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师兄,此人是?”带着沧桑的声音传来间,那黑影走近,他同样也是一个中年男子,目光在王林身上一扫而过。“遁天,此人是为兄请来的儒生,你此刻正处于与幡灵融合之际,莫要分心,速去闭关。”念天眼中露出欣慰,缓缓开口。
遁天微微一笑,王林在他看来只是凡人,尽管看了一眼,可却丝毫没有记在心中,转身中一步迈去,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他虽如此,可王林却是在看到遁天的一刹那,脑子里顿时轰鸣,隐隐的他似乎想起什么,整个人一震,望着遁天离去的身影,两行泪水不知不觉的从眼角落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只白色的飞鸟在这炼魂宗山门的天空上飞来,在那一声声嘶鸣中回旋而过。
“炼魂宗,数百年后,在你坐化死亡的同一天,会有一个人来到这里,他,就是你炼魂宗的通天之路!”
王林喃喃,望着遁天的背影,眼泪更多了。
念天身子一震,望着王林许久,抱拳一拜。他并不完全相信,但此事却是记在了心里,他这一生也都没有与遁天说起此事,而是在数百年后的某一天,感受到了大限将至,在那弥留之际,脑海内浮现出了数百年前,那个让他难忘的儒生的话语。
第1598章
一次约会
弥留之际,他回想着数百年前那不知名字的儒生话语,那一句话仿若成为了永恒,在他的心中回绕不断,直至他双目闭上的一刹那,直至其身体寿元断绝,投身进入炼魂幡内,成为其内主魂的一瞬间。
他的神识散发出了生命最后一次的扩散,向着炼魂宗弥漫开来,也正是在一刻,他看到了一个在这个时候从远处,逃遁到了这里,混入那些欲拜入炼魂宗山门的人群内,一个样子很平凡的人。
在看到这个人的一刹那,念天的神识泛起了无法想象的波纹,他震惊,骇然的发现,那个人,居然就是数百年前,他曾问过的那个儒生!!
带着迷茫与一种想不出的猜测,他的神识消散,他的元婴,成为了十万大幡的魂……
王林被送回到了赵国县城,站在那考场外的大树旁,他的面前,大福还在沉睡,之前的一切似只是一场梦。
“因果……我有些明白了……”王林望着天空,他再次看到了那只白色的飞鸟,这飞鸟回旋中,慢慢消失在了云层内。
推醒了大福,在大福睡眼稀松下,二人回到了客栈。明月当空,落在大地,把二人的身影映照,拉的很长很长。
县城科考,在数日后便有大榜放下,在那些书生焦急的等待中,这一天来临。能上榜者,便有了秀才功名。
此功名,便是前往苏城,参加苏城科举的资格,有这个资格后,便拥有了一飞冲天的机会,一旦成为了苏举,就可前往那赵国的京都,去进行最后一场拼搏!
甚至若是才华横溢,获得了苏城大儒苏道的赏识,就会名扬天下,若能拜入苏道之门,成为其门生,那么获得的荣耀,将是无法形容!
这是赵国学子,几乎梦寐以求的渴望。
整个县城,无数学子中,也只有不足五十人可以获得秀才功名,王林的名字,尽管不是前茅,可却在这几十人之中。
当看到自己的名字时,王林反倒没有了那种兴奋的感觉,他很是平静的看了一眼,便带着兴高采烈,甚至比他还要得意的大福,拿着路引名刺去县衙门认证了身份,取了获得秀才功名的凭证与朝廷发给的犒赏银两,远远地离去了。
那让大福兴奋的,不是王林成了秀才,而是这银两。
这短短的一个多月所经历的事情,无形之中改变了王林,亦或者说,他本就该是如此,那每夜的梦境,始终存在,渐渐的王林也已经适应。
他的心态,已然改变,不再存有那种得失之念,不再如最早时候的彷徨,担心自己落榜之后的失落。
得之依然,失之依然。
一切都算不了什么,只有本心如旧,则心若静水,古井不波。如同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的意境一样,王林在这短短的一个多月时间,就连他自己都没太过发现,改变了太多太多。
那种一代大儒的气息,渐渐的在他的身上峥嵘起来,即便是在无数书生学子之中,他那挺直的脊梁与平静的目光,也如明珠一样,傲然独立。
为仙,则冷看众修,为凡,同是人杰!
“人生如梦,这场梦,我不愿醒来。”王林带着大福,背着竹排书箱,在这县城内那成为秀才的几十人欢呼庆祝,在那更多的人黯淡伤神中,离去了县城。
如他来时一样,平静的离开,从容不迫。
大福跟在王林身后,不断地计算着银两,时而嘀咕几句,露出心痛的样子。
“大福,去买酒!”在那县城城门旁,王林脚步一顿,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酒摊,他忽然很想喝酒,尽管他曾经两杯便醉的一塌糊涂。
“银子已经很少了,你还要喝酒!!”那大福眼皮一翻,右手抓着胸口衣衫,使劲摇头。
“这点银子算的了什么,千金散去还复来,快去买酒!”王林脸上露出微笑,推了一把大福。
大福挣扎中长吁短叹,不情不愿的来到酒摊旁,在一顿让王林目瞪口呆的讨价还价,甚至耍无赖中,最后那卖酒的小贩苦笑,以很低的价格卖给了大福两壶酒。
尽管这样,但取出银子的大福,还是心痛的就连神色也都扭曲起来,口中嘀咕着。
“我的,我的啊,是我的啊!”
