让他在孤独之中,消散了忧郁。

    从此之后,天涯尽头中,也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默默地望着日出日落。

    守墓三年,王林的头发,全部成了白色,他的身子也不再挺拔,而是略有弯曲。在他的身上,透出沧桑与岁月的痕迹。

    “三十八年了……”王林的脸上有了皱纹,如今的他,已然是接近六十岁的老人。

    大福更是苍老,拄着拐棍站在王林身后,默默的望着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腕,许久之后轻轻的点了点头。

    “人生,能有几个三十八年……我不知晓别人,可是我,应该没有下一个了吧。”王林低声中,跪下身子,在父母的坟前一拜。

    “还记得那座古庙么……”王林站起身子,回头望着苍老似走路也都走不出太久的大福。

    “在那古庙里,我说我缺一个书童,你便跟了过来。”王林脸上露出追忆的微笑,看着大福,这三十多年,大福始终陪伴着他。

    “大福还可以做书童。”大福眼皮一翻,咧嘴笑了起来。

    “你老了,我也老了……只是我还有心愿未了……大福,帮我守着家,等我,等我回来。”王林抬头望着天空,在那天空上,他看到了那只白色的飞鸟。

    “对于天地的感悟,我还差一丝,我要用我的余生,去往这朱雀星诸多的国家,当我回来的时候,或许我什么也没有得到,或许我明悟了。”

    在这第三十八年的春天,王林独自一个人,离开了山村。大福留在了家中,默默的等待王林的归来,或许十年、或许二十年、或许是一辈子。

    王林独自坐着马车,喝着酒,距离恒岳山越来越远,数月后,马车来到了赵国的边境,在这里王林下了车,遣散了车夫后,他深吸口气,回头看了一眼赵国,转身迈出一步,走出了赵国的边界。

    这是他这一生,第一次走出赵国,未来的路在哪里,王林没有去思索,他只知道,路在脚下。

    就在他走出这一步的刹那,突然天空之上有数道长虹呼啸,隐隐的从王林的上空过去,他没有抬头,而是平静的向前走去。

    一声轻咦在天空呼啸而过的长虹内传出,却见那数个修士中,有一个样子极为美丽,绝伦一般的女子,这女子除了美丽之外,更有一股妩媚之色,但却并非做作,而是天然而生。

    她身子停在半空,低头望着下方一步步走去的王林,秀眉微微皱起,神色透出不解与迷茫。

    “怎么了,柳师妹。”在她身旁,有修士诧异开口。

    “没什么,你们先回宗派,我有些私事。”那极美的女子轻声开口,不再理会众人,而是转身向着下方飞去。

    那之前说话的修士一怔,正要跟过去。

    “师兄,我想独自一人。”那女子柔和但异常坚定的声音回荡,让那修士脚步停下,沉吟少顷,带着其余同样诧异的同门,远远的离去了。

    王林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身后的天空中,那一道美丽的长虹降临,转眼之下落在了身前十丈外,化作一个身穿紫色衣衫的女子。

    这女子很美,她的美,是王林这一生从未见过,比之那当年的周蕊,更胜数筹不止。

    不过,王林却没有恍惚,他看透了一切,追寻的是天地的道理,拥有自己的思想,在他看去,这女子美则美矣,但最终闭上双目时,葬土却是与寻常女子一样,没有区别。

    女子望着十丈外苍老的王林,望着他满头白发,皱纹弥漫的脸,望着他那明亮中透出睿智的双目,许久许久,低头轻轻欠身一拜。

    “老人家,几十年前我曾见过你一次,今日第二次相遇,你可还记得么。”

    王林看着眼前这个女子,目中透出思索,许久之后他微微一笑,摇头沙哑的开口。

    “我忘了。”

    “既然忘了,那便忘记好了。老人家,我不知为何,看见你,总是觉得我们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不是这次,而是上一次看到时,我想知道,你叫什么名字?”那女子脸上露出笑容,轻声道。

    “老夫王林。”王林神色平静,缓缓开口。

    “王林?”那女子皱着眉头,仔细想了许久,迟疑的轻音。

    “可是赵国大儒,王林?”