王林哑然失笑,拿过酒壶,喝了一大口,任由酒水顺着嘴角流下,长笑中走出了县城,大福神色苦楚,连忙跟在后面。
此刻是晌午时分,在那烈阳下,二人越走越远,在王林的背影上,似那孤独与寂寞的气息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股洒脱与不羁。
“公子,我们这是要去哪?”远远地,在那天地间,传来大福的声音。
“苏城,听说那里的桂花酒不错,我要去那里,等一个人来。”王林再喝一口酒,索性把束着的头发散开,笑声回荡。
苏城,在赵国京都南侧五百里外,此城很大,几条银龙小溪在这城内蜿蜒而过,使得这苏城,充满了水乡之意。
苏城得名,源于苏道,可同样,苏城内也是聚集了几乎赵国所有的才子,有才子的地方,自然少不了佳人。
那几条银龙溪,其上常年有画舫存在,日夜歌舞升平,颇为热闹,才子吟诗,佳人弄舞,更有曲乐琴弦弥漫,使得整个苏城,便笼罩在了这一片绯色之中。
与佳人齐名的,还有苏城内大大小小贩卖桂花酒的酒铺,苏城的桂花酒,极有名气,据说就连京都的达官贵人们,也往往会派人到苏城买这桂花酒。
那苏城的当代大儒苏道,早年时便喜爱此酒,饮酒感悟天地浩荡,直至其名赫赫之后,这桂花酒也就更加被人知晓了。
两个月的路途,转眼过去,王林与大福二人,坐着一辆简陋的马车,在去往苏城的官道上,一边喝着途中买来的酒,一边望着外面,时而还传来王林醉后的笑声。
“公子啊,别喝了,你这喝起酒来太吓人了,这才两个月,两个月啊,你看看你喝了多少酒,这银子几乎都被你喝了!!”大福带着哭腔的声音,透出那至极的心痛,在那马车上传出。
“你要再喝下去,我们就算到了苏城,也没银子去住宿了,让你喝,让你再喝!”大福的絮叨,在这两个多月越加的频繁起来。
可他这个样子,不但没有让王林反感,反而起了似成相识,很是亲切的感觉。
“无妨,你是书童管家,若没有了银子,你去赚一些回来就是。”王林笑声带着戏谑,喝着酒,看着苦着脸坐在一旁的大福。
在大福的跌跌絮叨中,黄昏之时,夕阳之光透出红色,但却不刺眼,而是极为柔和,这辆马车在晃晃悠悠中,慢慢的临近了苏城。
苏城很大,远远一看如同一座雄城,但这只是它的外表,在其内,则是如江南水月一般,弥漫了婉约之意。
付清了车钱,在那大福的挣扎中,他看着手里所剩无几的银子,险些哭了出来,这一路上的花费,大都变成了酒水,进入到了王林的肚子里。
王林的酒量也不知不觉中,有了长进,再也不是当初那两杯就醉倒之人。
下车之后,王林收拾了一下行装,一身白衣下,其身影很是飘逸,长发披散,手里拿着酒壶,那满脸的书卷之气也早就消散,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股洒脱。
走在苏城的街道上,一路看去这里行人诸多,其中书生学子占据了大半,还有不少穿着美丽衣衫的女子,点缀了苏城。
王林相貌尽管寻常,可他身上的那股气质却是极为特殊,走在街道,便引来了诸多的目光,其中有不少女子的美目投来,王林神色如常,喝着酒,向前走去。
大福跟在后面,这两个月来他几乎就从没有一天不是满脸苦色,此刻依旧,叹息不断。
黄昏之中的苏城,随着月色弥漫,那几条河溪中画舫内,曲乐之音便悠悠而来,王林站在一处桥头,望着河水中的画舫,那琴音动人,在他耳边环绕。
“公子,我们到底要等谁?”大福偷眼看了眼不远处画舫上正翩翩起舞的几个女子,咽了口唾沫,双眼冒光。
“等一个我梦中的人,他会来,送我一壶酒。若他真的出现,则印证了我的一个猜测。”王林神色平静,喃喃开口。
“我们就站在这里等?要不还是先找个便宜的客栈吧……”大福看着王林手里已经空了的酒壶,小心翼翼的说道,他生怕王林在去让他买酒。
王林摇头,脸上露出似笑非笑之色,看了大福一眼,悠悠开口。
“我记得银子准备了不少,尤其是从县衙内还取了犒赏的银两……”
“有么?呃……忘了……”大福眨了眨眼,神色尴尬。
“把你私藏的那些拿出来,去给本公子买桂花酒,去租下一艘小画舫,我们这段日子,就住在船上了。”王林笑着转身,不再去看大福。
此刻有风吹来,泛起河面波纹,吹在了王林身上,将他的头发飘起,那风很柔,不冷,带着一丝暖意,与其一同吹来的,还有那阵阵琴弦之音。
“你,会来么……”王林喃喃。
第1599章
苏道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又为几何欢……”
六月的苏城,在过了万物复苏的季节后,进入到了百花盛开,姹紫千红的月份,那漫天飞舞的柳絮,似带着最后一丝的力气,要吹走余下的光阴。
柳絮漫天,看去如雪,这一幕很美,如同夏天的雪花,在天空漂游,若风再大一些,则那些柳絮舞动更密,飘飘摇摇,仿若无根的人生,在美丽的同时也绽放出一丝说不出的哀伤。
它们,似没有家,又似离开了家乡的游子,只能随风而动,最终不知命运在哪里,不知自己将会被风吹到什么地方,或许是河面上,成为游人目中水天之景,亦或者是落在了地面,与灰尘融在一起,卷成了团,在风中密集的扫过。
它们的命运,就是风,不同的风,给了它们不同的人生。
有那么一缕柳絮,白白的,花花的,轻轻地在半空中飘舞,落在了一艘不大的画舫头,站着的一个白衣青年抬起的右手手心之上。
那青年左手拿着酒壶,喝下一大口,说出那豪气万丈的诗词,其声音不大,可却透出一股仿若要追寻天地尽头的洒脱。
青年身后,跟着一个穿着书童装束的中年男子,这男子苦着脸,神色露出不舍,那青年几乎每喝一口,这中年男子就会多心痛一分。
“一壶桂花酒要七钱银子,贵啊,真的太贵了!!喝一口,差不多相当于半钱银子……”
那落在青年手心的柳絮,刚一停顿,似没有到终点,隐隐欲有轻叹回荡,再次从青年手中飞起,从他眼前飘过,向着远处,茫然的飞舞,也透出一丝疯癫之意,仿若知道了自己的命终,奔向那让它没有了疲惫的归墟之处。
那河岸旁,还有一片桃花林,此刻柳絮飞舞中,桃花点点,更有风过后的片片花朵落入河中,在水面上飘着,随波荡漾。
“癫狂柳絮随风舞,轻薄桃花逐水流。”王林一口喝干手中之酒,笑声回荡。
那画舫上除了船家与这主仆二人外,还有三个穿着妙曼衣衫的女子,三女中一人抚琴,二人歌舞,使得这画舫,顺着河道在漫天柳絮的陪伴中,穿过了一条条横跨河道的石桥,从那桥下而过,悠悠远去。
“大福,取酒来!”王林笑声中转身看向身后那中年男子。
大福苦着脸,连连叹息下从一旁拿起一壶酒,不情不愿的递给王林,几乎带着哭腔开口。
“公子,银子这次真的不多了……咱们又是祖画舫,又是买酒,还有这三个小娘子陪着,这每天的花费,可是太高了……要不……要不咱们还是上岸吧,找个便宜的客栈还能节省一些。”
“急什么,我要等的人,还没有来。”王林摇头一笑,接过酒壶再次喝了一口,便坐在一旁,听着那颇有些姿色的女子抚弄琴弦,奏出阵阵轻柔的琴音,那琴音透出一丝欢快,只是落在王林耳中,却是让他始终无法融入心神。
“公子,这一次我私藏的那些可是都取出来了,你你……奶奶的,老子算过了,这么花下去,再有七天,我们就要去要饭了!!
这都一个多月了啊,一个多月了啊,你到底在等谁啊,怎么还不来。”大福心痛至极,苦口婆心一般不断地在王林身边絮叨。
许是他的样子很有意思,让那一旁舞累下来歇息的一个女子,掩口娇笑。
大福眼睛一瞪,看了那女子一眼,嘀咕了几句后索性也拿起一壶酒,狠狠地喝了几口。
“我要多喝点,这可是好酒,一口半钱……”
“琴音,还是不对。”王林靠在一旁的船边,轻轻摇头,许久之后他喝的有些多了,有了醉意起身走到那弹琴的女子身边,右手放在古琴上,那女子俏脸一红,连忙把双手拿下。
“我记得有一首曲子,不知名,可却在梦中听过,她应该是这么弹奏的……”王林轻语中,闭上双眼,右手在那古琴上缓缓地弹起。
刚开始还充满了生涩,那断断续续的琴音不成曲子,可渐渐的,随着王林整个心神的融入进去,那琴曲之音慢慢连贯在了一起。
一股说不出的悲哀琴音,幽幽的在这画舫内飞舞而出,向着四周传去。
那船上歇息的两个女子,此刻双眼露出茫然,凝望着王林,那琴音透出的悲哀,很淡,可却直入灵魂,让人在听到后,不由得心神一震。
不知何时,王林坐在了弹琴的地方,那之前抚琴的女子在一旁,美眸露出说不出的神采,似整个人迷失在了那幽幽仿若叹息的琴音内。
甚至就连大福,也是愣了一下后坐在那里,一口一口喝着酒,忘记了心痛,呆呆的望着自己的右手腕,发起神来。
这琴音,是李慕婉当年所弹,不一样的曲子,可却一样的神韵之音,在妖灵之地的盲女手中也曾出现。
此刻,王林闭着的双眼,慢慢有了泪痕流下,那眼泪滴落在了琴弦上,仿若融在了琴音内,随之飘散。
他的梦,每天夜里都会寻来,在那梦中,他看到了很多,只是并非所有的人都是清晰的,有那么几个人,在梦中出现后,始终都是模糊不清,可尽管模糊,但那种让他悲哀的感觉,却是很深,很深。
在这琴音下,画舫漂游在河道上,穿过了一座座石桥,直至黄昏日落,又一夜来临。
王林等了一个多月,只是那梦中应该出现的人,却是始终没有出现。
随着画舫从一座石桥下飘过,那石桥上不知何时有两个人站在那里,默默的望着画舫,耳边环绕那悲伤的琴曲。
这两个人,均都是白发苍苍的老者,其中一人穿着青衫,他尽管只是平静的站在那里,可身子却是笔直,如同青松。
他神色带着沧桑,双眼露出睿智,站在那里,一股当代文豪大儒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就是苏道。