    “正是老夫。”王林点头,目中透出沧桑,深邃之下,仿若蕴含了天地。

    “应该是我记错了……”那女子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到为何会有那种让她熟悉,让她心痛如刺的根源,她深深的看了王林一眼,她不明白,为何自己看到了对方,那种刺痛的感觉比之当年还要剧烈无数,尤其是对方苍老的样子,更是让她在刺痛的同时,起了说不出的惆怅。

    “打扰了,告辞。”她轻叹,带着目中的迷茫与胸口的痛,转身,离去。

    “不知姑娘芳名是?”王林轻声道。

    “柳眉,眼眉的眉。”那女子脚步停下,转过头,美里的双眸下,嘴角露出一丝足以让人怦然心动的微笑,犹豫了一下后,她右手在储物袋上一拍,取出了一粒丹药。

    “你年纪大了,此丹可以让你保持精力,你我相逢也算有缘,送你好了,再见。”柳眉放下丹药,脚下有云雾出现,随着那云雾其身飘起,那样子,很美。

    “到底是前生,还是轮回,亦或者是梦……还是这一切,什么都不是……柳眉,柳眉……梦中的那一生,让我刺痛苏醒的女人……”王林望着丹药,他的心绪,隐藏的很好。

    许久,直至天边那女子的身影远去,王林猛地抬头,用他此刻最大的力气,沙哑的嗓音,喊出了一句话。

    “柳眉,你要切记,不管是什么时候,或许是下一世,或许是一次轮回,或许是一场梦中,不要再去认识一个叫做王林的修士!不要去认识他,不要去接触他……”