“好一曲悲魂之音,这样的曲乐,常人一生无法弹出……且在那悲哀中,透出万古沧桑,如同经历了无数岁月后,回头看去,那记忆内的某个悲哀的画面,始终弥漫在心。苏三,这一趟,老夫没有白来。”苏道眼中露出感慨,望着那桥下渐渐远去的画舫上,弹琴的王林,悠悠开口。
苏道身后那老者同样轻叹,若王林此刻看到他,定会一眼认出,此人,就是那考场中,始终看着他的考卷,直至最终的那位监官老者。
“学生也没想到,他还会弹琴,只是当初看到他的考卷后,觉得此子不凡,且日前来拜见先生时,看到此子游船,便让先生来此一见。”那老者神色露出恭敬,弯身轻声道。
画舫越加远去,那琴音慢慢的消散,就在这时,那青衫老者苏道,却是微微一笑中,上前几步按着桥栏,向着下面河水画舫喊了一声。
“少年人,告诉老夫,你觉得因果,是什么。”
王林的双手一顿,琴音停下,他睁开双眼,带着迷茫回头,看到了那桥上的青衫老者。在他这个位置,这一眼看去,只能看到老者一人,看不到他后面在桥另一个方向那第二个老者。
此刻夜色笼罩,一轮明月挂在天空,夜色中,那老者的身影似有些模糊,就连桥的四周,也仿若隐藏在了月光下,朦胧起来。
“因果……”就连王林的目光,在此刻似也模糊起来,他怔怔的望着那老者,望着那座桥,望着四周的朦胧,喃喃起来。
“不应该是这样……若这一切是时光倒卷,若这一切是一场轮回,若这一切是一场梦,那么我应该遇到的,是那梦中的我……可为什么如今,我遇到的,却是这个老人……为什么是这样……”
王林等了一个月多,他等的,就是那在一次梦中,看到的那一幕让他苏醒来茫然了一整天,喝了一整天酒的画面,那画面中,他看到另外一个自己,在这苏城河水上,在那石桥上,出现。
可如今,他没有遇到那梦中的自己,而是遇到了这个老者。
“这解释不通……我知道炼魂宗的事情,甚至那炼魂宗数百年后出现的人,我隐隐能猜到,那是梦中的我……可是,这一切原本已经被我明悟,但为什么我在这里没有看到他……”王林眼中露出深深的迷茫,他想不明白,甚至就连他自己此刻都是越来越模糊了。
随着王林的迷茫,画舫漂游越来越远。
那石桥上的老者见王林没有回答,微笑中再次喊了一声。
“少年人,告诉老夫,你认为什么是因果。”
“因果……我是因,我,是果……”王林的声音,徐徐传来,慢慢的随着画舫的远去,消散了。
那青衫老者苏道脸上带着微笑,望着画舫消失在目中,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学生。
“他叫什么名字?”
第1600章
十年
“他叫王林。”苏三连忙开口。
“把他的试卷,给我。”那青衫老者苏道,眼中有欣喜之色。
苏三见对方如此话语,微笑中从怀里拿出了试卷,他来见先生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对方看一眼这与众不同的试卷。
只是来到这里后,苏道根本就不看,直至今日。
拿着王林的试卷,苏道仔细的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这个少年人,是老夫所收最后一个门生。”含笑中,苏道又看了一眼已然远去的画舫背影,有一团柳絮在月色中,似永恒的飘在了他与画舫的目光之间,分不清这苏道是在看柳絮,还是在看画舫,他转身离去。
时日如梭,流走之时,想要追寻却没有了痕迹。
数日后,王林带着大福,离开了画舫,他站在岸边,望着那居住了一个多月的画舫,望着那他等了一个多月的河流,沉默了许久许久。
直至半个时辰后,王林摇头一叹,转身正要离去的一瞬间,一声嘶鸣从天空隐隐传来,王林身子一震,他猛地抬头看向天空。
却见那熟悉的白色飞鸟,在天空回旋,慢慢的,那飞鸟落下,站在了远处的石桥上,与王林对望了一眼后,再次飞起,冲入云层内,那白色的身影,如同柳絮。
“是你么……”王林喃喃。
科考苏举,王林没有参加,在他离开画舫的当天,便被人请去了苏城大儒,苏道的门府中。带他去者,正是那县城的监官老者。
苏道的门府,不大,可其内却很是典雅,幽静之中,有一股让人心神宁宁的安详。在这里的庭院内,王林看到了那之前在桥头上询问自己的老者。
大福被留在庭院外,王林与苏道,在那院中的亭榭内,喝着桂花酒,一老一少,在这幽静中,徐徐的交谈起来。
直至明月高挂,王林向着苏道一拜。
“老夫一生门徒众多,但真正的门生,只有三人。从今以后,你就是老夫最后一个门生,老夫不欲让你科举如仕,你的心性也不适合……老夫欲让你成为,在我归去之后,我赵国大儒!
甚至不仅仅是赵国,这朱雀星上,国度众多,老夫期望你成为我朱雀星的大儒!这等一生,谈不上富贵荣华,谈不上权利滔天,但却可明悟天地道理,拥有属于自己的思想!
这天地间,我等是凡人,自然也有修仙之士,老夫一生有数个仙修来临,邀我入道,但最终都被我拒。
老夫含笑望天,心神自有乾坤,追寻的不是道,而是天地之思,我明悟了这天地的道理,尽管只是脆弱身躯,但我的思想,却是可以流芳百世,可以破开天地牢笼,即便是那些仙人,即便是他们一指就可将我等凡人覆灭,但也要在这人世大儒面前,低下其高贵的头颅!
修仙逆天,然我辈儒生,明悟了天地道路后,又何尝不是去逆天踏地!
若天地有灵,在其眼中,那些修仙者,与我等一样,都是凡人!他们是凡,我们也是凡,不同的是他们有山崩地裂之力,但我们却有明悟天地之思,这一切,终归是有交集。
为师这一生,门徒之中有修士多人,他们来找为师,问询意境,想要达到那化思如神的境界,更有追寻较深,询问何为道者!
这样的人生,平凡,但又不平凡,王林,你可愿意去选?”此刻的苏道,在那月色下,尽管平凡的只是一个老年之人,但在他的身上,王林却是清晰的感受到了一股说不出浩荡气息。
这股气息,是一股傲望天地,明悟道理之后,产生了一股属于自己的思想,正是因为这股思想存在,使得苏道,踏在了巅峰。
那思想如同一团火焰,在苏道体内燃烧,足以惊天动地。
“儒生、大儒,最后则是君师!”苏道背着手,凝望王林。
王林沉默,许久之后再次向苏道一拜。
这一次拜,王林刚满十九岁,苏道,已然八十三高龄。
苏道长笑中,挽着王林的手,将其扶起,在那亭榭内,其话语回荡八方。
“老夫少年入仕,中年辞官回乡,游遍赵国境内,更去了此大陆上诸多的国家,看山看水,看人生百态,直至五十岁时妻子亡魂,在其墓前老夫悲痛中明悟天地,感慨人生,总是会想起与她早年相识的一幕幕。
此后老夫的思想,便是因果。
这因果,是什么,为何天地间会有这因果循环……”
一夜过去,王林的人生,在这一夜中有了改变,他不再存有去科考入仕的念头,而是在沉默中,默默的追寻自己想要的生活,他想要的,除了对于父母的尽孝之外,便是感悟天地,追寻那脑子里存在的声音。
“什么是因果……什么是生死……什么是真假……”
他与大福,住在了苏道的府中,每日聆听苏道教诲,渐渐地在他的身上,那种大儒的气息,越加的浓郁起来。
那一年的科考,有几十人成为了苏举,最终踏入京都,从此有人一飞冲天,有人黯然回乡,这一切被王林看在眼里,却动不了他的心了。
没有入仕,但王林的名声,却是在赵国同样掀起,更是压过了那几个一飞冲天的苏举之臣,作为苏道门生,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岁月的走过,王林尽管再没有离开过苏城,可但凡是有人来拜会苏道,往往均都是王林代师出面。
凡人学子也好,富贵皇族也罢,就算是修士,在这数年中,王林也见过了很多很多,他越加的平静,越加的喜酒,越加的洒脱。
转眼之间,几度春去秋来,在这一年柳絮飞时花满城中,王林已然快要步入中年,他站在十年前苏道收起为门生的庭院内,任由那柳絮落下,铺满青石。
苏道的身体,越加的苍老,岁月在他身上带走了很多,也留下了很多,此刻的他,已然无法如十年前与王林一夜饮酒畅谈,而是坐在木椅上,由两个仆从推着,在这柳絮飞扬中,与王林一同看去。
王林神色平静,遣散了那两个仆从后,推着苏道的座椅。
“林儿,你看这柳絮,岁岁年年而在,即便是为师走了,它们也会如与天地有万古约定一样,每到这个季节,就会出现。”苏道的声音沙哑,但精神还是很好,右手抬起中,一团柳絮落在其手,不动了。
“这柳絮,便是人生了。”王林轻声开口。
“人生,不也正是一团因果么,它从你面前飘过,可是你抬起手想要去抓住,但最终还是捉不到,除非是它自己累了,才会落在手里。”苏道望着手心的柳絮,缓缓说道。
许是他说话时,有股轻柔的气散出,使得那手心的柳絮再次飞起,越飘越远了。
“因果,因果,王林,你若能有一天,在这弥漫天地的柳絮内,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一团,那么你就明悟了,什么,是因果。”苏道含笑中,右手一指天空。
“那团柳絮,就是为师!”