    柳眉已经走远,王林不知她是否听到,他喊出了全部力气,直至嗓子哑了,直至远处的长虹,再没了任何影子。

    第1606章

    客从雪域来

    王林不知道自己的这番话,会不会起到什么作用,甚至就连他自己,也是处于迷茫之中,许久之后,王林拿起地面上的那粒丹药,沉默半响,把这丹药放在了怀里,轻叹,转身走了。

    他独自一身,走在这朱雀星的天地内,不拘于一山一地,而是走过无数大山,过了无数长河,带着对天地的明悟,带着其思想,走到了一处又一处的国度。

    年复一年,那粒丹药王林吞下了,此药给了他无尽的精力,让王林有更多的力气,去完成他的心愿,周游列国。

    途中,他依山而眠,遇河则歇,看见无数陌生的面孔,其中有善良的,有凶狠的,有茫然的,也有冥顽的。

    他遇到过强盗,遇到过马匪,只是每一次遇到,他只是站在那里,便可以另所有人感受到那种其身上的浩荡气息。

    他王林,连仙人都可以一语惊退,更不同说旁人了。

    走着走着,王林的容颜更加苍老,但他的双目却是越来越明亮,那里蕴含了他无尽的智慧与感悟,让他整个人,在思想上如同脱胎换骨,再次升华。

    他去了太多的城池,看到了太多的人,即便是京都也去了很多,在那一个个京都内,在那一个个达官贵人面前,王林的气质,王林的话语,慢慢的受到众人一拜。

    就算是那些在凡间享受至高的皇帝,他也看到了很多,在他眼中,这些一切人,全部都是一样。

    没有区别。

    也不是没有人想要害他之命,但每一个有这种念头之人,最后均都被一股说不出的感觉,在面对王林时,敬畏倒退。

    吴国中,皇宫内,成千上万禁军环绕,只需那吴皇一声令下,便会沙腾而出,他要留下王林,让王林成为吴国大儒。

    但最后,在王林的微笑摇头中,他转身离去,天空雷霆滚滚,风云色变,上万禁军,无一敢阻,任由他离去后,齐齐一拜。

    孙国中,孙皇与无数臣子,送王林千里。

    天狗国中,恶民无数,但最后,却是在王林离开时,教化数万。

    走着走着,大儒王林四个字,在这朱雀星上,掀起了一场风暴,越来越剧烈中,被无数之人记住。

    王林这一路上,看到了无数山,站在那山上,他抬头望着天地,感受其浩。他也遇到了仙人,遇到了很多或陌生,或熟悉的身影。

    那朱雀星上,诸多的修真国内,有大量的宗派,这些宗派,大都是修建在山峰之中,亦或者山清水秀之地,但同样的,也有一些在那穷山恶水之内。

    每登一山,每走一地,若心有感应,王林便不会刻意寻找,只需凭着心中那股对天地的感悟,便可在那诸多的山峰上,走进那每一个宗派的山门中。

    护山大阵尽管强弱不同,但却没有一个,可以影响王林的脚步,他往往踏入进去,被那一个个宗派内的修士震惊察觉。

    即便是宗派内闭关无数年的长老之辈,也会从打坐中被那股从王林身上散出的天地浩荡惊醒。

    王林从容而来,从容而走,他只看山,只赏景,只悟天地,至于其他,万物在其目中,都是一样。

    渐渐地,即便是在赵国的修真界内,一个凡人大儒,王林的名字,也慢慢的传扬开来。那些修士知晓,这朱雀星上,有那么一个凡人,为当代大儒,即便是修士在其面前,也往往心中会有敬畏。

    他们敬畏的,不是其力,而是其思!

    “修士也好,凡人也罢,全部都是悠悠众生……”王林的话语,走到任何一个地方,都会留下一些。

    修士中,有很多与他长谈,受他启发,感悟天地,明了意境,化神有望。即便是修为过了化神,也会在那长谈中,隐隐有了心神震动的感触。

    一年、一年、岁月流逝,转眼之下,便是十二年。

    十二年中,王林去过了很多很多的地方,他的名字,不知不觉中,传遍了更多他没有去过的地方。

    十二年前,他独自一人离开赵国,十二年后,他还是独自一人,走在朱雀星上。

    这一日,在冬天雪花飘落的季节,王林来到了一处他不知晓国名的都城,此国的范围很大,相当于是三个赵国一般。

    这座都城,王林在梦中来过,站在那城门外,在雪花飘落中,王林苍老的容颜,起了一丝惆怅。

    他紧了紧身上的皮袄,走进了此城。

    踏着地面的积雪,在那嘎吱嘎吱的声响中,王林走到了这城池内,一处街道上,这条街道,很安静,行人不多,两旁虽有店铺,可铺子内却人很少。

    望着熟悉的这里,那梦中的画面越加的真实起来,与他的双眼仿若重叠在一起,让王林在那恍惚中,默默地向前走着。

    “铛,铛……铛……”远处传来阵阵打铁的声音,王林寻声,以其苍老的双眼看去,却见在不远处,有一家铁匠铺。

    铺子内,一个中年男子,赤着精壮的上身,拿着锤子在打铁。

    尽管外面飘着雪花,但那汉子却是丝毫不觉得冷,不断地轮着锤子,发出那铛铛之音。

    在那汉子旁边,有一个小板凳,其上坐着一个七八岁大小的男童,他穿着厚实的棉袄,小脸通红,兴奋的望着汉子。

    “大牛……”王林眼前似有了模糊,轻轻地摇了摇头,那孩子,不是他梦中的大牛。

    “老人家,你站在外面很久了,进来暖暖身子。”那大汉放下手中锤子,擦了把汗,向着店铺外的王林,露出憨厚的微笑。

    王林一怔,脸上同样露出笑容,点了点头,走进了铁匠铺内,一股热气扑面,把他身上的雪融化了不少。

    “秀娘,拿点温好的酒来。”那汉子披上一件外套,见王林年纪老迈,便扶着他坐下后,也坐在了一旁。

    “老人家不是本地人吧?”大汉微笑道。

    “曾经来过,这次路过这里,便来看看。”王林看着铺子内的摆设,轻声沙哑开口。

    那七八岁的男童坐在不远处,好奇的看着王林,听到屋内母亲的声音后,便起身跑了过去,不多时,他与一个拿着酒壶的中年女子出现,那女子神色贤惠的样子,把酒给王林倒了一杯,眼中露出怜悯之色。

    “老人家,天气冷,喝杯酒暖暖身子,来这里可是要寻找亲戚?”