王林抬头顺着苏道的手指看去,只是这天空柳絮如雪花一样,很多,很多,他分不清哪一个是苏道所指。
“你看不到,因为那柳絮,是我的一生……”苏道闭上双眼,两行泪水留下。
“那是两团柳絮,他们被风吹着,粘连在了一起,那是我与她的人生……”在苏道的脑海内,这天空的柳絮全部消失了,唯有那两个粘在一起的柳絮存在,飘摇中,越飞越远。
“那一年柳絮飞舞时,我见到了你,我站在桥上,看着眼露茫然的你,我就在想,你王林就是一团无根的柳絮,很无助,很迷茫,仿佛有什么问题在你脑中,让你无法想明白。
我看着你,看着在你面前飞过的柳絮,其中有一团,是你的人生,它在你面前回旋了几次,可你看不到它,于是它来到了我的面前。
我看着柳絮,可你一定认为,我是在看着你……我问的问题,问的也是那柳絮,可你一定认为,我是在问你……
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我要帮你。”苏道坐在椅子上,转过头,苍老的容颜露出慈祥,望着王林。
王林身子一震。
“你是我这一生,最后一桩因果,我总觉得,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你似的。”苏道转过头,望着天空。
“岁岁年年中,每到这个季节,人们都会看到柳絮满城,只是他们不明白,不知晓,那每一个柳絮,它们在这个时来临,是为了寻找与它们相连的那个人,因为它们,每一个都是一个人的一生啊……
只是最后,它们落在了水上,落在了尘中,消散在了我们的眼中……不是它们没有找到,而是我们,找不到属于自己的它。”
王林默默地抬起头,看着那在这一年,飘舞的柳絮,如十年前一样。
渐渐地,他好像看到了有一团粘连在一起的柳絮,那是两个,仿若相濡以沫一样,黏在一起,慢慢的在那无尽的柳絮中,默默的飘着,任由风再大,也吹不开死死连在一起的它们。
耳边,似有琴音不知从何处飘来,那琴音透出一股失落,仿若有一个女子,在那孤独的等待中,唯与琴音相伴。
第1601章
家书
岁岁年年,年年岁岁。
一晃,又是十年。
苏道在三年前,终老而去,他离去之时,是在那一年的冬季,他挣扎中,想要度过那个冬天,想要再多活几个月,去看一眼下一年的柳絮。
只是,他的思想可以明悟天地,但他的躯体,却是改变不了生与死的交替,在那一年冬天正浓,在那雪花飘舞满城,整个苏城的河道结了薄薄的冰后,他望着那从天空落下的雪花,仿若永恒。
王林推着他所在的木椅,走在苏城的街道上,已经接近四旬的王林,充满了一股稳重与沧桑,他穿着白色的长衫,默默地推着苏道走着。
这一年的冬天,特别的冷,那飘落而下的雪花,被寒风吹着,落在二人的身上。清晨,阵阵远处苏山寺的钟声悠悠而起,在那咚咚之音下,可以把人心灵洗涤一番。
“林儿,为师要走了……为师一生没有子嗣,你三个师兄传承了我很多道理,只是唯有你,与我的思想相近……
我知道,因果之说,你已经有所明悟了,虽说还是朦胧,可你终究还是会懂的,你要追求的,也不仅仅是因果。
这座府邸,为师送你了。”苏道的声音虚弱,夹杂在风中,落入王林耳边,王林沉默,眼中露出悲哀。
苏道,伴随了他十七年,这十七年,王林从那十八九岁的少年人,成长至中年,跟在苏道身边,王林学会了很多,学到了很多,也明白了很多。
雪很大,在那钟声下,遮盖了前方的目光,把这天地,把这苏城,把这王林二人所在的街道,全部铺满。
嘎吱嘎吱的木椅推动之声,似微弱不可察觉,唯有地面上两行轮走出的印记,如同人生,回头看去,漫漫之长,可以看到起点,可在没有闭目前,却看不到终点的所在。
雪花落下,把那地面上的两行印记覆盖,渐渐的融合在一起,就连起点也看不到了。
“送我……去城外苏山……”苏道苍老的声音,更为虚弱,但他的双眼却是明亮,望着天地,仿若看到了自己的尽头。
王林默默点头,推着木椅,在那嘎吱声下,慢慢的向前走着,走向苏道的终点。
雪,越来越大,迎着风,任由那雪花落在脸上,落在发上,任由它融化后成为了寒,传入心中。王林推着木椅,走出了这条古老的街道,走出了苏城,远远的,他看到了苏城外,那座小山。
山不高,可却有神。
此神看不到,可闭上双眼,却能在脑海内浮现那山的一草一木,能感受到那山在寒风中的呼吸,这一点,就足够了。
待顺着青石铺满的山道上了顶峰之后,苏道正慢慢的闭上双眼,他依稀间,有些支撑不住了,但他那微合的双目内,却是露出如十七年前一样的明亮之芒。
眼为心之窗,他苏道的身体会腐朽,但他的思想,他一生存在的轨迹,却是因已经出现,便绝不会消散。
“背着我,去……那里。”苏道声音越加虚弱,王林走到其身前,将苏道背在身后,顺着他指点的方向,走出了这青石山路,在一片白雪下,向着山里似无人会去的地方,一步步走着。
在那尽头的地方,有一座孤坟,那坟在雪中存在于那里,仿若在等待着什么,似乎等了几十年,直至今日。
在这坟前,苏道坐在那里,望着墓碑,双眼没有泪,而是一片柔和。
“我来了……你说想要一直看着我,我便把你葬在这里,让你可以一直看着山下,家中的我。”苏道喃喃中,摸着墓碑,苍老的脸轻轻的贴着碑石,忘记了其上寒冷。
亦或者说,那碑石的冷,在他的心里,则化作了温暖。
慢慢的,他闭上了双眼,脸上带着柔和的微笑,失去了呼吸……
苏道,归墟。
王林站在那里许久许久,他转过身,目光看向身后山下,在这个位置,他可以看到苏城,可以看到苏城内,苏道的府邸。
一股浓浓的惆怅弥漫在王林的心中,他迷茫,这个世界,他始终在思索,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是自己的前世,是自己的轮回,还是一场梦。只是无论哪一种,都无法去解释清楚一切现象,仿若真与假之中,那万古长存永久的圆圈,让人找不到起点与终点,分不清了。
在这第十七年的半个月后,苏山之上那孤坟旁,又多了一座坟,他们,不再孤独了。
苏道死后的第三年,王林三十九岁。
他的父母,也在多年前,被他从山村接来,只是父母习惯了山村的生活,对于苏城很不适应,住了几个月后,便还是回到了家乡,在那山村内,过着平凡的生活。
在王林三十九岁的这年冬天,王林站在院子里,看着那飘来的雪花,接到了赵国皇帝的圣旨。
这是苏道死后这三年,第五道圣旨。
五道圣旨内容大致相似,但言辞却是一次比一次华丽,所说均是要让王林去京都,去做帝师。
二十年的时间,王林的名字,在赵国士子之中崛起,他尽管在这二十年从未离开过苏城,但每年的科举之士,都会来拜访,听闻教导。
这一切,与苏道有关,但同样的,也与王林自身有莫大的关联,在这二十年中,一些达官贵人,一些书生举子,在他们的拜访下,均都被王林的言辞折服。
世人皆知,王林为苏道大儒传承,尤其是苏道死后,这一点更是深入人心。
只是,凡事并非绝对,还是有相当多的一部分人,并不认可王林的存在,他们认为,王林不配称之为大儒,其中便以赵国皇帝为主。
这样的声音,在苏道死前只是零零散散,可在苏道死后的这三年,却是越来越多,越来越高。最终在王林沉默的这三年内,变成了一片质疑之音。
这种事情,王林并未理会,他平静的生活,与大福为伴。
王林的沉默,让那些质疑之人更加放肆,他们承认王林是苏道门生,但他们却认为,王林是沽名钓誉之辈,不配称儒。在有心人的推动下,慢慢此事衍变更为剧烈,甚至整个赵国都出现了这样的声音。
对此,王林依旧没有理会,他看那日出日落,看那春秋交替,感悟天地,明悟因果,寻找生死与真假的迹象,追寻一切的起点与终点。
尽管他自己也处于迷茫,但他却不断地去体会人生。那些纷杂之事他不想去理会,他更不愿去证明什么,这些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如孩童在玩耍,传出口舌之争。
只是,他越是沉默,则呼声越高,更为致命的,则是苏道其余三个门生中,除了那当年的苏三,他已然年迈病入膏肓,可其余两位,却是均都站了出来,质疑王林。
如此一来,赵国士子一片纷乱,甚至波及了寻常百姓,那纷纷扰扰的声音,如同一场风暴,横扫赵国。
更有人找出了二十年前王林科考秀才时的考卷,大肆批判之中,以王林只是一介秀才之名,狂妄的指责肆虐。
在这样的杂乱呼声下,赵国京都的圣旨第六次、第七次、第八次、第九次如雪花一般来临,直指王林。
甚至更为过分的,则是波及到了王林的父母,他的父母已然年迈,原本可以安详晚年,且受到敬仰,只是如今,在这不断地呼声下,就连山村里的走夫也不知为何知晓了此事,传开之下,那山村里的指指点点,让王林的爹娘心里升起了一股愤怒之气。
老人本就上了年纪,这一气之下,王林的父亲病倒。
这一年的冬天,王林站在院子里,手中拿着一封家书,那家书是他母亲找人写下,托其四叔派人送来。
家书中,告知王林其父无碍。
一遍一遍的看着家书,王林平静的双目内,慢慢的有了一丝怒意。
“有些,过了。”王林把家书叠好,放入怀里,望着飘落的雪花,缓缓开口。
他本无意去证明什么,即便赵国的呼声再高,也不会让他有半点波动,儒之一字,是虚名,他不在意。
他如同一个老人一样,只是想去慢慢的感悟天地。
但任何事情,都有一个度,王林的底线,便是他的父母。父母之怒,父母之痛,父母的悲伤,便是他王林的怒,他王林的痛,他王林的悲伤。
“大福,安排下去,我要讲学十年,从今日起十年之内,迎天下之人来苏城与我论学。但凡有一人自问超脱我者,便把这府邸从我手中取走。”王林大袖一甩,转身离去。
在他身后,已然年迈的大福,依旧如二十年前一样,神色露出兴奋,他这三年同样气愤不已,往日那些对他恭敬有加之人,不但渐渐将其疏远,更有冷言之语出现。
今日听到王林话语,他得意中透出期待,连忙下去安排此事。
“哼哼,还是我家公子豪气,十年讲学,嘿嘿,我倒要看看那些之前纷扰叫嚣者,在一次次的失败后是何表情。”
第1602章
你敢!
十年讲学,迎天下之士!
此消息从苏城传出,从各种渠道传扬开来,最终更是弥漫了整个赵国,使得那些无数质疑王林之人,在听到这消息的一刹那,纷纷目瞪口呆。
苏道也曾讲学,但也仅仅是一年为期。
可这王林,居然说出十年之语,这种事情,已然不能用豪迈来形容,几乎就是狂妄之极!所谓讲学,便是如武林之中的挑战一样,迎天下之士,在这十年内随时来战!