    王林含笑,没有说话,而是拿起酒杯,放在嘴角抿了一下,便一口喝尽。

    “老人家,我曾家的酒还不错吧,哈哈,当年祖父辈可不是铁匠,而是卖酒的,后来到了我这里,这才开起了铁匠铺。”

    那大汉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后笑道。

    铺子内的炉火很旺,与外面飘落的雪花形成了一种让人恍惚的对比,更是把那雪在中寒气吹出。

    王林坐在那里,喝着曾家的酒,有些分不清是梦,亦或者不是梦了。

    许久之后,在那雪稍微小了一些的时候,王林起身告辞,那大汉可怜王林这把年纪,送了他一壶酒留着暖身。

    走的时候,天色渐暗,只是在那雪中,地面很明亮,可以看到很远,他走着走着,在那身后铁匠铺的烛火中,托着月下的身影,越来越远了。

    短暂的停歇,王林仿佛明白了什么,他依旧走在朱雀星上,走过一处处陌生的地方,在离开赵国的第十五年,王林已然七十出头。

    他的脊梁,更加弯曲了,身上透出一股暮色,只是他的双眼,却是明亮如阳,让人不敢对望,那双眼睛内,蕴含了因果、蕴含了生死,蕴含了真假……即便是他当年的师傅苏道,也没有这种气质。

    在第十五年的夏天,在一个陌生的国度,在一场连绵的雨水中,王林站在一处官道旁的亭榭内,望着外面的雨,依稀间,他能看到在那雨后很远的地方,是一片海洋。

    那片海,很大,它阻隔了两块大陆。

    海的另一边,还有诸多的国度,那里,是王林最后要去的地方,那里,有一个他梦中另一个人生挚爱的女子,他要去看一眼。

    雨水哗哗,连绵成线,使得天地一片模糊,只能看到大概的轮廓,王林站在那里,看着雨,听着声,慢慢的闭上双眼。

    就在他双目闭合的一刹那,雨中远处,却是有一个女子的身影,一步步走来,这女子全身仿若散发出无尽的冷意,随着她的到来,其四周的雨水赫然在阵阵咔咔声中成为了冰晶落在地面上。

    她的怀里,抱着一个婴儿,那婴儿被厚实的棉被包裹,没有任何雨水落在上面,睡的很香甜。

    在亭榭前,那女子脚步停下,她已入中年,但容颜还是娇美,只是被那冷意弥漫,显出萧杀如罗刹。

    “你可是大儒王林!”

    王林睁开闭着的双眼,平静的望着女子,点了点头。

    二人,一个在亭榭内,无雨。一个在亭榭外,也同样无雨,那雨水成了冰,在密集的声音下,把这女子身后的天空,完全笼罩,成为了冰封。

    “我来自雪域,寻你问一事。”女子的声音,如她的话语一样,从雪域而来。

    第1607章

    李慕婉

    王林望着那冰冷的女子,目光落在其怀里那棉被包裹的婴儿上,沉默了半响,点了点头。

    那女子神色依旧冷漠,双目如同蕴藏了寒风呼啸,她看着王林,又仿若是在看王林身后的天地。

    “先生之名,在我朱雀星上赫赫,即便是在遥远的雪域老身也有所听闻。先生为当代大儒,曾为诸多修士解惑,感悟天地,指点迷途。

    今日来此,老身是为了这个孩子。”那女子低头看着怀里睡着的婴儿,冰冷的双眼露出一丝柔和。

    “都说先生看透天地,明悟因果轮回,淡漠生死,走在真实与虚幻之间,可否为这孩子,指出一条属于她的明路。”那女子声音冷意略散,望着怀里婴儿,平静的开口。

    “这孩子出生之时父母双亡,老身偶然在雪中见到,那时她已然全身僵硬,处于濒死之中。老身怜悯,细看之后却是发现,这孩子天资之高,为老身此生仅见,她体内天生便具备五行气息,若能存活下去,必定是我朱雀星一代骄阳!

    只是她命中多坎坷,老身擅长推衍计算,算出此子命中有一劫,此劫在其出生便显露出来,老身既然遇到,便轮入其劫之中,成为帮她渡劫之人。

    她越是成长,那冥冥之中的生死大劫就越会来临,老身修为有限,只能以神通限制其成长,始终保持在婴儿之状。

    听闻先生有大才,便欲寻先生之助……”那女子声音冰冷,轻轻开口。

    就在这时,这天地雨幕中,突然有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轰轰雷鸣惊天而起,在这天地内回荡中,许是那雷霆太响,轰鸣之下把这婴儿从睡梦中惊醒,睁开了没有丝毫杂质的双眼,哭泣出来。

    直至雷霆过后,这婴儿的哭声还在回旋。

    “让我抱一下。”王林望着那婴儿,轻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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