此事传开,在短暂的平静后,立刻就掀起了剧烈的反弹,无数质疑王林的学子与达官贵人,还有那赵国皇帝的暗中推动下,整个赵国,蜂拥之中但凡认为自己有资格者,纷纷启程前往苏城。
苏城千里之外,一处官道旁的客栈内,其内行人众多,其中不乏书生学子,此刻嗡嗡议论中,所说全部都是有关苏城王林讲学之事。
“听说了么,苏道门生王林,传出豪言讲学十年!十年啊!此事天下震惊,尤其是之前质疑者,更是纷纷启程。”
“呵呵,这种事情已然人人皆知,要我说,这王林多少具备一些才华,可若说是我赵国大儒,还是不够资格。”
“我看未必,他能说出十年之语,岂能是胡乱开口。我听说数日前有数十名学子去拜访,最终折服而回。”
一声轻哼从客栈内靠近窗户的一张桌子旁传出,那里坐着四人,其中三人为青年,一人是老者。那老者喝着茶水,听着四周话语,神色平静下,隐藏着不屑。
“区区秀才功名,也敢学人讲学!先生当年就不该收他!这大儒之名,当是我苏一!”
同样的事情,在这赵国境内多处发生,越是临近苏城,这样的事情便越多了起来。
苏城内,往日苏道府邸,大门长开,十年不关。
王林平静的坐在府邸院子内,喝着桂花酒,冷冷的望着身前密集的数百文生。从他说出讲学十年后,已然过去四个月,这四个月内,有一千多人陆续踏入府邸。
今日,又有这数百人一一而来,此刻弥漫在这院子内,还有一些则是站在门外。甚至在更外面,还有无数马车存在,那马车内,端坐着一个个老者。
更远处,随着时间的流逝,诸多的赵国文人纷纷在这四个月内,赶来了苏城。
“在下董云,与先生是同届的秀才,如今已入仕途,为当朝殿臣,今日来此,有一问要寻先生解答。”一个中年文士走出人群,此人神色透出一股傲然,站在那里身子笔直。
“在下不解,这天地春夏秋冬之变,到底有何韵意,还望先生告知。”中年文士望着王林,略一抱拳。
“你出生在春,成长在夏,病老在秋,闭目在冬,你所问春夏秋冬,在我看来便是生老病死!”王林喝了一口酒。
“那为何会有生老病死!”那中年文士对于王林的回答,一愣之下开口。
“因为你还活着。”王林悠悠开口。
那中年文士呆在那里,许久之后眼中露出迷茫,他不懂。
“在你闭目死去的一瞬,你回想一生,从出生到死亡,这过程,逃不出春夏秋冬。送客!”王林大袖一甩,立刻便有仆从上来,带着那心神一震,隐隐好似明白了什么的中年文士,走了出去。
“敢问先生一句,在下学富五车,自问才华高人一等,往日里同乡学子相见,无人在学识上高出于我,但为何别人入仕成达,而我则三十年落魄至今!”一个神色没落的老者,带着迷茫,向着王林一拜。
“赵国有山,山有高有低,那高山未必成峰,那低山未必不成脉,你以山高相比,何不放眼看去,山高山低,皆是山!送客!”
四周哗然,那无数书生纷纷心神一震,眼中露出思索。
“要问先生一语,这世间为何又会雨,那雨又是什么!”一个少年之人在人群内挤不进来,高声喊道。
“此言问的好!”王林站起身子,拿着酒壶走上一旁阶梯,直至踏在了至高之处,看向下方密集之人,今日之事不同寻常,同一时间有如此多人来临,甚至王林看向远处,府外街道还有人赶来。
整个苏城几乎涌动,凡是来到这里的文生,除了之前几个月问询过者,余下几乎全部来临。最终王林的目光,落在了府邸外,一间酒楼之内,在他这个位置,可以看到在那酒楼内,坐着一个中年人。
此人穿着华服,神色不怒自威,他坐在那里喝着酒,身后有诸多侍卫,他冷冷的目光落向对面的苏府,落在那站在至高台阶的王林身上。
望着王林,这中年男子双眼露出阴沉,他看着对方,仿若看到了当年的苏道。
在他的旁边,坐着两个身穿道袍的青年,这两个青年闭着双眼,神色透出平静。
“苏道死了,他也一样要死,我赵国,不需要大儒!但他不能死在我等凡人之手,此事麻烦两位仙长,朕定满足仙长一切要求。”
“区区凡人,你要他死,他便死了。”那两个道袍青年其中一人,神色孤傲,缓缓开口。
王林喝下一口酒,神色透出洒脱,看向那问话的少年人。
“我梦中曾得一语,便以此语送你,这雨生与天,死于大地,中间流淌的过程,就是一生!”
此言一出,那哗然之声顿时惊天而起,相互传递之下,就连外面也都听到,那院子外诸多马车上的老者,其中有大半神色动容,更有几个老者沉默中起身,在外遥遥向王林一拜,召唤仆从,就此离去。
仅此一句话,便让他们知晓,大儒之称,绝非浪得虚名!
“听闻先生跟随苏儒十余载,学识惊人,在下要问,为何这天下会有仙人,又为何以我等凡人为蝼蚁。”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院子外传出,四周的文生纷纷散开,却见一个老者,缓步走来。
这老者显然具有极高的声望,王林不识,可此地众人却有不少知晓,纷纷恭敬一拜。
“仙人有力,力融其心,使心无限之大,故而视凡人为蝼蚁,然你若有思,思之无限包容天地,明悟一切道理,看仙还是仙,少了那敬畏之意,即便看仙同如蝼蚁又何妨!”王林喝了一口酒,长笑起来。
那老者身子一震,喃喃片刻,颤着身子向王林一拜。在随从的扶持下,转身走了出去。